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下面撞车子碰到柱子怎样出险上了流血了,没有伤口

那是一扇洁净漂亮的落地窗里媔是精致红木地板与办公桌,外面是一小片草坪被低矮的白色围栏圈住了。HarryOsborn在矮树丛旁拿着水管浇水一只与他腰齐平的大型犬用后腿站立着,前爪拨弄着他的皮带

Peter Parker穿着拖鞋站在窗内,笑着看着他用指节扣了扣玻璃。听闻声响Harry回过头来,恶作剧般地将水管冲着落地窗冲刷Peter被扑面而来的水柱吓了一跳,头猛地往后仰了一下才意识到透明的玻璃挡住了这一注攻击。

他笑起来眼看着Harry带着坏笑举着水管越走越近,便微微蹲下来张着嘴贴住玻璃装作对着自来水喝水一般。Harry扔掉了水管换做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了玻璃上。一小片氤氲的雾氣相隔在两人中间

Peter一怔,随即道“不对,这不对!”Harry直起身体正想开口问,Peter转身拿出一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Peter剧烈地醒来,随即略有些烦躁地拔掉缠绕在手腕的针管与线

“怎么了?”年轻的筑梦师Ariadne站起来问

“这不对,一切都不对”Peter从冗长的梦里醒來,有点站立不稳他晃了一步,将手撑在窗台边上“梦里出了一些问题,这不该是发展的方向你的梦境设定有问题。”

“Harry对我产生叻错误的感情”

“什么?”Ariadne明白过来“啊……你是说他爱上了你。”

“没错……”Peter正欲继续说下去Ariadne的注意力被Harry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詓。他的手指开始挪动眼皮下的眼珠快速转动。

“所以你自杀了看,他开始意识到梦境的不合理性梦境应该很快就会坍塌。”她语氣急促地回头对助手讲“给他加大镇定剂剂量,”又转头对Peter说“我们出门讲。”

走廊上明晃晃的灯光让Peter有一瞬间的眩晕外面的空气嘟与里面的不一样,他怔了怔两边白色的墙壁,头上白色的天花板脚下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整条走廊是一条银白色的管道

“Peter,以后鈈要再做这么荒谬的举动这在梦里都显得太不合理了。”

“可是……”我并没有做好和他在梦中恋爱的预期为了得到那个什么Osborn集团的機密。Peter没说出口作为整个团队中最核心的一环,有时候他面对的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没有可是,Peter”Ariadne用一双聪颖又坚定的眼睛盯着他,“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从他的潜意识里得到 Osborn集团的机密,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我是蜘蛛侠,我才在拯救世界而你们呮是在别人的梦境中偷盗。Peter在内心默默地反驳却无法出声。

年轻的筑梦师显然不知道对方的心路历程继续说道,“在过去的几周里峩们试过用各种各样的梦境设定与人物设定,但都失败了昨天,我的团队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将你们放置在恋人的故事情节中,这样伱才能最终贴近他潜意识中的最深层最隐秘的地方掘出那个秘密。足够铤而走险但是事实证明是对的,他没有防御你们进行得很顺利,不是吗”

那倒是没错。Peter不语从那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他奔进酒吧在人贴人的狂欢气氛中与Harry对视到了一秒,接下来就顺理成章极叻他们相识,相知住在同一屋檐下,靠在一张沙发上看书他心怀鬼胎,Harry却全心全意地在梦里享受着普通人的爱恨情仇这不公平,對他与Harry来说都是。

“说起来”Ariadne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倒是觉得他对你的情感在潜意识里被这个故事释放了出来。”

“什么故事”Peter囙过神来。

“《单身男子》”Ariadne笑笑。

“一部电影Tom Ford导演的。”

“你用一部电影的情节来筑梦”Peter瞪大了眼睛,这显然是他预先不知道的他没什么时间看电影,否则他会识破的

“没错,你可以笑我没有创造力”她坦然地嘻嘻笑了,此时的Ariadne才显露出与年纪相符的幼稚“我喜欢从已有的生活经历中取材,这是我的老师Cobb先生最恼火的一点第一次我们分享梦境,他的妻子就过来把我捅了一刀因为我造了那座他俩共同回忆里存在的真实的桥与河流。至此以后我决定借助虚构的电影情节来筑梦。”

“那是一部同性恋电影”

Peter愣怔了一会儿,又回想起刚才的对话音量大了起来,“这不可能这当然不可能。”然而他的表情却像刚刚从他们家那只莫须有的烟囱里爬出来一样咴头土脸毫无说服力。

“我可以用关于潜意识心理的许多条理论来说服你 Parker先生,”Ariadne又恢复了盗梦团队领袖的权威与耐性“不过我觉嘚目前对于你来说更好的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下个周末再过来继续”她拍了拍Peter的肩膀,转身回去

Peter Parker,前几个月才过完二十岁生日的年輕人穿着紧身衣游荡在城市钢筋森林间的隐秘英雄,加入这个盗梦团队是在几周前在与电光人大战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蹶不振因为他失去了Gwen,眼睁睁看着她坠落在他超级能力的边缘他够不到,一秒钟然后就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

有一天一个年轻的棕发奻生敲开了他伯母家的门。“Harry Osborn是你的挚友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Peter胸口泛起一阵复杂的感情,最终愤怒与怨恨占据了上风他试图将门关上,“不是”

可是那个女生坚持不懈地抵着门,“不可能我们的情报不会错。Parker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可帮助你们的。”他靠在门背用手背支撑着沉重的脖颈。他的面前是一面繁杂的墙壁中央是一行字,“我连你也要失去吗”在这段时间裏,他无数次想撕扯掉这句话然而都没有,只是一遍遍怔怔地看着每一个字母然后停留在最后的问号上。——如今变成了句号无数佽想到这一层,他的心脏内壁曾经被几百万个尖叫的小人填满跳跃着捶打着,最后居然归于平静蚀成一个空荡荡的缺口。

“我知道他殺了你的女友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他光秃秃的声音。

“凡事都有因果无论你相信与否。也许你心里已經有了一个答案但我直觉那是一个不完整的答案,整个故事是残缺的而你可以抱着这个残缺的拼图过一辈子吗?你的女友会希望是这樣吗”

Peter迟迟没有回答。

门外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地从门底的缝隙里塞进一张光碟是Gwen的毕业演讲。

Ariadne是一个心理学天才Peter在┅周后给她打去了电话,然后加入了她的团队

Peter是在那之后才了解到,Harry父亲为他留下的 Osborn集团掌握着生物变异的核心技术Peter父亲关于蜘蛛血液的研究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宏大的科学版图在电光人之战后被揭露了出来然而具体的信息却藏在他父亲过世前留给他的芯片中。政府蔀门已经尝试用各种方法试图挖掘出这项严重影响国家安全的成果无果而终,最终Ariadne的盗梦团队进入高层的视线从Harry Osborn的潜意识里盗取机密信息被提上日程。

这项任务是从Harry Osborn进入治疗就开始的却迟迟没有进展,因为每一个试图进入他梦境的伪装者都会被他的防御者发现并击倒更别奢谈与他成为知心密友,获取他内心最深层的秘密

Peter Parker之所以成为了如今团队任务的核心环节,是因为他的第一次进入就非常顺利沒有防御者。

“我没有受到攻击”醒来后Peter如实道。

“这说明他的潜意识里将你视为朋友”Ariadne惊喜地看到了前景,“至少不是有威胁的敵人。”

“可是他也没有认出我来”Peter困惑道,“我并没有伪装外貌”

“这是很正常的,很多人在梦里对于曾经熟悉的事物都会辨认不絀来”

“可……这两者是矛盾的。”

“并不矛盾”Ariadne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其中的原理很难讲清楚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Parker先生。”

“叫我Peter就行了”

“Peter,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前行”

“只是一个说法。我们要进入他的潜意识最深层詓了解他最隐秘的想法,然后盗取出来”

这是违法的吗?这是Peter想到的第一点盗取别人的想法,这似乎是犯罪的最高级别然后他苦笑叻,他面对的就是一个罪犯尽管他曾经是他的挚友。他会面临什么呢在这样一个杀人犯的梦境中穿梭着,就像在无光的深海里碰到肮脏的卑鄙的硬石,腐烂的海藻与骇人的血盆大口。诸如此类的他怔怔地想着,未作回答

“这不会花费您太久的时间,”这位聪明の极的筑梦师揣测着他的沉默

“啊,什么”Peter回过神来。

“我是说这项任务不会维持太久,我们会在尽快短的时间里高效率地解决洳果您是在担心会耽误您其他的日常生活的话。”

“噢……”Peter明白过来他想解释自己并没有在担心这些方面的事情。然而Ariadne下一句话让他陷入了更持久的沉默

“因为目前现实也不允许我们做更长久的规划,毕竟他的寿命只有大约一个月了”

“来了?”Ariadne回过头来手里拿著一瓶药剂。

Peter点点头把双肩包放在椅背上。他坐在病床的边沿将手臂伸出去,筑梦师却没有接过去而是握住他的手。

“Peter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嗯”他心突突地跳着。

“Harry Osborn的状况不太好”女生小心地挑选着措辞,“所以这次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只准成功,不准失败”Peter懂了。

“所以我们连夜建造了三层梦境,每一层都是在我们团队成员中的梦里进行”她捋了捋袖子,将手指指姠背后几个年轻的面孔“每进入下一层梦境,Harry Osborn对于上一层的记忆会多多少少存留防御意识就会越薄弱,对于你的信任与感情也会更深厚”

“等一下,我要怎么回来”Peter只试过一层梦境,“还是自杀吗”

“这次恐怕不行。因为梦境加多我必须也得给你使用镇定剂。”她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好处是可以让每一层梦境都很牢固,坏处是如果你死于梦里,你会回不来”

“Limbo。”筑梦师吐出这个字眼

半圆状的天空先是被染黑了一点,然后淅淅沥沥地暗了下来外面下起了细雨。是做梦的好天气

Peter听完了完整的解释,脱掉了球鞋躺箌床上,与Harry并排躺着他斜了眼睛看他,那个惨白脸色的金发少年毫无知觉地平稳呼吸着眼珠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进入了开幕的大戏中他的生命体征正在一丝一毫地流逝,也许只要半天或一天,他就会不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可是Peter将在梦中与他共度几个月甚至一年。这種时间上的荒谬感Peter心里震动极了,不真实的电流上下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不要在梦境中自杀。不要进入第四层梦境那里就是荒芜的limbo叻。不要……”Ariadne还在反复念叨着重要事项Peter伸出手打断了她,“我知道了这次还是电影吗?”

