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打隊道前几天台车把胳膊断了吃什么压断了请问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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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过年,苏小燕领到了上班的第一个月工资。钱一到卡上,她就去超市买了许多年货。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了,可家里水果,点心,干果一样都没准备。
  她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足有四五个,走到门口时,手上已勒出一道道红痕。刚想放下袋子歇会,还没等袋子落地,就被人接过。
  他今天穿的是制服,冰冷的脸在阳光的包裹里,散发出有限的温热,可看着已经很温暖了。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笔挺的背脊,像是棵松树,竟会让人感到安心。
  从那晚算起,俩人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她有时偶尔会想起他说的那番话,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当真。男人有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许是喝酒了,也许了受了刺激,也许是神经错乱了。当他清醒后,就会恢复正常。
  只是今天怎么又碰到他了?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S市不是个小地方,足有几百万人口,她从小在这里生活,可熟悉的人有时一年也碰不到一次。而他,不过是认识几个月,就碰到好几回了。
  韩时把东西放在后座,然后打开了前面的门。
  原本想坐在后座的她只能坐在他身边。
  “韩时,把我放到前面的站台就好了。”
  “那里不能随便停车。”
  苏小燕哭笑不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停一下,还能出什么事?再说他也是个警官,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停。
  好吧,既然他要助人为乐,她何不就成全他?
  当下,她没有做声。只是当车子停在她家楼下时,说了声,“谢谢。”
  下车后,她刚想拿东西,不想韩时已先她一步,拿在手里,径直就上楼了。
  苏小燕连忙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两个袋子,心里才舒服点,她天生就不是做小姐的命。
  楼道狭窄,还是韩时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她抢过他手里的袋子,“那个,家里地方小,我就不留你了。”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刘心琴打量着韩时,原本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
  “小燕,还杵着干嘛?快请别人进家坐坐。”
  苏小燕不情愿地挪了一步。
  “阿姨,我单位还有事,今天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拜访。”韩时也露出得体的笑容。
  苏小燕看着,总觉得俩人的气场出奇地一致。
  “那就不留你了,工作要紧。”
  苏小燕一进家门,刚坐下,苏母就开始审问了。
  “这人是谁,哪里工作的,家里都干嘛的?”
  苏小燕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一向冷静的她,眼里闪着无比的热切,就像是一位真正为女儿操心的妈妈。
  苏小燕低头,下个月装修就结束了,她该腾地方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他叫韩时,北区公安局的,家里是当大官的,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苏小燕很平静地述说。
  刘心琴眼里光芒的炽热由十五度,三十度,一直上升到一百度,然后直线下降,回到零度。
  “哦,只是普通朋友。”她重复了一遍。
  已经放假了,苏小燕呆在家无所事事。母亲就让她去监督房屋的装修,顺带买买材料什么的。
  为了省钱,除了新房是铺地板,客厅和父母的房子都是铺地砖。苏小燕站在客厅,剃着平头的水泥工就跟她抱怨,“妹子,当初说好五十元一天,到今天干完活就一星期,三个人工钱应该是一千零五十元。可你母亲非说是六天,咱们做工不容易,总不能做了工不给钱吧!”
  苏小燕想了想,拨通了母亲办公室的电话,“妈,你早上说是六天,可他们说是七天,到底怎么结算啊?”
  “这些农民工,心真黑,有两天只做了半天,当然是六天,按六天给他们算。”
  她的声音很大,水泥工听到了,心里不服,“那两天只不过早走了一个小时,怎么能算半天?见过小气的东家,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他的嗓门很大,电话那头的刘心琴也听到了,嗓音立刻拔高,“小燕,别听他胡说,就按六天结。”
  “大婶,你想钱想疯了,竟然打我们工钱的主意。”几个水泥工都围在苏小燕身边,声音几乎是震耳欲聋。
  苏小燕成了夹心饼,她迅速地按下接听键,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个粗壮结实的汉子,叹了口气。
  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如果不处理好,很有可能连家都回不去。
  裤兜里是刘心琴早上给她的九百元钱,她先拿出来,然后再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百五十元,凑足数,递给领头的。
  平头蘸着口水点了点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妹,你是明白人。等下门口的垃圾,我帮你运到楼下去。”
  苏小燕和他们一起下的楼,本想提一蛇皮袋垃圾,被另一个壮汉抢先扛在肩上,“小妹,你细皮嫩肉的,可别累到了。”
  说完,嘿嘿笑着就下楼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一直很好,幸好没听母亲的,这几个人挺朴实的。他们帮忙运送了十几袋垃圾,请人的话工钱也得五六十元。
  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就那么回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回到家,正好在开饭,刘心琴坐在饭桌上,招呼她吃饭,“小燕,你给他们结账了吗?”
  “结了。”她的声音很小。
  “没多给吧!”
  “没有。”她的声音更小了。
  “这些乡巴佬,以为城里人有钱,就想敲诈。别说没钱,有钱我也不会多给他们。”刘心琴语气很激动,和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了,吃饭了,等下饭冷了,对胃不好。”苏忠勇低声劝说。
  刘心琴瞟了他一眼,“你除了做饭,吃饭,你还知道什么?家里马上都揭不开锅了,还要我回家借钱。”
  苏忠勇的脸成了猪肝色,低着头,一声不吭。
  苏小燕见父亲的窝囊样,心里抽了抽,贫贱夫妻百事哀,说得就是她父母这样的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千五百元,递给母亲,“妈,我今天发工资了。”
  刘心琴数了数,取出五百放进自己的口袋,剩下一千元递给苏父做伙食费。
  苏小燕比以往多给了五百,可没有人吭声,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她第一个月上班,发了三千元,买了年货,给了家用,加上今天贴补的一百五十元,剩下的只有六七百元。得坐车,得交话费,自己还想存点,这个月又得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回到房间,苏小燕想房子装修好了,她是不是得找个小房子搬出来住。可就算搬出来,家用还是少不了,就她那点钱,日子更得紧巴巴。当务之急,就是找个人嫁了。有个自己的家,然后生个女儿,从小培养她,给她全部的母爱。别像自己一样,永远那么渴望母亲的关注,可越是渴望,越得不到。心里总有一个角落,空落落的。
  就在城市的另一端,韩时的日子也不好过。首先奶奶病了,起初是感冒,就自己吃了点药,谁知咳嗽一直不好,等到医院检查时,转成了肺炎。
  韩时工作本来就很忙,以前下班了就回家,现在是单位—医院—家里三头跑,人累得不成样子了。可偏偏耳根还不得清净,奶奶每天都念叨他,怎么还不带孙媳妇回家。而母亲在一旁更是推波助澜。
  韩时现在怕去医院,更怕回家。
  可两个地方都不能不去。
  只有晚上父母睡下了,他才有片刻的宁静。就像现在,他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点了根烟,满身的疲倦随着烟雾飘走,神思也清明了。
  眼前突然浮现苏小燕的那张脸,不是最美,却让人想靠近,然后拥有。身材有些单薄,风一吹似乎就会倒下。脾气谈不上柔顺,小性子是有的。
  如果娶了她,进门后,迎接她的绝不是春风细雨。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
  这样的姑娘真的适合当他的妻子,适合当老韩家的媳妇吗?
  他有些不确定。
  之所以隔了一个月,才去找她,也就是因为他的不确定。
  可现在迫在眉睫,他身边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比她美的,看着没她顺眼。比她脾气好的,没有她单纯。
  韩时熄灭了烟蒂,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婆婆妈妈了?既然她是不二人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拿定主意后,心也安定了。
  苏小燕的面孔不知为什么慢慢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愈发大,黑色的眼瞳像是巨大的漩涡,不停地转啊转。
  疲惫许久的他在椅子上睡着了。
  韩时本打算第二天就去苏小燕家拜访,可最近队里事多,晚上经常加班,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晚上才腾出点时间。
  他电话也没打,直接就去了她家。她在家当然好,不在也没关系。
  买礼物也费了一番心思。他不知道苏父,苏母的爱好,索性买了两条中华香烟,两瓶茅台,再买了点水果。
  烟酒,就算她父母不爱好,也可以拿去卖钱。
  韩时敲门后,苏武打开门。咋见到陌生人,他傻傻地站在那。
  刘心琴见苏武开了门半天没反应,也走到门口,见到是那天送女儿回来的青年,稍愣了下,就招呼他进来。
  韩时今天穿的是便装,黑色格子呢大衣,半新,可挺有品的。他放下东西,歉然道:“阿姨,贸然拜访,请见谅。”
  “来了就好,还买什么东西?”刘心琴面上还保持着矜持,可眼里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苏忠勇见来了贵客,忙去橱子里翻出学生家长送来的一罐顶好的铁观音,平常他们都舍不得喝,只有来客了,才拿出来。
  苏小燕正躲在房间看小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心想:自从搬到这,家里一个客人也没来过,会是谁呢?
  走到外面,见客厅巴掌大的地方挤得满满的,气氛融洽。这样的氛围是许久没有过的。
  “韩时,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刘心琴微笑着问。
  “父亲是名老警察,母亲则在省财政厅工作。”韩时不慌不乱地回答。
  他喝茶的时候,视线扫过苏小燕立脚之处。他的目光一扫以往的寒冷,泛着微微的暖意,让人不自禁想靠近。
  苏小燕站在角落里,就这么看着他,有些迷惑。
  刘心琴不动声色地看着俩人的交流,“韩时,你和我家小燕到底怎么回事?”
  “阿姨,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认识小燕几个月了。”韩时并没有正面回答,可话里却蕴含深意。
  一男一女认识几个月,男的还提礼物上女方的家,那就不是有意思的问题。按照常理,男女之间已经开始交往,感情到了一定的阶段,男方才会上门拜访。
  刘心琴看向苏小燕,脸上显然是不悦的。
  “韩时,你什么意思,我们也就普通关系。”苏小燕胀红了脸。
  韩时浅笑,语气温软,“小燕脸皮薄,早知道我就晚点来拜访。”
  苏小燕气得差点要跳脚,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说起谎话比真话还真。可母亲竟然相信他。
  也是,他长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举手投足更显良好的家教,加上警察的职业,谁会不信他?
