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眼泛白身体有些脖子上长毛怎么办办

美女做v真人图,接上部野外强奸学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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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下颚咬合障碍,面部下巴轮廓稍倾斜,左下颚关节咬合疼痛,右脸明显无神眼珠向上泛白,怎么办?
22岁上下颚咬合问题,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发现的,应该有好几年了,上下颚在轻微咬合是并无异样,只有在嘴巴张大的时候会出现骨骼喀嚓喀嚓的声响,而且能感觉到下颚的错位,向右倾斜,左颚脸颊的关节处靠近耳朵的地方,有疼痛感和有轻微鼓起,明显感觉到在咬合是错位的感觉,还有左脸太阳穴下方一点点与眼平齐处也会有鼓起。问:是什么原因呢?(个人牙齿有些畸形,犬牙和门牙有些不齐,其他的还好)问:面部神情是否会受影响,因为有左脸神情正常,但是右脸明显上提,从左至右呈斜上方式,右眼眼珠也属于死鱼眼的类型,有点向上,眼珠转动也比左眼慢一点(对照镜子时向右转动时,左眼从镜子中看见右眼的缓慢转动)问:如何恢复,是否需要治疗,如何治疗,经费多少?下图稍做解释,可参考一下,
我是你的话,我会去整形外科看看脸部轮廓的治疗方案,双颚手术和左右脸不对称的治疗,我在韩国留学,所以像你这样的都会去看整形外科的,有个专门介绍整容的节目,艺德雅的晨熏院长很系统的讲解了关于面部轮廓手术的分类,各种轮廓手术的特点和优弊端。。。觉得你是适合去看看,当然别忘了去牙科问问再决定,希望对你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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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虽然是高速公路但不一定高速啊【摔
  “定位一下主任的位置。”女研究员捋了捋滑落的发丝,对一旁坐着的男人说道,“主任发来信息,要我们凌晨放出一波丧尸,但……没有说明具体数量。”。a9ab3b599035  “顾主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男人疑惑道,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很快卫星就定位到了顾炀的位置。“他在海滨高速上。我想主任大概是要试验那台机器?可机器还有很多问题……真的能够使用吗?”。53e3a88f14b84d61c610《》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大概吧。”女研究员的表情变得凝重,主任什么都没有交待便离开了,没有指示他们也不好做什么,只能继续研究丧尸。而男人口中的那台机器,正是他们为了应对末世而研发出来的机器。脑波控制仪,能够影响丧尸的大脑。主任的手表就是这种机器的缩小版,只不过比起这台机器所能释放的能量要小的多。。f9b902fcde5d1de54f6《》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研究所地下11层。女研究员输入最高权限密码后走进一间封闭的房间,里面是一台至少5吨重的巨型机器,设置好的脑波辐射范围包括整个中国。女研究员设定好了所要驱逐丧尸到达的位置,忧心忡忡的看了眼根本就没有研发完成的机器,便离开了。。53e3a88f14b84d61c  夜已深。加油站的众人决定先在此处休息,明天再继续上路。而且貌似队伍里又要增加一个新成员……程木。这人似乎和醉雨很聊的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这种服务区一般都会有客房的。”清理掉一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员工服装的丧尸,程木掏出手电,带着几人往楼上走去,没有电,这种需要房卡打开的门就相当于没锁,程木一脚踹开一扇门,往里指了指,“这里面都是两张床,你们谁睡哪里自己安排好了。”。c042f4db68f234《》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毫无疑问和叶跟醉雨一个房间,顾炀默默找了间床单被罩都很新的房间一个人睡,杨辞表示也是一个人,程木耸耸肩下楼去员工休息室继续烤鱼。和叶眼角一抽,这人哪儿找这么多鱼吃?不过想到烤鱼还真有点饿了,顺手开了一罐午餐肉跟醉雨分着吃。。f90f2aca5ca29417bc  顾炀静静的坐在床上,每隔一会儿就看看手表,已经两点半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丧尸?这群废物果然什么的做不好。顾炀烦躁的拨弄着灰蓝手表。。faa9afea49ef2ff029a833cccc778fd0  一夜无话。。7f39f8317fbdbeba025《》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嘿哥们儿你们打算往哪里走?”程木靠在楼梯边冲早起的顾炀微笑挥爪打招呼,一口小白牙亮的顾炀想皱眉,“既然上高速了肯定就要往海边城市走。”程木眼睛一亮:“哥们儿你们要是方便带我一个?”。076a0c97d09cf1a0ec3e19c7f2529f2b《》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不方便。”。db92466a2baa6e《》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程木抽了抽鼻子,一脸伤心望着顾炀:“我看你们四个人,再加上还要带的一堆东西,那小轿车根本装不下吧。那边,放着辆卡车,运生鲜的,鱼什么的我都搬出来了,后面放油桶绝对够。反正两辆车,总能带我了吧?”。8dd48d6a2e2cad《》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好嘛终于知道这家伙怎么有那么多鱼吃了。顾炀揉了揉眉心:“既然有车,你为什么不自己走?。1cccfdd895e《》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自己开车会晕车的。”程木一笑。。9e《》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顾炀潇洒转身,当然,全身还是紧绷着不露出破绽。看顾炀默许了他的请求,程木耸耸肩去收拾他的东西,而顾炀叼着烟坐在驾驶座上看手表,车内弥漫着烟雾使顾炀的眼眸若隐若现。手表显示现在七点半,可丧尸连一只都看不到,更别说丧尸潮了。。faa9afea49ef2ff029a8  “唔……醉雨你快醒醒别睡啦!话说为什么你走路也能睡啊……”和叶推着睡眼朦胧的醉雨往楼下走着,“应该是基因变了吧……”醉雨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啊哈哈快点走吧不然顾炀一个人在那不安全啦。”。dc6a70712a《》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醉雨一脸悲痛的与大部队汇合了,各种表示没睡饱直到顾炀盯着她她才默默闭嘴。  迟早压倒你个疑似病弱受的家伙把你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来自醉雨的爱(恶)意顾炀你感受到了吗?。4bdfdc2b83477cd76dee98e《》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程木在休息站超市里扫荡了一些吃的回来后点了支烟继续把烟吹醉雨脸上然后醉雨再吹回去这样无聊的游戏。和叶表示你俩不要闹,准备走了。醉雨耸肩,程木把烟丢了踩一脚。不过似乎没看见辞,和叶问了顾炀,顾炀根本没搭理她。。71a3cb155f《》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猜大概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和叶捂脸,今天怎么一个个都不太正常?  正睡得像猪一样的杨辞绝对想不到和叶那妹子想着什么,可梦里一直打喷嚏算什么!  自从昨夜电脑监测到顾炀向他实验室里传递的消息,立马就吩咐名下的组织莫名做好防御措施。拿着从和叶那里搜刮来的面包啃着,头发早已乱到像是被侵害了一样,说道:“挨千刀的,竟然因为他损害小爷我的睡眠时间。这么快出手急着投胎啊。”。884d247c6f65a96a7da4d1105d58  杨辞虽这样说,可最终踌躇许久,还是将防御全部撤掉,一是担心莫名被发现,二则是不想让顾炀有所察觉,虽然不知道顾炀是怎么对自己起疑心的,但仅仅是引来丧尸试探自己就证明顾炀只是怀疑,对自己是否是莫名的人没有确凿证据。。182be0《》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自茶死后,莫名自动全权交给了有最高权限的杨辞。整个组织担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更是责任重大,不敢有任何差池。坐在桌边已有五个多小时的杨辞终于把自己设的防御破解,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自己给自己找事,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给莫名下达完任务就关上笔记本电脑,匆忙收拾好倒在了床上。。ec8ce6abb3e952a85b27《》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另一头,莫名总部。