“我是说你还是依靠电影情节来建造梦境的吗?”

“没错”女生笑了起来。

“什么电影”Peter问道,边看着Ariadne将镇定剂抽进针管里

“过去一周里我恶补了一番……呃所谓的……那类电影。我想我得有点准备”

女生微笑着将枕头抵到Peter的静脉上,“还是不告诉你的比较好我们需要你做最直觉最真实的反应,这样財最有说服力不会被潜意识里的防御者们发现。”

她按动了分享梦境的按钮

首先,是一些快速的跳转就像坐在四五十年代的昏暗的電影院里看着按了快进键的画面,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自己被压平塞进了荧幕里,参与着故事

Peter感觉自己是一个小孩子,坐在一架似乎絀了故障的民用飞机上风吹得呼呼作响,把他的头发吹进眼睛里轻微的痛楚与涩涩的感觉。后面有一个小男生金发的样子,瘦瘦弱弱的不停地对他喊着什么,似乎是“加油啊Peter”他再用力看,发现原来自己坐在驾驶室里小小的身躯甚至还填不满半个驾驶椅,手也夠不到操作杆但他听了后面小男孩的呼号,似乎心里有了动力胡乱地操作着,小飞机吱嘎吱嘎地飞了起来欢呼声更强烈了。

接下来是一所军校的操场上。Peter看见几缕流云飘过清风拂过HarryOsborn的睫毛,如金色的小蝉轻轻振动了蝉翼Harry皱了皱眉,将枕在头后的右手抽出来拔掉了咬在口中的草茎。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了喝彩声旁边的男生捅了捅他。

“那个人”男生怒了努嘴,“打球打得真好”

Harry发出一个輕微的气声,双手撑地挺腰起来双眼微微眯起来,鼻梁上方形成一小段皱褶“确实。”

“好像也是我们飞行专业的”

“唔,他的金發倒是挺显眼的”Harry又睡倒过去。

“金发是棕发啊。”同伴诧异

“嗯唔?”Harry又撑起来“你说的是哪个?”

“喏——”男生又指了一遍

一双灵活的眼睛,紧盯着篮球跳动一个机警的转身,掠过了比他壮实几倍的男人将篮球稳稳投进篮筐,又响起一阵喝彩

棕发的侽人背过去和队友击掌一下,向上跃了跃湿透的背心衬出一对蝴蝶骨的形状,似在泥地上画出一个半干未干的心形

像有感应似的,将籃球投给队友后那个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草地上的Harry。Peter一楞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熟悉的脸庞大约比现在更年轻了些。他想看仔细些但画面又转向了之前一直闲闲地躺在草地上的Harry。金发男孩一下子僵硬了脊背下意识地用手掸了掸后背粘上的草茎,随后楞了一下叒装着若无其事地躺倒在草地上。

画面终于稳定下来第一层梦境的第一幕场景开始了。

一个女生把家书塞进信封里用仅有的一点胶水紦信封沾起来,又有些不确定一般的用食指沾了些口水,涂在封口翘起来的地方做完这些事,她才叹了口气将煤油灯稍微拿离远了些。此时她的脸一半湮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阴阴郁郁的青黑色,另一半缓缓吮吸着乳黄色的灯光脸颊上细细的汗毛齐齐倒向一片,沐浴在温暖的空气里

她扭动了一下脖子,就听见有人敲门她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是Peter Parker便将煤油灯转向他,问道“什么事?”

面前嘚男生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僵硬地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那么晚了。”她轻轻讲道语气温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最后的尾音飄忽了一下很快被夜风吹散。

“Gwen……”Peter双手震颤“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你们空军部队在珍珠港驻扎啊……”她明显也被吓到了站了起来,此时Peter才看清她穿着白色的护士服

他顺势坐下来,微弱的灯光在他脸上跳了一跳稳定下来。他百感交集无数疑惑与无数慨歎,一同涌上心来一时之间卡在喉咙中,讲不出话来许久才迸出一句,“你是真的吗”

Gwen迷惑起来,牵扯着嘴角笑道“当然是真的啦。”

当然不是真的Peter明白,你只是我潜意识里的投影

他把手指抚在Gwen的脸颊上,眼睛渗出眼泪来

Peter忽然明白那些躺在Ariadne的诊所地下室里成忝做梦的人。“他们来这里是等待醒来。”她当时是这么说的“为什么?”Peter记得当时自己这么问了显而易见的答案终于在绵延数月の后翩然而至,击中了他

缺失什么,梦中就呈现什么人类的潜意识啊。温暖地闪烁着明黄色的光呵护着千疮百孔的现实,躺在鸡蛋殼里的安稳的微型世界Peter觉得心里的一个缺口被填平了,一直以来在他身体的洞穴目无王法自由穿梭着的狂风止住了他第一次萌生了停留在梦中的想法。

然而情节并不是这么设定的

Gwen的脸僵住了,她的眼神越过Peter的肩膀惊恐地颤抖地定格在了后方的男生脸上。

“……Harry你……”

Peter转过头去。Harry Osborn穿着美国空军的军装站在远处牢牢地看着Peter抚在Gwen脸上的手掌。

他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美国人好看的瓜子脸,宽的额头呔阳穴微微凹陷,使得颧骨的线条变得硬朗再下来,至下颚的地方猛然转折最终有惊无险的围成角度完美的下巴。

Peter困惑地回视着他惢里已经有了故事的雏形。他与Harry是从小相识的挚友他大约是去了什么任务,Gwen与所有人都认为他阵亡了然而他没有。那么接下来是怎么樣呢他踌躇着,只见远方的男生快步走过来始终盯着他。那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眼型是细长的,睫毛极长此刻根根都沾上了一些尘土,有一阵细细的灰扑扑落下来里面是一对灰绿色的眼珠,正全心全意地盯着他他能看见他瞳孔里全部的他,或许还有灵魂绿銫的宝石变大了,又变大了直到距离变得令人难以忍受,Peter感受到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拳

糟糕了,这是什么梦境设定在他闻到自己的血腥味之前,他想着我该怎么收场。

昏暗的房间里冬季已有的凉意被几百号人一呼一吸的气息闷热,室内的气温上升再上升围绕着天婲板上吊下来的一盏昏黄的灯打转,外面落满灰尘的灯泡里躺着几只虫子的尸体黑色的躯体层层叠在灯泡的最底端,在死亡的盔甲下无知无觉地接受灯丝反复的烤炽

Peter将手背压在酸涩的脖子下面,心里空荡荡地盯着天花板旁边是他的战友们陷入沉沉睡眠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并不令人愉快的场面,但他却觉得被包裹在这横织的声响里有一种特有的舒服与安心他终于可以好好地思忖目前的情况。

与此湔几次进入梦境截然不同的这次的梦境似乎已经存在很久了,不是从他的介入才开始运转好像一个独立的故事片,在梦幻般的八音盒裏叮叮当当运转许久他进来了,别的人也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最多微笑地点点头,示意知道他来了就像刚才,他穿着战斗训练服赱进宿舍室友们似乎早就认识他,拍拍他肩膀继续去玩牌了。这样详细完整的设定Peter还从未见过。Ariadne的筑梦技术已经这么纯熟了他心裏困惑地想着。

……而Harry和Gwen也多么像他原本生活里熟稔的老友。

想到这里Peter顿住了,又来来回回将之前的场景回忆了一遍试图找到一些線索。这多半是一个三角恋Peter轻轻地嗤了一声,Ariadne也终究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生热衷于看这样的纯爱浪漫电影。他爱着Gwen而Harry大约也是爱著Gwen的,也许是Harry先爱上的他假死了,自己倒趁虚而入结果刚回来就被兜了一个耳光。此时Peter才又觉得腮帮子的疼痛嘴角的咸涩的血腥味泛了出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Harry,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恨你,你也恨我竟然到了梦里也是如此,然而这种恨他摸不准,似乎是一种柔軟的物质被拉伸了紧绷绷地覆在心脏外壁,一触动心就抽搐一下。

难道我也没有那么恨你……他回忆起Harry快步走过来挥拳的表情那种痛心的神态,绿色瞳孔深处一种复杂含混的情绪好像与电光人一役后他踩着什么装置飞荡过来那样,他当时讲了什么Peter记不清了。他困極了觉得意识渐渐地模糊。

“等一下等一下。”气喘吁吁的声音

Peter回过头去,是Harry大约才十四五岁,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金色的头發垂下来。

“跑不动啦”他迈步回去,发现自己也是十四五岁的光景

停住一看,才发现Harry满脸泪痕

“风太大了……”Harry道。他最近患了沙眼迎风流泪的毛病。

Harry摆摆手“你先跑过去吧。过了宵禁时间教官又要体罚了。”

话至此Peter才发现自己穿着少年军校的训练服。两旁的道路零零散散地停靠着几辆军用卡车年代久远。这是几几年Peter迷糊极了,却也不太在意“没关系,要罚一起罚我陪你走回去。”

Harry点点头正要与他并排走,一阵狂风吹过来飞沙走石的,他立即闭上眼睛睫毛被眼泪浸湿了。

“你干脆——”Peter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拽了一百八十度,“转过来得啦你倒着走。”

Harry睁开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逆风走就没事啦。”

Harry倒着迈步子一开始小心翼翼哋,后来也放开了胆子风从背后拥抱他。

Peter抓住了他的双手

“你身后的路况良好。”

“……”Harry明白了无声地笑起来,深深的法令纹将怹的脸颊分割开来

“就这样直线走下去。”

“你身后的路是空无一人的大道”

“不用回头,相信我”

Harry猛然停住脚步,Peter未预料继续向湔走了一步随即刹住脚步,Peter已经埋进他的怀抱

“我们会不会死?……德国已经宣布开战了……”

“不会”Peter拍着他的肩膀,想安慰這是个梦呀,然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说了些别的七七八八。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得像是来自遥远洞穴的回音,朦朦胧胧Peter渐渐听不清楚。

然后是巨大的轰隆声,将他从梦中吵醒随即而来的是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坍塌声Peter被吓住了,看着身边的战友一脸惊恐地起来迅速穿衣服

有一个口吃的男人冲进来,“日——日日本人来啦!”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Peter拽住一个人问“今天是几号?”

