弹冠乌头鱼府之是什么意思

【长篇推荐】每天看两段,再洗洗碎吧~ “ 有冬日彻骨之寒,方知春之柔暖 ” 3 - 睡前小故事的日志,人人网,睡前小故事的公共主页
这是我今年参加的第三次相亲。
一坐下来妈妈便开始讲起对面那女孩的种种优点来,中心思想就是我必须娶她回家当老婆。
我妈妈讲完,对方的妈妈又开始向她女儿夸起我来。
半个钟头过后两位妈妈才互相打了一个眼色离开餐桌把我们两人单独留下。
我和她静静对视了一分钟, “好久不见。”她先开口道
结束语:绕了好大一个圈 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长篇推荐】每天看两段,再洗洗碎吧~ “ 有冬日彻骨之寒,方知春之柔暖 ” 3
雨骤风急,激的江面不复往日平静。过了许久,夜天凌开口说道:&我一出生,母妃便不愿要我,将我送至皇祖母处后不闻不问。这二十几年,她即便在延熙宫见到我,也冷冷淡淡,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其实她对父皇也一样冷淡,尽管父皇什么都依她,甚至为她单独修建了莲池宫,她却从来没在人前笑过。我只当她不愿顺从父皇,亦厌弃我,更怪她为何不反抗到底,要侍奉两朝君王,还要生我下来。我亦冷淡她,疏远她,从来不肯踏进莲池宫,连她病了也不去看&&&说到这里,闭目仰面让雨水倾淋脸上,长叹一声。卿尘在旁轻声说道:&她是一个母亲,母亲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越是疏远你,就越不会有人怀疑其他,天帝也会因此格外疼爱你器重你。她心里,其实未必比你好受。女人有时候很傻,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即便舍弃一生的笑容,也是心甘情愿的。&夜天凌深深吸了口气:&何苦!她可知我宁愿年年带兵在外,也不愿在这宫中看别人承欢膝下,她可知我样样都要比别人强就是为了让她看一眼,笑一笑,她为何不把一切坦然相告,难道我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连轼父之仇都束手无策!&卿尘淡淡说道:&或许,她就是不想让你了解真相,不想让你知道仇恨,只愿你在天帝面前出类拔萃,做个好儿子,好王爷,平安一生。我虽没做过母亲,但可以想像到母亲对孩子最大的护佑是什么,她只要你平安罢了。&夜天凌决然道:&我宁肯面对的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甚至卑鄙龌龊肮脏不堪,也只愿听真相。&卿尘道:&你相信这一切?&夜天凌嘴角露出冷冽的笑:&我会去分辨证实,直到所有都是事实为止。&卿尘说道:&事实往往极为残酷,人却难得糊涂。&夜天凌道:&活了二十多年,竟不知自己是谁,岂不是可笑?&卿尘道:&你自是你便罢了,何用多问。&这正是夜天凌对她说过的话。夜天凌回身,见她浑身湿透跟在自己身边,雨水缕缕沿着略微苍白的脸庞流淌,却将她的双眸洗的清亮。他心底蓦然的一紧,隐约疼痛:&回宫去吧。&卿尘见他已然收拾心绪,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望着他道:&四哥&&我&&真的做对了吗?&夜天凌亦望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多谢你。&卿尘对他微笑,宁愿清醒着痛苦的人,永远不能忍受糊涂的美好,注定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东西,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终其一生都无法放弃。远远的大明宫在冬日阴雨下笼罩了沉重的面纱,风雨飘摇中见证了多少古往今来,多少更迭变迁,如今等在眼前着的,又将是怎样一番岁月挣扎。不管是对是错,这一步已然迈出,她相信,一定是对的,她知道夜天凌也相信。一朝选在君王侧清晨时分,天光微亮,寒气透过窗户浸入屋中,房间里似乎冷冷流淌着清冷的泉水。大明宫早朝肃穆的礼钟已然隐隐传来,比朝阳更早揭开了天际的曙光。卿尘将身上衣衫轻裹,推窗望去,远远的天边依稀渗出霞光万道,将云层染成赤橙丹彤的金灿,翠瓦叠金,琉璃碧檐,在晨光中连绵起伏,如同琼楼仙宇,庄严而高不可及。卿尘微微的眯起眼睛,举目远眺。随便身在大明宫中,俯瞰之处已是气象万千,如果登上太极殿前殿至高处,岂止伊歌城,天下都尽收眼底,只手可握。在这钟鼓煊赫下,天阙辉煌中,现在太极殿中的每一个男人,身在此位,心本就装着浩瀚山河。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就像女人,可以将一颗心投身于自己的爱情,无怨无悔。只可惜,千万人中唯有一人能登临绝顶。或许,只有那个能征服天下的人,才能征服她的心。不安份并且太过冷静的的女人果然是无趣的,卿尘回身目视倒映着隐隐身影的铜镜,曳地的宫装长裙广袖,勾勒出高挑的轮廓,带着几丝傲然和沉静。她无奈的挑起修眉,Qī.shū.ωǎng.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呢,往往男人钟意的都是女人的柔情似水娇笑相依罢了,所以才会有&女子无才便是德&。幸而,也并非所有的男人都如此,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用女人的柔弱来衬托自己的刚强。一连三天,夜天凌都没来延熙宫,太后有些奇怪,卿尘更是颇为担心,这日寻空隙见着十一,忍不住问道:&四哥这几天怎样?&十一被问的奇怪,说道:&什么怎样?好好上朝,下朝不见人影了,没怎样。&卿尘&嗯&了一声,十一端详她脸色:&出什么事了,那天在裳乐坊不会又和四哥闹别扭了吧?&卿尘微微抬眸,如果夜天凌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如果天帝轼兄夺位,那么夜天凌将如何同十一相处?想至此处,她下意识的避开,只一笑答道:&没事&&我和四哥有什么好别扭的?&十一深深看了她一眼:&神神秘秘吞吞吐吐,你奇怪。&卿尘似是轻松笑道:&我本来就奇怪,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十一边走边说道:&我第一天认识你就被整治的够呛,又是烧火又是捉鱼,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卿尘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满脸感慨的样子,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晃到他眼前:&你还欠我三个要求,别忘了!&十一摇头:&交友不慎。你大小姐开口,何必要求,我能做的自然便做了。&卿尘看着他英气爽朗的神情,无由的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惧怕。这一刻,她竟有些后悔让夜天凌见到了莫不平,若非如此,兄弟父子间至少没有仇恨。静默了一会儿,她问十一:&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十一笑道:&你说。&卿尘摇头:&不是现在,我是说以后。&十一见她问的认真,便也收起了嘻戏神态,说道:&我既答应了你,便是答应了,不反悔。&卿尘道:&无论何事?&十一道:&无论何事。&卿尘又道:&你不怕我无理取闹?&十一反问了一声:&你会吗?&卿尘看他坦坦然的望过来,笑,低了头,摇头,又再摇头。十一道:&虽不知你心中担忧何事,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是以后之事,何必为明日事愁。你怎也如此前顾后怕起来?&卿尘微微一哂,明日愁来明日愁,十一倒比她通透了:&卿尘受教。&十一方要调侃她两句,话未出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前方不远处夜天凌独自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已近在咫尺的莲池宫。禁宫原本宽阔的青石甬道,因两面高起的红墙而显得狭窄了许多,抬头能看到一道青色的天空,干净透明,却十分的遥远。夜天凌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静立中凝驻着一身孤独,天地高阔,世间之大,却四处清冷,唯他一人。或者是因为他不言不说的冷然,或者因为他无喜无怒的淡漠,似乎没有人能走近他,而他的心事却亦是不能言不能说,他更不愿喜不愿怒。冷峭的身影看的人揪心,卿尘随着十一停了片刻,正想出声打破这寂寥,十一已大步上前,一声&四哥!&兴冲冲的喊去,英气勃然的笑容顿时让四周空气都暖起来。夜天凌回头见是他,应了一声,道:&还没回府?&十一道:&没呢,遇上卿尘,四下走走。&夜天凌目光在卿尘这里停了一刻,仍旧对十一道:&没事多想想北疆的事宜,父皇看了提议设北都护府的条陈,说不定这几天会问话,心里要有个底。&十一应道:&此事还要和四哥再行商讨,北疆那边谁人比四哥更清楚?&夜天凌微微点头,突然又道:&你不是整日说聚元坊的弓好吗?前些时候我让长征去定了套水曲柳木长短弓,昨日送了来,你闲时拿去试试合不合手,我看倒未必及得上你原来那副。&十一笑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四哥你倒记得了。&卿尘见夜天凌神色如旧,冷静清淡,连她这知道内情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来,不禁佩服他的涵养功夫。听他对十一一如既往多有照拂,方才心里一点儿不安慢慢的淡了下去。夜天凌问她:&皇祖母这几天可好?&卿尘淡淡一笑:&心里惦记着,便去看看,又用不了多久时间。&似是说要夜天凌去看太后,夜天凌却知她指的是莲池宫,眼底轻轻一动,淡淡应道:&嗯。&卿尘知他一时半会儿难解多年的心结,也不再说什么。突然见甬道那端碧瑶快步走来,远远便对卿尘道:&郡主,天帝圣旨到了延熙宫,请您快回去接旨!&一面说着一面给夜天凌他们问了安。&圣旨?&卿尘错愕道:&说什么?&十一一旁道:&你糊涂了,圣旨未宣,她怎么会知道?&夜天凌道:&谁来宣的旨?&碧瑶答道:&太常侍带着两个小公公,在延熙宫等了些时候了。&夜天凌对卿尘道:&先去接旨吧,我们一起去倒被人看在眼里,有什么事及时知会一声。&卿尘答应了说道:&能有什么,想必也就是鸾飞的事,最多把我这个姐姐也斥责一番罢了。&夜天凌和十一对视一眼,都略带着些许的担心,卿尘笑了笑,先告退离开。待步入延熙宫,不想见夜天湛竟然在这儿,正和笑意俊雅的同孙仕安说话。夜天湛因那日殷采倩出言不逊,今日得空便来延熙宫看卿尘,遇上前来宣圣旨的孙仕安,问了几句,孙仕安只毕恭毕敬的答话,终究探不出天帝下了什么旨意。正此时卿尘回来,孙仕安道:&天帝有旨意,请郡主接旨吧。&卿尘看了看夜天湛,见他微微摇头,便知他也不明就里,跪下接旨。孙仕安面南站了,展开龙黄锦帛,先念了一段场面话,重点在后面几句:&今有凤氏之女卿尘,受封清平郡主,天姿聪敏,通慧灵淑,举止温婉,行事有度,知书达理,德才兼备,深得朕心&&&随着这一连串的赏赞之言,卿尘心底越来越不安,终于被接下来的话震惊:&着其暂代修仪一职,随侍致远殿&&&后面的话卿尘几乎什么也没听到,挺直脊背跪在那里,双手在青石地上慢慢握紧,强压着心中波澜。直到孙仕安一声:&钦此!&她垂首接过圣旨,缓缓道:&凤卿尘领旨谢恩。&孙仕安收起了宣旨时的严肃,笑道:&恭喜郡主。&&多谢。&卿尘淡淡说道,将嘴角扬起给他人,却一直低垂着双眸,生怕泄漏了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任她如何天姿聪敏、通慧灵淑,也没猜到天帝来的竟是这样一道圣旨,鸾飞刚刚获罪被囚,尚在昏迷之中,太子关禁松雨台未得处置,凤家几天前方被废了一个修仪,满朝皆猜测凤家是否就此失了帝心,此时天帝竟又立了凤家另一个女儿跟随左右,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孙仕安那安稳的声音继续道:&圣上的意思是,郡主今日就请过致远殿去,明日便随驾上朝,房间用度已差人去办了。