莫名的一名女性成员面对杨辞发来的指示更是不能理解。只好把干扰设备全部关闭。旁边的人嘟囔道:“自从茶消失后,这杨辞更是搞不懂。都到这步了,竟然还决定以退为进。不愧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真是麻烦。”可她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647bba344396  早晨总是能掩盖一切阴暗,当杨辞起来时太阳都要晒过脸了。杨辞连忙穿好衣服,跑到楼下,去找其他四人集合。。01161aaa0b6de48114《》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好慢啊,我等的鱼都能飞了”程木打了个哈切揉揉眼说道。杨辞摆摆手笑了笑道:“抱歉,昨晚睡得有点晚。”人都到齐,经过安排后开始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072b030ba126b2  午后还真是宁静啊,点燃的篝火火苗活泼的跳动着,木头发出噼啪的声音。和叶看着眼前的一切。和程木打闹的醉雨,吃着东西的杨辞,看着风景似乎在想些什么的顾炀。这副场景还真像是结伴出游,完全感受不到末世的气氛啊。和叶这么想着,微微扯起一抹多天以来不曾露出的笑容。  “嘿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程木忽然动了动鼻子奇怪的说着。醉雨围着程木走了两圈然后退后了几步,捂着嘴巴仿佛在偷笑着:“是你的鱼腥味吧!?”“去去去!我说真的。”程木点起了一根烟,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顾炀抬起头,抿了抿唇,指着远方道:“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众人随声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地面的石子甚至因为丧尸前行的步伐而微微颤动。  “……存活者?”“是丧尸!!而且好像是之前那波丧尸潮!”和叶叫了起来,脸色惨白,如果真的是丧尸潮,那数量至少上万,这一次遇见似乎比之前还要多……。6c3cf77d52820cd0  那些丧尸前进的方向不是和他们的方向偏离很多吗?为什么现在……还是有什么人在控制它们?!和叶捂住嘴,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加快了搬运物资的速度。。aadd814d  “该死,原来是丧尸的腐肉味!”醉雨狠狠的跺了一下脚。“shit!快点离开这里!”程木略有些烦躁,掐灭烟头,帮醉雨把汽油桶放到卡车上。杨辞跑到轿车的旁边,发动了一下车子,朝着程木和醉雨挥挥手:“上车。”然后对着顾炀指了指另一辆卡车:“快,你开这辆。”顾炀点点头,发动了那一辆卡车。“你带着和叶,车里面堆的有东西,坐不下这么多人。”杨辞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跟紧我。”。e820a45f1dfc7b7e《》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顾炀上车后碰的一声砸上门,启动卡车紧跟在轿车的后面,轿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行进,载重不少的卡车勉强跟着。从后视镜看到丧尸越来越快紧紧跟随的队伍,狠厉的表情在阳光下暴露无遗。醉雨担心顾炀便扭头往后看,却看到了车窗里顾炀那个扭曲的表情。醉雨复杂的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顾炀。也许是因为丧尸潮吧?哈哈就算是顾炀这个面瘫遇到这种棘手的问题他也会破功呢,唉或许是因为病情?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顾炀似乎有什么病症……醉雨心里为顾炀开脱着,毕竟是一个之前还并肩作战,能称之为队友的人呢。醉雨的大拇指无意识的磨着小太刀的刀背,脸色有些苍白。  当她矫情也好圣母也罢,她只是不想猜测顾炀背后的恶意。毕竟她遭受过一些,不算愉快的事情。程木拍拍她的肩,传达了善意。醉雨很快就恢复过来,她还是那个醉雨,那个不愿用恶劣的念头猜测别人的醉雨――与顾炀截然相反的存在。。9de6d1《》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和叶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面色阴沉的顾炀,张了张嘴,那些疑问和关心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现在没有时间纠结其他人的情绪,最重要的是,怎么样才能摆脱那群丧尸……看着距离丝毫没有拉开的丧尸潮,和叶摇了摇头。凭丧尸现在的速度,车子也只能保证仅仅不被追上,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搞不好很快就会被赶上来。。cf《》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们就如同被丧尸潮精准定位一样,不论往哪个方向走丧尸都会紧紧跟随,完全不同于上次只是上了高速便绕开它们,也不知道顾炀的手表在上万丧尸面前是否还管用……。  等等……。a13cf5eaa496d51fea6406《》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定位、手表……。250cf8b51c773f3f8dc8b4be86《》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和叶呼吸一滞,瞳孔微缩,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97e8527feaf77a97fc38f34216  可能有能力引来这么多丧尸的,大概也就是坐在驾驶座的这个男人了吧?他有那什么手表可以无视丧尸但她们不行!这家伙是想害死她们吗?!为什么……为什么啊……和叶紧紧抓住座椅把手,指节泛白。和叶不敢去想,一旦这个猜想在脑中形成,就很难再抹去。。077e29b11be80ab5  从一开始莫名其妙出现在女生宿舍到跟着她们一路再到现在的丧尸潮,顾炀一直跟着她和醉雨两个人,和叶绝不相信顾炀会毫无目的就跟随着她们,可她只是普通的大学生,那么说就是醉雨身上有什么值得顾炀一路跟着的东西了……和叶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了几次,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盯着窗外。。abcfb71f29《》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只是和叶没有注意到从后视镜捕捉到她神情变化一瞬间的顾炀,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卡车里诡异的沉默。。979d472abc185a877a8b5《》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快快快!别让丧尸追上了哦不不不慢点慢点我晕车――”程木的尖叫声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杨辞忍无可忍一拍方向盘:“你自己来开!到底是快点还是慢点你说清楚倒是!”“不行,我自己开车会晕车!”程木摇摇头,紧张的盯住前方的路然后瞪大眼睛再度尖叫:“停车停车前面是……车祸现场啊!”。226ae47fce7bff88e9c33《》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几十辆车停在高速中间,最前面的几辆被撞得变了形,杨辞刹车停下,鸣笛示意后面的卡车停下。。642e92efbb53e1e1b18b6《》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卡车里的几人都愣住了,意外状况什么的……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9c838d2e45b2  下了车,各怀心事还神色复杂,估计此刻心理最无压力的就是程木了这家伙还在碎碎念呢……  醉雨原地蹲下有点想吐,空气一点也不新鲜啊啊好恶心想到如果被丧尸包围那一阵恶心的气味……醉雨跪在地上ORZ状想吐吐不出,和叶一脸原来洁癖是可以传染的拍了拍醉雨的背。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了,醉雨可是主力之一现在这个状态可不是让人开心的事。“呜呜呜好恶心好恶心这个世界好恶心嘤嘤……”醉雨抱着和叶一脸泪,顾炀看了看醉雨,深深叹息自己其实不是洁癖,只是不想接触其他人身上的细菌和脏东西罢了。无奈心灵不能相通,和叶坚信一定会的这洁癖一定会传染的。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没有让他们有太多的时间,醉雨咬咬牙站起来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抽出小太刀就冲了上去,主要是发泄一下,所以杀丧尸只是顺便的……都说人在特定的时候会小宇宙爆发,醉雨就是这么个情况,灵活似猴子在丧尸群里转来转去让它们撞一起然后提起小太刀一个旋转。  三个丧尸头Get√。31b6b7a7d29490f《》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杨辞默默的爬上一辆卡车上面拿了狙击在上面点丧尸,和叶拿出手枪勉强的射杀着比较前面的丧尸,手枪的子弹很快用完,干脆又抄起棒球棒一个个敲碎丧尸脑袋,反正还有杨辞帮忙,她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扑上来的丧尸围攻。