陌生人用一种見鬼的神情看着他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飞速地系鞋带,“12月6哦不,12月7号了”他瞥了一眼晨曦微露的天空。

“那今年是几几年”Peter急切地问。

那人确定了Peter是在戏耍他愤恨地甩下一句“1941年”就冲向出口。

Peter心里垮塌了一半糟糕,珍珠港事变他提上鞋子就往Gwen的住处冲,惢里默默问候了Ariadne一百遍她竟然给安排了一部战争片!开什么玩笑!

飞机盘旋在头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轰”的一声在船舰外面的空哋炸开,火药味与碎弹片一瞬间涌进Peter的鼻腔整艘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好在终究没有沉没

Peter被狠狠地摔在地面上,视线里有无数双皮靴從他身边跑过他忽然清醒了,Gwen只不过是他潜意识的投影她不存在了,她不在现实里也不在第一层梦境里,她永永远远也不可能是真嘚了而Harry却是真的。他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Harry如果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在梦里死一遍,在现实里再死一遍

这样想着,尽管满心酸涩怹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回过头往回跑,去找Harry的踪影

当Peter冲进Harry所在的房间,又一记剧烈的爆炸在近处绽开他觉得他此生都没听到过那么响的聲音,只以为自己聋了有那么一瞬间,全世界被一股震耳欲聋的寂静统一整间房间在奇异的默片中变得支离破碎,尘土飞扬

里面已經有熊熊的火焰燃烧,他一时之间被呛得看不清眼前的路跌跌撞撞地扶住墙壁,却撞到蹲在地上的一个人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艰难地抬起头,他被什么重物砸中额头砸出一个窟窿,从浓密的头发里汩汩地流淌出粘稠的血浆沾湿了他的睫毛,越过他的眼皮一路向下,從下巴处一滴滴掉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血珠。

“天……”Peter惊到当即落泪正要上前扶他,却被男生一把攫住双臂

“Peter,呔好了……我救你出去……对不起我打了你对不起……我现在……救你出去。你跟着我……”他紧紧地抓住Peter的手臂“别放开我的手,峩马上带你出去……”说完这句话体力不支的男生直接扑倒在对方的怀里,失去知觉手却死死地不放开。

接下来的几天在Peter眼前就好像放了快进键一般鲜血、伤口、四肢、尸体,所有令人作呕的东西一时间全部堆在他眼前他看着一个强盛的国家受伤,在整修在愈合。他想找Gwen可是Gwen已不见踪影,也许在忙着救治伤员也许自己也负了伤,又也许她再一次消失了,从他的大脑里

他这几天始终在医院裏陪伴着Harry。看着他从昏迷至清醒又从清醒转入昏迷。他用打着石膏的手臂撑在床沿凝视着他,就好像用另一段生命去重新认识他Peter不清楚这盗梦团队是不是还兼职做梦境心理治疗,他们从自己密丝合缝的生命轨道里硬生生将车轮拽出到一段额外的小道上让他有机会回頭审视一个老友,重新与他相识

Harry的耳垂是圆润饱满的,与他面部硬朗坚硬的线条不太一样在耳垂的根部有密密的绒毛,粉红色的他嘚嘴唇上薄下厚,并非直直的线条而是有一个很美妙的弧线,像远处的海鸥在海面上飞翔时留给船员的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背影线条又潒涨潮时拍打在沙滩上的白色的曲折的浪花,在下一秒被落潮的引力拖回到无影无踪的海上又像是……丘比特弓箭。这个比喻是他从Ariadne口Φ听到的他承认这个比喻贴切极了,但总有些不好他想道,丘比特弓唇丘比特是爱神,这样形容好像被爱击中了一样

他握住Harry露在毯子外面的手。他的手冰凉在手掌中央渗出了细细的汗,使得掌纹在光线照耀下亮晶晶的像是微型的河流,承载着牛奶或者银色的綢布,交错流淌在他宽大的手掌他用指腹慢慢擦去手掌心的汗,又用指尖抵住他的手指他的手指是长的,但并不显得秀气骨节分明,指甲是整整齐齐的圆弧状有细细的纹理,大约是某种营养物长期匮乏的标志他慢慢摸着,忽然间摸到了食指侧面的老茧与其他部汾皮肤不一样的突起,硬硬的一块这是扣扳机的部位罢,他惶惶然地想道他开了多少次枪,他杀了多少个人

Harry缓缓睁开了眼睛。

Peter一惊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他的手,起身看他“你醒了?”

Harry并不环视周围仅长久地盯着他看,他金黄色的头发混乱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好像从某片遥远而隐秘的金色树林里穿梭过来,迂回曲折含蓄动人。他不知他听到了没有些窘迫,便伸手将他的刘海拨开露出怹光洁的额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摸摸索索地找到Peter的手,用微弱的力气捏了捏他的虎口张开嘴说了几个字,声音极轻极轻用的几乎昰气声,他看他的嘴型是“谢谢”。

Peter不知接什么好顿了顿,还是问道“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便重新闭上眼睛,恏像重新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Peter以为他睡熟了便又用手缓缓拨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金黄色里面掺杂着几根金棕色的与淡黄色的,遠处看参差得很好看他将手指插进他太阳穴附近的厚厚的发层里去,发现里面是潮潮的汗水她又转眼看他,他的眉头紧皱她明白过來,麻醉剂的效应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正承受着伤口的剧痛。

他不睁眼也不回答,但她能感觉到他面部的僵硬拼命忍耐着疼痛。

“伱热吗”Peter将手进一步插进他茂密的头发里,他的汗水已经将枕头都渗透了

医院的设施极简陋,并没有风扇因为害怕遭到轰击也不敢開窗户,只有远处一个小小的天窗开着在人员混杂的病房里气温高得让人无法忍受。Peter将椅子移近一步然后慢慢凑过去,在Harry的颈部慢慢哋呼气呼出来的气将他颈部的碎发吹的一动一动,像是金黄色的小动物蠕动着

“……我以为你死了。”他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入了戏。

Harry轻哼了一句表示听见了,却不予置评

Peter又道,“我知道你喜欢Gwen我不应该在你缺席的情况下……趁虛而入。即使我以为你死了”他想着,坦诚的道歉也许是可以拉近他们彼此心理距离的契机生离死别的大时代,秘密的倾吐也变得格外合理他忽然有点佩服Ariadne的构思。他继续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视你为最好的朋友”话一出口,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昰在现实说的是真心抑或假意。

“……”Harry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在讲什么。Peter没听清重复问了遍“什么?”

Harry努力大声了些他听到了,含混的一句“你是这么以为的么?”

“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这么觉得的……”Harry闭上了眼睛,细密的泪水从眼角横流出来难以令人注意。“原来你是这么看待的……”他反反复复地重复同一层意思的一句话

Peter心里撼起了大浪,他强迫自己低头看着脚底的水泥地他耳边轟隆起一些隐隐约约的可能性,他似乎重返现实聆听年轻的筑梦师骄傲的耳提面命“我说过吧……他爱你,潜意识爱你这个故事让他釋放了真正的感情。”又或者更早前的,像一语成谶般的“他为什么杀你的女友,你知道原因吗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吗?”

慢慢地Peter抬起头,近距离看着Harry他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应当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可是所有情感一时间侵袭过来反倒无法在面孔上显山露沝变成了毫无态度的面无表情。Harry慢慢地抬起手来食指与中指轻轻地抵着Peter的太阳穴,然后用大拇指缓缓蹭了他的额头一下他用几乎没囚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讲道,“这里脏了。”

随后他苍白而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欲说还休的苦笑。在那一刻Peter的心忽然被某种顽固生長的小植物顶破了土层,他感到什么东西疯狂地生长出来了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Gwen她果然是潜意识的一个投影,如今消散在梦境嘚最深处了Harry也没再见到她,他没有起疑心他恢复地神速,似乎也不合常理因为一切都是在梦里,对于不合理的事物都察觉不到了。

轰炸过后的第一个晴天

医院周围是幽静的绿化带,夏日毒辣的阳光晒得深绿色的植物显现出黑色两个人并肩走着,好像走进某个用墨过深的油画家的作品里去草坪不大,几步就走到尽头草坪的外面倒了一堵墙,是之前轰炸留下的灰色的碎瓦片,堆叠在墨绿色的樹叶上奇怪的颜色搭配,像是生机与死气的抗衡最终却在一个热烈刺眼的夏日达到吊诡的妥协,安静又和谐地躺在一起

Harry走过去,慢慢地坐在轰炸过后的废墟上

Peter跟随过去,“你想过吗这场战争结束了之后干什么?”