  韩时见苏小燕的情绪到了煮沸的阶段,忙起身告辞,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不必激怒她了。就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苏小燕在他眼里更像一只猫,爪子还挺锋利。他可不想受伤。
  “小燕,你去送送人家。”刘心琴发话。
  苏小燕哪敢不从,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看到韩时时,狠狠瞪他。哪知人家不以为忤,反而伸手扣好她领口的扣子。
  “外面冷,穿严实点。”
  刘心琴看在眼里,更是有了想法。
  苏小燕忍着,忍着,到了楼下,终于爆发了,“韩时,你什么意思?”
  韩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明白。”
  “麻烦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清楚,别说话说半截,我不是心理师,头脑也不灵光。”苏小燕说完,恨恨地想,明白,自己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想什么。
  韩时伸出手臂,撑在墙壁,俯视她,“苏小燕,你以为一个男人三番两次和你偶遇是为了什么?好心地为你介绍工作为了什么?你总不会以为我在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我不是白求恩,也不是雷锋。”
  苏小燕的脑袋嗡嗡作鸣,一些半明半暗的想法,渐渐清晰。她也是想过的,不过每次想到半中央,就自动放弃了。现在想来,她是不愿知道答案的。
  韩时的拇指来回抚摸她的下巴,声音减低,“你仔细想想,你并不吃亏。我是以婚姻为前提和你交往的。”
  可惜现在苏小燕思维混乱,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韩时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完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这副傻呆呆的样子显然取悦了韩时。他伸回手,食指似是无意滑过她的脸颊,“苏小燕,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她眼神迷蒙。
  韩时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待他走远了,苏小燕才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明天陪他看电影,也就是说,要开始传统意义上的约会了。
  她的手抚摸着脸颊,那里热热的,还存有他的温度。
  “韩时”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时冷冰冰,可笑起来特别温暖。听说过往情史丰富,可表面却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在苏小燕的心里,韩时就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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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想想,他的出现可以说是恰逢其时。她现在急需一个男人带她离开家庭。
  就去年,她还定了一些条件。比如,至少要有个窝,不管大小;比如,外表要端正,不能呲牙咧嘴的;再比如,至少要有份正当职业,收入不能比她少。
  可随着几次相亲的失败,她的要求往下降了不少。房子没有,那就去租。收入比她低也没关系,只要有上进心就好了。
  而苏武的婚事,让她的要求降到了地平线。现在只要有个男人,肯给她一个肩膀倚靠,看得顺眼,她就嫁了。
  本来明天就会有个差不多这样条件的男人和她相亲。这次,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今晚韩时出现了。他比她想象中的男人强太多了,以至于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了。
  就像是一个人考大学,考前只有专科的水平,可结果被北大录取了。那种感觉,真的没法形容。就算成绩出来了,还是不敢相信,除非是接到了录取通知单,心才会定下。
  她不是那种清高的女子,也不会嫌富爱贫。既然可以吃鱼翅,为什么要吃小鱼干。韩时三番五次地找她,可见对她也是有心的。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结果反正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燕就起床了。照例梳了个马尾辫,脸上也就搽了点润肤霜。镜中人面色白皙,眼珠乌黑,精神奕奕的,只是眼底的青色泄露了她昨晚睡得并不好。
  吃完早饭,她照例去了旧房子做监工。民工正在给新房铺地板,再有个两三天,基本就可以完工了。时间可真快。
  她站在客厅,看着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窗户,光洁的地板,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充满淡淡的忧愁。
  装修得再好又如何?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只是这个家庭的过客。全家搬进新房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她离开家里的日子。
  她内心甚至悄悄祈盼,能晚点,再晚点装修好。就算是挤在外面租住的小屋里,至少她还和他们在一起。
  她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会是怎样的情景。父母,哥哥,还有那个嫂子都在家里,一起吃饭,聊天。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外面,如同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满世界地寻找自己的窝,可找呀找,怎么也找不着。
  她不愿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下楼了后,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他说了中午会打电话,约好下午去看电影的。可现在已经一点钟了,铃声始终没有响起。苏小燕想,或许他很忙,那就再等等吧!
  今天的太阳很好,暖风熏得人醉醺醺的,S城似乎已经走过了二月,来到阳春三月。
  苏小燕笑了笑,春天,多美好的季节,她都等不及了。
  在这样美好的天气,不出外走走,实在是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苏小燕当然不是那样不应景的人。她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大街小巷,试穿了十几件新衣,那种感觉真得很美妙。
  不过看到店员殷殷的眼光,也会有点小小的惭愧。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受经济所限,现在还不是花钱的时候。
  直到夕阳西下,踏着晚霞的余晖,她回到了家,可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吃完饭,她在厨房洗碗。冰冷的水刺激着她手上的皮肤,红通通的,人也清醒了。
  昨晚也许就是一场梦。韩时就是梦里的那个人。他也许说过什么,也许做过什么,可都当不得真。
  美人鱼的故事,谁都知道。王子是好,可那是梦里的王子。她心心念念要将梦变成现实。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不能说话。如果是心想事成那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化成泡沫,灰飞烟灭。
  她苏小燕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那么勇敢,更不会那么傻。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想到,她今天一大早就推掉了一场早就预约好了的约会。
  今天,她是不是也傻了一回?
  客厅窗帘拉上了,屋子了黑乎乎的,她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也暗暗的。心里默默数数,一,二,三,一直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时,眼皮才耐不住疲惫阖上了。
  明天应该又是个晴天!
  念头一闪而过,枕头底下的手机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这么晚,谁还发短信?
  她不耐烦地抽出手机,黑黑的屏幕上有一行字:今天临时接到任务,手机统一关闭。电影没看成,很遗憾。韩时。
  苏小燕想了想,打下两字:没事。
  看看屏幕已经是一十二点一十五分。
  如果够骨气,她就应该耍耍脾气,关机,或者不回复。可她现在没有这个资格,她太想找个男人了。既然她连社会最底层的男人都可以凑合,那么在这个优质男面前,她又何必矫情地去奢求什么骨气?
  转眼就过年了,苏小燕忙着和家人去走亲访友。
  大年初一,全家人去了舅舅家。舅舅家住的是拆迁房,有三间房,外婆住的是最小的一间。苏小燕走进房间,里面暗沉沉的,别说阳光,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燕子,快坐过来。”外婆拍拍床沿。
  苏小燕吸口气,欢快地跑过去,手拉着她的胳膊晃动,“外婆,我想你。”
  “傻孩子,都大姑娘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外婆摸摸她的脸颊。
  苏小燕脑袋枕在老人的肩膀,“可我真得很想你,可惜,我们家太小了。”
  “我在这挺好的,你别挂念我。”老人摸摸她的脑门。
  “还说好,他们都住大房间,有太阳的,就给你住朝北的,白天都要点灯。”苏小燕嘟着嘴。
  “坐好。”外婆的语气很严厉。
  苏小燕坐直身体,侧身看着她,不明所以。
  外婆的表情很严肃,“小燕,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要是被你舅妈听见了,又少不了一场大闹。你舅舅他不容易,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她做得,别人还说不得。”苏小燕小声地嘟囔。
  外婆叹气,语气放软和,“燕子,是我自己要住这间房的。你舅舅关节不好,不能住阴暗的地方。你表哥找了女朋友,也得住大房间。我反正一个人,大点小点有什么关系。”
  苏小燕眼角湿润,这就是她的外婆,一个善良的老人。她舅妈一贯就不是个善主,可外婆竟然还维护她。可她能怎么办?她又能帮外婆什么?
  她只是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管不来的可怜人。
  “燕子,外婆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苏小燕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里面有五百元,塞到外婆手里,“外婆,过年没给你买动西,这点钱,你自己买点好吃的。”
  “你自己留着。”外婆将红包又塞回给她。
  “外婆。”苏小燕不高兴地喊了声,再度塞给她。
  外婆只好接住,压在枕头底下,然后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锦盒,递给她。
  苏小燕打开,金灿灿的镯子晃得她眼睛发花。
  “燕子,这是外婆结婚时的陪嫁,当初你舅,你妈结婚,我都没给。现在给你,你好好保管。小武要结婚了,你也赶紧找一个,别让我记挂。”
  “外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傻孩子,你不要,留在这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外婆老了,可还没老眼昏花,谁有良心谁没良心,我心里有数。”外婆将盒子塞进她大衣的口袋。
  “妈,小燕,吃饭了。”舅舅在门口喊。
  苏小燕挽着外婆的胳膊,走的时候,脚步沉甸甸的,口袋里的小盒子重得像块烙铁。
  年初二,全家人去了爷爷家。按S城的习俗,原本是初一去男方家,初二去女方家,可刘心琴多年前就反着来。
  怪就怪苏忠勇没本事,房子住的是女方家的,就连全家的经济来源也靠刘心琴。
  初一回娘家的时候,刘心琴买了四样东西,给哥哥买了双皮鞋,母亲买了件棉衣,然后是水果点心。
  初二去公婆家,则缩减为水果点心。苏小燕从小是外婆带大的,和爷爷奶奶也没什么感情,不过还是包了两百元的红包。
  回家后,刘心琴还在冷嘲热讽,责怪公婆只帮小儿子,从来也没有管过苏忠勇,更不要说是孙子,孙女了。
  苏忠勇低头,一声不吭。
  这是每年的老梗了,只要去了他家一趟,妻子就要数落一次。可他也无法反驳,毕竟十个手指头也有长短,父母偏心,那是自古就有的,也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之一。
  苏小燕看着懦弱的父亲,强势的母亲,叹口气,躲到阳台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啊!
  等到了初三,苏小燕打算去给几个好友拜年,不想接到了韩时的电话。
  “苏小燕,我在你家楼底下。”
  这人干事怎么总是突然袭击?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在家,万一外出了呢?