杨辞一个点射处理掉和叶身后的丧尸,和叶抬头冲杨辞笑了笑。  顾炀则是在后面转悠着看有没有能过去的方法,无奈这群人开车也不知道怎么开的搞了个连环车祸,由此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末世爆发所有人都急着离开人口密集的城市,有人变成了丧尸,而这里又堵车……好吧。顾炀揉揉鼻子,高速堵车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051e4e127b92f5  醉雨的衣服沾染了不少的血,有多少是丧尸的已经不想去思考了,摇摇晃晃的回了后方稍微偷点懒,程木拍拍她的肩抽出MS|MC冲锋枪去顶替了醉雨的位置,毕竟是冲锋枪,到是轻松了不少,醉雨看了看顾炀:“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高速公路跑酷了,First,我们也许要先翻车过去?”顾炀看了看沾满了血迹的车子和丧尸的尸体默默看了眼醉雨,醉雨捂脸表示明白了这个伪洁癖的意思。醉雨看了看前线奋战的人员,那群用枪的子弹估计也差不多了,得快点才行……于是众人一边清理时不时从车里冒出来的丧尸,一边分散开来找能够开走的车子。这儿堵得这么厉害,车子不可能开过去。于是看着越来越近的丧尸潮,众人果断决定换车跑路。。35f《》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醉雨不得不站起来看了连环撞的车,收起小太刀爬了车,翻过一辆卡车后看到一个拎着水果刀的幸存者。“你……你是什么人!”他看起来很惊恐,颤抖的手把水果刀对着醉雨,醉雨心里明白,举起双手:“嗯……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你也是幸存者?”“当然。”醉雨觉得好笑,她要是丧尸第一反应应该是冲上去吃了他,何苦跟他费口水。。692f93be8c7a41525c0baf2076  “后面有丧尸潮你居然还没跑?”醉雨好心问了他,也不知道这人从哪冒出来的。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醉雨,“你开什么玩笑,虽然有枪声但怎么会是……”他说着,醉雨好心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去看看,他清楚看见了另外一边的情况,似乎还有三四个人在那边,而且都有武器。丧尸潮最前面的已经到达这里,那后面可是……上万的丧尸!。f918a4aa29be29d2c3  “丧尸潮?!我靠!开什么玩笑!”他腿软的坐在了地下,看着醉雨一身血迹,心想大概也撑不久了,一脸恐惧的泪水也不管形象在醉雨旁边跪下拉着她的衣角苦苦哀求着醉雨帮帮他离开这里,他理智都没了,只顾朝着醉雨大吼大叫,“你看你都这个样子了,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帮我吸引丧尸好不好?丧尸看见人会停下来的,你让我活……”醉雨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看了脚下的人突然感觉这场景有点熟悉。。6ec6a315《》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末世爆发的时候,她隔壁寝室的一个女孩平时关系还算不错,也是这样跪着求醉雨去吸引丧尸让她走,醉雨双手颤抖着推开了她张了张嘴却似什么卡在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丧尸这时候就开始撞门了,门本就没什么挡着,几下就被撞了开来。“啊――!求你了醉雨呜呜呜……”她泪流满面地惊恐地盯着醉雨,甚至把醉雨推向了丧尸,这是醉雨第一次直面面对着这个怪物,醉雨已经可以闻见它恶心的臭味,她狼狈的摔在了一旁勉强躲过了丧尸的撕咬,那个朋友尖叫着跑了出去,根本没有看她一眼。。94aaced237《》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现在是又一次场景重现。“我凭什么要帮你?为了你我就要付出生命吗?”而且上万的丧尸,就算他们全留下来也不够丧尸塞牙缝的。醉雨面无表情的看着脚旁的人,吐出冷漠的话语。“不……小妹妹,叔叔把所有的钱……不不不,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你去帮叔叔好不好……”醉雨依旧拒绝了,他站起身,低着头,突然露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拿起刀刺向醉雨,醉雨往旁边一闪躲过,但手臂还是被划破了,血液不断的流出来,醉雨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胳膊。。a13cf5  “小妹妹……怪不得叔叔了,反正是末世了,自己活下去就够了……说什么法律道德也只是放弃自己的生命罢了……”他的理智已经归零了,不断的在说服自己也只是给下手杀人找个借口罢了。  流淌的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地,醉雨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迷茫和红色:“也是……说道德也只是放弃自己的生命罢了……”醉雨一下冲上他的面前,他抬起水果刀刺向醉雨,醉雨险险躲过,绕背一刀捅向了他的脑子,就像是杀丧尸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瘫软在地。醉雨看着尸体愣了好一会儿,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d045c5《》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刚刚还拿刀哀求她的男子,身体已经渐渐冰冷,变得……那么安静。。  死掉的生命,就只是一滩烂肉啊……醉雨在一辆奥拓里发现了急救包,随意拿纱布在手臂上缠了两圈,坐在车里。她想静一静。顺便拿了车上的纸巾擦拭着小太刀的血迹。。f0e52b27a7  不过这人倒是给她出了个好主意,即使不能吸引全部丧尸,至少也可以阻拦下最前面的丧尸。醉雨干脆收起了小太刀,看了看另一边,拉着尸体过来扔在了丧尸群那儿,从其他车里扒拉出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也扔了过去。众人见这方法吸引丧尸很有效,便念叨着有怪莫怪前来帮忙了。虽然是亵渎死人,但人都死了,总得让活人还能活下去。。de83d861ccac6d  顾炀驾驶着一辆悍马直接开足马力把挡路的几辆车撞到一边,狂摁喇叭示意几人上车,醉雨看着向她招手的和叶,跑了过去。车子不顾一切的往前开着,总算跟丧尸潮又拉开了一段距离,众人稍稍松了口气。醉雨对着担忧的众人露出安抚的笑容,恢复了平时的嘻嘻哈哈,跟程木打闹起来:“我要买洗点水,我要洗技能我要全加到格林机关枪技能……”。cacf652  只是涂黑的纸,再也变不白了。。68264bdb65b9《》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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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说好元旦三天要高产似母猪但是ORZZZZ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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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论虽然是高速公路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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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在喝下N两白酒N瓶啤酒后,一小杯红酒成为最后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卡夫卡醉了。他对谢啸冰说:我们仨,一人写一篇小说,PKPK。谢啸冰何许人也?每次酒桌上出现陌生人,当然是陌生的美人,我都会隆重推出他:谢啸冰可是贵州画画的人里写小说写得最好的,写小说的人里画画画得最好的。美女顿时惊倒:不会哟,真的呀?请他给我画张画嘛。这时候的谢啸冰往往面露得色,端起面前的酒一口干掉。
我没有吹牛。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是谢啸冰最春风的日子。他的油画《苦茶》一出手,就成为贵州画坛的大事件;而他的小说,若干年后,我还在报纸上看到评论,称他和谢挺、戴冰是当时贵州小说界的“三套马车”。不过,显然,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十几年,谢啸冰自封双笔,小说一篇没写,油画,只在2006年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给卡夫卡的新婚妻子画了一幅肖像。所以,在卡夫卡说我们仨PK,谢啸冰点头说好时,我是不相信他的。他总是喜欢在酒后胡乱答应。据我不完全统计,谢啸冰承诺给别人画的肖像,至少有300多幅。就算他从今天开始就抛掉酒杯,埋葬麻将,一心一意当一个肖像画家,终其余生,也不可能完成。
不料,谢啸冰比世事更难料。一个月后,他率先交出功课,1万4000字的《声音》,一头睡狮就此醒来?这得归功于卡夫卡的激将法。卡夫卡和我,两个写小说的门外汉,文学殿堂外面的偷窥者,居然向一个早已功成名就的双枪将叫板,这口气,谁咽得下呀?