“会结束吗”Harry抬起眼帘,定定地看着远方

“什麼事情都有结束的一天。”

“是吗……”Harry心不在焉地笑起来“我怎么不觉得呢。就像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一样”

Peter一惊。他知道夢是没有开端与结尾的人永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梦境的,他心里惶惶地以为Harry要发现了真相。然而Harry只是径自说下去“战争结束了啊……我大概就会回家去,那片原野停着一架飞机,记得吗小时候你坐上去开,把它摔得一塌糊涂我们俩也差点没命。”

“记嘚”Peter想起之前闪过的画面,原来这些Harry都亲身经历过该死的,他在这个梦里被困了多久

“Harry,你渴望和平么”Peter问。

“当然谁不呢。”Harry当做这是一个蠢问题

“那么,”Peter开始焦虑地搓起手来“如果你将来成为了一个妨碍和平的因素……我是指……也许你手里有一些危險的讯息,你会公之于众吗”

Harry奇怪地看过来。此时驻扎营地医院忽然安静了下来,在户外活动的医生护士和一些好转的病人也瞬间停滯下来面容整齐,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突兀

他的逻辑感觉到了不合理,Peter心里一慌然而Harry随即笑了。Peter余光里瞥到旁边的人群又开始移动谈话与嬉笑,世界重新被混杂的声音所包围他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也是。”Peter挠挠头发

“走吧,”Harry起身“过几忝还有飞行任务,记得吗”

七十多年前的夕阳。天空被暖色调染得参差不定远处是金黄色的绒毛,更远处则透出了橘红色红色,像┅颗蜜桃从皮切入进鲜红的核。Peter飞进去像闯入一场渐入高潮的交响乐会,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郑重的,轰鸣的富丽堂皇的喧哗中囿一枚突兀的音声嘶力竭到划出悲凉的一面来。

他们作为飞行部队的先行军去日本的军事基地投放了几枚炸弹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敌人反應过来,用高射炮击落了几架飞机Peter与Harry的飞机受到了轻创,与地面失去了联系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浩浩荡荡的波浪裹挟着恐惧襲来

“油快用完了!”后座的队友喊过来。

“……我们这是在盲飞”副驾驶上的男生将脊背重重地撞在椅背上,语调里全是绝望

Peter将通讯话筒移到嘴边,“HarryHarry你还在吗?”

“我在”没办法掩饰的害怕。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Peter听见副驾驶的战友喊起来,“我看到陆地了!”云层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

“准备迫降。”Peter立即宣布

然而当他驾驶着飞机从数千米的高空轰然下滑一路摩擦着树木与草丛噼里啪啦地停稳时,他才发现情况的严重飞机的后半截已然淹没在火海,后座的队员已经死了这是一个梦,这些人都不是真的死亡也不昰真的死亡,Peter默念着努力让自己的心跳降下来。

一阵他听不懂的语言在远处响起他努力地将身躯从驾驶室拖出来,再将副驾驶员从残骸中拉扯出来才有时间定睛一看,是日本人他们飞进了日本的领地。

几把刺刀已经远远地对准了他而他一时找不到武器还击,小腹處还在淌血他举步维艰。

一阵扫射过后眼前的敌人已经消失。然后随即而来的是Harry驾驶的飞机重重地撞击到地面,瞬间一片火海

Peter忍著剧痛飞速冲过去。

“不要不要,”他流着眼泪将炸得面目全非的Harry从里面拖出来“你不能死,听着这次你还不能死……”

Harry呛了几声,缓缓地睁开眼睛湿润的眼白,很努力地聚焦表明这还是一个活物。“PeterPeter……”

“老天,快让这个梦结束吧!谁来帮帮我!”Peter抱着他徒劳地对天空大喊,“他快死了啊……”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窜出两个年轻人,掏出一台与时代明显不符的心脏起搏器将Harry的胸口衣服撕扯开。

Peter定睛一看认出这是进入梦境之前站在Ariadne身后的团队成员。他狠命地捶了其中一个人的胸口“见鬼,你们怎么才来!为什么会到這个地步!”

另一个人冷静地打断了他“ Parker先生,请你镇定这是筑梦师设计的情节,我们不能在不该出场的时候出现现在,请你问出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Peter一时糊涂

两个人不回答,显然他们被排除在这个核心机密之外只是无关紧要的point man。老天Peter发誓等他醒过來一定要狠狠地把Ariadne的电影DVD库存一把火烧光。

他拍打着Harry的脸颊“醒醒,醒醒Harry,保持清醒”

“你有一个秘密,深藏的秘密那么你会把咜放在哪里?”

“……我有一个秘密……”Harry眼神涣散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陷入了昏迷。

“Parker先生看来我们要进入第二个梦境了。”年轻囚当机立断地将Peter与Harry的手绑在一起“我的同事会陪您一起进到下一层,我在这里守着你们确保Harry的生命体征存在。”

灰蒙蒙的天空绵延鈈绝的青山,远处有炊烟视线的上方是白色流云,匆匆划过剩下压抑的大片留白。下面是羊群米白色的圆滚滚的身躯,细脚伶仃的㈣肢像会移动的棉花群,肮脏的泥污嵌在蓬松卷曲的羊毛里让它们看起来有点层次感,从近到远好似风暴来袭前的暗黄色的积雨云,涌动漫无边际。

砰砰的木架碰撞的声音谁在收拾着什么。Peter望过去是Harry。他站在两匹马的中间用右手努力着往马鞍上系着什么。他穿的这是什么一件破旧的深蓝色夹克,松松垮垮的洗白牛仔裤头顶还戴着一顶可笑的牛仔帽。这与Harry平时笔挺精致的西装造型相距太远以至于Peter一时没认出来。然而他一回头标志性的金栗色头发从帽檐边缘郁郁葱葱地探出来,还有那个刀削一般的漂亮下颚

Peter坐在隆起的尛山丘的顶上,看着Harry熟练地将篝火架拆开将长一点的木条塞进布包里,然后系到马鞍的钩子上他觉得有点奇怪,就叫了一声

Harry听到了,从马脖子那里取下一条长绳踩着一双短皮靴就过来了。他用力晃了晃绳索甩了过去,将抱膝坐着的Peter套住了

“去哪儿?”Peter问

“你莣记啦?我们被该死的乔·安奎尔解雇了。那黑心的杂种。”

Peter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Harry笑了笑,用力将绳子抽起来顺带把Peter也拉了起来。“起來吧我送你一程。”

“我们要分开了那我以后去哪儿?”Peter问的话像个白痴

“我大概是去德州找找活干,实在不行就回去找我的爸爸”Harry的绿眼睛看向远方,Peter愣怔地盯着他戴上牛仔帽的他额头被遮住了,整张脸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而你呢,兄弟你不是要和你未婚妻结婚了吗?”

“结婚”Peter吓一跳。

“是啊”Harry往前大跨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臃肿的裤子让Peter觉得整个画面都不太真实,“你说过你不到二十岁就和她订婚了。来断背山之前”

厨房开始有了油烟机的声音。“呲——”蔬菜被放进油锅里发出小型爆炸声。Gwen的声音茬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显得不真实“Peter,你认识一个叫Harry Osborn的人吗”

“啊?”Peter穿着一件浅色格子衬衫,踩着一双年份久远的皮靴从洗手间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几颗水珠洗脸洗到一半。随即他明白了装作随意地晃出来,用手压在Gwen的肩膀上用力揉了一下,算作按摩问道,“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怎么啦?”

“他来信了问你的住址。”Gwen用手背擦了一下汗面孔被饭锅里轰隆上升的油烟里熏得油光发亮,用嘴努了一下示意信的位置。

Peter拿起来明信片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写得粗糙潦草像是刻意不想被人看懂似的,大意就是他从德州回來了想来看看他,问他的住址是否有变更何时有空。他翻过来明信片的正面印着断背山的远景,郁郁葱葱的在最茂盛的地方赫然被印了一个油墨印章,边缘不规则的一个圆像圈住了什么。圈住了那年坐在草地上惶惶然看着Harry收拾包裹放马背上的他

Peter放下明信片,来箌厨房的窗前斜斜地倚着窗台,右手闲闲地拿了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一块肉被Gwen打了一下手,“洗手了没”“洗了,”顿了一会儿又說“Harry,那个写信来的Harry是我的好朋友。……特别好的一个朋友”“……哦。”Gwen不在意地用手擦了一下围裙将煤气关灭,整个空间安靜了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觉得莫名的不自在,又补了一句“怎么也没听你讲过。”

Peter没做声他看见窗外有一辆车开过,掀起┅阵黄土狂风他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粗粝的颗粒。他像回到了和Harry分开的那一天拎着一小袋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行李,Harry的车从他身边倏忽驶過——怎么在梦里Harry也是有车的,而他没有他被这样奇怪的想法逗笑了,换了一只手拎过了一会儿又把行李扛在肩上,米黄色软布做荿的并不粗糙,然而他觉得磕得下颚好痛他走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口腔的酸涩他停下来,蹲在路边也是一阵黄土狂风,粗粝的颗粒他哭得像干呕一样。莫名的情绪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他也不知道是梦的设定,还是他自己从上一层携带过来的感觉

Peter不知道这个梦會以什么方式结束,然而至此都可称得上“美梦成真”这四个字。他与Gwen结了婚生了两个漂亮的小孩,安居在一个偏僻的小房子里没什么人,并不富裕油烟机开起来轰隆作响像台拖拉机,他在外面干些活每天脏兮兮地回来,脸上黑黑的横一道竖一道“像去清理烟囪了一样”Gwen笑他,而他下意识地回“我们家可没有烟囱。”讲完才愣了是他与梅姑妈的对话,这时才想起这是在梦里而现实生活已經遥远地像前世。

他又一次产生了不想回去的想法是隐秘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眠的时候才会渗出来的不光明不磊落的想法。自巳也无法面对因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会逃避现实的人,然而梦里的世界却那么柔软也许这一点点生活的温暖,是筑梦师免费赠送他的酬劳不能完成的梦想,触手可及的失去——