&卿尘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孙仕安带了同来宣旨的两名内侍离开,延熙宫偌大的正殿只剩了卿尘和夜天湛两人,卿尘掌心的冷汗已将那沉重的圣旨浸透,她甚至可以感觉锦帛上的浓墨丝丝化开,在丝绸的纹路里生了根。缓缓靠在朱红高耸的楹柱上,卿尘啼笑皆非,翻手为云,覆手是雨,这便是九五之尊。去职罚俸做为惩戒,接着恩典加身以示隆宠依旧,信任有加,为君之道在天帝手中得心自如,任谁能翻出这个掌心?自从踏入了凤家的大门,卿尘此时才彻头彻尾的明白,她和凤家,怕是永远也分不开了。夜天湛在听到圣旨的那一瞬间,温润的眼中先后掠过千百种情绪,眉间明显的紧起一道皱纹。他看出卿尘神色不对,柔声道:&卿尘,父皇如此恩典,你这是怎么了?&恩典&&卿尘抬眸望向夜天湛,他那道复杂的目光在她注视中一晃而过,只余下淡淡的微笑。卿尘亦悄无声息的蹙了蹙眉心,鸾飞事出之后,修仪一职炙手可热,殷家和卫家都志在必得的。原以为凤家把持宫府两大机要之职若许年来终于栽了个大跟头,孰不知圣心不移,反有日盛之势。虽看不见凤衍如何行事,卿尘对其手段已深有体会,于君心他是得了其中三味真谛,无声息处高明到了极致!卿尘对夜天湛勉强笑了笑:&确实是给凤家的恩典,只是入了致远殿便不像在延熙宫这么自在了,于我来说似乎算不上十分的恩典。&夜天湛云淡风轻的眸子倒映着卿尘那丝笑容,说道:&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卿尘笑容虽微敛,却依旧维持着丹唇柔美的弧度:&我不喜欢哭丧着脸。&夜天湛在殿中缓缓踱了几步:&这道旨意,你不愿?&卿尘往至春阁那边看了眼,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身为修仪岂止是不自在,便是连终身大事也只能由皇上做主,鸾飞还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个修仪岂是好当的?&夜天湛停在她身前,想了想道:&这旨意中尚有可以斟酌之处。&卿尘问道:&怎么说?&夜天湛对她淡淡笑道:&旨意上面说的是暂代修仪,既是暂代,一切规矩皆可量情而定,这时若有变动,比如说赐婚,都未必要按循例办。&&赐婚?&卿尘心中微怔,夜天湛轻轻看着她:&不错,我方才想过了,或许也唯有请旨赐婚方可还你自由。&卿尘惊悚,急忙说道:&此时请这种旨意岂不是自找麻烦?&夜天湛道:&我又没说即刻便办,你怕什么?&一双俊眸如水,悠然看着卿尘微笑。卿尘道:&我不是怕,我&&&&不怕便好。&夜天湛截住了她后面的话:&既然今日便要去致远殿,想必还有不少事情得安排交待,你快去吧,别耽搁了。&他往外走去,又站住回身道:&采倩自小便被舅父宠的无法无天,我也纵容她惯了,所以有时候脾气刁蛮,你若再见着她,便多包涵些。还有&&这道旨意一下,太子妃、卫家二小姐卫嫣那里恐怕都不会有太多好脸色,若躲不开,就当一笑吧。&&能躲自然便躲了。&卿尘心不在焉的答了句,眼看着夜天湛出了延熙宫,她一人站在殿前,寒风吹得衣袍飞摇。方才心里巨浪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风息云退,她低头将那黄帛圣旨展开,一字一句再研读了一遍,唇边眼底勾出自嘲的笑。镇定的功夫还是不够啊,先前她尚问夜天凌可有想过会失去什么,现在也要问问自己了,游戏越大,筹码便越大,既然选择了入局,便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有得必有失,得失之间的交替,知道是一回事儿,真正发生了,在那种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里依然会有挣扎和抗拒。这便是人心的矛盾。手中的旨意,应该说为那条路打开了光明的入口,既然已经踏上此路,便没有瞻前顾后的理由了。夜天湛刚才的话语在心中化成极深的叹息和担忧,卿尘慢慢将手中圣旨收好,再抬头时,太极殿巍峨处落日余晖的云光,缓缓映入了她一抹淡定的微笑。四海苍生帝业长冬日天短,暮阳早早的沉入西山,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夜色下收敛了白日的恢弘气派,沉沉暗暗殿影起伏。九瓣镏金的莲花烛台上燃了数支明亮的烛火,卿尘坐在铜镜前任侍女将自己的长发高高挽起,镜中映着张清素面容,光华淡淡。身后两名侍女小心的将宽阔的丝帛锦带替卿尘系好,笑道:&郡主穿了这身衣服,叫人移不开眼睛。&长襟广袖的明紫色宫装,剪裁得体收腰曳地,暗金花纹盘旋其上,流畅缥缈,将镜中人冰肌玉颜映的高华明艳,与平日在延熙宫的闲散迥然不同。卿尘不太习惯的动了动,长发沉沉的向后坠去,叫人随时随刻都仰起脖颈。她转身道:&不舒服。&两名侍女笑答道:&是美的叫人嫉妒。&卿尘看她们俩不知愁事的样子,暗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突然一时兴起,随手拿起一旁的描笔,沾了朱砂在额前勾勒几笔,眉心画了一朵玲珑细巧的兰花,依稀几分妖娆秀美,冲淡了一点儿那端庄的叫人气闷的衣容。看着镜中一笑,她随着那高耸严谨的衣领挺起身子:&走了。&转身随早已候在外面的内侍往天帝看折子的西宣室而去。致远殿因是天帝日常起居之处,内侍宫娥都比其他地方肃严些,人人谨慎有度,使得这偌大的宫殿十分安静沉肃。西宣室中燃着温暖的火盆,内侍引卿尘入内,孙仕安见了她,低声说道:&皇上或许即刻便会问些朝事,郡主心中当有数才好。&孙仕安语中所表示的友好卿尘听得十分清楚,修仪和太常侍分别为天帝不离左右的倚重,以后共事之处甚多,孙仕安随侍天帝多年,卿尘亦知道他的份量,微笑道:&多谢太常侍提点。&孙仕安道:&都是为皇上分忧,郡主请。&说罢掀了锦帘,恭声道:&皇上,清平郡主来了。&卿尘屈膝行礼:&皇上。&天帝靠在长榻一边正以朱笔写了句什么,闻言只抬了下头,随手一点:&那边的折子,先替朕看看。&卿尘看着一旁金丝楠木长案上放着小山似的奏章,有些微愣。领了旨走到长几旁坐下,随手翻看,心里喟叹。这已是三省筛选拣重要的上呈御览,便有如此之多,怪不得天帝今天便要自己过致远殿来,奏章累积光翻也叫人手软,何况要一一处理得当。想必鸾飞随在天帝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受荣宠的。收敛心神,专注于这些林林总总的条陈之上,所幸言辞答对诸般政务倒也并不陌生,昔日在湛王府曾不止一次看过这些,亦曾和夜天湛闲谈商论,因此早有眉目。卿尘一边挑拣紧要的奏报,一边抽纸润笔列了纲要附上,将其中几份先放在了天帝手旁。天帝没有言语,卿尘便继续陪在一旁将整理好的奏章依次取来,不知过了多久,孙仕安轻声道:&皇上,快二更了,该歇息了。&天帝&唔&了一声自案前站起来,走到一旁张挂于墙上的皇舆江山图前,突然问:&南靖侯问安的手本,为何同北疆善后的军情放在一起?&卿尘知道是在问自己,答道:&北疆隶属北晏侯管辖,四藩之事息息相关,一发而动全身,细枝末节亦可影响大局,是以将四藩的奏折无论何种总归一类,以便皇上查阅。&天帝又道:&将奏报平隶大疫的条陈额外挑出,却又是何意?&卿尘回道:&赈济司平隶大疫的条陈上详述了目前采用的赈治方法,有些措施怕是无效反害,需要斟酌。&&哦?&天帝回身过来:&那你倒是说说,平隶地区瘟疫四蔓,数月不消,该如何是好?&卿尘想了想道:&回皇上,刚刚看赈济司的奏本上说,此次瘟疫染者&头疼身痛,憎寒壮热,咽喉肿痛,高热昏愦,不知人事,十死八九&,而最可怕的是其扩散迅速,传染性极强。疫情既已发生,赈济司只治不防是以才始终控制不下,应该先将疫区封锁,身在疫区的百姓亦要严令禁止群聚,以免疫情继续蔓延。奏本中&瘟神作怪,阴阳失序&之言,实属无稽,百姓多求拜巫医萨满胡乱诊治,才会延误病情,若不及时遣派医者分发药物,怕是越发耽搁。还有,已死的病人要妥善处置,最好是火化,以断瘟疫之流窜。&话说至此,天帝眉头猛的一皱,卿尘停了下来。天帝看了看她:&说下去。&卿尘提了个胆大的建议,却沉静如初,继续说道:&疫情起因各异,不知底细不敢轻言药方,但卿尘闲时研习医术,倒知道几味药或者可以预防一二。朝廷应出资购药,在百姓之间分发,着未感染病症之人以水煎煮饮用,防患于未然。平隶地处京郊,距天都不足百里,天都内外两城都该小心防范为是。&天帝听她说完,默想了一会儿道:&本朝至庆十年,景州曾有过一次大疫,前后瘗者近二十万余人,枕藉于路。疫后并惹起大乱,数年方平。不想此次平隶竟亦出了疫事,朕甚是忧心。&卿尘回想一下,道:&太医院的典籍有至庆十年瘟疫记载,那次应该是鼠疫,和此次并不相同。疫情蔓延必然影响民生经济,疫后大乱是未有防患,若在救治疫情的同时施赈济、减赋税、开义仓、设粥厂,便可缓解疫区困苦,安宁人心,恢复生产,乱自然不起。&天帝思量半晌,点头道:&就照这个意思,替朕拟旨给赈济司,并着户部划拨三十万两太仓银,开局散药,广施救治。情况如何,每日报朕知道。&卿尘遵命拟旨,写到一半,突然抬头道:&皇上,凤家愿捐纹银千两,虽其力微薄,但也替国库省着点儿。&此话虽未同凤衍商量,但想必并不会有异议,这深得圣心之事,凤衍该是心里点灯笼透亮的。凤家不缺这点儿银子,但这钱亦不能多捐,只能点到为止。孙仕安精明人,立刻跟上道:&老奴也愿将本月俸禄捐出,替皇上分忧。&天帝满意的道:&难得你们有心。孙仕安,传旨意下去,朕本月的用度直接拨去赈济司,后宫除了太后处,各宫用度减半,以赈灾民。&孙仕安忙道:&岂能委屈了皇上和各宫娘娘。&天帝道:&百姓忧困,朕寝食难安,你去办吧。&孙仕安也不能再劝,卿尘拟好旨,对天帝道:&皇上身先表率,王公臣子必能领会皇上苦心,同心协力何愁疫情不解。夜深了,皇上还请歇息吧,五更便要早朝呢。&天帝反剪着双手看了看她:&嗯,不错,你明日随朕早朝,下去歇着吧。&高处不胜金銮殿晨光初起天际,大明宫太极殿前三通鼓响,承天门缓缓洞开,两列禁军旗校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明甲玄胄威武耀目不容逼视。鼓声刚停,禁钟响起,天都凡四品以上官员肃衣列队入承天门,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承天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准备按部奏事。其余四品以下的官员侯于承天门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向北拱立静候旨意。御台之上龙座飞金,庄严盘设,早已有锦衣禁卫上撑五把巨大的黄伞,后张四把金羽团扇侍驾,只听殿门前三声清脆的鞭响,接着传来一声高亮的喊声:&皇--上--驾--到!&传旨内侍经过特殊训练的嗓音似吼非吼,悠长透亮传闻于承天门内外,刹那间,从承天门外广场之上,到太极殿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下东西檐柱之间,近千名文武百官同时叩跪,原本四处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肃穆非常。云霞之后,阳光恰也在此时升起,于层叠连绵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片夺目生辉的金光,丹陛煊彩,紫云飞檐,卿尘身着修仪例制的月白锦貂宫装,头戴象征着宫中女吏最高级别的紫玉金步摇,手持象牙白笏随天帝第一次踏入了大明宫。天帝御笔钦定修仪一职人选,早在昨日延熙宫宣旨后便以敕命的方式通告三省、六部、九司,如今朝中大员多数已知晓,饶是如此,当卿尘和孙仕安一左一右出现在太极殿金雕龙座两旁时,朝中阖然一静,接着掀起一股小小的骚动。天帝对众臣私下言情视而不见,卿尘亦淡定沉静的站在天帝身后,一脸从容自如。