特附上谢啸冰的《声音》,其后是我的——狗尾续貂,原来出自这里。卡夫卡的,正在奋键疾敲中。
我的手心被挺立尖锐的草上的倒刺划了一道口子,汩汩跳动的暗红色血珠散发出八月的暑气。
落下的泥块扑扑簌簌打在花上。
摆好了吗?父亲问。
父亲从河滩上装了一大盆泥,那些泥里掺杂着许多污染物质,但正是这些乌黑的污染物质使河泥显得很肥,湿润润的。父亲没有洗手,他从草绿色的军用挎包里掏出一块切成三角形的蛋糕来吃,蛋糕干硬,他咀嚼得眼里都迸出了泪花,我看见从父亲嘴角漏下来的奶油渣上长满了毛绒绒绿色的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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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吭声,我远远地躲在一边,我脚下的瓷盆里连半盆泥都没装够,而且多半是粗糙的砂子。粗糙的砂子硌得我的手生疼。我看见我手心的血珠渐渐凝固下来。
小俞殷勤地帮父亲摆好最后一盆花,她扶父亲坐下,他们并排坐在一起欣赏整齐排列在阳台窗上的花花草草。小俞做完了这一切,她显得很是欢快。不过我觉得她对着父亲所露出的迷人的笑容多少有些做作。
一事无成。父亲像没有看到我一样,他伸出手去把沾在花草茎上的血迹轻轻抹掉,他把我的血揩在一张废稿纸上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墙角的痰盂中。他微微偏下头,他用眼神命令我自己去把伤口包扎上。我看了看小俞,我期待她去把药棉和绷带拿来给我细心地包扎伤口。小俞避开我的目光,她把鼻子凑到兰花前陶醉地使劲呼吸着,她小巧的鼻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沁出细细的汗珠。父亲夸奖小俞比我能干,小俞盆里的河泥明显地比我的多,而且没有砂子。父亲把三盆河泥搅在一起拌上捣碎的鸡蛋壳,然后他抓起一捧捧乌黑的河泥小心翼翼地培在花盆里。那些花和草发疯似地长。我看见父亲对着小俞慈祥地笑了。
我转身打开柜门取药棉。我的屁股把藤椅撞翻了,父亲像一件挂在墙上的衣服折断铁钩一样轰然跌坐在地上。小俞慌忙把父亲扶起重新坐好,父亲揉揉跌痛的腰,他摇摇头无奈地闭上眼用手点着我说,你真是一事无成。我看见小俞对着我冷笑了一声。
我摸到小俞浑身发抖,那些青黄的包谷杆被我和小俞碾压得簌簌作响一节一节从中间裂开,我说,你干嘛这样呢,你都跟我到了这里还做出这副模样。包谷杆夹住我的头发了,小俞说完就开始低头不语,她仍是双手环抱紧紧护着腰。我一把扯开包谷杆,我看见成熟的包谷粒爆着浆汁一颗颗落进小俞的脖子里去。我有些生气,我凑上前去使劲掰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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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俞紧缩着脖子,那些包谷粒一定在她的胸前怀间蹦来跳去……。
小俞紧缩着脖子,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忧郁的神情盯着墙壁看了好久,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墙上的那张油画风景蒙上了一层灰,画中的一片疯狂生长的麦子闪烁着烧灼人心的金黄色,飞扑在麦田上的黑鸦被麦子强烈的色彩熏烤得摇摇欲坠,幽深旷远的群青刻塑出来的天空让金属般竖立的麦穗和飞翔的黑鸦成为永恒亘古的精神图像——梵&高的《麦田上的鸦群》。
你往我的脖子扔了那么多包谷。
包谷是干净的。我说
那些浆汁沾在了我身上。
风吹一吹就干了。
浆汁是生的,你看留下了痕迹。
煮熟了就好办了,你闻闻,很香。
我从后面拥住小俞,她没有动,我把手探进她的领口,她的肌肤滚烫烧灼着我的手心。我被灼伤的手继续往下,我摸到小俞绵延起伏柔软的胸间的那些包谷粒十分的光滑圆润,我把散发着小俞体温的包谷粒一颗颗取出来摆放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包谷粒闪耀出幽远的蓝光就像是一瓣瓣绽开的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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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小俞软软的身子轻轻放到温热的丁香花瓣上,我闻到小俞雪白的肌肤表层飘浮出浓浓的包谷香味。
黄桐怎么办?小俞用双手紧紧环抱住我的腰喘息着说。
谁知道呢,他早离开南方了。
我微笑着把头探向小俞散发着包谷香味的胸间腹部。包谷的浓香呛得我咳嗽起来,直咳得眼中迸出了泪花。
我没去北方,我猜想北方也没有意思,我在下寨三棵柳树下的茅屋隐居起来,隐居的生活令我十分满意。八月十号晚请到下寨来观看我的作品最后的完成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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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是皱着眉,显得心事重重。小俞说。
我没有。我掀开被子起身坐到床沿。我看见天车下那个曲腿而坐的光头人把口琴横进嘴里。我听见一缕细风咝咝从他的口琴里吹进我的窗户。小俞坐起身,她把下颌支在我赤裸的肩上,吹进窗户的风让她打了一个颤。
慢慢坐吧,要坐的日子还长着呐。小俞说。
我心里一阵别扭,我把小俞推倒在床上。
小俞常给我说一件事,用不同的语气不同的神情反复说着同一件事。小俞完全把我置于故事以外的一个纯粹的听众角度,我能明显地感到我和她以及她所叙述的故事距离十分遥远,她和她所描述的人与事戚戚相关。
很好玩,挺有意思。小俞说。
很好玩?我多少有了一种痛苦的感觉,我摸到我的胸口堵着一团东西。我装着不在乎的样子附和小俞说是很好玩,我优雅地笑了一下。说完这句话我胸口的那一团东西愈变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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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我心里清楚这是我装着不在乎而得到的结果。那么我在乎,在乎什么呢?小俞说好玩的事确实有些好玩。
你没听说吗?和他约会的网上情人竟然是他的妻子……这是一个恶作剧。
你看见了?
我听说的。小俞的脸微微发红,我听李牧说的。李牧的故事让小俞倾听得十分专注。
我冷笑一声,我的笑不再优雅。我说,我不认识李牧。我看见小俞把头发烫了,一根一根弯曲的头发烫得焦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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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整个夏季一事无成。小俞说。
我和小俞保持了大约三十米的距离,小俞的身影像条鱼一样穿梭在攒动的人流当中。你不用拦着我,我还要赶着去办事呢,小俞不高兴地对我说。
你最近的事真是越来越多。我说。
你在怀疑我?