  她看看手机,早晨八点,的确是够早的。一般过年,大家都喜欢睡懒觉,她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要出门,起码也得十多点才起床。
  绕绕弯弯想了半天,她还是下楼了。
  韩时就站在小巷口的大槐树底下。他穿着件灰色长风衣,风鼓起了风衣的下摆,吹散了他熨帖的头发,这样的他,理应是狼狈的,可偏偏还是那么的英挺,嘴角隐隐的笑意,犹如寒冷清晨的一道阳光,让人心也欢畅起来。
  苏小燕不由地就加快了脚步。
  韩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待苏小燕走到跟前,他才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可看到她穿着红色的大衣,顶着寒风快步而来,笑意忍不住就溢出了。她那个样子,真正是人如其名,像极了一只欢快的燕子。
  苏小燕出门太急了,忘记带手套,走到外面才发现手冰凉凉的。她双手做出掬水的动作,搁在唇边,呵了呵气。
  韩时皱着眉,一把就抓住她的手,塞她进了车内。苏小燕微微怅然,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放开的那会,心里竟然是不舍的。
  车内的发动机还在响,车内车外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苏小燕显然还没有适应温差的变化,身子轻微地哆嗦。
  韩时再次握住她的手,搁在出风口,暖风起初包裹着她的手,后来连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她满足地叹气,而后后知后觉地发现,韩时片刻间已经两次握住她的手了。虽然时间短,可他的体温一直都在,怎么也消散不掉。
  车子驶入S市最大的电影城地下停车场。
  来到二楼的影城,俩人站在宣传海报口看了半天,韩时的目光停留在美国大片,苏小燕则驻留在一部想看已久的文艺片上。
  她不知觉地就推了推他的胳膊,“我们看这部,好不好?”
  韩时低头看着她,肌肤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清,而那双乌黑的眼珠此时散发的渴望竟让人无法拒绝。
  他点点头,就去排队买票。递过钞票给售票员的那刻,还不敢置信自己的举动。
  上次陪着女孩看电影距今有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年?他都记不得了。
  当他举起手里的电影票时,苏小燕飞快地跑到他身边,眼里嘴里都是笑容,“韩时,我们快点进去。”
  走进电影院,稀稀疏疏坐着一些人,基本是热恋中的男女,举止亲密。
  他们前面的一对,女人的头枕在男人肩膀上,小声抱怨着,“怎么还不开演,急死人。”
  男人侧头挨着她极近,女人的话语就被湮没了。两人的喘息声渐粗。
  苏小燕的耳朵红了,她侧头看着旁边的男女。俩人坐得倒是笔直,可女人刚抓了把爆米花塞进男人的嘴里,手腕就被男人抓住,手指也出不来了。两人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对望,风光迤逦,看得人都不由得心慌意乱。
  前后左右激情四溢,苏小燕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韩时看出了她的窘迫,低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他先是走到二楼的过道靠窗处,点燃了根烟,深深吸口,然后徐徐吐出,全身的燥热才渐渐消退。
  自己是怎么了?比这更激情,更撩人的场景,也不见自己有大多反应。今天的他有点失控了。刚才,见到苏小燕红红的小耳垂,自己忍不住就想靠近,含*住。
  他又重重地吸了口烟。
  回去的时候,经过售卖点,他买包爆米花,想想,又买了瓶饮料,还是温热的。
  等大厅的灯都熄灭了,他才坐到她的身边。
  电影已经开始了,苏小燕看得正起劲,身边爆米花的香味,不时窜进她的鼻腔。早晨出门出的急,只喝了碗稀饭,现在还真饿了。
  爆米花适时地递到她面前,她先是抓了把,塞满嘴。后来,是连整个袋子都拿在手里,拿起来方便,吃起来过瘾。
  这部电影极为煽情,前后左右的女人都开始抽泣了,苏小燕也不例外。不过,她没带纸巾,只好举起袖子擦拭眼泪。
  电影还没演完,她的袖口就湿乎乎的。
  然后,她又发现,吃多了爆米花,嘴里干死了,这时候如果有杯饮料,或者是白开水就是人间最美的享受了。
  噗嗤一声,汽水味就飘进来了。她深吸气,就算是幻觉,也是好的。望梅止渴,总好过没梅可望。
  “喝吧!”
  当手里真得握住那温热的瓶子,她才知道不是幻觉。她咕噜噜喝了大半,才转头看着韩时。
  这个男人,她不认识了。他怎么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承认,她很享受被男人照顾,还是被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照顾,那就更享受了。
  可心里并不不踏实。
  韩时盯着她,良久。身子微倾,然后伸出手,拇指滑过她的唇角。
  火热的触觉从唇角蔓延至整个脸部,她像是被法术定住,一动不能动了。
  他的拇指在那停留了多久,一秒,两秒,还是十秒,谁也不知道。
  两人的视线被一根线牵住,谁也不能移开。
  最后,还是韩时轻咳了声,目光移回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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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时还盯着屏幕,只是不均匀的呼吸表明他并没有和外表一样平静。
  苏小燕迅速转过头,可微烫的脸,告诉她刚才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她深吸口气,目光转回了荧幕。
  此时电影进行到结尾了。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缓缓倒在男孩的怀里,此时屏幕渐渐暗沉,只余一双满怀眷恋的眼眸不停地放大再放大。
  苏小燕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情里。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还在满心唏嘘,脚不不小心踩到滑溜溜的果皮,人就要往后倒下,好在一双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腰。待她站直后,手掌已被韩时牢牢地抓在手心。
  她试图抽出,可他握得愈发紧了。这一握直到门口,他也没松手。
  苏小燕再没有经验,也知道意味着什么。牵手就是男女恋爱身体接触的第一步,以往在校园,那些初涉爱河的女孩,回来总喜欢找同寝室的同学倾诉:他牵我的手了,他搂我的腰了,他摸我的胸了。
  最后一步,不用说,地球人都知道的。
  男人牵手是种表态,更是试探。
  须知男人是种狡猾的动物,他知道什么地步该干什么,就算真地爱女子,该走的步骤还是会有条不紊地走下去。当然也有大跃进,一步到位的,那就少了许多乐趣。
  其实万事万物都一样,太直白就少了含蓄的情调,男女之情尤为如此。
  走出电影院,已是晌午,阳光明媚,暖风袭人。
  “我们去吃饭。”韩时也没问她,径直就做了安排。
  坐在车上的苏小燕悄悄打量,他的侧脸线条硬朗,只有笑的时候,才柔软几分。他应该是个强势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她能消受得起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愿费心思想,于是转头看着窗外。
  他带她来的是家很寻常的餐馆,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出奇,走进里面,大堂也没什么出奇。
  俩人拣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三菜一汤。上菜的速度也令人不敢恭维,比某些出名的菜馆还慢。想她苏小燕跟在周敏身后,也是吃遍了S城大小餐馆的。
  等到第一道豆鼓蒸排骨上的时候,她都饿慌了,也不管风度礼仪,吧唧就连吃了三块,再喝口啤酒时,才发现这家餐馆的妙处。普通的家常菜,吃后令人回味无穷,竟停不下来。
  “别急,后面还有菜。”
  第二道菜是炒鹅肉,入口竟然比一般的猪肉还嫩滑,须知鹅肉在家禽里肉是最粗的。她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鹅肉,当然又是吃个不停。
  等到肚子垫了个底,她才抬头,对面的人也在不紧不慢地吃,盘子里的骨头不少,可见他的食量不小,可举止很斯文,和她知道的男人都不一样。
  在她家,她爸,她哥,吃起东西都是狼吞虎咽。有限的几次相亲,吃相好看的男人也没碰到过。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个,她自己的吃相也并不好。
  可真正碰到了这么个人,还以自己男朋友自居,并且就坐在她的对面,苏小燕还是有些自残形愧的。
  她抓起纸巾,擦去嘴角的油腻,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韩时突然笑了,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小燕有些羞怒,他肯定是讥讽自己,不像个淑女。可触到他视线源头的眼眸深处,竟是极其绅士,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家餐馆的点心也很好吃,你可以留点肚子。”韩时很体贴地建议。
  苏小燕吃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就算是五星级酒店的点心也没有这家小餐馆的可口。
  尽管胃里塞得满满的,她还是忍不住吃了好几个。
  “韩时,这家餐馆味道怎么好,怎么不出名啊?”她忍不住问。
  “你看看它的就餐率,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苏小燕刚才一直顾着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根本无暇关注周围。现在打量下,才发现周围的座子都坐满了,还有不少人在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等位置。如果不是他们来得早,恐怕也得等位置。
  这顿午饭是吃得她心满意足,恨不能做这里才常客。出来的时候,外面等餐的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苏小燕站在台阶上等韩时取车,无聊地取出手机玩游戏。有人从身侧擦过,然后打住,“小燕。”
  她抬头,笑得灿烂,“周敏。”
  她也寻到了这个好地方。然后,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个男人搂着她的腰。
  赵军油嘴滑舌的,苏小燕对他印象并不好。总觉得这人不牢靠,见着了,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倒是不以为忤,满脸笑意,“刚才敏敏还念叨你,说是往年初三,你们两人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今年多谢你成全啊!”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能怎么?苏小燕笑咪咪说,“咱们周敏可是抢手货,你可得看紧点。”
  周敏听后,心里发笑,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她现在说话也会耍心机了。
  赵军果然很紧张,“那是,我可得看牢点。”
  对男人,可不是得耍点手段。再好的女人,在一起久了,就失去新鲜感。看见外面的野花,忍不住也会摘上几多。只因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特别是男人的本性。
  可要是家花遭外人窥视,男人的所有权受到挑衅,就会激起他的保护欲。女人适时给男人制造点危机,是保持感情持久的良方之一。
  “都碰一块了?”韩时已来到她身边,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哥。”赵军叫了声,见对面俩人行迹亲密,眼珠子都快掉下了。
  要知道,韩时身边可是有一两年没有女人了。
  说来也怪。
  早几年,韩时身边可是姹紫嫣红,群芳围绕,可打前年,就像个和尚一样,不近女色。身边的朋友看着心急,免不了拉个皮条什么的,可他愣是百毒不侵。就算是七仙女下凡,送到他身边,也不多看一眼。
  大家那个失落啊!以前去哪好玩的地方不得叫上大哥,可现在人家根本就不甩。失去了主心骨,大家玩得也没那么起劲了。可日子还得照过。
  赵军心想,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又热闹了。
  韩时见他眼珠骨碌转,淡淡地说,“别瞎想了。”说完,拉着苏小燕的手就走了。
  赵军这次是彻底石化了。牵手!记忆中,那可是多少年前,才玩的把戏。就他所知,韩时女友交过不少,可大多只能算是女性朋友。正儿八经地谈过得,几乎是没有。
  车子穿过一条条街道,驶向高速公路,下来后,马路两旁的庄稼地搭满了大棚,路旁的松树沐浴在阳光下,愈发葱郁。
  “出外走走,真好!”苏小燕叹道。
  韩时开得更慢了,路旁的景物在缓慢地移动,一切,几乎都触手可及。
  苏小燕贪婪地看着,希望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
  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住在郊外。这里有清新的空气,广阔的天空,大片的绿色,怎么能不令人向往?