一切都在眨眼间恢复如常,就像小小的石子投入深水,很快又平静如初。凤衍和卫宗平以百官之首的宰辅身份分立于丹陛旁,此时两人脸色一笑一阴,其下户部尚书殷监正眼中怨怼之情闪现,百官各具神情,卿尘在扫视之间尽收眼底,纤毫毕现,她知道天帝比她看的清楚百倍。转眼间她和夜天凌交目相视,极短的瞬间,夜天凌平湖不波的神情却令人如此猝不及防,仿若一个浪头打来,使她不得不挺直了脊背去抵挡,将所有情绪掩盖在云鬓玉颜之下,才能了无痕迹。各部依班奏事,卿尘立在龙阶玉璧之旁,目光投向殿外遥遥可见的一片晴冷天空,神思飞扬。紫绶玉冠,华服金蟒,皆尽匍匐在下,金銮殿上,俯瞰众生,高绝而孤独。人生在世,有几个人不是孤独的,身缠天下事,下有臣民千万而独处金顶,手握六合的九五至尊和自己这个阴错阳差的游魂相比,心中又能多几分不羁和快乐?月眉淡扬,她露出一丝渺远的微笑,却听到众事议毕,天帝宣夜天凌和十一随驾致远殿额外问北都护府的事。异姓藩王自开国分封以来便镇守边疆,已延续百年。天朝四境,北方幽蓟十六州尽数掌控在北晏侯手中,南部沿海一线由南靖侯统管,西蜀粮仓之地隶属西岷侯,东方胶东半岛则有东屏侯。四藩虽受朝廷管制,但世袭罔替,俨然已在其辖地盘根错节,势力深植。尤其北晏侯屏据燕云天险,北接大漠各族,处于极其重要的军事地位,早是天帝一桩心事。天帝垂询北疆诸事,夜天凌面色冷静立于皇舆江山图前,问答间精简利落,却将四藩的形势尽数收于言底,别有见地,透彻不凡。卿尘暗自打量,自身侧看去,夜天凌和天帝倒颇为相似。她曾听太后闲聊说道,夜天凌和天帝年轻时生的一模一样,就连行事的性子也像,沉冷善谋风行果断,难怪天帝亦常言&凌儿深肖朕躬&,将军国大事放手与他,而夜天凌也从未让天帝失望过。如果这一幅父慈子孝图改天换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卿尘没有再想下去。事情方眉目渐清,天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孙仕安立刻奉上参茶。天帝接过饮了一口,道:&朕老了,最近总觉精力不济,以后这些事,你们兄弟要多商议着办。&十一笑道:&父皇正当盛年,如何言老?&夜天凌亦淡淡道:&儿臣尚有许多事情需听父皇教诲。&天帝摆摆手:&老了就是老了,何需回避。你们去吧,卿尘,去看看卫宗平在不在,叫他来随朕用膳。&卿尘欣然应命,方迈出致远殿,她便感到一道极其强烈的目光落在身上,抬头处与夜天凌四目相对,他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只是沉默着看着她,倒是十一立刻问道:&这便是父皇昨日的旨意?&卿尘点了点头道:&旨意里说是暂代修仪。&十一道:&说是暂代,除非德行差池,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你可愿意?&夜天凌突然问了简短的四个字。卿尘抬眸一笑:&愿意。&&七年。&夜天凌说道。面对夜天凌紧接着的问话,卿尘轻轻吐了口气:&愿意。&她语声笃定的回答。到制定的二十五岁,这七年时间身处修仪之职,除非和鸾飞一样铤而走险,卿尘的一切都握入了天帝手中,尤其于终身大事,即便两情相悦也毫无自主的余地,同诸皇子间也必要划清界线。这正是她心中极力回避去想的,也是夜天凌早朝上深掩在面色清冷下的烧灼,他昨日夜里在凌王府的书房接连走笔写下了十数个&志在必得&,这个决心在今天太极殿中见到卿尘的时候更加的坚定,眼前卿尘的两个&愿意&似乎将他心底深处翻涌的情绪淡下了几分,此时他听到卿尘轻声说道:&大家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十一叹气说道:&眼前的形势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七年虽是长了点儿,但也只能慢慢等。&卿尘笑谑道:&我豆蔻年华大好青春,你在旁说的倒轻巧!&十一敛声笑道:&快十八的人,离豆蔻已经远着了,再过七年,正好由不得你挑挑拣拣&&&话未说完,卿尘暗地里瞪他,因是在致远殿里不敢放肆,十一也忍着笑没再多和她玩笑。夜天凌负手前行,沿着白玉龙阶远远的望出去,许久道:&在父皇面前需谨言慎行,未有十分把握勿要随性建议,一旦提议心中当理据充足,亦不要轻易反口。遇迁调录用之事要格外小心,父皇对此甚为忌讳。最近无非几件大事,四藩、瘟疫、修编历法、还有便是天坛冬祀,多听、多看、少言。&卿尘听着他话中嘱咐,点头道:&这修仪是做定了,我还有好多要学的。&夜天凌眼底微微波动:&轻率言动,事或其反。身已在局中,莫如专心弈子,方为破局之道。&十一亦嘱咐道:&跟在父皇身边不是轻松差事,自己要当心身子。&卿尘想到每日早起晚睡,苦笑道:&昨晚被叫到致远殿,看了一夜的折子,方才在早朝上差点儿睡着,现在只一个字,困。&十一笑道:&这还嫌困,辰时随驾御门听政经够舒服了。我们当年在临华殿学习,每日寅时便要起来,直到酉时才完成功课,那才叫困。&卿尘咋舌,寅时,那不是早晨三四点钟吗?一扭头,见远远有两个宫娥往这边来了:&我先走了,吩咐人寻了卫相好交差。&夜天凌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戒急用忍。&卿尘知他苦心,灿然一笑,沿另一旁去了。天帝召大臣随膳并不是常有的事,今天这午膳却召卫宗平整整随侍了一个时辰有余,卿尘和孙仕安皆未准在旁,无从知晓两人谈了些什么。膳后天帝着卫宗平随驾去了松雨台,无论从父子从君臣,天帝即便极为恼怒,心中还是不愿因此废掉太子。从松雨台回来,却叫人揣摩不出喜怒,依旧没有下旨着太子迁回东宫,如往常一般屏退左右小憩片刻。然而,午后安宁的致远殿很快被赈济司带来的消息打破:天都外九城发现同平隶症状相同的瘟疫,染者数十人,已有七人不治而亡。对于这样的情况,天帝固然是忧心忡忡,卿尘却更多的是感到一种令人恐惧的征兆。即便是在医学昌明发达的几千年后,人们亦常常为某些重大疫情所困苦,何况是目前信息、科技、药物统统匮乏的古代。她曾看过关于历史上大规模瘟疫的各种资料,无一不是死者以数万计,甚至十四世纪流行的黑死病曾几乎灭绝整个欧洲大陆。瘟疫,令人谈之色变毛骨悚然。致远殿中女官自修仪以下,另有修言、修容、婉容三品,卿尘奉天帝命带了几个女官巡戒后宫,传令内侍宫娥一律不得随意出宫,并自御药房领取药物分发下去,告知各种预防办法。皇宫内城一律戒严,进出都做了严格的限制。后宫中殿宇无数,哪处也不是好应付,直忙到晚膳过后,卿尘方去致远殿复命,侍奉天帝又到子时才回自己住处去。月上中天,茜纱宫灯逶迤,明暗点缀深宫。卿尘拉紧身上银裘抵隔冬夜清寒,做为一个医者,她其实很想去平隶疫区,只是方才和天帝提了一下,天帝却未置可否。眉心微拧,遥望夜空如墨,瘟疫的症状情形翻来覆去掂量心中,不免越走越慢,忽然听到身旁有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郡主。&一个身穿羽林军服饰的人躬身行礼,卿尘正纳闷间,那人对她抬头一笑,眉目清朗,竟是谢经。卿尘诧异,低声道:&你怎么这副打扮?&谢经道:&四爷安排我和几个兄弟进了羽林军。&动作这么快,卿尘心想,轻而易举的便将人安排进了羽林军,夜天凌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而人亦是冥衣楼的人,看起来他已经做了些决定,对谢经道:&你进来太危险了,天都认得你的人不少。&谢经道:&不妨事,富家子弟花钱捐个差事也是平常,并不扎眼。&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这是冥执自汝阳取回来的。&卿尘接过一看,两瓶药一张名单。她借着灯光将名单扫视两遍,全是陌生的名字,没有什么端倪,药收到怀中名单又交还谢经:&带给四爷看看。&谢经接过道:&若没别的事,我得快回去了,四爷冷面无情六亲不认,当值擅离职守要丢差事的,昨日刚刚办了两个侍卫,我可不触这个霉头。&卿尘笑道:&革了你的职回四面楼最好,省得我里外不放心。&谁知谢经正色道:&四爷吩咐了,安排人入宫不为别的,是为随时保护郡主周全,若换别人来我也不放心。四面楼那里都吩咐妥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卿尘沉吟了一下,说道:&对了,还有一事你想办法办,现下天都及平隶瘟疫蔓延,你们以&牧原堂&的名义辟几间药坊出来,分发药剂救治病患,一律义诊义卖,不求盈利。记着这药坊不是四面楼的,不是牧原堂的,也不是我的,是四爷的。不过眼下先别声张,只做事。&谢经想了想道:&你是要替四爷在民间造势?&卿尘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千古不易的理。而且眼下平隶百姓甚苦,你我手中有一分力便尽一分也好。&谢经应道:&此事好办,我明天便去安排。&卿尘点头,谢经微微躬身告退。卿尘回到住处,却睡不着,反复把弄那两个小瓷瓶。冥执除了带回解药,亦多带了一瓶离心奈何草的汁液。此药若十日不解,鸾飞还是难逃一死,从人体机能的角度来说,也没有人能再撑下去。现下解药是有了,解了毒又会是何种情形呢?鸾飞所有的举动都叫人疑窦丛生,她身后的凤家又究竟想做些什么?想起凤家,除了深不可测的凤衍,面前又浮起一张笑如春风的脸庞,夜天湛现在对凤家也十分笼络。卿尘习惯的自枕下取出了夜天湛送给自己的那串冰蓝晶,黑暗中依稀也能看到一点点清蓝的光泽,透过那个完满的圆,似乎可以看到属于她的世界,而这条路她无从可寻。含苞待放春来去晓寒深处,三两点晨光初绽,落在微枯的枝叶上清亮一片,在禁宫冬日的肃穆中增添了缕缕轻柔。难得借去延熙宫的机会离开致远殿一趟,卿尘扭头看着白露霜落,迎着天光向九霄高处伸手,深深的呼吸着这清冷的空气。却一转身,蓦然落入一双深邃的眸中,夜天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锋锐唇角似是噙着一分冷冽的笑意,比这晨光还多了几分清澈。卿尘怔在他的注视中,一愣之下,竟脸颊微热,垂眸避开了他那亮灼的目光:&四哥。&夜天凌淡淡一笑:&去延熙宫吗?&&嗯。&卿尘同他缓步而行,夜天凌不说话,她也安静了一会儿,方才问道:&谢经可将东西带给了你?&夜天凌点头道:&我看了。其他倒罢,唯有一个叫魏平的。前些年在九弟府里似曾见过,是九弟乳母的儿子,但已好久没了踪影。&&九王爷?&这个结果倒是出乎卿尘意外,问道:&这么多年的事,你可确定?&夜天凌道:&人当是不会错,我已着人再查。但事情究竟还是鸾飞自己心里最清楚。&卿尘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既拿到了解药,或者,可以设法从鸾飞那里问出实情。&夜天凌嘴角微微一挑,眸色深远:&这宫里有心的人岂止一二,是谁也没什么太紧要,我心里大概有数。&卿尘点了点头,夜天凌自然是比她要清楚些,突然想起一事,侧头问他:&四哥,谢经说你昨日支给牧原堂五万两银子?&夜天凌道:&嗯,你不是要他开药坊施药治病吗?&卿尘本来沉静的眼睛向上轻挑,眨了一下:&这么大的数目,你不心疼?&夜天凌剑眉微蹙,想起近几日频频传来的灾情:&你有这个心,我就没有?若区区银子能买京隶平安,我还要谢你。&卿尘对他笑道:&做王爷果然事有钱,那我先替两地百姓谢四哥了。&夜天凌只淡淡一笑,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听他那一惯清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几日没睡好?&&嗯?&卿尘别过头去,见夜天凌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眼底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闪了一下,等着她说话。她笑了笑:&怎么,我的样子很难看吗?是有些折腾,不过天帝都撑的住,我自然也撑的住。可是这冬天还真冷,我最恨天气冷了,怎么都不舒服。&夜天凌道:&这方刚入冬,待到三九才是滴水成冰。&卿尘撇了撇嘴,想想深冬严寒,无比的不情愿,一时兴起,说道 :&如果只有春天没有冬天该多好呢。