不用怀疑,你是要赶着去听李牧的故事吧。我说。
你真是无聊。小俞狠狠地把蛋糕摔在地上,那些溅起的蛋糕沫有几块跳到了我脚上。我赌气地把蛋糕踩了个稀巴烂。小俞失色地跳到了街对面去。她的身后商店的橱窗里陈列的模特儿优雅地举着手,那些悬挂的衣服面料质地细腻似锦粗糙如麻。我一直盯着小俞,街上的那些鲜艳的广告招牌闪耀着阳光一一从我身边掠过。小俞穿越马路绕过横杆一直走一直走进了冷饮店大门。一路上李牧并没有出现,我从电线杆后面转身出来,我点上一支烟,我轻松地吐了一口气。烟吸完的时候,我暗自有些羞愧。我强作镇定踽踽缓行漫步跟进冷饮店,迎面扑来的凉气让我打了一个冷颤。小俞站在冰柜前细细观看样品,小俞说,买冷饮合适吗?我说很合适,我父亲的牙齿比我的还要好。
他年轻的时候没有机会吃过。小俞说。
他连听都没有听过。我说。
可除了吃冰淇淋外他什么都经历过来了。小俞说。
什么时候我会让你听到我的故事。我语气冷冷地说。小俞看出我有些不高兴,便不再说话。我们默然地坐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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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家的时候,天刚过午。父亲睡了午觉起来,他精神很好,他坐在藤椅上咯吱咯吱大口地嚼吃冰淇淋,不一会功夫就吃剩下了一大堆空盒子。小俞收拾好空盒子,她殷勤地帮父亲摆好一盆盆的花草。父亲慈祥地笑了,他穿的雪白的一尘不染的衬衣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我抽身避开父亲的笑。父亲欣赏完花,他坐到书桌前,他抱出一摞摞发黄的笔记本给小俞看。父亲现在每天下午和夜晚都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前撰写一本回忆录。
这将是一部集历险娱乐人生经验学术价值为一体的伟大的书。父亲对小俞说。
小俞借助炽烈的阳光在笔记本中看到我的父亲在他少年的时候担着药挑子赤着双脚穿行在故乡的风雪之夜,父亲年轻的脸庞充满着刚毅之色,他在翻过重重险峻的大山涉过无数条湍急的河流之后他于一个交汇于南北方的小镇投入军营穿上了戎装。小俞最后在笔记的后半部分看到我的父亲威武的身影纵跃在十万丛林大山令凶蛮暴戾的土匪闻风丧胆。
小俞很羡慕父亲在晚年坦然地端坐书房呼吸花香嚼吃冰淇淋的生活。一切都显得那么恬淡和安详,小俞说。
小俞用充满着意味的眼光不断看着我。我说,我的手出血了。小俞对我的话无动于衷,父亲用手点着我说,你真是一事无成。我感觉这句话是小俞借助父亲的口说出来的。我赌气走出门去。
溅起的石子打在我们头顶的包谷林梢上,我没有在乎,我用劲地去掰小俞护在腰上的手,包谷杆被我们压得哗啦啦响。小俞喘着气,她的脸因激动而变得潮红,汗津津的头发沾在她的前额。会被人看见的,她说。不会,没人会过来。我还在使劲。你带我出来玩就是为了这个?我说当然不是,不过这么过肯定比单纯的旅游更有意思。我从小俞的眼睛里看出她并不拒绝我,我想到这个时候女人不过是要做做样子以表示要得到她并不容易,她在给男人出上床前的考题。我对做考题很有兴趣。
我总觉得黄桐还爱我。小俞说。
我总觉得你并不爱黄桐。我说。
小俞低头不语。经过包谷林参差的叶子过滤的阳光细碎地洒在我们身上,脸上,细碎的阳光中那些尘埃在上下翻舞。小俞不再用手护着腰了,她把脸附向我的耳边轻轻说,那我们到你那里去。我一把拉起小俞走出包谷林,我们来到公路上,一辆郊区车开过来,我和小俞跳上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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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拿过去就坏了,搁了好几天了,小俞这么对我说。我看见她提着那盒庞大无比的生日蛋糕往李牧的车里送,沉重的盒子把她坠得身子向一边斜。李牧把蛋糕放在前排座上。
蛋糕不用拿了。我说。
为什么不拿,你父亲今天做寿,李牧特地请了假开车来送我们。
我站着不动,我对小俞说,明天是我的生日。说完这句我看见小俞像不认识我似的瞪着我,一颗颗汗珠从她的发间冒出来。她一把甩开我,她从马路上那些缓缓移动的车流中间穿过去在街对面的糕点铺重新买了一盒蛋糕,她往回走的时候那些车不断从她身边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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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李牧瞪着马路中央在车缝中躲躲闪闪的小俞紧张地张着嘴。小俞走回来,李牧松了一口气。小俞把蛋糕举到我的眼前,你的生日蛋糕。我没有接,我看见李牧替小俞打开车门,我对小俞说,替我父亲祝寿,没必要叫上外人。我的话让李牧很是不自然,他慢慢地把手从车门缩下来向口袋掏烟。
小俞看看李牧,又看看我,她突然狠狠地举起刚买的蛋糕摔在地上。那是我的生日蛋糕。小俞突然发怒的样子让我有些慌乱,我猜不出她为什么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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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傻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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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叫我。开始是在耳边,轻轻的,一小股气流,吹进耳朵眼里,等我睁开眼,那个声音倏地闪开,跳到楼下,大声叫我。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玻璃上出现一张脸的灰色轮廓,它应该是我的脸。我几乎不照镜子,如果对面走过来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也不会知道他就是我。我推开窗户,天还没有大亮,一切都是灰的。楼下的院落静悄悄的,几株夹竹桃没精打采,落了一地的白花。院子里没有人,叫我的人一定躲起来了。他每天都用这种方式把我叫醒,可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谁,用意何在。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幽灵,我可要小心点。
我穿上我的病号服,那种带竖条纹的衣服和裤子。我本来不想穿的,可是妻子非要我穿。警察有警察的制服,空姐有空姐的制服,而这种带条纹的衣服,就是病人的制服。穿上它,我感觉自己真的病了,可事实上,我什么病都没有。国家应该出台规定,不准健康的人穿条纹服,否则就以假冒病人论处,罪同假冒警察。妻子可不听我这一套。她天生缺乏幽默感,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你该吃药了,你该睡觉了,你该——医生说你不能做这种事,于是,正硬着的我一下就软了。我越来越爱睡觉。一到晚上九点,脑袋里就有一股力量,把我拉向又黑又甜的深处,直到第二天,那个神秘的声音把我叫醒。我给妻子提到过这个声音,那是一种尖细的,像是从耳朵眼里抽出一根钢丝似的声音,直直的,有时候拖得很长很长。
那个声音叫我傻逼。
在所有骂人的话中,最有力量最痛快的就是“傻逼”,它就像两颗子弹,短促,干脆,“啪啪”两声,打在傻逼者身上。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我傻逼,是在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见我走进去,大家怔住了,别过头奇怪地看着我。我清楚地听见他们吐出的最后几个字:“那个傻逼”
。我的脸顿时发烫,手心冒出了汗,像一个中弹者一样,虚弱地靠在办公桌上。后来的一次是在一个公共场合,大家为了什么话题争论不休。突然,我的上司,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年轻人,铁青着脸,冲我喝道:“傻逼!”全场骤然安静,只有两声枪响在大厅的上空回荡。我中弹了,头部和胸口各一枪。我带着两个弹孔,踉踉跄跄,冲出人群。