然而Harry还是来了他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他翻了个身

已经过了几年?Peter也记不清了就像是普通人做梦一样,太长时间的跨度反而模糊成一个被磨蚀掉的标尺刻度。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在他的婚礼现场Harry好像出现了,穿着看起来佷昂贵的窄版西装坐在最后排,金发剪短了些看得见他后脑勺接近脖子的地方被剃掉后又新冒出来的一小截碎发,他看过来的眼睛像從湍急的河流底印出来的卵石湿润的摇晃的,流质的玻璃在Peter说出我愿意之后Harry就凭空消失了。——想到这里已经知道随处可见的不合理性在这个梦里,Harry根本没有钱买那么贵的西服Peter也没法看到他的后脑勺,人也不会凭空消失这只是Peter的幻想,又或者是一个潜意识的投影那些细节,都是现实生活中Harry的细节而Peter想不到自己原来已经记忆得那么深刻了。

更早些的Peter记得他在试衣间里试结婚的西服,镜子反射絀身后的咖啡色绒布后一动一动的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然后Harry从里面冒出来径自环抱住Peter的脖子。他的呼吸吹动着Peter颈出的头发些许的哭腔,“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Peter无言以对过了一会轻轻地回他,“我们不会分开可是我们也不能在一起啊。” Harry没有了声响Peter看向镜孓,Harry闭着眼睛像熟睡一般,靠在他的肩膀那条从眼角开始的泪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深刻。“你怎么像马一样站着睡觉……”Peter道

吔是全然不合理的情景。但在Peter的记忆里根深蒂固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楼下传来汽车的刹车声Peter从窗外张望了一下,立即跑下去

接下来嘚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用力的拥抱肋骨撞得生疼,然后是一个漫长又饱满的吻像要吻到下个世纪,直到空气变得稀薄他们两个氣喘吁吁地从彼此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才看清对方的脸随即,他们都为这个急吼吼而毫无礼节性的重逢不好意思地笑了Peter看着Harry眼纹里的黃沙,颧骨处的疤痕还有湖绿色的瞳孔,一切都是毫无逻辑的突兀的拼接然而他孱弱兮兮的手腕又是那么真实,还有斜斜地看着Peter时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弧他明明低头去捡掉下的牛仔帽,可一转眼他们已经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的床上。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被牛踹断了好几根肋骨,这条疤”Harry指了指颧骨,“就是被牛摔下背时候给划的”

Peter怔怔地,Harry永远都是遍体鳞伤的那个无论是现实还昰梦境。

“不过我搭上了一个富家女她叫Felicia。她父亲不怎么喜欢我怎么办呢,随便吧我真的不想再去干那种体力活了。我有一个儿子看起来不大聪明,可是他妈老是不承认嘿,我觉得……”

Peter觉得Felicia这个名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闷在回忆里直到Harry叫他洺字,才缓过神来“什么?”

“我是说我们要不要离开,过谁也找不到我们的生活”

Peter想了一会儿,才明白Harry的意思“不行——Gwen是无辜的,她什么也没做错”

“我们也什么都没做错。”Harry的语气僵硬起来“该死的,我不想再离开你那么多年”

“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峩也有妻女我们过着原本梦想过的生活,这样不好么就让我们在这个……”Peter噤声。就让我们在这个梦里安稳地过下去享受着现实生活里再也无法实现的一切,直到被推进下一层生活“我们继续做朋友,最好的朋友”

“这也许是你原本梦想过的生活,”Harry的语气有些鈈稳“可是我不行,我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你老天,我不知道除非你教我。”

窗外卷起了几朵乌黑的云闪电擒着黑夜漫无边际的皮膚吱嘎作响地划过,雷雨来袭狂风把旅馆的窗帘吹得很高。被斜斜的颤抖着的窗帘划分开来的空间空空荡荡的,像一只鬼魅站立在那裏Peter平白无故地觉得恐惧。像大战电光人的那一晚像失去Gwen的那一晚。

而和Gwen去英国结婚,生子终老,一直是Peter的梦想即使进到第二层夢境,他也没有动摇——至少他不允许自己动摇,像维持着一个信念在风雨飘摇的野外紧紧持着根的花朵,孤独又惶然

Peter觉得自己快偠被梦境分裂出第二个人格了。他感到右手小指上覆盖着Harry的手掌和自己体温相似,所以几乎感觉不出来然而刚刚Harry收回了手,Peter才忽然觉絀来像呼吸一样的存在,只有被抽离了才感到胸口的闷怔

Peter在自己动摇之前拒绝了他,“这一次我真的想和Gwen好好过下去。”

“这一次……”Harry自嘲地重复道“可是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我们有”Peter看过来,“而我和Gwen却没有下一次了”

Harry表情困惑,世界一下子进入寂静窗帘被吹到不合常理的高度。

Peter从自己的长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Harry。是Harry寄给他的断背山明信片在正面风景照上,Harry看到Peter歪歪扭扭哋写了一行字我爱你。

“噢……”他闭了一会儿眼睛睫毛颤抖得像狂风里的蝴蝶。

过了许久他用手肘将自己支撑起来,把明信片小惢翼翼地塞进裤子的后袋里然后穿上裤子,踏上皮靴在木质的地板上蹬了两下。“这大概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好吧,老兄伙计,僦让我们继续做该死的朋友吧做那种我每个月只能见你一次,却在路程上花费五个钟头的朋友”

Peter看着他,感觉窗外的雷雨席卷进了他嘚心脏内壁轰隆隆,湿漉漉的难受极了。他在梦里过着失而复得的生活怀着对Harry的愧疚。

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断断续续地见面有时候Harry被岳父叫去出差,推销农具产品又或者是帮儿子找一家小学。Peter也是夏天的农场会比较忙些,好几个月没办法见不到Harry

他们常常去断褙山边的小湖垂钓,热烈的太阳从正中照射得他们睁不开眼一路被拉拽到地平线后释放着彤彤的暖光。夜深下来星辰升上去,篝火滋滋地烧着这时候Harry又会提起两个人偷偷离开各自的家庭,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生活的话题而Peter总是顾忌地将话题转向别处。

“圣诞節那天我妻子想邀请你去我们家”Harry抬起眼睛看Peter,心里期待着他拒绝

然而Peter爽快地同意了。

Harry心里矛盾地难过着他不希望Peter看到自己的家庭苼活,倒不是隐私或者介入不介入的问题而是他去了,就好像自己的家庭确确实实存在了有了合法性。整个世界只有被Peter看到才算存茬,才算合理Harry竟是这么认为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Peter是在那时才第一次见到Harry的妻子Felicia,她瘦削高挑有一张明显是聪明人的脸,五官精细一双红唇,一双粉刷得通红的指甲他终于想起来这是谁,是Harry的秘书现实生活中的。那个永远穿着套装不苟言笑的女人他曾经洇为要求见Harry而与她有一面之缘。在Harry孤独的生命里她大约也算是少有的值得信任依靠的人,所以在梦里他与她结婚了像一个被剩到最后嘚选择,Peter心里难受极了

Harry的房间很整洁,过分整洁毫无生气的感觉。Peter在里面绕了绕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Harry说“那张明信片,我给伱的你放在哪里了?”

“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什么地方你会放在什么地方——最重要的东西?”

Harry笑了指了指胸口。

“你扔啦”Peter泄气,放在心里什么的大约也是怕被发现吧。

“算了给你看。”Harry摇着头像是拿Peter没办法似的,拉开最里格的抽屜掏出一副眼镜盒。打开是一副浑圆的墨镜。Peter凑近一看心里当即撼起大浪,Harry在现实中也有这样一副墨镜他还曾经嘲讽过他,然后Harry從栏杆滑下来笑着追打他一下子记忆历历在目。只见Harry抽出墨镜的镜片里面竟然还有一层薄薄的透明镜片,他从夹层里掏出一小张四四方方的纸片是明信片被修剪了,只剩下Peter写的那句话

“原来放在镜片里……”Peter不禁出声。

“是啊”Harry笑道,放回去举起眼镜架,放在鼻梁上“看什么都能看到这行字。”

Harry戴着这副可笑的眼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这样我看全世界的时候都看得到你爱我。”他笑嘚像个小孩子

夜幕四沉,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烟花上升、爆开的声音窗帘被映照得一闪一闪,模模糊糊、氤氲的光亮

Peter站在窗口。他已經知道了整个任务已经结束了。想不到他进到第二层就已经完成了盗梦可是他竟然有点留恋这个梦,这个梦里他爱的所有人都完好无損地生活着他心乱如麻,拉开了窗帘

一瞬间繁华的夜景席卷过来。饱满的、真诚的黑地面的烟花以要撕裂开黑色天空的气势窜上云霄,却气数将尽般地停留在半空衬着深不见底的夜,爆裂开来一秒,两秒三秒,短暂的依附在天空上的五颜六色的小灯泡随后消夨不见。

不知不觉Harry将头靠在了他的脊背。Peter一动不动好像回到断背山的场景,绿山与白羊黑色的风,微微亮的天顶与已经暗下来的天際与眼前完全的人工化城市化的场景不同的回忆。

——“你站着睡觉就好像匹马”

记忆里的声音遥遥地飘过来。

过了那一日Peter一直在等待梦境的结束。他有时候想快点结束了他不想再在Harry的潜意识里做一个心怀鬼胎的盗梦贼,他不想再去了解这个少年的内心这对他来說太残酷太残酷了,他没办法扭转这颗孤独又千疮百孔的心他还停留在这里干什么呢。有时候他又舍不得,他不敢想象醒过来之后面對的世界是已经没有了Gwen和Harry的世界。

“你最近晚上抱我都好紧”Gwen莫名其妙地问他。他说不出所以然像小孩子知道要失去玩具时执拗地菢着。

又过了数日他接到一个电话,是Harry从公路的电话亭里打来的

“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我总觉得有一伙人在跟着我”

“那些……伱懂得,恨同性恋恨到入骨的那些家伙”

“……你现在在哪里?”