&夜天凌见她一脸单纯向往的模样,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微微一动,轻笑道:&有冬日彻骨之寒,方知春之柔暖,若都是春天怕是也没意思了。&卿尘每次看到他笑,心里都格外的轻柔,就像是冬去春来的畅然,叫人那样留恋和欣悦。刚想说什么,突然见夜天凌唇边那缕笑意一僵,消失的无影无踪,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太液池旁,莲妃静静的站在白玉栏杆处,一身白裘曳地,长发细软飘逸,在冬日里显得格外单薄。卿尘看看夜天凌,见他举步不前,不过前方咫尺的距离,母子两人却如若天涯。忍不住轻声催他:&四哥&&&谁知竟惊动了莲妃,莲妃自太液池旁回身过来,见到是夜天凌,纤弱的身子明显一震,身后侍女急忙俯身道:&见过四爷、郡主。&夜天凌淡淡应了声:&免了。&亦微微躬身:&母妃。&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疏远隔阂,却又压抑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听得人心底一滞。那曾经如火枫树已然凋零,残叶翻飞,莲妃血色淡然的唇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抬了抬手,默默的带着侍女自夜天凌身边擦身而过。卿尘待要留她,又无法开口,眼见莲妃身影消失在花园之中。回身看夜天凌,见他站在原地,出神望向太液池,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乎在隐忍着心中的情绪。卿尘纤眉蹙起,叫道:&四哥!&夜天凌猛的回神,看向她。卿尘&哎呀&一声,一把拖着他的手,拉他转身:&我让你急死了,快走快走!&夜天凌被她拽的回身走了几步,反手将她拉住,沉声道:&别在宫中乱跑。&饶是卿尘自认不焦不躁的性子也真耗不过他了,凭力气拉他不动,跺脚道:&去莲池宫就那么难?你真是熬的住,你没见她看你的眼神,多苦多难!&夜天凌眼底猛的波动,握住卿尘的手一紧,卿尘被他握疼皱了眉头。夜天凌手底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卿尘任他修长的手指握住,掌心传来干燥而温暖的气息,突然觉得这嶙峋冬日也柔软许多,悄悄竟绽放出暖意来。抬眼见那眸中渐渐浮起的清泠,已将先前压抑的沉闷吹散了几分,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泓深冽的泉水中央,随着幽深的漩涡心底一点异样的情愫轻轻一动,叫她一时无言,只能愣愣的对着他,微笑起来。夜天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慢慢放开。卿尘为了掩饰自己尚未平复的情绪,绕到身后推他:&去啊,难道比掠阵攻城还难?平日见你雷厉风行的,怎么竟拖拉起来,快走,不去莲池宫就不准你去延熙宫看太后!&夜天凌素来主意果断,人人在他身前只有沉声禁忌的份,何时被人这样耍赖般的逼着去做什么事,忍不住皱眉回头。卿尘对他一笑:&皱眉头的应该是我才对吧,真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我一向自觉沉的住气,如今才是甘拜下风给你。&见夜天凌自己往前走去,收回手:&就是嘛,怕什么呢?&夜天凌倒不复先前那样沉抑,却依旧蹙眉:&不是怕,只是不知说些什么好。&卿尘奇怪道:&这还要想,就算什么都不说,只陪她坐坐也行。&夜天凌沉默,卿尘又道:&怨也怨了二十几年,难道还不够?这时候你都不能原谅她?&夜天凌寂然叹气:&非是怨她,而是继续疏远下去,怕是也好。&卿尘一愣,随即领会到他的心思,母子两人竟选择了同样的方法保护对方莫要卷入到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变争中。说道:&她是你的母亲,若有万一是脱不了干系的。换言之,你是愿她为了护你而疏远,还是愿她像个常人样对你?便也该知她宁愿你如何待她了。&这答案夜天凌不想也知道,如此却更体会了莲妃的苦心。眼前已到莲池宫,卿尘道:&我不陪你进去了。&目送夜天凌终于迈进了莲池宫的大门,才放心的离开。太液莲池未央柳夜天凌立在庭中望着这清冷素净的莲池宫,园中本来种植了一池繁盛的名贵莲花,现在早已枝残叶败,只留下枯萎的干枝远远的伸向烟蓝色的天空。四周安静的凄寂,仿佛一点儿生机都没有。多年来从未踏入过莲池宫,然而这里的一切却都熟悉异常,总在不经意间会留心别人对莲池宫的评说,这二十余年下来,心中早已沉淀了这座宫殿的模样。他缓缓举步向里面走去,莲妃不喜人多,这里也实在过于清静,稍会儿方遇上了一个伺候莲妃的宫女,那宫女见到夜天凌吃了一惊,连礼都忘了行:&四&&四爷&&&没有人想到他会来这里,就连夜天凌自己都没想到,看着那宫女沉寂了一会儿,淡淡问:&娘娘呢?&那宫女方回过神来,被夜天凌目光看的心慌乱跳,急忙俯身下去回道:&娘娘在寝宫,奴婢这就去通报。&&不必。&夜天凌阻止了她:&你下去吧。&&是&&&那宫女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夜天凌站在原地一会儿,终于向莲妃寝宫走去。和方才那名宫女一样,方才随莲妃在太液池旁的贴身宫女斐儿见到夜天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她反应快的多,立刻福道:&见过四爷&&&夜天凌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看着寝宫内人影依稀,隐隐传出琴瑟之声。和卿尘的清越飘逸的琴声不同,这弦音之上低低泣泣,幽咽难言,抚琴之人似乎有着无穷的哀愁,都在这七弦琴上淡淡倾诉。&&&母妃&&可在里面?&他凝神听了一阵,问道。斐儿忙答:&娘娘正在抚琴,四爷请。&她跟随莲妃多年,深知莲妃心事,急忙打起静垂的帘子让夜天凌进去,自己则识体的留步。寝宫深处,金兽八角暖炉并没能驱散这冬日的萧寒,更无法掩饰纠结弦中的寂寞。莲妃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指下轻轻缓了下,淡声道:&斐儿,我不是说莫来扰我,让我静一会儿吗?&身后并没有人回话,一片安寂中,莲妃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慢慢的说道:&儿臣,给母妃问安。&弦音骤乱,高起一个与这安寂极不和谐的音符,莲妃惊愕回头,见夜天凌立在身后不远处,只手可及。缠绵的沉木香的气息飘飘零零若断若续,袅袅萦绕在母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楚。莲妃颤抖着伸了伸手,心中一阵气血翻涌,突然将丝绢掩唇呛咳起来。夜天凌眉头一皱,见莲妃咳的辛苦,想上前扶却又似被什么羁绊着终伸不出手,只说道:&冬日天寒,母妃可是咳喘之症又犯了?&莲妃身子柔弱,每到秋冬常有病痛,夜天凌是早知道的。莲妃略略平息了些,扭转身子看向窗外:&你不好好用心朝事,来我这里做什么?&夜天凌淡淡道:&朝事于儿臣,并无繁杂。&莲妃道:&户部弊病多乱,你接手过来,哪里能不繁杂?&夜天凌唇角突然轻轻扬起,脸上的沉冷消融了几分:&母妃足不出后宫,倒知道儿臣要应付户部的麻烦。&莲妃微微一滞,她又岂会不知?儿子的一行一动做母亲的何时不挂在心里,有时候只是斐儿从别的宫女那里听来一星半点儿说给她听,也足以安慰许久。他终于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平平安安的长大,优秀、出众,自己还奢望什么?硬起心肠道:&我乏了,你回去吧。&夜天凌神色一敛,迈步到莲妃面前,抑声道:&母妃,你还要瞒我多久?&莲妃惊道:&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夜天凌缓缓道:&儿臣已经不是当年懵懂幼儿,母妃何必还辛苦瞒着?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父皇、天帝,儿臣都明白了。&莲妃看着夜天凌冷澈的眼神,那里面不容置疑的笃定、沉敛和隐藏至深的狂肆就像是沉静了数千年的湖水骤然迸裂,足以淹没一切,她一把抓住夜天凌:&我不准你胡说!&夜天凌反手将莲妃的手握住:&我没有胡说!&母子两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面对视,莲妃的手在夜天凌手中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夜天凌看着莲妃清美绝伦却被终日笼罩在忧郁中的面容,多年来纵千般怨、恨、痛、伤终抵不过血浓于水,在母亲面前郑重跪倒:&儿臣不孝,让母妃受苦了。&一行清泪夺眶而出,莲妃颤声道:&我&&我的孩子&&&夜天凌扶着莲妃:&从今日起,儿臣不会再惹母妃伤心。&莲妃目光幽幽,越过夜天凌的肩头看向深深几许的莲池宫,像是对夜天凌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多少年了,当初先皇攻伐我柔然族,柔然抵挡不住大败于日郭城,投降后父汗将我献给了天朝。柔然亡了,我在先皇身边一待便是七年,族人都说先皇是因知道了我的容貌而起兵灭柔然,骂我是红颜祸水不祥之人。直到先皇故去,我原想在千悯寺吃斋念佛了却残生。谁知天帝即位第一天便将我召入宫中侍寝,那时我发觉腹中有了你。天帝建了莲池宫,封了我皇妃,而我却遭尽众人唾弃,亡族,失节,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好好抚育,若不是放心不下你,我早已不留恋这个人世了。&她那遥远如在天际的声音淡淡传来,仿佛风一吹便散了,离落在四处,依稀还能听到碎散飘零的声音。先仁宗皇帝天正九年,曾有一次大规模的讨伐北部柔然族的战役。柔然族战败,于日郭城投降,自此以后一蹶不振,终被东突厥灭族。莲妃原是柔然族颉及可汗的女儿,自幼便以美貌称颂于天山南北,甚至中原也流传着她绝世的风姿种种说法。在那次战役后莲妃被带回京都,仁宗皇帝对其极尽宠爱,民间传说纷纭,多言仁宗皇帝攻打柔然就是为了莲妃。千军一动为红颜,背负灭族的骂名,亦因侍奉两帝而被朝臣后宫所不齿,莲妃纵有倾国倾城貌又如何?夜天凌眸中掠过森寒利芒,冷冷说道:&母妃宽心,他们既要混说,我便将这天下拿来送给母妃,什么灭族失节,我要他们没人再敢说母妃一句不是。&莲妃惊悸,忙摇头:&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凌儿,你不知道&&&夜天凌断然道:&母妃,我心意已决。&莲妃看着夜天凌挺拔身形,自己要抬头才能望着他,夜天凌眼中的凌厉,让她突然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眼前已经不是当日襁褓中待哺的幼儿,而是驰骋万里横扫边疆的将军,左右朝局平靖宇内的王爷,争锋天下舍我其谁,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莲妃静静的看了夜天凌一会儿,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浅笑,目光慢慢的再次游离起来,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却又带着万千嘲弄。夜天凌轩眉微蹙,看着莲妃的样子心底隐约浮起一丝担忧,说道:&我未必时刻能来看母妃,不过会让卿尘有时间来陪您说说话的,母妃这宫里也太清冷了些。&&卿尘?&莲妃轻轻说道:&是刚刚凤家那个女孩儿?&夜天凌点头。莲妃道:&你怎会和她这么亲近?&夜天凌淡淡道:&有缘。&莲妃又轻轻笑了笑:&倒是个玲珑女子,可惜了是凤家的人。&夜天凌亦微微一笑:&她只是卿尘罢了。&奈何此事误苍生卿尘此时在延熙宫的至春阁,身旁放着一碗清淡的碧玉糯米羹。鸾飞安静的躺在榻上,宫缎锦丽之下眉目如画,肤色玉白,静静的沉睡着。