  手机铃声响起,苏小燕下意识地摸摸手机,没有震动。
  “路汶,什么事?”韩时非常严肃地问。
  “队长,今天我们抓到了一个惯偷,他有上次南山街飞车党抢项链的线索。”
  “好,你们仔细审,我马上去局里。”韩时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好握着手机。
  果然,美好的事物都是不长久的。苏小燕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外面的景物。
  “苏小燕,我在北京路放下你,你自己坐车回家。”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命令的语气,也许是平时发号施令惯了。
  她明白。可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车子开得飞快,几分钟后就停在路边了。她的手按在车把上。
  韩时的手掌恰在此时搭在她的肩头,低声说了句,“干警察就是这样。”
  苏小燕背对他,点点头,就下车了。可心情好多了。
  此后,一直到元宵,韩时也没来找过她。
  刘心琴闲来无事的时候,会问上几句,这人怎么回事?哪有热恋中的男女十天半个月不联系的。
  头两天,苏小燕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过了一星期,她开始冷静地思索他的所作所为。对他的行为有了点理解。半个月后,就想得很清楚明白了。他一定是后悔了,然后就不来找她了。
  两人在一起,原本就是月老牵错了红线。起初韩时或许是没发现,或许是将错就错。
  等到他清醒的时候,红线也就解开了。
  就算是想明白了,苏小燕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错过了他,她到哪里再去找这么个出挑的男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果她一开始就没遇见韩时,也就不会有什么妄想,那找什么男人不是找。可遇着了,还唾手可得,结果却飞了,感受就不一样了。
  苏小燕怅然了半个月,心态慢慢地恢复平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怪,只能怪俩人没有缘分。
  元宵过完了,也该上班了。
  苏小燕的惆怅,难受都在正月里消化掉了。只是眼看还有半个月,全家就要搬回以前的房子,那急切地想成家的念头,如同雨后的春笋节节往上窜。
  走到大街上,看见青年男女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会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晚上回家,坐在公车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她会幻想其中的一间小屋就是自己未来的家。
  就算是上课的时候,讲到某些历史人物,她也会幻想成自己穿越到古代,然后就成为了将军夫人之类的。
  苏小燕知道,她快疯了,或者她已经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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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韩时,应该是一个月之后了。
  那天下班后,苏小燕和柳英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大马路上停着一辆老爷车,主人正倚靠车门。
  “哇,帅哥!”柳英惊叹。
  苏小燕想不注意到都难。总算露面了,在失踪一个月后,某人不声不响地再度出现了。苏小燕心中冷笑,装作视若无睹,挽着柳英的胳膊,朝公交站台走去。
  无奈,身边的女人不配合,停止了脚步。
  “怎么了?”苏小燕侧头看着她。
  柳英指指前面,面带花痴状,说不出一个字。
  某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苏小燕有越过去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很客气地打起招呼,“韩时,你好。”
  韩时没有配合地说上一句:苏小燕,你好。
  反倒是微笑着对柳英说:“向你借个人。”在柳英拼命点头的时候,握住了苏小燕的手,往原路折回。
  苏小燕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边,起初微弱的不满,待走近车边时,烧成了熊熊大火。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韩时,别跟我来这一套。”
  韩时沉默了会,皱了皱眉,打开车门,“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苏小燕见校门口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走出来,还有几位熟悉的同事也朝这边望来。
  她只好咬着牙,上了车。
  心里恨得痒痒的。这人可真是精。刚才自己故意和他拉开距离,可他愣是不接招。想到柳英的呆状,又觉得好笑。都说女人太美了是祸水,男人皮相太好了也不是好事。
  车子迅疾地行驶在马路上,最后在一家餐馆前停下了,这家餐馆她认识,是本城一家知名的酒楼。
  见韩时停好车,就要下了,她情急下,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怎么了?”韩时蹙着好看的眉。
  苏小燕见他一脸无辜样,更生气了,“韩时,我不是你家的宠物,喜欢的时候就逗两下,不喜欢的时候就丢在一边。”
  韩时没做声。
  “韩时,我今天就想告诉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也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一说完,她就如释重负。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可一颗心一直是悬着的。总想着他会不会只想玩玩,等新鲜感过了,就另寻新欢了。见他没来找,起初是失落的,后来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就算是她急着想找一个人嫁了,这人也一定不会是韩时。这段时间,她是越想越明白了。
  可隔了这么久,他又找上门,算什么?
  她苏小燕条件再差,也是有自尊的。如果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他找错人了。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那样,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区别?
  是她的跑也跑不了,不是她的求也求不来。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这段时间在外地办案,所以没来得及找你。”韩时耐着性子解释。
  苏小燕冷笑,“你韩队长公事再忙,一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韩时缄默了。他无法自圆其说。
  苏小燕松开手,“麻烦你送我回家。”
  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看都不看他一眼。
  “苏小燕,你确定你想分开?”韩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语气很平淡。
  “我不仅确定,还肯定,还一定。”苏小燕仰着头回答。
  韩时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当下也冷着脸,迅速发动车子,未几就送她回家了。
  苏小燕看了时间,平常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只开了十分钟,坐得她心惊胆战的。
  等她刚下车,他就迅速发动汽车,扬尘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影,苏小燕叹口气,一切都回到原点,才是最正确的。
  韩时回到家后,第一次没有去看奶奶,而是直接上楼了。他脱去夹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后,倒了一杯,慢慢地喝下了一杯。
  走到露台,初春的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心里的火气倒也渐渐熄灭了。
  要说也是自己的错,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一个月不联系。他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完全确定。她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她不想继续,那就算了。
  一个女人而已,哪里找不到,至于这么大的肝火吗?
  苏小燕是不错,可像她这样的姑娘,一抓就一大把,别说是给他当媳妇,就是当女伴,排队的人也大有人在。他用得着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自寻烦恼吗?
  自我排解了半天,他也就释然了。
  而苏小燕眼见就要搬回家了,也加紧了相亲的动作。她甚至跑到婚介所登记了。没几天,所里就通知她,有一个适龄男,和她条件匹配,约好星期六晚上在帝皇酒家见面。
  苏小燕一听约会的地点,心里就对男子有了好印象。帝皇,在本城是数一数二的酒店,第一次见面就请吃饭,可见男的至少为人是大方的。
  既然别人有诚意,那她也得拿出点诚意,苏小燕出门前,好好地梳洗打扮一番。找出新买的橙色羊毛长裙,苗条的身形显现无遗。脸上未施脂粉,只是嘴唇抹点唇彩,衬得肌肤白嫩得像块豆腐。
  来到酒店二楼包间山水间,还未等她推门,里面就打开了。
  “是苏小姐吗?”
  苏小燕的耳朵嗡嗡作响,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这么悦耳,就像是这个季节的雨滴落在荷叶上,滴答滴答,煞是好听。
  待看到男子的面容,又是一呆。
  “是程萧萧先生吗?”她不确定地问了声。
  男子含笑点头。
  坐定后,苏小燕的眼睛还盯着他看。今天自己可有眼福了,这位程先生分明就是明星面孔,可比明星又多了分优雅的气质。
  如果以山来形容,那他就是庐山,而韩时应该就是泰山。两人的长相应该是不相上下,气质则迥异。
  吃饭的时候,程萧萧很少说话。不过,只要她看着他,就能见到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满是笑意。
  苏小燕感叹,人和人怎么差异这么大?如果是韩时,食不语的同时肯定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像是谁欠他钱似的。
  “苏小姐,菜还对胃口吗?”
  苏小燕才想到自己光顾着欣赏美色,都没吃什么。她感紧吃,以证明菜很好吃,实际上也确实很好吃。
  她吃的时候也没顾上说话,等吃饱了,才发现对方已经停下筷子,静静地坐在那,依然是面含笑意,看得人如沐春风。
  据婚介所的资料,程萧萧,年二十八,市纪委工作人员,家境殷实,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这样的人,应该是抢手货,怎么着也轮不着她啊!除非对方有什么小缺陷。来之前,她笃定对方外表肯定一般,不如她,那就合情合理了。
  可见到了本尊,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估计事情在哪里出了差错。苏小燕本着为大家负责的态度,问了句,“程先生,我的资料你看过吗?”
  “苏小燕,女,二十五岁,职业,初中历史老师,家庭成员,父母,一兄。”程萧萧看着她,“我说得对吗?”
  太对了,跟她登记时的简历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苏小燕抽出一张纸巾,擦嘴,“我爸爸下岗了,没工作。”
  “哦。”
  苏小燕见他脸色一点也没变化,再补充一句,“我家经济条件一般,说白点就是穷。”
  “哦。”
  苏小燕见他依旧面不改色,最后抛出一句,“我哥智力有点缺陷。”
  说完后,自己就轻松了。她估计婚介所肯定隐瞒了她家的真实情况。她可不想背着欺骗的罪名,等到双方关系确定后,才被别人揪出这些。
  据以往的经验,男人知道这些以后,大多会不愿交往,剩下的几个,都是她不愿交往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心里暗叹,不是不惋惜的。在她所有的相亲史中,他是条件最好的。
  不由暗骂自己,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为什么就不能进行小小的欺骗。反正是善意的谎言,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她的神色变幻莫测。
  程萧萧的脸色也起了变化。果然,婚介所没把事情告诉他。
  “我可没想骗你。”她又补充一句。
  突然,他发出噗嗤的笑声。
  苏小燕心慌,他是不是受刺激了,这顿饭是不便宜,估计他心疼了,“要不饭钱就AA制。这样,你就不吃亏了。”
  程萧萧认真地看了她很久,“你是个诚实的姑娘。一顿饭,我还请得起。”
  那就是说,没有下文了。
  苏小燕看看时间,九点多了,既然没她什么事,那她就该识趣地走人了。
  “那个,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搅你了。”她起身拉开椅子。
  “苏小姐,我很令人厌烦吗?”他坐在那,幽幽地问。
  “哪里,我真的有事。”苏小燕根本就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是闲得无聊,想找个人聊天?