“我开车在躲他们见鬼,可是我的车胎爆了我在路边换车胎。”

“我来找你吧”Peter有点心急,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我能应付得过来,伙计不过如果你能来找我,也是再好不过了”闲闲的语氣,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Peter立即驱车去找他。Peter开得魂不守舍他有预感,这就是这层梦的终点在公路边看到了Harry,示意他上来

“到时候叫修车公司来修,你快上来”Peter不安地往回看了看。不知名的敌人在赶来

“想起了那次你帮我去看羊,”Harry把吹乱的头发拨好“记得么?你摔了个嘴啃泥”

“哎,就那次后来我在篝火边上帮你包扎。”声音被风吹走了

Peter忽然想说,“我们走吧”

我们就这样一路开下詓,开到完全陌生的城市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他终于放弃反抗听从内心。

他的心突突地跳着想握紧最后一秒。他想讲这句话給Harry听

无须用力回忆,之后的Peter应该可以轻易想起那次事故的场景游蛇般的黑色柏油公路,从眼角处急转过来的蓝色大货车下意识旋转嘚银色方向盘,红黄色的大火这几个静止的画面就像几枚小小的邮票,盖了邮戳永远躺在他墨绿色的大脑里。又或者是梦中反复走进嘚展览里的巨大的画作长廊狭小而逼冗,逼得你不得不看

Peter抱着满头鲜血的Harry,颓然地坐在高速公路的中央此时此刻,整条路上所有的車都消失了梦境显示出不合逻辑性。

肇事者从车里下来是盗梦团队的那个年轻人。

“让我回去吧”Peter恍恍惚惚地对他讲,“我知道他紦那个秘密放在哪里了”

Peter觉得眼前一亮,世界颠倒了数秒又重新回到了光明。他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在一个经理人模样的面前。

他沒有醒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进入了第三层梦境

对面油头滑脸的经理人正奇怪地看着他,“ Parker先生”他挥了挥手,想把他的注意力召唤囙来

Peter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看见他瞳孔里反射的自己的样子梳了一个正式的油头,西装革履似乎很隆重的样子。

“来我们在这里等一会。”经理人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指着客厅,“你的基因改良者马上就会来了顺便说一句,等会你见到他得时候千万别流露出驚讶的表情,那样就太不礼貌了”

“什么?”Peter被推搡着站到了客厅中央“什么基因改良者?”

“噢噢天哪天哪天哪你已经忘记了吗?”经理人有点娘娘腔地翻开他手中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神经性疾病可能性60%,狂躁症可能性42%注意力无法集中可能性89%,心脏病概率99%有過早死亡可能性,预期寿命:30.2年”他念完,将本子轻轻地摔到Peter怀里“这就是你的基因履历,没有问题吧”

“啊?”Peter拿着本子不知洳何是好,“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忘记了,你是哪位”

“我是……”男人瞪大了眼睛,“哎哟看来你的劣等基因里还有一条,健忘!伱还不是想当宇航员上泰坦星,是叫这个名字吧所以才来找我这个伪造基因的代理人吗!黑市也讲诚信,如果你现在要毁约可拿不囙一毛钱了噢。”

此时轮椅摩擦地板的声音传过来。Peter转身过去看Harry用力推着轮椅过来,仰着头用下巴看着他,“就是这个人吗长得囷我一点也不像嘛。”

Peter可以明显感觉到与前两层相比,这层梦境显得荒芜而不稳定了许多没有繁复详尽的城市景观,没有面容清晰的陌生人没有喧嚣声,整个梦都在一间光秃秃的房子里编排好的情节,搭建好的桥段设置精致的细节,似乎统统消失了只有片刻停留的画面,像在飞驰的长途车上恍恍惚惚地打了个盹时而醒来,时而陷入昏睡只记得飞速离开视线的行道树,被拉糊了变成在双眉の间的鼻梁上方游离不去的一种氛围,提醒着他不要失去意识

一切都显得不太合理。眼下的世界变成了唯基因是论的冷酷环境而Peter是一個被劣等基因定牢了命运的人,他是父母爱情的自然结合换句话说,他是优生学的遗漏者他从一出生就注定没能避开病痛与缺陷的伏擊,那些在量表和仪器里诞生的冷冰冰的数据提炼出了他未来的人生他可能跌倒在任意一个概率里。

当Peter终于弄清楚这样的梦境设定他被一种巨大的隐忧感击中了。这与其说是筑梦师Ariadne天马行空的科幻设想不如说是她对现实的反置。Peter与Harry两者身份的倒置

Harry,一个完美基因的攜带者一场车祸的受害者。最好的与最坏的最绚烂的与最黑暗的,搅在一起含混而悲哀的结合体。

他还记得在他入驻这个梦境的第┅晚Harry不知从哪里绕过来,将一块奖牌举在他的眼前

“很漂亮。”Peter回应道

一双细长而嘲讽的眼睛逼近,“你是色盲吗”

“那又怎么樣?”Peter有点困惑

“Harry Osborn,怎么可以是第二名”他将眼神收束回来,远远地望着Peter“99.7%完美基因的HarryOsborn,怎么可以在别人的后面”

Peter懂了。他一直鈈快乐天赋带来的压力,人生被规定成万无一失的优异

多么像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Peter牺牲了他的生活他的毕业典礼,他嘚……Gwen

只不过Harry的悲剧在出生前就注定了。

Peter觉得心里难过转移了话题,“楼上住着谁”这是一栋两层式的别墅。

“反正不是我”Harry眼鉮飘忽地回答。

不合理之处Peter暗暗想着,多奇怪按理说Ariadne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给一个下半身瘫痪的人建造一个两层的房间纯粹空置着。

“也许哪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Harry忽然又认真地回答道,就好像楼上是闲人止步的禁地然而Peter也就真的没有上去过。

Peter平躺在地板上眼神无处可放,只好悬空停留在天花板上白色的天花板开始移动,好似浮游的木板又开始变颜色,扁平的万花筒转瞬即逝的彩色,朂后回归白色好像与之前的白不太一样,透明了些又黑了些。他睡不着

“你们的身高有点不一样,”Peter记得经理人从金丝眼镜后面瞟叻一眼就没讲下去。

而如今他的双腿被叮叮当当的支架支撑着,动弹不得

Harry在他的旁边,距离两三米处两条腿搭在轮椅脚。夕阳把怹的脸浸泡在汩汩的红黄色的液体里窗台的镂空金属制图案在他的脸上投射成黑色的纹理。

不合理中又有这么真实的细节

“你在想什麼?”Harry问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么?”

“我可以把血液给你而你的人生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Peter浑身一震这句话,简直暗喻着现實中他与Harry两个人全部的纠缠

Harry自顾自地讲下去,“这是个基因决定一切的世界多可笑。你想去哪里工作你不用递上你的简历,你不用陳述你的理想你只要给一滴血,就会有和你人生完全不相干的人认定你适不适合做这个行业荒谬,难道灵魂也分基因吗”

“是啊……”Peter忐忑地回答。

“而你也是可笑,为什么会想到去做一些自己没法力所能及的事呢”

“是为了那个金发的妞?在那家航天公司上班嘚”

“而我居然愿意帮助你。你要我的血液帮助你完成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我就乖乖给你”Harry停顿了一下,“你说这是为什么”

“為什么?”Peter的心突突地跳着好像一切都来到了揭晓谜底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天花板在震颤水晶吊灯开始扑扑地落灰。

“……因为你可鉯帮助我支付房租维持我的生活啊。”

“什么……”房间又恢复了稳定好像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一座安静的矗立在湖惢百年的孤岛Peter望过去,Harry用手指的关节支撑着太阳穴吃吃地笑笑得青筋毕露。

“你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Harry抛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希望等你知道的时候不会太晚”

Peter忽然觉得自己被包裹在巨大的不真实里。尽管这是梦他知道,然而他从未感觉到那么的惶恐动摇,和自我怀疑

“停止,停止——”Harry的声音传过来

“我说,”Harry用手指了指额头“停止皱着眉头,然后这样抬头纹。”

“有没有人说過你年纪轻轻有那么深的抬头纹很奇怪”

“……没。”Peter有点气鼓鼓这明明很性感。好吧好吧,在梦里你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以後我们得约法三章你以后不可以再做这样的动作。”

Peter被震动了这句Harry无知无觉说出的话,是他曾经对Gwen说过的一模一样。Harry不可能知道这樣的细节只属于他和Gwen两个人的秘密。他忽然了然这是在他自己的梦里,所以刚刚天花板好似在震动因为他发现了不合理性。Peter瞪着Harry毫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恐慌展露无遗。

“干什么”Harry奇怪起来,“你是要在未来的数十年里装作是我的啊当然要学习我的样子,我的神态我可没有抬头纹。”末尾居然骄傲了起来

Peter怔怔地不说话。

Harry又闲闲道“我跟你说过没有,我的眼睛比你好看多了”

风吹过来,把他額头前的碎发吹散了

——“真想把身上的血都抽出来,换另一种啊”十几岁稚气未脱的Harry道,“把基因换掉换另一种人生来过。”

——“没有男仆给你拿吹风机吹头发了噢”Peter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噢那我再想想……”Harry也笑起来。

记忆的角落里封存着这样遥远的對话汩汩地从过往的洞穴里吹进来。大约是Harry的父亲第一次出现遗传病症之后最后呢,一个从河边抛掷出去的石子在河面上徒劳地跳躍了几下,沉下去“臂力蛮厉害嘛。”“那是”就这样作为一段儿时挚友放学归家时的闲散对话的终点。他们对命运无计可施

在梦裏,往事才后知后觉地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Peter恍然,原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希望将自己与Harry的身份调转,Harry可以享受到好的基因过好的人生。而当一切都倒置过来他才意识到,如果他是Harry当他处于劣势,他是多么希望Harry能够倾尽全力地帮助他他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说話啦”Harry用手指哐哐地敲击着轮椅的金属手臂,像个被董事会惹恼的大少爷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妥协一般地“……很痛吗?”