疑惑的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容颜,卿尘终于自怀中拿出离心奈何草的解药,将鸾飞扶起来,把药汁慢慢的喂到她嘴中。见死不救,她是不会的。过不多会儿,鸾飞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卿尘低声唤道:&鸾飞。&鸾飞的胸口微微起伏,&嗯&的呻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睁开了眼睛。似乎适应了一下眼前刺目的光线,她目光凝聚到卿尘脸上:&姐姐&&&卿尘微微一笑:&醒了?&鸾飞看着卿尘不说话,素日高挑明丽的柳叶细眉轻蹙着,卿尘先取来一点儿温水:&喝点儿水,然后把粥吃了,也好恢复一下。&鸾飞就着她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水,突然道:&延熙宫?&卿尘道:&嗯,是延熙宫。&鸾飞看向她:&我怎么在这里?姐姐怎么在这里?&卿尘淡淡笑道:&我若不在这里,你能醒过来吗?&鸾飞低头,眼中出现一点儿警惕的神色。卿尘纤眉微挑,真不愧是凤家的女儿。坐到身旁将粥递给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大胆道:&九爷给的解药真是有效。&鸾飞一怔,神色复杂的看着卿尘,就在卿尘以为自己押错了筹码的时候,她幽幽说了句:&不是诈称自尽身亡,将我带出宫吗?&原来如此,出宫以后再服解药,或者便在九王府中隐姓埋名以待日后。卿尘道:&太子为救你,和你一起被京畿司带回宫来,其余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若是现在不服解药,你便真的是自尽身亡,任谁也再救不了。&鸾飞目视着前方道:&这药性可持续一个月使人不死,既出不了宫,溟为何要你来将我救醒?&卿尘凤目闪过微微的光彩:&一个月?不吃不喝一个月,光饿也把人饿死了,离心奈何草只能保人十日平安,再下去便成干尸一具。&&什么?&鸾飞身子一震:&你胡说!&卿尘也不和她争辩:&你便当我胡说也无妨。&鸾飞静默了会儿,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你来救我了。&卿尘低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鸾飞抬眸,那抹警惕再次出现:&他既给了你解药,难道什么也没说给你知道?&卿尘点头道:&对,他什么也没说给我知道,只因这解药根本不是他给的,而是我自己找来的。&鸾飞猛的抬头,卿尘静静的看向她,姐妹两人一坐一站,铮然相对。鸾飞眼中尽是繁复神色,卿尘面色沉寂,眸中深幽,毫不相让:&枉太子为你不惜和天帝冲突,致远殿中险些被天帝盛怒之下以剑刺死,现在人还被关在松雨台思过,你是不是自始至终便一心要置他于死地?&鸾飞眼中微微一动,但冷冷说道:&你诓我。&卿尘淡淡道:&没错,兵不厌诈,你既能诓别人,便该想到总有一日别人也会诓你。&鸾飞沉声道:&你想干什么?&卿尘反而问道:&父亲是否知道此事,凤家参与了吗?&鸾飞道:&参与了又如何,不参与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毁了凤家?&化刚为柔,卿尘道:&毁了凤家对我有什么好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难道还和凤家脱得了干系?&鸾飞胸口缓缓起伏,显然心思澎湃犹疑不决,突然慢慢说了句:&你是在替七爷谋划吧?&卿尘不想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眉间眼底清若流水,摇头道:&我谁都不为,只为我自己。&&只为自己?&鸾飞冷冷笑说:&说的好,我也不过为自己罢了,不过当然也为凤氏家族。&卿尘目光依然潜静,但是多了一种怜悯:&九王爷布了一盘棋,棋走到今天,你已经是他的一颗弃子,若我没有拿到解药,你想想会怎样吧。就算出了皇宫,你也是他见不得光的人,难道,你还想他能让你平起平坐?&鸾飞自少迷恋夜天溟,是多年隐在心底的情愫。无奈夜天溟娶了她的姐姐纤舞,浓情密意伉俪情深,她也只能远远看着,自思心事。然而好景不长,纤舞病故,却于她成了天赐良机,夜天溟伤痛欲绝时,她殷殷劝慰诸般体贴,时常借机陪在身边。她们姐妹本就极其相似,日久以来夜天溟也慢慢待她不同。鸾飞曾不止一次想像自己能和心上人执手并肩,但也知道自己身为修仪,是不可能被赐婚皇子的,是以积极助夜天溟谋划,以期有朝一日能登位册后,成就夙愿。然而卿尘方才一席话,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将这一厢情愿寸寸剖开。九五尊位之下,父子兄弟尚可刀戈相向,何况其他。登上皇位的夜天溟,怎么会使自己的后宫出现这样一位曾经同前太子私奔、诈死、莫名其妙的皇后?鸾飞玉指紧紧收起,握住身上被角,贝齿暗咬,却依旧并未死心,说道:&他答应过我,共富贵,同天下,他不会负我的。&往来纠缠一个&情&字,熏染神骨,误尽苍生,卿尘只觉参不透说不得。在她看来,鸾飞和夜天溟何其相似,不但深藏野心亦工于谋略,只鸾飞是女人,而夜天溟是男人。女人之于男人,在这一步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不能在这里久待,话说至此,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或者哪天让他自己说给你听吧。现在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醒来,你自己要小心。&说罢出了至春阁,将殿门轻掩,吩咐外面侍卫严守,任何人不得入内。寸寸分分步步局沿着宽阔平坦的青石大路,卿尘快步往中书省值房走去。在连接后宫前殿的广场之上,偌大的禁宫显得极其空旷,似乎唯有她一个人穿行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到头。参知官见卿尘忽然来中书省,多少有些意外,忙不迭的上前行礼,卿尘道:&礼部筹备冬祭事宜的本章递上来了吗?皇上等着要。&参知官答道:&巳时刚送了来,还没来得及上呈圣阅。&卿尘道:&封好了给我,然后请一下左相大人。&参知官答应着去了,一会儿捧出一个扁长的金丝梨木盒交到卿尘手中。凤衍出来见到卿尘,卿尘叫声:&父亲。&长风暗冷,吹的凤衍身上明紫金纹蟒袍微微一动,他颔首笑道:&不想是你。& 往日丞相的气度是早就养成的,此时看来,非但不带权臣的骄横却偏有几分亲和。卿尘道:&父亲请移步说话。&因分别执掌宫府政要,为避嫌疑,父女俩人极少私下见面,而卿尘也总刻意避开凤衍,此时主动前来,凤衍倒真有几分意外。凤衍随她离开中书省庭院,问道:&可是天帝有什么旨意?&&不是。&卿尘道:&母亲最近身子可好?&凤衍点头:&一直服着你给她配的药,效果不错。&卿尘道:&鸾飞的事,父亲和哥哥们一直瞒着她吧?&凤衍叹气道:&若她知道怕是身子受不了,只是怕也瞒不了多久。&&嗯。&卿尘点头:&鸾飞醒了。&凤衍脚步一顿,面上却还平静,低声问道:&当真?&卿尘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奏禀天帝,父亲要不要和九爷商量一下,看要怎样?&凤衍一双经久人事的眼睛抬了抬,缓缓道:&你都知道了?&卿尘不露声色的说道:&鸾飞说与我了。&得了凤衍这句话,看来凤家表面上四面圆滑,实际上和夜天溟才是最亲密的联盟,暗中经营不知已布下了多少事情,此时谋陷太子,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天空缓缓的积起了乌云,越发厚重越发低沉,看样子很快便会有一场雪降临大地。四周倒不像之前那样寒冷,只是依旧少不了沉暗之气,凝滞在禁宫上方久久不散。凤衍皱眉:&鸾飞怎会此时醒来,难道是九爷给的药有误?&卿尘反问道:&那该当何时,一个月?&凤衍面色沉沉,道:&能拖一个月,为父自会设法将她迁出宫中,此时却是不易妄动。&若不是被识破了离心奈何草,他们这计划也算周详,此时鸾飞应该早被带走,化为另一个人了。人算不如天算,卿尘丹唇轻扬,整个人似乎带上一抹沉静潜定的意味:&父亲那时候怕是运具尸体出去吧。&&此话怎讲?&凤衍扭头看她。卿尘笑了笑:&离心奈何草十日不解便是无解,鸾飞若今日不醒,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九爷难道没有告诉父亲?&凤衍眼底猛的闪过一道精光,恰被卿尘看在眼中。稍后,凤衍竟沉声道:&如此鸾飞醒来又有何用。&淡淡凤目轻轻的眯了一下,言外之意,鸾飞已经真的是一颗弃子了,醒来反而可能牵连凤家。凤衍倒真是干脆,所想所问竟是这样一句话。&鸾飞是凤家的人。&卿尘淡淡说道:&岂能任人欺蒙利用?九爷这是欺凤家无人吗?&凤衍道:&九爷同凤家渊源已久。&卿尘道:&那父亲想必了解此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不知是谁的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咔嚓&一声,寂静的寒冷中格外刺耳。凤衍突然笑道:&看来你是给七爷做说客来了。&不想竟都是一个猜想,同夜天湛的关系当真有点儿洗也洗不清,卿尘也不分辨,反而脸上不变的淡笑款款更加了几分令人目眩风姿:&依我看,倒还是不偏不帮来的好些。现在鹿死谁手言之尚早,此时天下毕竟还在天帝手中,几位王爷谁也占不了先。若是真为凤家着想,不如表里一致,八方和气,以静制动才是上上策。&凤衍意味深长的看着卿尘,鸾飞是他押在夜天溟身上的棋,卿尘便是他琢磨夜天湛的一颗棋。卿尘扬眉,从容静慧,弈者棋者,谁知谁是谁?数日之前卿尘在天帝面前以凤家的名义带头捐银救灾,深受天帝赞赏,使得凤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眼下一席话,更加令他分外上心,对卿尘的意见也颇感兴趣:&为父倒想听听,你觉得凤家至此如何是好?&卿尘敛眉淡淡:&萌芽初生,锋芒方露,此时押定一人的话,一旦错算,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静待脱颖而出的黑马,再设法驾驭之,岂不多些胜算?比起此时亲身便迈入局中,或者要好的多。&凤衍满意的捋须笑道:&不愧是凤家的血脉,老夫没有认错女儿。& 凤衍虽不置可否,但话中已有稍许动心,毕竟太子之事天帝的态度正在暧昧间,而鸾飞这里也横生变数。卿尘眸中光华璀璨,看的却是远远天际,凤氏若能中立于各势力间,至少断却了夜天溟一条臂膀,一切依然处于一种平衡中。或许多年以后自己这个女儿,便成了凤衍最为后悔之事也说不定。棋局变幻,善恶对错自在人心,说也说不得。纷纷攘攘的雪花终于悄然洒落下来,点点飞舞,笼罩了澄明黄瓦朱红高墙,人间风景又一番,卿尘拂了拂发前轻雪,对凤衍道:&一切还要父亲自行决断才是,我要回致远殿了,天帝还等着。&凤衍点头道:&如今你在天帝身边,也方便许多,凡事多留心。&卿尘一笑:&这不正是父亲想要的吗?&说罢蹲了个半福优雅转身,月白裘袍在雪中划了道轻灵的半弧,如兰芷般轻逸,又如桃木之稳秀,看的凤衍也一惑,转眼间眼前人儿已经消失在雪中。情字心底苦自知初冬的第一场雪迎风飘洒,碎银烂玉一般落个满天满地,很快便在层层枝叶上缀了银装素裹,明瓦飞檐此时看来格外有些清高,素寒一片。天帝这时分必是有一会儿小憩,卿尘倒也不急着回致远殿,沿着这轻雪飞舞缓缓独行。回头看去,身后留一行下浅浅足印,证明自己曾走过。卿尘不禁一笑,青缎缀了木兰花绣的锦靴自裙下伸出,一步一步在雪里转了个圈,脚下踩出盛放的花朵样,蹦跳着退了几步,自己站着侧头欣赏。看了稍会儿,忽觉有些不自在,一抬头,不远处见石山顶上一方凉亭里,一抹人影着了血红披风,雪中静静望着这边。看向她的那细长眼中几分魅惑的笑,薄唇斜抿带着柔软更浸了丝邪意,偏和这冰雪又不谋而合。雪影里那妖魅般的红如此刺目,卿尘有种立刻躲了开去的想法,然而躲已不及,那人沿着石山上的小路迈步而下,直向她这边走来。