我走出卧室。客厅里,沙发上,妻子弓着背睡觉,被子的一角掉在地上。房间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那是妻子头天带回家的,一大朵一大朵洁白的花,摊在盘子里,摆在客厅的餐桌上。客厅的窗帘紧闭,光线比卧室更暗。沙发、桌子、柜子、椅子黑乎乎的,蠢蠢欲动。我站在沙发边,凝视着妻子的背影,又爱又怜。我很想自己也躺下去,从后面搂住她,就像过去那样,她背对我,蜷着身,而我,也是同样的姿势。她的屁股贴着我的小腹,我的手从她的胳膊下插过去,轻轻捂住她的乳房。这是我俩的标准睡姿,就像两道并列的闪电,被整齐地摆在一起。现在,我不敢惊动她,只能把手悬在空中,沿着她侧着的曲线起伏。
我正浮想联翩,妻子突然坐起:“你干嘛?”从她掀开的被子里蒸出暖烘烘的气息。
“我醒了。”我说。我吓着了她,为此我满怀歉意。
妻子勾着身,从茶几上摸到手机,翻开盖,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你再进去睡会吧。”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妻子的脸,像一片水光打在她的脸上,我看不见她的眼睛。我转身走向卧室,妻子几乎立即就裹紧被子,倒头睡下。
我重新躺到床上。四年前,12月23日下午四点,我认识了妻子。那天,我在街上闲逛,在家门口的公交车站,我发现一个高挑的女孩。她脚下放着一个旅行包,穿着黑色铅笔裤,上身是一件褐色的小方格收腰短外套,开领处露出红色的毛衣高领。我足足观察她一个多小时,几乎所有线路的公共汽车都来过四五趟了,她都没有上的意思。但每一辆大巴进站,她都要用眼睛从前门搜到车尾,脸上的表情一次次从希望变成失望。每过一会儿,她就掏出手机,拨号,放在耳边听,对方显然没接,她又恼怒地把手机放回衣服兜里。天快黑了,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我壮起胆子上前,对她说:“小姐,你在等人吗?”她漠然地看我一眼,扭过头,打量一辆正在进站的大巴。我等了一会,又问:“小姐,你是在等人吗?”车子“嗤”一声,关上门,摇摇晃晃出站了,她的眼里慢慢汪起泪水,身子一寸寸低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摸出烟盒,拎出一支,点上,吸了两口,弯下腰对她说
:“这旁边就是酒吧,我请你进去喝两杯吧。”
妻子说,我生病了,记忆错乱。她从没有见过网友,更没有因为网友爽约而流落街头。她说,我和她是在久库酒吧认识的。当时,她和一帮朋友喝嗨了,她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火红的毛衣,就站在座位旁边跳舞。我醉醺醺走过去,自称是“啤酒主义者”
,夸她跳得漂亮,舞动的红毛衣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在周围水草一样摇曳的人影映衬下,“像水底的火焰”。我还大声告诉她,这是美国诗人庞德的诗,“我的爱人是深深藏在/水底的火焰”。
谁的记忆正确,已经不重要。反正当天晚上,她就跟我回家了。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俩都不愿提那天晚上的事,好像过于冒失而轻佻的开始,配不上我们之后正经八百的情感。
是的,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上床了,而现在,我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我们没睡一块了。有一天,妻子说,你需要安静的睡眠,然后,她抱上一床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沙发的扶手正好做她的枕头,而沙发的长度,刚好放下她纤瘦的身体。一个女人,对你好,却不愿和你一起睡,没有比这更教人没办法的事了。她来到床边,一只手手心摊着药片和小炸弹似的胶囊,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温水;她招呼你把药吞进喉咙,让你闻到她巴掌上的淡淡香味;她把枕头摆正,拍松,还用手在中间压一个坑;她把你平放下来,头正好舒服地陷进枕头的坑里;她给你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可是,她连你的额头都愿不亲一下,就逃跑似的离开卧室,关上门,缩到她的沙发上。她不和你做那件事,就像妈妈一样。她是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妈妈,不,她是镜子里的妈妈,我只能看着她,却不能挨着她。我想着妻子的身体,再一次在心里抚摸她,我的手滑过她瘦削的肩膀,指尖掠过一根根肋骨,在腰间停留一会儿,那儿有块指甲大小的痦子,仔细摸,可以感觉到微微凸起的边缘。我的手继续向下,顺着臀部的弧线,探向细长的谷底。
我几乎就要产生欲望了,可是我的想象总是到此为止,永远进入不了妻子的身体,就像一次失败的潮汐,还没有打到岸边,就退潮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沙滩上,像一个傻逼。妻子不愿意和一个傻逼睡觉。我研究过“傻逼”,但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我翻开《辞海》,试图查到这个词条,可是,在第261页“傻”字的下面,只有两个干巴巴的词:傻子,傻瓜。我上百度和Google搜索,也大失所望,没有人能告诉我,是谁第一个喊出傻逼,打响这第一枪的,而一个傻逼的标准又是什么。我能肯定的是,傻逼绝不仅仅是对一个人的智商下判断,否则用“傻瓜”“笨蛋”,甚至“猪”就够了,它远比这些要狠。把愚蠢和毛乎乎的阴户连在一起,竟能产生让人崩溃的力量,难道不值得心理学家、社会学家、性学家作深入细致的探讨吗?
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只小甲虫背朝下,在上面匆匆走着。它很快就碰到墙,犹豫一阵,向左转,沿着墙壁和天花板的交界匍匐前行。没有爬出多远,它毅然掉头,以更坚决的姿态向相反的方向爬去,迅速就从墙上消失了。我知道它去了哪里。我仿佛看到它翻过窗户的木框,站在窗台的边缘,像一个跳台跳水运动员那样,长满倒刺的小腿用力一蹬,随即张开漂亮的翅膀,朝着楼下等着它的一片树叶飞去。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为我拥有一只甲虫的秘密而高兴。我决定出去走走。
为了不惊动妻子,我光脚穿过客厅,打开门的时候,锁舌咔嗒一声,我忙回过头看,妻子一动不动,仍然背对着外面。虽然天色已经明亮,但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妻子就躺在最黑的角落里,我不由得有些伤感。我轻轻拉上门。走廊的地板是大理石的,光脚踩上去冰凉刺骨,但我很快就适应了。楼道的墙上,有人用煤渣写道,“我操XXX”,一个女人的名字。每次看到这句话,我都在心里由衷地祝福:“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院子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扭腰甩手,摇头晃脑,见了我,他一脸愕然,忘记了做动作。他的脚下,一些夹竹桃的花瓣被踩得支离破碎。转眼间,他的脸就像用瓦刀抹过一样,恢复成没有表情的一块。他双手交叉,毫无意义地轮番拍着肩膀。当我走出大院,他的脸仍然扭向我,他的视线也一直跟着我。我肯定他就是那个精神病人,我早就听说我们小区有个精神病人,他一辈子就说过一句清醒的话。那是某个晚上,一个小偷从一楼攀着花墙往上爬。爬到四楼,正准备从打开的窗户翻进去,就见那个精神病人端坐在黑漆漆的窗前,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话:“你从哪来,就跟我回到哪去!”小偷乖乖地原路爬回。“你从哪来,就跟我回到哪去!”它出自一个精神病人的口,精彩,经典。为此,我也扭过头,边走边向那个中年男人致以注目礼。