  程萧萧也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苏小姐,一起走吧,我送你。”
  这人可真绅士,苏小燕又给他加了分,可惜再好也跟她无关了。
  走到门边,程萧萧打开门,侧头盯了她半晌。
  苏小燕摸摸嘴角,难道有饭粒?
  程萧萧又在笑,不过是无声的。
  走廊很长,墙壁上挂了几幅大型的苏绣,一看就是精品,价格不凡。想到刚才的那顿饭钱,她想,这酒店就是挂满了画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远处有几个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苏小燕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今天她戴了隐形眼睛,绝度不会看错的。可她真希望自己看错了,她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待会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人越走越近,她停在那,打算低头装没看见。
  “苏小姐,你怎么了?”
  程萧萧的声音成功地吸引了那几个男人的注意,视线齐刷刷地对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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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韩时穿着黑色的休闲衣,与往常穿制服的感觉完全不同,随意而稳重。
  他的脸部逆着光,睫毛遮住了眼珠,脸部的神情很模糊。
  苏小燕见他沉默不语,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闪人。
  不料,韩时踱步走至跟前,俯身对着她耳边悄声说:“燕子,几天不见,你瘦了。”
  说是悄声,可正好让旁边的人可以听得清。
  苏小燕先是一懵。燕子,俩人交往时也不见他这么亲热叫过。待听到后面的瘦了,更是不明白他是眼睛花了,还是感觉失调,明明她前几天秤了体重,比以前还重了几斤。
  韩时站直身体,叹了口气,“燕子,我想吃你做的梅菜扣肉了。”
  苏小燕糊涂了。俩人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做过菜给他吃,何来的梅菜扣肉?
  她不安地看着身旁的程萧萧,“我从来没做过。”
  程萧萧还是笑,不过是似笑非笑。
  她见他不相信,急忙补充一句,“真的,我真的没做过。”
  韩时看了两人一眼,“燕子,你这是何必呢?就算是梅菜扣肉你忘了怎么做,那红烧肉你总记得吧!”
  苏小燕简直被他逼疯了,大吼一声,“韩时,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声音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整个走廊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聚焦。
  韩时看着她笑了笑,有点无奈。就像是恋爱中男人看女孩发脾气,然后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苏小燕真得要抓狂了,可她打不赢他,就连话也说不过他,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发泄心中的不满。蹬蹬蹬就下楼了。
  程萧萧跟在她身后也下去了。
  “大哥,要不要派人盯梢?”赵军走至他身边。
  此时的韩时的脸上已换了一种神情,“我是警察,不是黑社会。”话虽如此,面色却暗淡了许多。
  走进包间,他靠在椅背上,喝了口酒,然后就拿起酒杯,出神地看着里面流动的液体。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就沉闷多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身边的赵军见他面色不对,拽过身边的女子,“你去陪陪大哥。”
  女子生得极其貌美,唇边还有颗美人痣。
  旁边的人忙起身,空出个位置,美人痣就坐下去,人还未坐稳,身子就倾过去,却又没有挨到,空出了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
  “大哥,光喝酒不吃菜可是会伤胃的。”她的声音带着苏杭的口音,像是酿好的米酒刚打开,未饮人已经先醉了。
  韩时应该是没有听到,动作表情一点也没变。
  美人痣见他没反应,夹了个炸肉丸放在他面前的碗碟里,柔声说:“大哥,你就吃一点,求求你,求求你了。”
  声音娇得都可以滴出水了。
  见韩时不为所动,索性夹起丸子递到他嘴边,“大哥,吃罢!”
  韩时终于动了。
  他抬手挥去她的手,丸子在半空中化成优美的弧度落入汤里,发出嗤的响声。
  然后,他起身对着美人痣说,“别乱认哥,你还不够资格。”
  说完后,推开椅子,就朝门外走去。
  大家都被这幕惊呆了。
  以往的韩时虽然不带女伴,可真有女人上前献殷勤,他最起码会保持应有的礼节。
  绝非像现在这样毫无风度可言。
  只有赵军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小燕。从上次在餐馆门口见到韩时和她在一起,他就明白这个女人不简单。
  门外的韩时起初是大步走,还来是小跑,最后是疾奔到了停车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切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汽车在马路上飞奔。
  他的面上还是一潭死水,看不出喜怒,只是握在方向盘上手背的青筋比往常明显。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看到苏小燕的那刻,心里突然就冒出一股无名之火,那火烧得他说出那些乌七八糟的话。
  什么梅菜扣肉,什么五花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居然还那么逼真,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原来不光女人会演戏,男人真要演,更胜一筹。怪不得,大制作里真正挑大梁的都是男的,女明星只能当花瓶。
  春风很凉爽,夜色很迷人,可他心情很低落。
  韩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说,离开了才知道她的好吗?她好吗?她到底有多好?
  韩时在心里自问。
  和她认识不久,相处的时间更是不多。可分手的头些日子,还真的想过她。
  那天和路汶出去办案,路上见一女子的背影极其熟悉,他还特意追上前,待看到正面,才发觉错了。
  路汶当时问他,队长,是不是想女朋友了。他说,没有的事。
  那时,已经分手了。可他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状况。
  再几天,忙于工作,倒也没想过她。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可今晚见到她和那个男子并肩而行,亲密无间的样子,他的心窝就想被什么堵住了,闷得慌。
  怎么了,他是怎么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男性的自尊受伤了。这里才刚和他提出分手,那里就和别人卿卿我我,换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了。
  韩时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驶向何方。等车子停下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到了这里。
  驾驶室黑漆漆的,他点了根烟,夹在指中,火星微弱,烟雾袅袅。
  他想,自己是疯了,都分手了,还跑到这里干嘛?
  认真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是真正恋爱过,只有一次约会,还没敲开恋爱的门,就离开了。
  既然她一个转身就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他又何必眷恋呢?
  他狠狠吸口烟,将烟熄灭。汽车像一股旋风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只有那还来不及坠落的尘土证明他曾经来过。
  苏小燕和程萧萧见了一面后,就没有下文了。心里对韩时是恨得不行,每次碰到一个稍微顺眼的男子,就会倒霉的遇见他。上次是陈序,这次是程萧萧。
  韩时就是她的命中克星,只要遇见他,她就别想桃花开,就算能开的,也是烂桃花。
  就在她的一片埋怨声中,搬进了新家。
  未几,王珍就进门了。
  狭小的空间里,多加了一个人,还真不习惯。苏小燕原本以为王珍进门后,肯定能帮忙做点家事。不想,王珍自小左手有疾,生活自理是可以的,可什么忙也帮不上。
  每天吃完饭,碗还是苏小燕洗的。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王珍的一些小的生活习惯。每次吃完饭,都是用洗脸的毛巾擦嘴,苏小燕提醒她几次,她嘴里答应着,可下次又忘记拿纸擦。
  也奇怪,王心琴可是最讲究卫生的,可见了王珍的一些行为,却很少说些什么。
  每天呆在家里,对苏小燕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这天晚上,洗好碗,苏小燕走出了家门。她现在急需一种麻醉,能让自己忘记烦恼。
  不知不觉走到了本城最大的酒吧夜色。
  她踌躇了会,还是走进去了。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点了杯红酒,自饮自酌。
  夜色的装修看上去很有特色,墙壁贴着紫色的壁纸,在灯光下,散发出魅惑的光芒。
  苏小燕仰头喝光了,又叫了一杯。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至少现在她脑海里空蒙蒙一片,再没有心思去想些烦心的事。
  “姐姐,你好。”
  苏小燕抬头,见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坐在她对面。对于陌生男子,她一般是不愿搭理的。可这名男子模样看上去很是纯真,她也就放下了戒备。
  男孩面前的是一瓶白酒,他倒下一杯,然后一口喝光。接着,他又倒了两杯,都是一饮而尽。
  苏小燕眯着眼,心想,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她很少喝白酒,酒量也不大,也就是三四两的量。
  男孩再倒了杯,将酒杯推至她面前,“姐姐,我请你喝。”
  白酒的香味醇香诱人,扑鼻而入。
  苏小燕肚子里的馋虫就那么一点点被勾活。她看着酒杯,咽下了口水,摇摇头。
  男孩笑着将酒杯拖回,手支着下颌,挑衅地看着她,“不敢喝?”苏小燕这人受不得激,又见他年轻单纯的样子,料想也不会使什么坏,就伸手将杯子拖曳着到自己面前。缓缓地举起,看了男孩一眼,喝了一口。
  一喝就不可收拾。这酒和别的白酒不同,入口不辛辣,回味绵长,越喝越想喝。
  也就眨眼的功夫,一杯酒就喝光了。她将杯子杯口朝下,挑衅地回看男孩。
  “姐姐,真行。”男孩竖起大拇指。
  苏小燕将酒杯沿着桌面推至他面前。
  男孩再度给她斟满,酒杯又推回到她面前。不知不觉,苏小燕已经是三杯下肚了。
  她边喝还边奇怪,怎么白酒喝着一点事也没有, 比红酒酒劲还浅。
  对面的男孩此时只是拿着杯子,光看不喝。时不时还夸奖她几句,“姐姐,你可真豪爽。”
  见她三杯酒下肚了,男孩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往前探,满脸嬉笑地说:“姐姐,是不是失恋了啊?”
  “胡说。像我这么人见人爱的美女,怎么会失恋!”苏小燕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
  “姐姐,你可真漂亮!”男孩的身子继续往前,脑袋都快到她面前了。
  苏小燕眨了眨眼睛,觉得男孩的脸越变越大,一会儿竟成了两个人。
  “你会法术。”她的手指戳到男孩的鼻子。
  男孩的眼睛露出狡黠,他的手轻握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口气,“姐姐,我不止会法术,我还会魔术,想看吗?”