卿尘怀中抱的奏章紧了紧,淡淡施礼:&见过九爷。&夜天溟立在雪中,看着白裘素服里裹着这盈盈身姿,一时间惑然以为凤纤舞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然而抬头起来那张清水般的矜秀面容,慧眸流盼,分明是却另一个人。卿尘同夜天溟如此孤身相对还是第一次,心里隐隐不安,见他不言不语,忍不住诧异抬头,迎面一双沉郁的眸中尽是失痛神色,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他既来了眼前却不出声,卿尘亦不知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只得站了那里看他。夜天溟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雪光下明暗间,似乎便有无数媚光齐齐射来,带着一片令人迷醉的蛊惑。若是此前,卿尘无论看到他如何的阴郁,总还会替他和纤舞伤情,现在却丝毫没有了这样的想法。血红披风一角随风招展了一下,暗暗天色下映着白雪越发诡异,夜天溟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阴变幻着深浅,出现了卿尘印象至深那种纠缠弥漫的阴鸷,浓的甚至依稀生出几分煞气,每每叫人心中忐忑。卿尘不愿和他耗下去,往旁边退了一步,说道:&九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夜天溟眼底一恍惚,随即跟上她:&去哪儿?&卿尘淡淡说道:&自然是致远殿。&夜天溟见她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道:&何必躲着我?&卿尘执礼答道:&九爷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何用躲着?&夜天溟举步沿雪地走去,侧头看了她一眼:&如此便陪我走走。&卿尘只觉那目光说不出的叫人心悸,不躲才是假的,借口道:&我还要回致远殿复命,九爷若是没带跟着的人,我差人去通传一声。&夜天溟却说道:&你是纤舞的妹妹,算起来我也是你姐夫,鸾飞见了我都以姐夫相称,你却为何一口一个九爷?&卿尘眉色轻柔,垂眸不软不硬的说了句:&那姐夫为何就不代姐姐去看看鸾飞呢?迟些恐便难见了。&姐夫两字特意一顿,格外重了音调,叫人听着有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夜天漓那狭长的眼睛一动,映着血红披风极尽妖媚的美,不知是因在这冰天雪地还是其他,卿尘觉得四周格外森冷,格外寂静,静的几乎连自己的心跳也听得见,落雪厚厚的覆上,亦不能掩盖的住。夜天溟嘴角斜斜抹出一笑:&我正要去看看,不想在此遇到了你。&说罢一放,身上披风迎风散开:&你不妨随我一起。&踏雪往延熙宫而去。卿尘见他说去便去,倒是意外,虽然不愿和他有什么瓜葛,但想了想终究放心不下,还是随后跟上。鸾飞元气未复,自卿尘走后一人静躺在床上,昏昏噩噩诸般事情在心中浮沉不休,却不像平时那样智谋丛生,能解得了眼前这个将死之局。突然听到门栏轻响,是有人又进来了至春阁,她闭目屏息,便如同之前昏迷一样,丝毫看不出痕迹。卿尘同夜天溟进了房中,见鸾飞好好的睡在哪里,牡丹色的宫缎浓浅回转,淡淡映在夜天溟那邪气清娆的眼中,却不知何时浓浓的覆上了一层叫人窒息的晦涩,卿尘听到夜天溟低声说了句:&纤舞。&极低的一声呼唤,似乎来自遥远的深夜,带着无尽黯然神伤划过这清冷的冬日,支离破碎。卿尘微微一怔,此时夜天溟心下清朗了些,哑声对卿尘道:&你可知今天,是你姐姐的祭日。&卿尘心里被他语中沉痛带的一阵窒闷,从天帝对莲妃、太子对鸾飞以下,夜家男子当真个个痴情难免。但夜天溟对纤舞痴情,于鸾飞却难免薄幸,卿尘望了望他,说道:&既如此,九爷帮忙找找离心奈何草的解药,以告慰姐姐在天之灵。&夜天溟心底一凛,身上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很快便掩逝了去,说了句:&我如何会有那种东西?&如何会有那种东西,便是知道这东西了,卿尘悠悠感慨道:&看来明年今天要成我凤家姐妹两人的祭日了,纤舞姐姐九泉之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夜天溟狭长的眼中隐有怒意闪过:&你说什么?&然而卿尘却在他怒视中不经意的一笑,眉眼间尽是纤舞的影子,虽少了那份纤弱无助多了丝丝清蕴灵隽,叫他心底浩然翻腾,再挪不开眼睛。话在将明未明间,卿尘看了看静卧的鸾飞,不知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淡淡道:&九爷是明白人,我也不绕圈子了,打一开始,九爷就没想过要给鸾飞解药吧。&夜天溟看了鸾飞一眼,又将阴柔的目光转回卿尘处:&鸾飞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生死无惧,还要解药做什么?&卿尘瞥见鸾飞睫毛微微颤动,慢慢踱步往旁边走去,夜天溟既要看着她,便回身背对了鸾飞。&真不知九爷是有情还是无情。&卿尘不无讽刺的说道:&有的虽亡难舍,有的却弃之如履,虽是姐妹,看来却命不相同。可怜鸾飞白白为你了,九爷对着她,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怜惜之情?&夜天溟眯了眯眼睛,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谁人能替代得了纤舞?&他一步步往卿尘身边走来:&不过你倒是比鸾飞更像纤舞,所有像纤舞的女人,我都不会放过。&随着俩人的靠近,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在夜天溟那双妖冶的眸中,卿尘看到自己的身影渐渐清晰,而此时鸾飞的手,紧紧的,仿佛用尽全身力量抓着锦衾,紧窒下本已削瘦的指节苍白突兀,几乎是要断折,似已到了忍耐的极限。卿尘惊觉若是让夜天溟知道鸾飞并无性命之忧,说不定会再施毒手。心中电念闪过,她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将门推开:&既如此,九爷也不必在此久待了,咱们移步说话吧。&偏殿中少有人走动,长廊一片安静,只有悉悉窣窣的雪声入耳,铺天盖日的素白反显得格外清寂。夜天溟微愣之后冰冷一笑,将身上披风随手抖开丢落在鸾飞身上:&纤舞最喜欢红色,今日便当我以此送鸾飞了。&说罢他头也不回的举步迈出房门,卿尘悄声看了看鸾飞,随后掩门而出。走出至春阁,卿尘正要抽身告退,不料夜天溟回头一步拦在了她身前,她急忙往后退去,却发现身后是高大的楹柱退无可退。夜天溟没有因此而停下来,直把她逼至楹柱前,左手一撑,将两人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盯着她道:&不必想法子躲我,你总有一天会是我的。&卿尘凤目沉冷,熠熠和他直视,深幽清灵之后是一触即发的凌锐,竟使得夜天溟一愣,向来淡定的清水般的人物亦有如此铮然不让的时候,倒真是少见。听到卿尘低沉柔雅却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然后用完了便一脚踢开是吧?九爷打的好算盘。&夜天溟脸上浮起邪魅的笑:&这些等成了我的女人以后再说也不迟。&卿尘不怒反笑,玉容在笑意间凛然叫人不敢逼视:&那你便不妨试试看,说不定到头来悔不当初。&夜天溟身子向前一压:&要不要现在就试试?&卿尘将手中的奏章往前一撑,一字一句的道:&九爷小心皇上的折子,若是弄坏了,你我谁担待的起?&夜天溟往下瞥了眼挡在两人之间的盒子,空闲的右手缓缓将它压下:&我担不起,你也一样担不起。&卿尘眉梢轻轻一挑:&那太子之事,不知九爷自问在皇上那里担得起几分?&夜天溟慢慢直起了身子:&我担几分,凤家也就有几分,郡主不会去自曝家丑吧?&卿尘冷冷的把盒子挪开:&凤家这点家丑和皇家的比起来,不过了了罢了,九爷还是自重的好。&夜天溟眼底竟又生出几分柔情,衬着那张美绝的脸格外炫目:&你要说我无情,左相也差不到哪儿去。回去转告左相,说我不会亏待凤家,丧女之痛,自有相当的获益,绝不叫他亏本。不过也告诉他,他现下这个女儿,我一样也要定了。&卿尘清丽素颜比庭中的雪更要冷淡,缓缓道:&这世上的东西未必你想要,便能得到。&夜天溟那妖魅的眼中微微一跳,泛起那蛊惑人心点点血色的温柔:&那你就太不解男人了,男人若真想要一个女人,就没有人挡得住。&卿尘冷笑道:&太自信了未必是件好事,有鸾飞和太子的前车之鉴,九爷还是想想后果再说。&夜天溟出其不意的伸手挟住卿尘的下颌,声音阴沉:&你不信我有这个胆量?那不妨现在就让你知道!&他手下用力一抬俯身便向卿尘唇上压下,卿尘挣扎怒道:&放手!&&放手!&与此同时,一声夹杂怒意的喝斥响起,卿尘趁夜天溟一怔时摆脱他的挟制,猛的推开他。长廊上夜天湛俊眸微挑,脸上早已不见平日的温雅,如笼严霜。夜天溟惊愕过后恢复常态,竟笑着问了声安:&七哥!&&你在干什么?&夜天湛冷声问道。夜天溟道:&没干什么,不过和卿尘说点儿事罢了。&卿尘恼他竟敢在延熙宫如此放肆无礼,说道:&我不觉得有事要和九爷说,九爷以后还请自重!&夜天湛强压下心中怒意:&皇子与宫中修仪间是什么规矩,九弟想必都明白,不必我再提醒。&夜天溟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夜天湛身边,低声笑道:&七哥何必如此恼怒,难道是因为我做了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夜天湛闻言冷冷看着他:&你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飞雪卷来,冷风如刀,穿透锦衣裘袍令人遍体生寒。夜天溟停下脚步:&人人都知道卿尘是从七哥府中出来的,七哥待她也十分上心。&夜天湛眸底温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便最好收敛些。&夜天溟却道:&可惜有些东西我是志在必得,今天先和七哥打个招呼了。&夜天湛冷哼一声,他毕竟涵养极深,尤其亦不欲在延熙宫生事,即便怒火中烧也只淡淡说道:&如此我便奉陪到底。&只言片语,却如冰雪磨成的利刃,与夜天溟狂妄的挑衅针锋相对,擦肩而过的对视几乎迸出灼人的火花,夜天溟若无其事的道:&看到七哥动怒当真不容易,只不想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夜天湛反剪双手目视他离开,那一瞬间,眼底温润春水翻作三九寒冬,寒意陡生似剑,那锐光看得卿尘心中震慑,然而他回身却对卿尘缓缓一笑:&你没事吧?&卿尘摇头道:&没事,我得赶快回致远殿了。&&卿尘&&&夜天湛眉间微微蹙起,叮咛着说了句:&在宫里处处要小心。&卿尘静然垂眸,太子一事虽处置未明,但所有的格局已然开始变动,身处机要中枢,她凭着一种直觉便能察觉,便如方才夜天湛和夜天溟简单几句话,又岂止是只为眼前这点儿小事,沉默后她对夜天湛说道:&七爷,什么都不要做,尤其是为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她不再多做停留。夜天湛看着卿尘转身迈入雪中,似是想喊她,但又没有出声。纷纷攘攘的飞雪很快在俩人之间垂下无边无际的幕帘,卿尘的身影消失于茫茫雪幕中时,夜天湛极轻的叹了口气,抬手处,一片薄雪落入他的掌心,转而化作了晶莹的水滴瀚海阑干百丈冰这冬天的第一场雪停停下下,竟持续了几日,静谧的寒夜纷纷攘攘覆了一地,衬的月色更多了几分清寒。大明宫中层层起伏的琉璃金顶上厚厚着了一层雪,仿佛整个化为一个素白的世界。白雪掩抑了一切,一切又在雪中静静的滋生,没有人察觉,也无从察觉。夜已深沉,卿尘却还未睡,一手握卷靠在床头细细翻研,身上搭着一件狐裘,狐皮色泽柔顺堪与户外白雪争光,映的她雪肤如玉淡淡莹莹。