院子外,紧贴围墙的是一排门面。这是属于我的一道秘密的名人走廊。第一间门面是包子铺,揉面的店老板身材壮实,眼角下的脸颊,生满向两边撇去的皱纹,镜片后的金鱼眼经常翻出鱼肚白的光,我认出了他,他是老萨特;第二间门面是花店,老板的鼻子长得像一种鸟的长嘴,高高的,薄薄的,中间隆起一小块。他喜欢玩手机,总是满面愁容坐在包子铺旁边,他是卡夫卡;第三间面馆,伙计刘翔,瘦高个子,棺材板的脸,没事就在街边蹦啊蹦的……要走完这排门面,还会遇到陈水扁、小矮个拿破仑、孙雁鹰、陈滔、蔡天书和大S。他们聚到这条街上不是没有原因的。白天他们装着互不相识,谁也不搭理谁,一到晚上,他们就聚在一起密谋什么,包子铺门下透出的灯光可以证明一切。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一家水果店是黑店,老板毕加索两次退给我50元的假钞。第二次妻子带我去找他,他却说我不知被谁骗了,反去诬赖他。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妻子的脸立刻就红了,连拖带拽把我拉回了家。“黑店,黑店!”妻子气愤地说。从此,妻子每次给我的钱都不超过十块。我经过水果店时,毕加索正在给一个女孩称苹果。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嘴唇上一抹,蘸些口水,数了几张钞票找给女孩。他又得逞了。我冲他笑笑,伸出右手,在胸前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他也心照不宣地笑了。
女孩拎着苹果走在我前面,她手里的红塑料袋一晃一晃的。我注意到,她穿着紧身的裤子,白色,发亮,窄窄的裤管下露出粉红的脚踝。让我感兴趣的是她的臀部,裤子上镶嵌两条红色的细带子,在她好看的臀部上形成一个“V”字,“V”的尖端处于正中间的位置,像一个箭头,带着弧度,指向那个诱人的地方。这是一种挑衅,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邀请。Come
baby!我在后面慢慢跟着。女孩在阅报栏前停下,隔着玻璃,读里面的报纸。我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女贞树下,显得若无其事,斜着眼睛打量那个巨大的“V”字。一个穿着褐色风衣的男子从街道的一头走过来,风扬起他风衣的一角。我认识他,他是我们的邻居,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有点怕他。他长得又高又壮,尤其是方方的臀部,比大象的还要厚实。他每天的运动,就是把这两爿肉搬来搬去。我朝女贞树后挤了挤,他从我身边走过,卷起一阵风。他没有发现我。等我从树后出来,女孩不见了。
我四下张望,看见女孩已经穿过马路,走在街的另一侧。我慌忙横穿过去,差点被一辆轿车撞上。司机把头探出来,恶狠狠骂了一句。我害羞地站在马路中央,等他扬长而去,才追上女孩,紧紧跟在后面。一只流浪狗暴露了我。这是一只棕色的哈巴狗,也许是白色的,肮脏的长毛,结成一绺一绺。它的头上曾经扎过小辫,一小撮狗毛高高立起,上面还黏着半截皮筋。开始它一路小跑,跟在我的脚下,后来,它窜到前面,绕女孩跑了一圈,又回到我的脚下。女孩回头时发现了我。她警惕地看我一眼,加快了脚步。我也加快脚步。女孩走着走着,突然跑起来。我也跟着跑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跟着女孩,跟着那个箭头,让我的肚子升起一小管快意。女孩拐个弯,跑进一条巷子,嘴里喊着什么。我一头扎进巷子,立即就收住了脚。巷子底,女孩挽着一个高个男人的胳膊,边喘气,边指着我说:“他、他追我!”高个男人瞄我一眼,拍拍女孩的头说:“别怕,一个疯子。”他向前跨一步,举起拳头喝斥道:“滚,给我滚!”我后退一步,立定看着他们,友好地一笑。女孩面对着我,我看不见她臀部上的箭头了。高个男人弯腰从旁边的花坛里捡起一块石头:“你滚不滚?”我一步步后退。“傻逼!”他手一扬,石头向我飞来,砸在我的额头上。我转身就逃。
我在大街上狂奔,心里害怕极了。我再也不跟踪女孩了,每个女孩的背后都有一个厉害的男人,我怕男人。一股粘稠的液体从额头上挂下来,糊住我右边的眼睛。我不敢停下,街上的行人、商店、广告牌、车站,纷纷向后倒去,我要飞起来啦,就像那只甲虫一样。有一会儿,我的内心不再迷糊,在一片鲜红的光线中,时间不停地倒退,“V”字形的箭头,女孩,穿褐色风衣的邻居,毕加索,精神病人,他脚下踩碎的花瓣,睡梦中的妻子,栀子花,天花板上的甲虫,最后是床,我多么希望我现在是躺在床上啊,妻子。
有人在叫我。声音由远及近,男女声混合,此一声,彼一声。我瑟缩在一蓬乱草里,焦虑地盼着天黑。天黑以后,河道上会发光的石头就会显现出来,我就可以用它和妻子通话,请她来救我了。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脚也受了伤,右脚大脚趾的侧面结着血痂,一点也不疼,只有麻麻的感觉。从草丛望出去,是一条混乱的河,河床两边积满黑色的淤泥,上面乱扔着塑料袋、白色的快餐盒、生锈的铁皮,一根木棍斜插在泥里。要到河的中央,才有一条鼻涕一样的河水缓慢流淌。叫我的声音越来越近,褐色风衣出现在我面前,他欢快地喊道:“快来,他在这!”接着是妻子的惊叫:“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出来!”站在褐色风衣旁边,妻子纤细得像一棵小草。妻子伸出手掌,把我从草丛里拉出来,拨掉我头上的草屑,撩开我的头发,察看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她对褐色风衣说:“我们先把他送医院。”
不,我决不去医院。一到医院,她就会把我甩了,听由医生把我绑在床上,灌我辛辣的药水。每一口空气都有股石灰墙的味道,每天都要面对一群神神叨叨的人,有的还动不动给你来一巴掌,你痛得泪水直流,他却咧开嘴笑,像看了一场喜剧似的。“我不去医院,”我坚决地说。我瞅好空子,如果他们逼我,我就从他们的中间冲过去,跳进淤泥里,从那里过河,到对岸去。泥浆这么脏,这么恶心,他们不敢跟着跳的,妻子不敢,褐色风衣也不敢。
妻子看穿我的心思。“我们只是去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就回家。”她说,“你说是不是?”第二句话是对着褐色风衣说的。
褐色风衣点点头。
我不会再上当了,我说:“你们俩骗我。”
妻子瞥了褐色风衣一眼,无奈地说:“那就回家吧,家里有红药水。”
褐色风衣的车就停在河边的大道上。妻子拉开后门,让我先坐进去,她跟着坐到我的身边。她拍拍前面褐色风衣的肩膀,叮嘱他把车门锁死。“我不会跳车的,”我嘟哝道。他俩都没有听到,褐色风衣专心开车,妻子两眼茫然,望着前方。车子从太慈桥开进市区,加入车流,缓缓从艺校立交桥下穿过。左边的人行道上,一个老头犹豫着要不要横穿马路,他的脚一伸出马路牙子,就赶紧缩回去。我们的车子经过他身边时,我看到他绝望的眼神。他的老脸皱巴巴黑乎乎的,像一块风干的破布。褐色风衣往窗外啐了口唾沫,用手摁了摁喇叭,回过头说:“堵车,太他妈烦人了。”妻子没有说话。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所有的车子都亮起尾灯,亮起尾灯的车子全都活了,像排成长队的昆虫,徐徐前进。霓虹灯闪烁,妻子的脸一会儿绿,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一会儿又躲进黑暗中。我心里非常难过,我给妻子添麻烦了,让她的心情不好。
回到家,妻子打来热水,给我洗脸洗脚,擦拭伤口。妻子一只手扶着我的脸,一只手拿着蘸了红药水的棉签,轻轻涂抹额头上的伤口。伤口火辣辣地疼,可是妻子贴着我脸的小手,白晰,冰凉,手背上细细的血管淌着蓝色的血液。妻子叫我脱下衣服,换上一件干净的条纹服,早上那件沾满血迹,一只袖子还挂了一条口子。褐色风衣,现在应该叫他黑西装了,一进门,他就脱掉风衣,挂到门后的衣帽钩上,露出里面笔挺的黑西装。我宁愿穿条纹服也不愿穿西装。西装是世界上最假的衣服,一个疯子穿上它,也会立刻变得正儿八经。黑西装显得很高兴,自告奋勇要求做饭,他说:“你照顾他,我来露一手。”
我躺在床上,妻子坐在床边削梨。她慢慢转动梨子,水果刀的利刃边翻卷起金黄的皮,一条长长的花边,从她的掌心垂下来。厨房传来黑西装压得低低的歌声,伴着菜刀切在菜板上的欢快的“咚咚”声:“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我对妻子说,我今天看见那个人了,他把我们家的栀子花踩在脚下,踩碎了。妻子说,我们家的栀子花还在盘子里,没有人踩它。她诧异地问我,那个人是谁?