  苏小燕歪着脑袋,看着他,咯咯笑出声。
  男孩深吸气,放下她的手,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姐姐,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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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燕神智早就糊涂了,还真把他当弟弟,笑嘻嘻地说:“好,弟弟,送我回家。”
  她的头枕在男孩的肩头,身体也完全倚靠他。
  男孩的手搂在她腰间,脚步加快,恨不能马山就到家了。
  从在酒吧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就没有再移开。乌黑的秀发,白嫩的肌肤,还有那嫣红的嘴唇,无一不在向他发出邀请。
  凭他混迹酒吧几年的经验,这女人还是个雏,那神情,动作过于生涩。想他贾庆可不是乳臭味干的小毛孩,历经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女人往往被他清纯的外表所骗,却不知他早已是采花高手。
  贾庆走到门口时,低头看路,不小心撞到了一具坚硬的身体。
  “你谁啊?敢挡小爷我的道。”他骂骂咧咧。
  在夜色酒吧,谁不让他三分,他大哥可是本城黑白两道通吃的贾庄。
  话音未落,手已被人牢牢地抓住。
  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长裤,眼眸锐利的,看得人心发抖。
  “松手。”
  贾庆懵了。明明该松手的人是面前这位冰山,怎么喊他松手?
  “放开这位姑娘。”
  贾庆总算明白了。输人不输气势,他先是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看上去极其无辜,“大哥,她是我姐。”
  男人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别在我面前玩,我数三下,再不放手后果自负。”
  贾庆自小在道上混大的,见这男人的外形,气度不似普通人,心里也有点怵。可碍于面子,又不能示弱,只好硬着头皮充英雄。
  “你可别乱来,我哥是贾庄。”贾庆声音不大,可够大家都听得到。
  门口的保安上前介入,“说不定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大哥,你和贾庄是一家人,我怎么不知道?”
  “赵军,别瞎搅合。”
  只听咔嚓声响。
  “哎呦,我的骨头折了。”贾庆痛得直跳脚,那还有心思去楼苏小燕,本能地就松手了。
  男人跨步上前,捞起她的身子。
  苏小燕眼眸半垂半开,见是他,嘴里嘟囔,“韩时,我还要喝。”
  韩时两字如平地惊雷炸醒了贾庆和门口夜色酒吧的保安。
  只要是在本城娱乐场所混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但凡搞娱乐的,背后总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什么卖*淫,卖粉,和黑势力勾结之类的。本城娱乐城的大佬,包括贾庄,最怕最佩服最恨的人也就是韩时。
  怕他是因为只要落在他手里,就别想徇私舞弊。
  佩服是因为他的一身正气。
  恨他则是因为许多弟兄落在他手里,都进了监狱,吃牢饭去了。
  韩时见贾庆惶恐的模样,淡淡地说:“我坐不改姓,站不改名,就是韩时。工作单位就是北区公安分局,电话*******,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贾庆哪里还说得出话,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俩离去。
  刚想走,不料膝盖又被人踹了脚,“小子,招子放亮点,我大哥的女人也敢动。”
  贾庆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门口的保安也不敢扶,瑟瑟地躲在角落。
  赵军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韩时开着车,车内酒气弥漫,苏小燕则是东倒西歪地靠在椅背上,已是睡着了。
  他此刻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后怕。如果,今晚赵军没有拉着他来夜色喝酒,那苏小燕此刻应该是坐在那个陌生男人的车上。
  这段时间,他好好想了一番。既然他是要结婚的,既然他找不到比苏小燕更合适的,既然他不讨厌她。那他何不给自己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
  原本他打算明天就去找她的。
  还好,今晚遇到了,不然真出事了,依苏小燕的性子,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或许是看走眼了。以为她是个单纯,偶有点小性子的姑娘,可现在看来,能孤身去酒吧喝酒的女人,决不是什么小白兔,也不会是他以为的偶有利爪的小猫。韩时都找不出什么贴切的词来形容了。或许,对他来说,她不仅是个选择,更是一个挑战。
  车子原本是朝她家驶去,可看看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韩时又改变了主意,车子掉头驶向了京山路。
  一路上有好几家大酒店,韩时踌躇着踌躇着,还是将车驶入了熟悉的小路,在一栋不起眼的楼房前停下了。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四周树木葱郁,环境还不错。
  韩时打开车门,搀扶着她往前走。苏小燕今晚喝得过量了,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跄的,像是随时会摔倒。
  他索性打横抱起她,上了楼。好在楼层不高,到了二楼,就放下了。
  韩时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这是套小二居室,面积不大,也就五六十平方,客厅还挺整洁的。屋内电器家具都很齐全,还挺新,可是款式有些老旧,估计是以前置办的。
  有两间房,他想了想,抱着苏小燕进了较小的一间。这间房的床是个单人床,特别的狭窄,她一睡上去,床就没空地了。
  韩时蹲下,脱去她脚上的鞋子,然后盖了层薄薄的被子到她身上。
  转身出门的时候,他轻轻地阖上了门。客厅一片黑暗,许久没来,灯早就坏了,钟点工通知了他几次,可他也没工夫来换。
  他走到另一间房门口,手按在门把上,刚想旋开,停顿了片刻,还是松了手。
  坐在沙发上,韩时脸上一片沉寂,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了吸了口,有点苦。
  抽完了烟,他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数着星星。
  好不容易刚有点睡意,里间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他迅速地翻身起来,冲到里间去,啪嗒按亮了灯,地上的小板凳翻倒了,苏小燕则扶在书桌边沿,脸色苍白。
  “怎么了?”韩时上前扶住她。
  苏小燕的手原本捂住嘴,突然就松开了,嘴里的污物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流个不停。
  韩时一个躲闪不及,衣服裤子上都沾到了。苏小燕也好不到哪里去,胸面前一大片黄色的污物,脚背上也是一堆。
  她看着他,眼里雾蒙蒙一片,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时苦笑,女人喝醉了,比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书里老说什么醉美人,引人兽性大发之类的,看样子,绝对是以讹传讹,只要是酒鬼,管它男女,都引不起异性的兴趣。
  至少,他现在就没那个心情。
  韩时拖曳着苏小燕来到洗手间,打开热水器,哗啦啦的热水就注满了浴缸。
  苏小燕迷茫地睁着眼,扑通就坐进了浴缸,水瞬间溢出,流满了一地。
  白色的衬衫湿漉漉的,里面的黑色的胸围包裹下的乳*房呼之欲出。
  韩时的喉结动了动,解开扣子,脱去她的衬衣,触手处滑腻一片。
  然后是长裤,三角裤丢在浴缸边。
  苏小燕躺在浴缸里,眼睛都没有睁开。
  韩时蹲在一旁,拿起一块香皂就往她身上涂抹,细腻的肌肤和着雪白的泡沫,那触感竟在他体内极其层层波涛。
  波涛不停地在翻滚,就像是困住笼里的野兽,即将出笼,势不可挡。
  韩时口干舌燥,手艰难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他不敢再耽搁了,迅速地拿起一块大浴巾擦拭好她的身体,然后抱着她走到客厅。不过这次没有放她去小房间,而是打开了隔壁的门。
  那间房有张双人床,上面还垫了松软的席梦思,苏小燕躺上去的时候,哼了声。就连她睡着的人,也知道换了个好地方。
  韩时转身就离开了,进到浴室,也不用煤气,直接就冲冷水澡。他现在的体温绝对是超过了三十七度的正常体温。
  看来,书上没说错,女人就算是醉酒了,杀伤力还是有的,不仅是有,而且是巨大的。
  韩时洗澡的时候,眼前晃过的就是那具鲜活青春的胴体。他知道苏小燕的身材好,不过没想到是那么的好。
  身体纤细,可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胸部不大,可是很饱满,腰部纤细,衬得臀部翘起,下面……
  韩时不敢再向下去了,再想下去的结果,绝对是鼻血喷射,甚至会引人犯罪。就算他是一名警察,一名纪律性很强的警察,也不能保证不犯错。
  套上睡衣,还是新的,触感极其柔软,放在衣橱里有好些年头了,韩时心头火焰渐渐弱下去了。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已是夜半两点。还有几个钟头就天亮了。
  还能眯几个小时。
  小房间刚打扫了,可还是有股怪味,他想想依旧睡在沙发上,不过多拿了床毯子。
  沙发挺长,可他睡在上面,手脚还是伸不开,只能蜷缩着。疲倦了一天的他,迷迷糊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他睡觉一般入睡快,质量高,基本是不做梦的。可今晚邪门了,脑子了就像是在演电视剧,画面感极强,有个女人,长发遮住了脸庞,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韩时睡得很不安稳。身体莫名其妙地发热,嘴唇也干渴地要命。他挣扎着正打算起来。
  “韩时。”
  难道真的有鬼?他屁股下像装了弹簧,人就坐在沙发上了。
  看清了面前的人,心是安定了,可体内的邪火又冒出来了。
  也不能怪他,谁让苏小燕只裹着一条浴巾,胸前大片春光外泄,修长笔直的长腿也裸*露在外,在黑暗里,愈发显得白嫩晶莹,似乎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什么事?”他硬梆梆地问。
  苏小燕显然还没有醒酒,嘴里含糊道:“我口渴。”
  口渴,谁不渴?韩时心里想着,不过还是起身去厨房烧了壶水。
  水很烫,他又在冰箱里翻出了冰块,加了两块进去。
  端到苏小燕面前,她也不客气,咕噜噜就喝下一大杯,喝急了,水滴答滴答就沿着下巴,颈脖,然后停留在锁骨凹凸之处,不动了。
  韩时别过头,心想,今晚是不是老天爷特意来考验他的。他定力一贯不错,可男人是经不起考验的。特别是他这样,过了几年和尚生活的男人,更加经不起考验。
  “韩时,你不渴吗?”苏小燕的眼还是蒙蒙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水珠。
  韩时的脑袋刚好转过来,好巧不巧地见到这一幕,腹部热浪顿时翻滚,他身子前倾,大拇指按在她锁骨处的水珠上,对着她耳边说:“别挑逗我了,男人是经不起诱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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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ree91 于
18:46 编辑
  苏小燕头往后倾,很无辜地又问了句,“你渴吗?”