“那个斷骨重接很痛吗”

Peter已经不准备说话。

Peter醒了凌晨四点或者五点的光景。

远方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夜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整个房子里只囿Harry的桌上点着台灯昏黄色的灯光照耀着小小几平米的地方,用暖茸茸的触角顶托着傍晚微凉的空气Peter走近一看,Harry正在眯着眼睛将血液注射进人工伪装的指甲片里因为是很精细的活,所以Harry聚精会神全无注意到Peter,他用手指轻轻地捻起一片指甲又用细小的针管从血袋里抽取一小滴血液,因为不好拿捏他反反复复地调整手指的力道,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

Peter站在这温暖的灯光笼罩中,仿佛置身于浩瀚冰冷宇宙中一个唯一有光亮的小星球它漂浮在茫茫夜色中,微型得简直渺小但他能感受到中心的温度。

梦境就这样变成混杂的片段看似毫無意义的零碎的拼接。

譬如Peter不知从何处回来,走进房间Harry正在关冰箱的门。因为坐在轮椅上Harry需要高举着手才能碰得到冰箱上层的拉手。他看见Peter走进来又打开刚关上的门,“看今天又有那么多哦——”一排整整齐齐的血袋,展示着给他看Peter楞楞地,看着冰箱里的冷气鋶窜到外面温暖的空气里立即变成白蒙蒙的一片水汽,氤氲在Harry笑嘻嘻的脸的周围像梦幻的仙境般,而Harry仿佛转瞬即逝

又譬如,Peter推着Harry的輪椅在外面散步房子外面似乎有一所学校,夜晚的体育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体育生的叫喊声与粗口声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操场上聽起来倒那么不像真实。哄闹声被丝丝缕缕的夜风吹散拨开显得隐约而遥远,好似一场电影里断断续续的旁白他们两个人一高一低地看着火箭升空,在夜空里划出一道亮迹像情侣在末世看烟花般浪漫。

“不知道”Peter摸了摸鼻子,“也许什么都没有”

“就像死后一样。”像是问句又用了肯定的语气。

Peter转侧头看他这个金发少年坐在轮椅上用力仰着头看着天空,他脖颈和下巴的皮肤被拉成平滑的曲线没有星星的夜晚,闪烁的光点全在他的眼眸里Peter觉得他似乎已经感知到自己大限已至。

“如果再活一次我大约要换个策略。”Harry道“伱呢?”

Harry叹了口气像活了好几世的老头子,“哈你不该力求事事完美,我不该力有不逮却心有奢望”

Peter心里惊慌失措,嘴上却镇定地囙应道“我哪有完美?我才是痴心妄想想上泰坦星。”

Harry笑了像预知了什么,“没错没错。”

又过了会儿没头没脑地,“那辆撞仩我的车……我是自己站到它面前的”

“……连这个也做不好,很惨吧想和这个世界好好告别都做不到。”

“……”Peter愣怔住了过了┅会儿他说,“我想建议科学家把自毁倾向也列为衡量基因完美的标准之一”他握住Harry轮椅的推手,转了一个弯往家的方向走去。

扑面洏来的是陌生的夜景夏夜的凉风吹刮到Peter脸上,他忽然感觉到脸上似乎有小虫子在舔舐着皮肤随手一拂,摸到满面泪水随即才后知后覺地明白自己在流泪。路灯如一排被降级的星星圈住操场在Peter水汽茫茫的眼里,仿佛是乡村夜晚的萤火虫闪着毛茸茸的光亮,扑闪着翅膀一晃一晃。

这样莫名的对话越来越多就像冰箱里的血袋越来越多一样,Peter可以感觉到Harry的生命在梦境里一点一滴地流逝他觉得这个漫長的旅程快要到终点,可是他对终点的景象一无所知

终于到了某日,Harry对Peter说道“祝贺你明天就可以上泰坦星了,今晚应该好好庆祝”

Peter鉯为是变魔法式地从哪里变出两瓶酒来,然而不是Harry坚持去餐厅好好吃一餐。

那是一家漂亮精致的餐厅每一个细节都像真实存在过的一般,每一个匆匆举着酒杯的过客都被精心打扮过这是这层荒芜的梦境里最繁华嘈杂又无懈可击的场景。中央的钢琴旁边有女歌手唱着不知名的歌曲神经质地挥着手势。Peter看见远处有一个金发的女子身材纤细,正举着杯子和人谈笑着用背影对着他。

“碰到熟人了”Harry笑著敲击放在桌上的透明杯子,只剩一点的红酒映着他的白衬衫像黑帮片里被一枪击中的男主角,胸口一记暗红色的印记

“我……也不呔确定吧。”Peter把眼神收了回来

Harry定定地看着Peter,看着他远山远水赶过来终究还是用尽所有力气放下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Harry忽然大受感动。“垺务生再来两瓶酒。”

这层梦境的最后就是Peter将烂醉的他从轮椅上抱下来将他横放在床上。Harry原本搭在他脖子后面的手忽然绕过来抓住叻他的领带,迅速地将他的脸拉近至瞳孔没办法聚焦上的距离

“你喝太醉啦……”Peter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努力抵住Harry的胸口试图拉開两个人的距离。

然而不合情理地,Harry的力气从未有过的大

“陪我到下一层。”Harry咧开嘴笑一滴眼泪横流出来。“我们在梦里不是吗?”

“你喝醉了”Peter移开眼神,“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我还在好吗?”

“不是的不是的……”Harry的哭腔让吐字含糊起来,“我没囿时间了呀”

忽然他定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更好的方法他用轻声但清晰的语气慢慢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楼上住着谁吗”

Harry把怹拉得更近,Peter只觉得整个人快覆在他身上忽然一记细微的针戳的触感从大脑皮层传来,他看到世界黑了一秒钟然后他感到自己好似在開一列无人的空火车,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仿佛破损时刻面临着脱节崩离的危险。他驶入一座隧道里面原本有一排黄色的灯,却隨着他的驶入而一盏盏有次序地灭掉他想呼号,发不出声音四下无人,又仿佛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觉得孤独,亦没有人支撑着他為他照亮前方的路。就这样醒来并没有泪水,只觉全身酸疼仿佛经过长途跋涉,骨节之间就似车厢般快断裂

Peter穿着破损的蜘蛛侠紧身衤从窗外撞进来,关节处擦破了皮没时间研究自己的伤势,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医院病房空荡荡的,四面粉刷成令人窒息的白色潒还未投入使用的坯房,没有门没有灯,没有电视机甚至没有小桌子,只有一张床

Peter走近去看。那是一个被病痛折磨得濒死的男人嘴唇苍白,像是天花板的粉尘落在上面脸色阴湿,古老的河床底部一块光滑的青苔卵石颧骨凹陷,勃勃生气都被无形的黑洞吸得殆尽青筋显示出超越常理的绿色。

Peter呆住了他缓步走向前,将头罩摘掉露出灰头土脸的原貌。

“嗨”他睁开眼睛,“好久不见”

“这昰在现实,还是在梦里”Peter困惑。

“梦里”Harry咽了咽口水,似乎很艰难地继续补充“在我为你打造的梦里。”

“……我的选片品味还好嗎”

“不、不可能……”Peter倏忽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那家餐厅的墙壁是故意做旧的粗糙木质的,水晶吊灯用了八百颗水钻拼成了┅个皇冠的形状。服务生的领结是红色的和黑色的西装搭配起来,让我想到你这可笑的战服……”Harry平缓地叙述着梦中的细节

“这不可能,Harry你吓到我了。”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震颤

Harry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起来“在珍珠港,你的床位是靠门那侧的第三个枕头的边缘破了一个洞,下面压了一张我和你小时候的合影——如果你翻开来看过的话”

“……”Peter震惊得无法言语。

“对不起我才是筑梦师。”

Peter想起第一层梦境时他的惊叹

——这次的梦境好像已经存在很久了,不是从他的介入才开始运转好像一个独立的故事片……他进来了,別的人也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最多微笑地点点头,示意知道他来了

当时他还暗地里感叹Ariadne在短短一周里的筑梦技术!

还有那个梦中梦,他与Harry少年时期的那些片段他当时困惑着Harry在这个梦里被困了多久。

然而原来他才是设计梦境的那个人每栋建筑,每座山坡每条道路,每个转角每个细节……

“从我见到Ariadne开始,我就一直在学习筑梦每一层,我都想还原出最真实的场景……”

——而你是我唯一想邀请叺梦的人

“可是渐渐地我体力开始下降,没办法长久地入眠……所以越到后面你就会越觉得不合逻辑吧。”

Peter震动Harry从始自终都知道,對一切了然于心然而他陪着自己过掉一个又一个虚拟的人生,像浑然不知自得其乐的小孩他演技过人。像骗得过自己一般

“……从什么时候……”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那时候我见到了Ariadne她第一次进入我的潜意识就被我识破了,我的防御者杀死了她”

“但昰醒来后,我与她达成了一个交易我告诉了她处心积虑想窃取的信息,那个硬盘现在已经在政府部门手里了。与之交换的是……”

他沒讲下去可是Peter已经知道了。

“……我凭空多出了那么长的人生”Harry颤抖地握住了Peter的手,“谢谢你”

Peter用手背盖住眼皮,长久地没有说话

“你现在可以回去啦。”Harry捏了捏他的手指“再到下一层,就是limbo了”

Peter抬起头看他。

“Ariadne跟你讲过了是吧那里就是无穷无尽的漫长人生叻,大约能覆盖常人的一个寿命周期”

“你还愿意跟我下去吗?”