夜天凌前日差人送了这件狐裘过来,卿尘看会儿书,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便想起夜天凌坚实的怀抱,一样带着暖意的呵护,层层包裹在身边,叫人从心底生出踏实。如今每日站在太极殿中,众人间看到他挺拔沉定的身影,便感觉一切事情都没有难的,时时刻刻都有着希望,她可以等可以忍,不知不觉里,他的影子已经那样深刻的镌刻在心底,随着光阴愈染愈浓。屋中桌上放着数册医书,数日之内,伊歌城中患病人数再增,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就像是洪水猛兽毫不留情的吞噬着人们的生命,日演日烈。苦于没有试验设施和医药条件,卿尘知道的许多西医西药派不上用场,便在中医之中详尽钻研,以期能有新的发现。转眼至三更,卿尘熄灯睡下,刚迷迷糊糊间,听到窗外好像有人轻声叫道:&郡主,郡主&&&声音轻急,依稀像是碧瑶。卿尘披衣下床,开了门,见碧瑶只穿了件云锦长袍,雪地里瑟瑟发抖,一见卿尘出来,扑前拜倒:&郡主,你救救我们姐妹,求你&&求你&&&卿尘急忙拉她起来,低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竟敢深夜私来致远殿?&碧瑶跪在雪里只是不起:&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来求郡主了。&卿尘见她如此,知道定是出了事,一边扶她一边沉声道:&别惊动了他人,先进屋来。&碧瑶方随她起来,卿尘看她冷得瑟缩,找件衣服给她披上:&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碧瑶眼中血丝密布,神情惶急:&太后&&太后今晚头疼高热,现下已昏然不知人事了。&卿尘心底一惊:&糊涂!你不快宣太医,怎么反来我这里?&碧瑶哽咽道:&奴婢不敢&&丹琼她&&她也高烧不退&&&卿尘眼底猛的一紧,顾不得追究他事:&什么!&她一把握住碧瑶:&还有什么人?&碧瑶吓得只会摇头,卿尘冷声道:&细细说症状给我。&碧瑶哭道:&头疼&&浑身发热&&咳嗽&&都昏昏沉沉的&&&卿尘听着她的话,心中寒意陡生,这和伊歌城中瘟疫的症状一模一样,抓了披风道:&走,去看看。&到了延熙宫,今夜同碧瑶一起当值的紫瑗早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般,直在寝宫前殿打转,一见碧瑶带了卿尘来,像见了救星,哭着求道:&郡主救我们。&卿尘见紫瑗竟大胆同碧瑶一起瞒着,心中奇怪,但不及深究,对她们道:&在门口守着。&独自进了太后寝宫。碧瑶和紫瑗无法可施,只握了手垂泪。不多会儿卿尘出来,面色隐在昏暗的檐下看不清晰,碧瑶急问道:&郡主&&&卿尘对她摆摆手:&带我去看丹琼,紫瑗守在这里,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都不准进寝宫。&丹琼和碧瑶共住一室,一床锦被盖在身上,人昏睡不醒,脸上因高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卿尘进屋前便以丝帕掩了口鼻,此时搭她脉搏,眼中越来越凝重。很快出了屋子,一言不发直往太后寝宫回去,碧瑶跟在身后一路小跑,又不敢叫她,卿尘低头思索,出了抄手复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碧瑶回道:&就是今天。&卿尘冷不防停住,直视她问:&丹琼是不是出过宫?&碧瑶合膝跪倒在地,磕头哭道:&碧瑶不敢瞒郡主,紫瑗挂心家中只有母亲一人,晌午偷偷出去送了些药,丹琼年少贪玩,趁我不知道缠着她跟了去,谁知回来就这样了。&一边抽泣一边只是磕头。卿尘抑声道:&你们真是不要命了,我前几日都白嘱咐了吗?出宫带了瘟疫进来,我即便肯替你们瞒,丹琼也未必能活得了。何况这是多大的事,谁能瞒得住!&碧瑶闻言脸色惨白:&郡主救命。&卿尘皱眉道:&起来,哭有何用!你和紫瑗竟未染上已是命大。她俩人出宫,还有谁知道?&碧瑶摇头:&没人知道,简宁宫后有一道上了锁的宫门无人守卫,年久日长门锁已坏,她们想私下出宫都是从那里悄悄去的。&卿尘知道这病疫来得凶猛,心中焦虑万分,强自镇定道:&不准再哭,你现在马上去太医院,报说太后不舒服,宣太医过来。太医看过后若查问起来,绝不能承认有人出过宫,就说丹琼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紫瑗和你在一起。只要真没人看见,谁也查不出来,最多治个照护不周的罪,比你们犯下的可轻多了。&碧瑶吓得不轻,道:&这&&这若查出来,可是欺君的大罪。&卿尘眸中一沉:&欺君之罪,无人知道便没有欺君这一说。切记和紫瑗俩人所说不能有二,生死便在这上面。&夜色中延熙宫明暗不定的光映过来,雪地里投下一片寂暗的身影,瞳瞳映映,灯火沉沉。碧瑶被她冷静的语气支撑着,心神清明了许多,叩首道:&郡主为了我们竟冒这样的险,我们来世衔环结草做牛做马也不能报。&卿尘叹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尚未知,说这样的话还早。这病我现在是不能治,也还没有方子医的好,究竟怎样要看造化。&碧瑶知道事情严重,磕了个头,匆匆去了。卿尘悄悄回到致远殿,不多会儿延熙宫便有人来报天帝,说太后病重。不待天明深夜惊扰,那必是极不好了,天帝闻讯即刻起驾延熙宫。到了延熙宫却被太医院的人拦在寝宫外面,孙仕安上前喝道:&大胆了!竟敢拦圣上的驾!还不快让开!&太后的病状,诊脉的当值太医何儒义早就怀疑到了流传的疫症上,虽是禀了上去,但说什么也不敢让天帝以身涉险,跪着道:&皇上龙体为重,恕臣斗胆,不敢请皇上进去。&倒是天帝还沉得住气,肃声道:&何儒义,你倒是给朕说说为何不能进去!&何儒义道:&太后脉象虚浮,高热不醒&&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但请皇上先顾及龙体。&卿尘见天帝渐有怒色,这何儒义是宋德方的高徒,医术虽不错,却是太医院中出了名的迂腐不通人事,得了个&何榆木&的外号,卿尘怕他一言不甚触怒天帝,便请示道:&皇上,卿尘略知医术,不若先让卿尘进去看看太后,再来回禀皇上,请皇上定夺。&孙仕安此时也听出事情不简单,不敢令天帝冒险,在旁跟着劝:&皇上息怒,不妨让郡主先去看看也好。&天帝对卿尘的医术倒有几分信任,思索一下,终于准了奏。卿尘随何儒义进寝宫,孙仕安伺候天帝到瑞春阁奉茶取暖。卿尘对太后的症状早就一清二楚,只是走了个过场便问何儒义道:&何太医,怕真是那病,你看该如何?&何儒义摇头道:&下官本还存着侥幸,是自己断错了脉,现下郡主既也认定是那疫症,怕是没错了。这病症甚是厉害,我等无论如何要劝着皇上莫要近前来,若是在宫中散开,那是不堪设想。&卿尘道:&如今第一怕是要先封锁病源才好,否则想要不传播也难。&何儒义道:&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去禀奏皇上,请皇上定夺。&卿尘心想如此便只有封了延熙宫,隔离宫中之人,但这又岂是易事?待要劝何儒义委婉些对天帝说,何儒义早已步入瑞春阁面圣。卿尘只得随他而入,将太后病症细细禀呈天帝听,天帝自己深知医理,愈听面色愈是沉重,问道:&何儒义,你太医院怎么说?&何儒义躬身回道:&回皇上,太后此症与京隶两地疫症相符,臣斗胆请皇上暂封延熙宫。&话音甫落,天帝果然不悦道:&大胆!延熙宫乃是太后寝宫,岂容你说封便封?&何儒义立时跪下叩头道:&臣据实之言,还请皇上斟酌,延熙宫不封,宫中人人性命堪危。&天帝喝道:&一派胡言!宫中防范谨慎,怎会有疫症传入?&何儒义再磕个头道:&臣不清楚病疫如何入宫,但太后病症厉害,皇上万万不能马虎。&天帝怒道:&何儒义,你医不好太后的病,竟胡乱往疫症上推,朕必要亲自去看看!若有差池,你有几个脑袋?&说罢便要往太后寝宫去,孙仕安等人忙劝,但天帝至尊之躯,却也没人敢就是拦着,反而卿尘一步赶上,跪在雪地中道:&请皇上留步!&孙仕安等忙跪下一片,苦苦相劝。天帝被她拦下,道:&卿尘你也大胆了,敢挡朕的驾。朕的母亲卧病不起,朕却不得探视,天下岂有此理!&卿尘微微叩首道:&卿尘宁肯忤逆皇上,也绝不能让皇上进去。何况您不仅仅是太后的儿子,还是天下的皇上,身系黎民百姓,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弃朝堂于不顾?&天帝不料卿尘如此直言不讳,但她话中有理,一时也难驳斥回去,在雪地里来回踱了两步,心绪烦乱:&好,你们一个个知医懂药,倒是给朕说要怎样!&卿尘道:&何太医所言极是,请皇上即刻下旨封宫,使疫症不能四散。卿尘近日在医药上下了不少功夫,愿自请留在延熙宫,一来服侍太后,二来寻方求药,以期能解此病疫。&天帝虽为太后情况焦虑万分,但却也不糊涂。太医院和卿尘结论一致,疫情入宫是何等凶险,岂容大意,冷静下来后问卿尘道:&你可有把握?&卿尘垂眸道:&没有,但只求尽力而为。&她自帮碧瑶她们隐瞒的那一刻便早已决心如此了,太后是夜天凌在这宫中最亲的人,她心底又何尝不怪紫瑗丹琼鲁莽闯祸,但是即便说出来,除了多赔上几条人命又有何用?此时本在太后身边伺候的紫瑗匆匆过来,跪下回道:&皇上,下午一直伺候太后的宫女丹琼突然晕倒,似乎&&似乎也发起了高热。&所有人同时一惊,唯有卿尘依然淡淡的看着面前一方白雪,这正是她方才借机吩咐紫瑗来报的,如此或可让天帝下定决心封锁延熙宫,而一旦查起来也好说丹琼是伺候太后染上了疫症,不至于牵扯出事情缘由和紫瑗碧瑶两人。何儒义急忙问紫瑗道:&可是刚刚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宫女?是不是和太后一样症状?&紫瑗点头:&是,丹琼和我一直伺候在太后身边。症状&&症状奴婢不敢妄断。&延熙宫中宫女众多,何儒义也不能一一认识记得,只当方才是丹琼伺候在太后那里。借此机会,卿尘再次深深向天帝叩首:&请皇上下旨封宫!&何儒义也跪倒雪中俯首道:&请皇上下旨封宫。&身旁跪了一地人,天帝面向延熙宫方向伫立半晌,缓缓说道:&传朕口谕,封禁延熙宫。&卿尘那一瞬间在天帝的脸上看到了极沉痛的神色,她俯在雪中,浑身冰凉,冰雪随着身体的温度缓缓的化做雪水,浸湿了衣袍,砭透肌肤。正在有情无思间延熙宫的封禁对外只以太后患病需要修养为由,禁止出入探视,各宫上下却已在不寻常的空气中察觉到了紧张。殷贵妃在此时显出了她不同于众人之处,恩威并施协助天帝震慑着后宫,手腕独到处处得当,使三宫六院看起来还是平和一片。无怪乎天帝即便有如花娇宠三千佳丽,也动摇不了殷贵妃实际上六宫之首的地位,只因为她是天帝需要的女人,她用自己传承来阀门贵族特有的骄傲和端庄,美丽和手段,俘获了天帝的心,让他无法离开。朝堂政事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有几个得天帝信任的重臣和几位皇子知道实情。天帝因京隶两地疫情,一天之内连颁五道圣旨,亲自督促防疫。太医院连遭贬斥,却依然没有有效的方法防治疫情,当真人人坐立不安满头是包。太医令宋德方、太医何儒义奉旨随清平郡主当晚入了延熙宫,随着宫门缓缓合拢,延熙宫和外面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是不是还能活着离开。恐慌、不安悄无声息的充斥了整个每一个角落,那种不知情的恐惧,混混沌沌的危险感,会在人的心中一点一点的滋生,蔓延,就像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明明知道某处有着致命的危险,却一点光亮都寻不到摸不着,只能等待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等待死亡,岂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卿尘入宫第二日正午时分,即令留在延熙宫的所有人等集中于前殿广场中央,将延熙宫目前状况详细的毫无隐瞒的公布于众,与其任之枉生猜测,不如坦言明了。当时便有胆小的宫娥吓得瘫软,互相抱在一起哭出声来。卿尘暗自叹忧,或许每个人都会以为自己不怕死,但当死亡的阴影笼罩过来的时候,又有几人能面不改色镇定如初?