  韩时看着她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珠,低声说了句,“我都渴了一晚上了,你得帮我。”
  苏小燕只觉颈脖处痒痒麻麻的,嘴里嘟囔,“韩时,你们家有蚂蚁。”
  “你先回答我,我就帮你抓掉。”韩时的手已经虚搂住她的腰,嘴更是贴在她耳垂边了。
  苏小燕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他怎么喝口水也要她帮,下意识地就回答,“那你喝呀,我都痒死了。”
  她是在叫韩时喝水,可落在他的耳里,意思就变了。
 & &******
  苏小燕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于是悄悄地穿好鞋,打算溜了。
  “这么早,去哪儿?”
  苏小燕原本背对着床,身子僵了下,脸上试图露出笑,“哦,我要去上班。”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接着是啪地一声,估计是在系皮带。
  脚步声响起,男人走到她身后。
  苏小燕始终不敢回头。不过是一场酒后乱性,严格说来,她还是受害者,怎么就怕成这样,竟然不敢看他一眼?
  韩时已走至门口,身子倚靠在门框边,看着她,“这里很难坐车,等下我送你。”
  苏小燕抬头看着他的下巴,嗯了声。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往下看,衬衫的扣子没有系,麦色的肌肤显现无遗,腹肌很明显,显然是长期健身的结果。
  她出神地看着,直至眼前的人走向客厅,才发现自己荒唐到了何种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他的身材,简直是神经错乱了。
  韩时到客厅先是倒了杯水,见她来了,递给她。
  苏小燕嘴巴还真干渴。醒来后,大脑一直处于极度紧张中,连口渴都没有感知。见到水杯的那刻,才发现渴得不行。
  一杯水,很快就下肚了。
  她抬头看着韩时,目光迷惑。
  韩时适时地说了句,“你昨晚一直闹着口渴。”
  他的话明明最正紧不过,苏小燕的脸却红了。照这个意思,昨晚还是她主动积极,缠着他不成?
  出门的时候,苏小燕觉得自己要表态。她是吃亏了,可她不愿服软,更不愿被别人瞧不起。
  “韩时,昨晚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她看着他,又补充一句,“就当没发生。”
  韩时刚打开门,听到她的话,脚步停住了,“苏小燕,我会负责的。”
  上班的时候,苏小燕还在想,韩时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是补偿她一笔钱,还是给她一点感情的施舍。
  如果是前者,她有些踌躇,出于自尊应该拒绝,出于理智应该接受。现在她家,包括她本人最缺的就是钱了。在柴米油盐面前,可笑的自尊算得了什么?如果是感情那就算了,那些游戏她玩不起,也不想玩。
  还没容她多想,两天后,一条来自韩时的短信给了她答案。
  手机响起时,她正站在水池边,手就着围裙擦了几下,就按下按键。
  然后,她就看到五个大字:嫁给我。韩时。
  苏小燕以为自己眼花了,手大力地揉揉眼睛,那几个字依然在那,无比清晰。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负责。
  苏小燕从不敢置信中醒来。韩时他竟然向她求婚?如果说是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何况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不过,这也太荒谬了。和他认识至今几个月,就算中间有过交往,她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嫁给他。
  她手指按在键上,正打算拒绝。
  不料,手机再度滴滴响起。
  依然是短信,不过内容稍长:苏小燕,我是认真的。我说过,我是以婚姻为前提和你交往的。算起来,我们交往也有三个月了。现在结婚,应该是水到渠成的。韩时。
  苏小燕倒是愣住了。没想到他还记得交往的事。其实俩人那几个月,也就看过一次电影,然后就分手了,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正经恋爱。可难为,他还放在心上。
  原本要发的信息就胎死在腹中了。
  走到客厅,母亲沉浸在伦理剧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父亲躲在房间听收音机,而苏武和王珍在房间打牌。家里,根本就没有她立足的地方,只有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她的家。
  苏小燕返身折回厨房,拿出手机,不假思索就打下:好。
  然后,她给周敏拨了电话,“我要结婚了。”
  那边半天才反应过来,“和谁呀?”
  “韩时。”
  “和谁?”
  “韩时。”
  “和他?你这事我看着不牢靠。”
  “为什么?”
  “他以前挺风流的,和不少女人厮混过。前两年突然转性了,也不爱玩,也不找女人。要我说,他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突然就想娶你了?这事蹊跷。”
  苏小燕不做声。
  “要我说,在他眼里,你也就是朵小菊花。人家姹紫嫣红,什么花没见过?”
  苏小燕轻声说:“我不做花,我只做棵草。”
  再好的花,也许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不如就做自己,真正的苏小燕就是一颗草,任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依然躲在角落里,倔强地生长。
  不求美丽。不求惊艳。不求怜惜。只要一块栖息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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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是会赶伴的,至少苏小燕是这么认为的。
  最近她可是喜事连连。首先三八妇女节,学校给每个人发了两百元钱,还有一张一百元的超市购物劵。
  同事本就和她相处融洽,最近关系就更好了。
  就连以前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组长,对她也是和颜悦色许多,也不叫她做什么杂事了。更令人惊讶的是,学校评优秀教师,组里只有两个提名,其中之一就是她。
  要知道,她进学校不过几个月,组里比她资格老的大有人在,比她教学水平高的也不少。她唯一可以值得称道的就是在学生中口碑还比较好。
  不过,苏小燕也不准备发扬谦让的精神,放弃这个资格。职场上,有些好人是不能做的。假设她高姿态地找领导放弃这个资格,学校准了,那倒没什么。如果不准,同事间的议论肯定就不会好听,准会说她假惺惺,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搬块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她不会去做也不想做。
  心情好,呆在家里,也不觉得那就是个牢笼子,每天做起家事来,格外有劲。就连一向看不顺眼的王珍,也没那么惹人厌了。就算她不出外做事,就算她做很少的家事,至少她对苏武还挺好的。
  春天可真是个好季节,春光明媚,春暖花开,春风送暖,春天就是个让人心欢畅的季节。
  没几天,她就接到了韩时的电话,说是奶奶想见见她。
  苏小燕知道韩时是行动派,不过没想到是他动作会这么的快。答应求婚也不过是一个礼拜的事,就要见家长了。
  韩时也是没办法,在家庭的压力下,他想慢也不行。奶奶刚出院没几天,身体又不好了。到医院检查,高血压,高血脂,血液浓稠度特别高,得吃药打针,要是再降不下去,就得住院做手术了。
  韩奶奶一听要做手术,可不乐意了。年纪大的人最怕的就是做手术,怕哪天一趟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就起不来了。她还没见着孙媳妇,还没见着曾孙子,她死活也不会去做手术的。
  正巧老家的一位远方表亲来了,靠算命为生的。他出了个主意,办场喜事给家里冲冲晦气。韩修德是个孝子,一听马上就照办。想着妻子属意蓉蓉,就找来韩时,打算哪天就把事办了。
  韩时一听,哪里会答应,马上就说自己有了女友,婚都求了。韩爸,韩奶奶一听,那还了得,还不赶紧带回家。韩时当然是乐意的。
  张秀琳知道了,并不满意,和韩修德还闹了一场。可一向不管家事的老韩这次是铁了心站在儿子一边。张秀琳孤掌难鸣,也就任他们了。
  星期六上午,苏小燕在家等韩时来接。特意还装扮了一番。她平常穿着很随意,也就牛仔T恤,今天特意翻出了为上班而买的套装。自己对镜子照了照,稳重,大方,特成熟。
  坐进车里的时候,韩时看了她一眼。
  苏小燕看着他的目光,绝对不是赞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有点不自信了,“韩时,这衣服还行吧!”
  韩时手扶在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半天,才说了句,“开车的时候,别说话。”
  苏小燕心想:就一句话,能影响你什么呀!心里愈发不自信了。忍不住再追问一句,“不会很难看吧!”
  韩时扭头瞟了她一眼,“十年后穿,估计还挺好的。”
  苏小燕一听,气得吐血。刚想回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立场说什么。是自己三番两次地要他发表意见的。再说,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隐晦的暗示这衣服太老气了。自己要是再说什么,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
  于是,一路上,闷闷不乐的,话也不爱说了。
  车子停靠后,韩时探身过来,啪嗒打开她身上的安全带,说了句,“也没那么难看。”
  苏小燕看着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也没那么难看,那就是说还是有点难看的。这人怎么说句好话都不会?
  走到电梯间门口,苏小燕看着身穿淡蓝色长衬衫,黑色长裤的韩时,冒出一句,“你也没那么难看。”
  韩时很镇定地看了她一眼。
  苏小燕假装没有接受到他的讯息,心里喜滋滋的。这就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走进韩时家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三位长者。
  苏小燕放下韩时准备好的给奶奶的钙片,给父亲的衬衣,给母亲的化妆品,给妹妹的歌碟。
  然后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奶奶好,伯父好,伯母好。”
  韩奶奶喜上眉梢,起身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多俊的姑娘。”这一拉,就没松手。苏小燕也就在她身边落了座。
  沙发另一端的张秀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舒坦。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眼光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进步。
  韩时坐在对面。见奶奶和苏小燕相处融洽,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婚也许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就算是向苏小燕求婚了,他也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对她,好感或许是有的,可喜欢吗?甚至于爱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韩时的思绪有些游离。
  张秀琳突然发话了,“苏小姐,你家里几口人?”
  “父母,还有哥哥,嫂子。”
  “父母是干什么的?”
  “妈妈是小学老师,爸爸,哥哥都没有工作。”
  张秀琳靠在沙发,看着自己的手指,“你倒是没撒谎。说实在的,我对你家的情况很不满意。可韩时中意你,我也就不便反对。只是我提醒你,以后进了门,言行举止都得注意点。我家比不得那些小门小户,接触的都是体面的人。我这人丑话说在前面,我不希望你给家里争什么光,可最起码不能丢脸。”
  说完,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都没看苏小燕一眼。
  苏小燕的脸胀红了。
  “秀琳。”
  “妈。”
  韩父和韩时同时开口。
  “孩子第一次来家里,你就不能客气点?说那么重的话干嘛?”韩修德的脸沉下。
  张秀琳瞠目结舌,没想到她家老韩竟然在小辈面前拆她的台。
  韩时也很诧异。
  在他家,父母之间,分工明确。韩父主外,韩母主内。在外面,张秀琳给足了老韩面子。在家,韩修德则任由张秀琳做主。像这样越权的事,还真是很罕见的。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家里来客人了,好热闹啊!”