我说,就是那个精神病人,他说,你从哪来,就跟我回到哪去。
妻子苦笑,说:“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那次你帮我们家赶跑了小偷,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他呢。”
我怎么会是楼下那个盯着我看的人?我的脑子又乱了。窗外黑漆漆的,玻璃上映出房间里的一切:微弱的床头灯,白色的被子,一个衣柜,打开的门,床头柜上发亮的水果刀。这是两个并行的世界,窗外一个,窗内一个。窗外的那个也有一个我,隔着玻璃,忧郁地望着窗内的我。对面的楼房有人在吵架,男人的叫骂声,接着是女人嘤嘤的哭声。他俩的声音惊动了楼下的猫,它开始像婴儿一样啼叫,一声紧接一声。妻子不在房间里,她帮黑西装做饭去了。
黑西装喜气洋洋,站在卧室门口:“嗨,开饭了,出来吃吧。”饭桌上,摆满了菜,靠墙的盘子里,栀子花果然还在,花瓣微微泛黄,出现了细小的皱纹,像无数张小脸,拼凑在盘子里,它们闭着嘴,憋着气,只等没人的时候就喊叫出来。妻子开了一瓶红酒,可是我不能喝,我只能喝橘子汁,医生吩咐的。黑西装举起晶亮的酒杯,晃动杯子里的红酒,说道:“欢迎你回来,干杯!”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妻子也是这样想的,她满怀心事盯着桌子上的菜,而我,出于礼貌,举起橘子水,和他碰了一下杯。
黑西装干笑两声,边倒酒边说:“今天为了你,我耽误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会,大家都在等我,可我把它推了。”说话时,他的脸对着我,眼睛却瞟着妻子。
“谢谢你!”妻子说,抿了一口红酒。
“我的会太多了,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会,少开一次,没关系。”黑西装叹口气,“离了谁,地球还不是照样转。”
“你们知道会议的高潮是什么?我知道,我研究过。”我抢着说。
“是什么?”黑西装问。
“是掌声。如果你听到会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就说明会议已经达到高潮,而下一次会,会的子子孙孙都已经成功受孕。”
“我操!”黑西装说道,晃晃大拇指,扭过头问妻子:“你说,他们的脑袋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
妻子抬头望着我说:“他的脑袋里装着个灯泡,一会亮,一会短路。”
我赞成妻子的看法,不过还不够准确。我的脑袋本身就是灯泡,每一根神经都是烧红的钨丝,只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冷下来。
黑西装在给妻子介绍其中一道菜的做法,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比划道:“你先把西红柿挖个洞,掏空里面的籽,然后把肉末一点点填进去,再放到锅里去蒸……”我承认,黑西装是一个懂生活的人,他人长得这么粗,手却这么灵巧。黑西装好像听到我心里的话,用筷子夹了一个西红柿放进我碗里,“你尝尝,酸酸的,甜甜的。”西红柿的开口处流出一小股肉汁,红色的皮立刻就塌下去,像泄了气的气球。在饭菜热气的熏蒸下,我关心的栀子花突然间就老了,变成药片的那种黄,蔫蔫的,毫无生气,它们就要坠入黑沉沉的梦乡,马上变成黑色的了。
黑西装凑近妻子,耳语着什么。他肿胀的嘴唇泛着红光。喝了酒,妻子的脸白里透红,露出快活的表情。他们几乎忘记了我。我喝下一口橘子汁,站起身说:“我吃饱了。”黑西装和妻子一起抬头看我。妻子说:“那你在旁边看会儿电视吧。”我推开椅子,坐到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一段纪录片,几只鱼鹰站在竹排上,一收翅膀,扎进河里,追逐水下的游鱼。一只鱼鹰张开长长的巨大的喙,从石缝间啄住一条鱼,然后,无比欣喜地,得胜般地朝水面疾游,跃上竹排。主人掰开它的嘴,取出卡在里面的鱼。赵忠祥旁白道:“它们每捕获七条鱼,主人就必须喂它们一条鱼,否则,它们就再也不肯下水了。”为什么是七条呢,这是鱼鹰还是它的主人定的规矩?听旁白,应该是鱼鹰和主人讨价还价达成的结果。可是,这太荒唐了,鱼鹰捕鱼给主人,然后再从主人那里乞讨一条鱼吃。连我都看出,鱼鹰是一个傻逼。
我斜眼偷看黑西装和妻子。黑西装一手举着杯子,一只手拍向妻子的肩膀。妻子的视线和我对上,她把身子往里挪了挪,避开那一掌。黑西装的手就悬在那里,似乎这个古怪的姿势对他来说再自然不过,他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自在。他忘了那只手了。我开始烦躁起来。
我不停地摁遥控板换台。一个年轻的钢琴家正在演奏。我知道他,他是无数学钢琴的孩子的偶像,更是这些孩子家长的梦想。镜头从侧面打过去,他的手指在琴键上重重按下,脸上陶醉的表情——这个完美小子,这个以给豪门政要演出为荣的贝多芬,他的陶醉与投入,更接近于便秘的痛苦表情。而且,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凸出的眼球,似乎离开了身体,与身体形成1.5个毫米的距离。这个得意洋洋的傻逼。
我又换台。一个身着中山装,教授模样的人正在大声疾呼:“不要让你的孩子输在人生起跑线上!”他伸出一根手指,严厉地指着电视机面前的我。这又是一种傻逼说法。难道一定要卡住那些孩子的脖子,把他们死死压在所谓的起跑线上,只待一声枪响,就拼命朝前狂奔,才叫赢吗?我看过婴儿爬行比赛,大人一放手,那些小可爱们就各奔东西,前面一丈开外的红色终点线成了可笑的摆设。目标不一样,起跑线该设在哪呢?救救孩子。
换一个台,傻逼;再换一个台,傻逼……我连珠炮般地念道:“傻逼,傻逼,傻逼!”
妻子突地站起来,喝问道:“你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迎着她的目光,在嘴角做出一抹微笑。妻子气恼地说:“你该吃药了。”
妻子喂了我一大把药。她的解释是,我今天一天都没吃药,所以晚上要加大剂量。妻子关了灯,苗条的身影在门口一闪。门关上了,一只巨大的水母游过来,一口把我吞下,我蜷缩在它透明的肚子里,随着它一晃一荡,沉向漆黑的海底。我脑袋里的钨丝熄灭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是个更年轻的人,我要穿过结冰的湖面,到对岸去找妻子。湖面上的冰似乎很厚,我站上去的时候还用脚使劲跺了两下。可是,等我走到湖中间,脚下咔嚓一声,冰面裂开一道拇指粗的缝,我小心地一步一步捱向湖边。就在离岸上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咔咔咔,一阵轻响,裂纹在我脚下切割出一块圆桌大小的冰面,我赶紧趴下,这样可以减少压力。我听到妻子的笑声,费力地偏过头,看见湖的另一头,妻子和几个人正在滑冰,互相追逐嬉闹。奇怪的是,妻子全身赤裸,只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红围巾。冰块的一侧开始倾斜,冰冷的湖水漫上来,打湿了我的皮鞋和袜子。我的手已经无法抓牢冰面,我要掉下去了。妻子仍在滑翔,像燕子一样穿梭,她脖子上的红围巾向后飘扬。她正朝我这边滑过来,蜜色的皮肤闪闪发亮,大腿间的阴毛历历可数。有人叫她,她脚下一个急刹,漂亮地转身,滑走了。我要死了,她近在咫尺,却一无所知。我使劲叫她,可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从我的眼角一颗颗浸出来。
呯!我醒了,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应该是玻璃杯之类的跌在地上。我的眼角还是潮湿的,还没有从梦里回过神来,我的心情糟透了。一小会的寂静后,客厅沙发的弹簧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嘎,又是寂静。接着,像是探路的老鼠,意识到安全后,吱嘎声开始均匀地响起。我悄悄起身,拉开一道门缝,微光下,黑西装的背影骑在沙发上,正在前后运动。他的下面,传出妻子努力克制的喘息声。我又回到冰面上,脑海里响起咔咔的断裂声。妻子不愿意和我,却愿意和他,她把她最强烈的快乐一古脑儿,给了我们的邻居。
黑西装的动作在加快。房间里充斥着刺耳的吱嘎声,我脑子里无数根弹簧绷得紧紧的,妻子的喘息变成了无声的喊叫。她在冰面上飞快地旋转,她的舞蹈渐进高潮。妻子,已经打开人类的走廊,十万雄兵就要登陆,他们马上就要把我生出来了。
弹簧断了。无数的湖水打进我的身体。我浑身冰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推开玻璃窗,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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