她站在白玉长阶的最高处,用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怕,但是现在,没有人出得了延熙宫,包括我。任谁私自迈出宫门一步,就是杖毙的下场,死的比这个更加难堪。所以咱们只有同进共退齐心协力,才有可能逃过此劫。我也怕死,但我凤卿尘绝不会弃大家于不顾,人定胜天,老天即便要亡咱们,咱们不妨也跟他争一争!&话说至此,本来慌乱的众人似乎安定了些,延熙宫上下知卿尘精于医术,此时的她,像众人的一根救命稻草,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听着她。却有个小内侍惊呼道:&瘟疫!瘟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竟大喊着往宫门处拔腿狂奔而去,剩下的宫娥内侍顿时一阵骚乱。卿尘一惊,喝道:&王兆寿!&延熙宫总管监司王兆寿立刻下令:&快!抓回来!&几个执行寺人早已动手,那小内侍没奔上几步便被擒回,在执行寺人的钳制中苦苦挣扎:&我不想死!不要!不要!&满面的涕泪,神志早已几近狂乱。卿尘看着骚乱更甚的周围,不少人似是都有聚众而逃的心思了,微一咬牙,冷冷说道:&杖毙!&那不高的两字犀利,铮然掷进了骚动中心,像带过了一道无情的锋刃。随着执行寺人将杖刑的长凳&咣&的置于场前,整个场子猛然安静。执行寺人捏开小内侍的嘴,塞进一条木棒,牵着两端的绳子手脚利落的往后一紧,缚上双手,杖起杖落,发出敲击在人身上闷哑的声响,那小内侍起初还嘶声挣扎,渐渐便没了动静。卿尘立在那里,静静望着,一杖杖似是重击在心底,她却硬挺着丝毫不为所动。众人吓得噤若寒蝉,没有人注意到,延熙宫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有两个人迈步进来,那朱红金门又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场中死寂,无人再敢妄动,卿尘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清冷说道:&好!拖下去埋了,再有犯者,当同此例!&凝眸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竟是夜天凌一身云青长衫,身披白裘负手缓步,踏着逐渐消融的冰雪往这边而来。身后跟着的随从晏奚,两手小心翼翼的提着一样东西,上面严严实实蒙着黑布。众人惊醒,黑压压俯身一片。夜天凌摆摆手:&都起来吧。&举步上了卿尘所在的高阶。卿尘早迎了过来:&四&&王爷,延熙宫已然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处甚险,还请快快回去。&又对晏奚怨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竟容四爷入此险地!&晏奚单膝一跪说道:&回郡主,四爷早朝之后去向皇上请命侍奉太后,坐镇延熙宫,在致远殿求了两个多时辰,谁能拦的住啊?&卿尘自昨晚到现在,心里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着急,对夜天凌道:&你这是干什么!&所谓平心静气,只是因为事情没有触到你的软处罢了。夜天凌登上最后一层台阶,他停了停脚步,在卿尘无比焦虑的眼神中淡淡说了句:&即知是险境,我岂容你一人面对。&这话说的轻声,只容卿尘自己听见,说罢转身和她并肩而立,望着延熙宫众人:&皇上虽封了延熙宫,十分惦记忧心,圣驾不能亲自前来,本王子代父身,尽孝心,除疫情。清平郡主方才所言都听清楚了,各尽职守,谨慎行事,莫要让本王知道有人趁机祸乱,否则,方才便是先例!&不知是因眼前的极刑震慑,还是因夜天凌的到来,偌大的场中便没有一人敢再吱声,终于安静了下来。卿尘却被夜天凌方才一句话搅乱心神,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争执要他回去,纤眉轻蹙,吩咐众人:&该做什么我已经吩咐了各殿掌事,都散了去做事吧,有事到遥春阁来回。&众人惊魂甫定依命散去,有的用沸水烹煮细纱棉布,制成了简易的口罩,分发给大家。有的用草药熬制药水,擦扫各处。有的挑拣清洗药物以备使用,倒也有条不紊。卿尘和夜天凌往遥春阁去,晏奚知趣,暂且消失了一下不再跟着。遥春阁临当日鸾飞所居的至春阁甚近,封宫之前,卿尘借了这个时机,给鸾飞再喝了离心奈何草,太医院几位御医亲自看验,皆道数日过去,人已不救。天帝操心烦乱,已无心计较鸾飞之事,只命将尸身立刻发还凤家安葬。而卿尘此时设法带了封信给凤衍,诈称鸾飞乃是在延熙宫沾染瘟疫不治而亡,要凤家速速安葬,莫要拖延声张。鸾飞之事本就是凤家大忌,瘟疫一说更令人心惊,凤衍接了卿尘密函,当日便将鸾飞下葬,而卿尘则早命冥衣楼安排,找时机持解药去救,只是不知此时是否已经将人带出。自此以后,世上便不再有凤鸾飞这个人,往来一场惊梦,不道身是何人,唯醒时空恨,缕缕不绝。此时卿尘却无暇思量鸾飞生死,进了遥春阁见四周无人,对夜天凌急道:&你这么进来,还出的去吗?天帝儿子大臣那么多,要坐镇延熙宫自有他人,你这是抢什么风头啊?何况延熙宫哪里就非要人坐镇了,多进来一个人就多一个人死掉的可能,我不是禀报天帝谁也别来,谁也别插手吗?&夜天凌从来没见卿尘焦急模样,倒还有点儿奇怪的看着她,卿尘见他不说话,又道:&延熙宫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出了病症,这病现在谁也治不了,你在这里若是不小心有个沾染怎么办&&&她还要说,突然被夜天凌一把揽进怀里,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他的手臂。夜天凌身上特有的男儿的气息立刻包裹了卿尘周身,冬日正午的阳光洒照下来,冰雪中反射出细微的耀目的光泽,亮晶晶,闪熠熠,点点生辉。一时间四周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那阳光流动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偶尔有檐上冰雪消融,&嘀嗒&一声落下来,反更衬的遥春阁平寂安静。卿尘感觉夜天凌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了些令人不解的复杂的意味,慢慢说道:&你也知道着急,将心比心,难道我不急?&卿尘呼吸凝滞,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怎也没想到夜天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微侧的头贴近在夜天凌胸膛,正能听见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正感觉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突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将君心换我心,是什么时候,淡定无波的心境也为之牵肠挂肚,冷冷淡淡的模样也为之频频动容?是那萍水相逢的邂逅,是那恍如几世的相识,还是那相对忘言的凝视?只缘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却谁道,已是眉上心头,无计相回避。她轻轻的动了动,将脸埋在夜天凌身前,突然间泪水不受控制的流落。或许这一天一夜里担惊受怕,其实每时每刻都想着能见到他,哪怕只是看着他那双永远平静清明的眸子,便会得到所希求的安定。夜天凌远远望着天空雪晴一片,抬手抚摸卿尘流泻香肩的一头秀发:&不怕,我来了。&卿尘反手环住他的腰,有些赌气的道:&你干嘛要来?&却是明知故问。夜天凌答:&不干嘛。&却是避而不言。卿尘狠狠的抓了他衣襟一下,银牙微咬,夜天凌淡淡道:&十一弟说的真没错,每次都不叫人省心。&卿尘眼泪还没擦干,先不服的反驳一句:&那是他,不是我。&夜天凌薄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将卿尘俏脸抬起,手指在她面颊轻轻滑过,拭去了那未干的一点泪水。俩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淡淡相映,一个是七窍玲珑,一个是锐利清冷,只将这缱绻柔情细密镌刻,潺湲流连。夜天凌低声道:&即便是你又如何,我也认了。&话中带着三分温柔三分淡笑,还有三分霸道,牢牢将人裹住,不容挣脱。卿尘只觉夜天凌眼底凝定的幽深化做波光粼粼,深深浅浅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正对自己下咒,俏靥微红,急忙侧开头去。夜天凌却只淡淡一笑,心神微正:&延熙宫中怎样了?&提起这事,俩人却都敛了笑,延熙宫此时着实不让人乐观。卿尘沉默一会儿,道:&四哥,你既来了,也走不了了。若你走,延熙宫便不是我能镇住的了。但有一点,你不能进太后寝宫,一步也不能。&夜天凌不置可否,沉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皇祖母她究竟情形如何?&卿尘不忍说太后九死一生,但在夜天凌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欺瞒的话,他的眼中此时什么也没有,只是黑的摄人,让她深深的陷进去,浮不出来,不敢,也不愿去欺瞒。宁肯面对的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甚至卑鄙龌龊肮脏不堪,也只愿听真相,他要的只不过是真相。卿尘咬了咬唇,轻轻道:&你给我点时间,或许太后福大命大,能熬过此劫。&夜天凌缓缓闭了下眼睛,卿尘见他唇角冷冷抿着,熟知他只有在痛极而又不愿发作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忙道:&一定会没事的,四哥,我会想办法。&夜天凌定了定心,道:&你要那些白老鼠干什么?我给你带来了,晏奚看着呢。&&弄来了?&卿尘道:&我要用来做试验,找出能治疫病的药方。&竹箫寂寥苍海笑遥春阁东室隔离了所有人等,连夜天凌也不例外。整间屋子一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一边陈列着草药、书籍和各种备用的器皿。卿尘埋首医药之中,直到夜深寒重方站起来揉了揉脖颈,推门而立,仰望天上如丝如缕轻云飘过淡月,屋外扑面而来的冷意驱走了深夜的困倦。她遥望无垠的夜空,脑中却还是各种各样的草药方子,似乎生了根似的穿插不休。突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箫声,侧首细听,这曲子竟是她很久以前弹过的那首琴曲,夜天凌那时还曾说,若箫琴相合应当不错。她举步沿着箫声一路寻去,畅春殿的台阶上夜天凌遥遥独坐,一袭白裘夜色中显得如此清冷,几乎连这将融未融的冬雪也比了下去,手中握着一柄紫竹箫,悠悠箫音正来自他处。卿尘拾阶而上,箫声悠然而止,紫竹箫在指间转落掌心,夜天凌望着她单薄清秀的身影没有说话。她来他身边坐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夜深了也不歇息?&夜天凌侧了侧头:&你呢?&卿尘笑了笑:&我反正也睡不着,听着有人吹箫,便出来看看。&说话间夜天凌身上的白裘落到了肩头,她随步出来只着了件寻常冬衣,将带着他体温的白裘紧了紧,暖暖的窝在里面。夜天凌修长的手指在紫竹箫上轻轻滑动,清锐的目光望着面前层层而下的高阶,问道:&是你教晏奚和王兆寿他们跪在寝宫门口拦我的?&&嗯?&卿尘愣了愣,她是嘱咐过晏奚千万不能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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