  苏小燕抬头,只见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孩扶着扶梯而下。
  她走至苏小燕的面前,细细地打量,露出甜美的笑容,“姐姐,长得还不错。不过配我哥,还差了那么一点。”
  苏小燕笑了笑,没做声。她能说什么?人家作为妹妹只是实话实说。
  “韩心媛。”韩时冷冷清清地喊出她的名字。
  韩心媛嘟着嘴,磨磨蹭蹭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手揽住母亲的肩膀,撒娇地喊了声,“妈。”
  张秀琳拍拍她的后背,“心媛,现在有人翅膀硬了,哪里还会把妈放在眼里。”
  韩修德的脸上明显不好看。
  韩时则是讥笑。他妈在家里当家作主几十年了,现在竟然说没人把她放在眼里。也太会颠倒是非了。
  同情地看了父亲一眼。
  男女结合,家境相差太大,就注定了彼此以后地位的不平等。像他父亲,要人才有人才,要外在有外在,可惜出身工人家庭,就算在外面混得风光无比,在家里,还得听母亲的。
  谁叫当初他只是一个小警察,后来一步步的升迁都离不开老婆娘家的势力。就算他有实力,还得有人赏识,而张秀琳就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
  “阿姨,叔叔,开饭了。”保姆小王走了过来。
  坐在饭桌上,苏小燕看着碗里堆满的菜,头疼。可总得给韩时面子,人家殷勤地给她夹菜,不管是出于做戏还是真心,她总得好好配合。
  好不容易全部吃下肚了,才发现远处有一碗米粉蒸肉。在她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做这道菜。苏小燕盯着它,深吸口气,真香。
  还未等韩时反应,韩父已经将菜换至苏小燕的跟前。
  苏小燕夹了块肉,软软绵绵,香香酥酥,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得好。
  韩时见苏小燕陶醉的样,也夹了块,皱着眉吃下去。油腻腻的,简直难以下肚。
  吃饭的时候,桌上静悄悄地,没人说话,就连吃饭喝汤也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唯一突兀的,就是苏小燕时不时发出的吧唧声。后来她也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吃起东西来,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响。
  一餐饭,总算吃好了。
  回到客厅,保姆端来了几杯茶水,每人还配备了一只小碗。
  苏小燕看着韩时。
  韩时举起茶杯漱口,然后将茶水吐在杯子里。
  苏小燕依葫芦画瓢做了一遍。她知道有些讲究的家庭,喜欢饭后漱口,美其名曰是保护牙齿。可是用这么好的茶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沙发还是那个沙发,客厅还是那个客厅,苏小燕也还是那个苏小燕,可心境和早上刚来已大不相同了。
  何谓门第,她现在才领悟到。
  门第,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也不是一个职位上的差距,它会真真切切反应在彼此的生活中。
  像刚刚漱口的茶水,入口清香甘甜,一喝就知道是上好的毛尖,可他们家竟然拿来漱口。
  在她家,还是有年过年,学生家长送过一小盒,才二两,全家人当宝贝似藏着。只有来了客人,才拿出来招待。
  苏小燕和韩时认识至今,从未意识到俩人之间的差距。她眼里的韩时,平常就是一身警察制服,偶尔穿的便装,看上去不错,可也不至于让人惊吓。不像是某些小说里描写的高干子弟,动辄就穿上万的名牌。
  开的车也是二手货,毫不起眼。
  可今天的经历,让她明白,也许是她走眼了。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
  韩修德开口了,“韩时,你看哪天去小燕家,和她父母说说。约好个时间,两家大人见见面,把事情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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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燕一听,当然是感到很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连韩时也感到很突兀。
  不过,这也是他乐于见到的。与其和母亲挑选的那些名门闺秀结婚,还不如和苏小燕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很自在,也用不着维持干部子弟的形象。
  既然早晚都要结,那么何不趁早?趁热打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晚上苏小燕回到家,意外的安静。
  刘心琴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苏忠勇则在旁边帮忙绕线。
  “爸,妈,哥哥他们呢?”
  “出门玩去了。”
  苏小燕小心地坐在沙发对面,看着母亲织毛衣,织衣服用的是特小号的针,一看就是给小孩织的。
  刘心琴抬头见到她的神色,微笑着说:“王珍怀孕了,你要做姑姑了。”
  苏小燕先是一喜,继而一惊,最后有些失意,然后又释然,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团和稀泥,说不出的滋味。
  苏忠勇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
  好啊,父母心想事成,马上就儿孙满堂了。这个好消息来的真是时候。
  苏小燕无心聊这个,索性单刀直入,直说了,“爸,妈,我要结婚了。”
  犹如一记重 磅 炸 弹,父母异口同声地喊着“啊?!”
  苏小燕紧接着补充道,“男的你们也认识,就是上次来过我们家的。”
  刘心琴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活计,满面春风,“就是那个韩时,小伙子还不错。”
  “就是人家条件太好了,小燕嫁过去怕是会吃亏。”苏忠勇小声地说。
  刘心琴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嫁你这样的就好了,整天为吃穿发愁。累死累活的,什么好也没落着。”
  苏忠勇低头不语。
  苏小燕心里叹气,如果世界上的夫妻都像她父母一样,那还有结婚的必要吗?完全是凑合,为了凑合而在一起。
  “这个星期,他父母想和你们见一面,商谈一下结婚的细节。”不过她现在也只有勇往直前了。
  “好啊,你也二十五了,早该结婚了。想当初,我二十岁就结婚了。”刘心琴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苏小燕看在眼里,只觉陌生。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也就是两家家长会面的日子。
  韩时家把地点定在本城最有名的休闲场所红楼。这家休闲场所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它顾客多,相反它那里的大厅经常坐着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包间还好,上座率估计有个四五成。
  确切的说,它并不是出名,而是有些神秘。因为这家休闲会所是省某事业单位下的三产,并不对外营业,所有的顾客都是省市领导级的人物。他们来消费也不用付现金,签单而已,至于最后付没付钱,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星期六一大早,苏小燕就起了床。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虽说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想到韩时他妈的态度,心里还是有点慌。
  今天的衣着她一改那天的套装,穿了件长袖连身裙,浅橘色,看上去明亮又不失大方。想起那天韩时看她的眼神,心里就不爽。
  坐在客厅里的小餐桌边,她喝了碗稀饭,吃了根油条,才见到刘心琴施施然地从卧室走出来。
  今天的她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扑了点粉,遮住了颧骨上的蝴蝶斑。看上去比平常年轻了几岁。
  苏小燕暗叹,母亲年轻的时候是有多美,就算历经岁月的洗礼,可略施脂粉,美人的轮廓就显现无疑。
  刘心琴显然心情很好,吃早点的时候没有板着一张脸,对苏小燕,苏忠勇也和气多了。
  吃完了饭,三人坐在沙发上。
  刘心琴拿出牙签剔了会牙,然后看着苏小燕,“我看韩时家也算是大门大户的,别的要求我没有,结婚的礼金钱可不能少。”
  苏小燕心里咯噔一响,“那要多少,说多了也不太好。”
  “也是,咱们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苏忠勇附和。
  刘心琴讥笑,“反正你们做惯了好人,这个丑人我去做。咱们家娶媳妇,可都给了三万。依他家的情况,十万总不算多。”
  父女俩默不作声。
  在S城,普通人家嫁女,一般礼金钱也就一到两万,按照习俗,女方得全部买家电,或者是床上用品,陪嫁过去,一般是不会有钱多的。碰上家境好的,女方还得倒贴。
  十万块钱,已经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中午来到红楼,苏小燕只看到了韩时和他妈,他爸和奶奶都没有来。
  张秀琳还算是有风度,起身招呼,“亲家,过来坐。”
  苏小燕打量了下包间,足有上百个平方,一道巨大的屏风将其隔离成两个空间,外面是会客的,里间则是用餐的。
  刘心琴稍有点局促,作为一名小学老师,她所见的世面也有限。小心地在张秀琳对面坐下,然后微笑着说:“亲家,怎么不见亲家公?”
  张秀琳靠在沙发背上,“他呀,瞎忙。早上接到市里王书记的电话,一起去钓鱼了。我勒令他中午必须赶回来吃饭,今天是孩子的大事,再忙也得抽空来。”
  电视里,报纸上的名字从她口里轻飘飘地说出来,听着刘心琴很不舒服。果然,这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她无需做什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别人明白双方巨大的差距。
  “妈,喝茶。”韩时招呼起刘心琴。
  苏小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怎么就能叫得那么顺口?她听着那个别扭。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那样叫过韩时的父母。反正现在的她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张秀琳瞟了儿子一眼,还没结婚,叫得到挺顺溜的。
  刘心琴心里倒是平衡了,再怎么好,家里地位再怎么高,还不是得叫她一声妈。
  张秀琳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稍凉后,轻啜了口。
  “原本是不必这么急的,可韩时的奶奶急着抱曾孙子,他两人也情投意合,我们做父母的也只有成全了。”
  刘心琴又不傻,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对苏小燕不甚满意。原本来的时候还信心百倍的,十万块钱对他们也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却不好开口了。
  苏小燕听在耳里,也是一惊。曾孙子,这婚还没结,就想着抱孙子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苏忠勇突然开口了,“亲家,我家虽是小户人家,可孩子也是当宝贝养着的。你们急着结婚,可也不能委屈孩子。”
  张秀琳意外地瞅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婚事我们打算定在五一,恰逢节日,亲戚朋友都有时间。时间比较紧,可该准备的都会准备。我家也就一个男孩,不可能仓促行事的。”
  刘心琴面色转喜,“有件事,不知亲家是如何打算的?就是礼金钱。”
  张秀琳又端起茶杯,吹吹,“这个放心,钱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我寻思,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离刘心琴的预期还有点小小的差距,不过已经算是多的了。心里舒了口气。
  韩时见俩家父母商谈琐事,听得已有些不耐烦了。见苏小燕坐在她妈身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看上去很可怜似的。于是走到门口,对她招招了手。
  苏小燕如释重负,悄悄地走到门口。
  韩时牵着她的手,来到了顶楼,走进了其中的一间房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巨大的银幕,座位只有一组沙发。
  房间足有两百个平方,她站在中间,有点呆了。
  韩时带着她坐在沙发上,盯着她,问了句,“想看什么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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