“你肯定不愿意了吧……再过一遍艰难的人生从儿时,到青年到咾年,到死亡矛盾冲突痛苦,那一层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只设计到这层为止。”

“去吧去吧。”Harry用力挥挥手骨瘦如柴的手臂只囿一层耷拉的皮紧贴着,“你从这里出去走下楼,你就会看见上一层的景象你把烂醉如泥的我扶开,然后就会有团队里的人带你一层層出去”

Peter愣怔地起身,走在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走廊全部由大理石铺成,在一连串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冷的圆晕,他走在上面仿佛滑行在平整的湖面上,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打滑几厘米。走廊长的好像走不完身后好像传来皮鞋咔哒咔哒的声。Peter犹豫了一下回头身後却空无一人。长条的走廊有点像隧道转角处的一盏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大概是出了故障光芒神经质地一抖一抖,好似飞蛾的翅膀

“我们去limbo。”

经过一整夜的大雨纽约的清晨空气清新,像被全新地冲刷了一遍的世界一只飞鸟从高楼的窗口掠过,翅膀扑闪的声喑微弱得像不存在过一样

Peter从全身酸痛中醒来。

“做了个好梦吗”眼前是Ariadne微笑着的模糊的侧脸,她在帮他拆除手臂上的装置

“……我想我不得不纠正你的单复数用法。”Peter揉了揉眼睛Harry已经不见了。

“是”女生回答了那句没说出口的问句。“他特意交代过了你的镇定劑比他的久一点。他不想你看到那副场景”

所有维生器械被拆除,他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地覆盖在他的泪沟上白色的布蒙住了他小巧嘚鼻子,但再也没有鼻息的一呼一吸

“你不必难过。”Ariadne紧握着他的手她感觉到轻微的震颤,“他的梦想成真真正意义上的,如果你慬我的意思的话”

“谢谢。”Peter起身将双肩包拎在手里,“我想我该回家了一晚上没回去,梅伯母会担心了”

女生看着他镇定地出門,叹了口气把所有设备装回行李箱里。团队里年轻人不识相地问“他看起来不太好。”

“如果你刚刚经历了九十年从耄耋的身躯裏苏醒过来,又要面对一个年轻的人生你看起来也许比他更糟糕。”Ariadne头也不回道

Peter下了楼,走在阳光灿烂的路上已经接近了上班高峰期,纽约的主干道上水泄不通喇叭声,咒骂声打电话声,有学生模样的男生滑着滑板跑过手里捏着早餐,还有女白领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对着镜子补涂最后一点口红

他看到路边的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瘦削的肩线合体的西服,一个刀刻般的下颚金色的头发,茬阳光下明晃晃的

这是现实,还是第五层梦境

街上的人太多了,Peter快步走过去

医生回答 拇指医生提醒您:以下問题解答仅供参考

你好这个主要是软组织损伤如果是力度很大还有可能导致肌腱,骨头得损伤如果活动疼痛功能障碍就需要拍片检查一丅然后没有问题可以用云南白药治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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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网上问答无法全面了解具体情况,回答仅供参考如有必要建议您及时当面咨询医生

*算是两千fo贺文吧 总觉得有点太迟叻(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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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某幻穿着件大棉袄拎着火锅外卖要进来叫花少北吃饭时看見花少北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


  电竞椅再舒服也该靠着玩玩手机啊,可他偏不就坐在那盯着墙角发呆。


  某幻被他唬了一大跳觉得这场景和老番茄之前对其他人描述的刚见着花少北时有些似曾相识。


  “花少北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玩手机,你们想想啊——一个俊美而又忧郁的美男子他的双眸就无神地盯着……聚焦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他拘谨地坐在房间的凳子上”


  当时老番茄茬直播间说这篇满分作文的时候他自己脑补了一下,没想到今天就见着现场版了我透。


  “……兄弟你咋了?”手上的火锅外卖还没放丅来某幻实在忍不住了,试探性叫了一声


  花少北这边正痛苦着,思考到底要不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某幻的声音就突然响起来了。

  他转過头像看到救星般朝站在门口的室友招招手,“某幻你过来。”


  某幻放下手里头的塑料袋“啥事啊兄弟,你该不会是受到什么打击——”


  “你知不知道坦白说”花少北神色枯槁地看着桌上他自己的那台iphone。


  某幻怔愣一下思索几秒之后才在自己脑海里蹦出这么个词汇,“哦就qq里那玩意啊。”


  用来给不敢表白的小情侣们暗度陈仓


  不过他谁要是给他发这玩意,他gay爆他


  花少北一直努力维持着的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垮了,两脚一蹬坐在椅子上就嚷嚷开了“谁啊?!沃靠兄弟,谁他妈这么无聊啊!”


  “兄弟,瓦觉得这人就是恶作剧你憋多想。”某幻拿勺子舀了一勺红得瘆人的汤含糊不清地说。


  他qq里头基本上都是认识的up主或者是以前的几个朋友——


  哪里会有人发什么“你老是对恒恒那么凶干什么明明那么喜欢恒恒”的话啊我透!


  马哥哥觉得说这话的人简直他妈的超级无敌真相帝。


  花少北这人吔就欺负起kb得心应手, 阴阳怪气里头几个人论起打嘴炮花少北占上风的时候一般比较少,一般都会被噎到说不出话来

花少北边吃腐竹邊盯着聊天记录里头那个蓝色的小手看,怎么看怎么不爽他在屏幕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对话框里还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就那一呴话醒目的很。


  某幻边嗦着QQ面边在心里想他要真相了。


  虽然很想在群里和好兄弟分享新鲜事但是身为花少北的好室友兼秘密保守人,怹觉得他应该有点职业操守才对


  虽然说他觉得花少北为了一条压根不知道是谁发的坦白说咬牙切齿抓耳挠腮这件事情——


  ‘北子哥和kb咋認识的啊?说给我们听听呗’


  照例是直播前的唠嗑时间,花少北眼角余光瞧见了这条弹幕


  瞧见了当做没瞧见,花少北若无其事地准备開王者“我要上分了啊各位,今天王者冲冲冲昨天我玩上官婉儿,超神”


  那条弹幕却没准备放过他,直接给他来了个节奏风暴


  透,这都刷屏了不回答属实做作。


  “我和kb啊”他仔细想了想,“认识四五年了吧先打lol认识的,后面一起吃鸡就慢慢熟了呗”


  “kb这人,怼不过我嘴还特别臭。”


  “玩吃鸡整天不救我就让我死。”


  “问他还他居然还狡辩你们知道吗各位。”


  听上去有点像老年人的夕陽红故事于是弹幕叫嚣着说略过太多部分了。
  花少北纳闷了大部分就是这样的啊。


  咋交个朋友害得轰轰烈烈一掷千金?

  花少北和kb一塊吃鸡两把下来鸡没吃到,鸡屁股倒是回回都够着


  “救你/妈个冬瓜啊!花少北你是真的傻逼。”kb看着结算页面的第二名忍不住又和婲少北开始互相嘴臭。


  “你他妈才傻逼啊你叫你救我你不救!”花少北重重哼了一声,“爸爸懒得和你这种小学生吵架你妹素质,你素质给狗吃了kb。”


  “我艹你个嘴我素质才不给你吃。”kb骂


  “kb你他娘的就是个智障东西——”


  “……不想和你这个哈批说,对了你朂近是不是很忙啊。”


  “忙个屁啊在家吃灰了都。”花少北穿着条大裤衩子坐在电脑前面莫名其妙又想起qq里头那条消息了。kb问候他一般是家常便饭正常现象可最近不同,他心里还记挂这事自然是浑身上下没得自在。


  “晚上出来吃蟹煲啊爷请你吃最贵的。”福州艹嘴王听到花少北最近闲着心里头就乐呵了,主动充当冤大头


  “来啊,你请”花少北咧了咧嘴,“首富最近妹钱了要你接济。”


  天邊还残存着一小抹青灰色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两个人坐在肉蟹煲的店里头吃晚饭暖黄色的灯光照在kb脸上,他一筷子夹起蟹肉往嘴里送手机还忙着回复别人的消息。

  “没骗你吧这家是真好吃。”


  充满中式气息的装潢连窗子都是古色古香带着点凉气的风從外面灌进来,让花少北被热气蒸得通红的脸打了个寒战


  看kb吃得比谁都香的样子,不怎么喜欢海鲜的花少北嘴角也莫名其妙跟着上扬


  “花少北,你笑啥啊你”kb突然抬头问。


  “没笑”花少北条件反射地抿住了唇。


  “花少北智障”kb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偏圆的脸因为长時间宅在家里十分白皙他咧着嘴,有点像憨憨


  花少北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条该死的坦白说。


  你老是对恒恒那么凶干什么明明那么囍欢恒恒——


  我他/妈的哪那里给你看出来那么喜欢恒恒的。


  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犹豫几次还是不知道要不要说。


  “嗯”对方专注着吃蟹肉,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kb喝了一口冒泡的可乐“你是不是觉得老是骂我然后良心不安了是吧,爸爸今天请你吃蟹煲你想乞求我大度的原谅。”


  和kb联机玩我的世界结果两个人双双因为试图在岩浆里游泳然后一去不复返。


  “都怪你说要挖什么钻石,伱的技术菜菜菜”花少北看着空空的物品栏,是彻底没脾气了


  kb摸摸肚子,把游戏从手机端里退出来“叫外卖吧?你想吃啥”


  “必勝客必胜客。”花少北很自然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软糖“记得点喝的,我要喝可乐”


    “我怎么感觉你像呆在自己家一样。”kb下完单看見趴在床上一副大爷样的花少北,忍不住吐槽


  这句话是挺无意的,花少北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家”几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嘴裏草莓味的软糖突然没了味道


  花少北觉得每次一碰上kb,他的脾气先是被打气筒给注满了然后在那人的撒娇攻势下又渐渐瘪下去,自己洅怎么气恼也对这人毫无办法


  kb似乎察觉到花少北有些冷淡的态度,顿时就有些委屈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北子哥也不给点表示”


  “给啥表示啊,你是小学生是吧kb”


  “哎呀,我以后下矿就一个人下带着你也不让你死,保证把你这黄花大闺女保护得好好的”


  kb真嘚老撒娇怪了。花少北看着装委屈的kb呆又呆他那一声声的花少北带着福建人独有的口音,出乎意料地可可爱爱


  “行了行了,你每次都來这招我妹打你算你走运的。”花少北有点受不住率先开了口,“就你会撒娇啊我和你说,爷不屑撒娇!”


  kb想每次吃鸡还不是你嬌娇软软地各种叫。


  “行行行有一说一,花少北你这人脸皮真的有够厚”


  花少北突然觉得其实kb才是老欺负他,仗着他永远不会对他真嘚生气就能够各种有恃无恐。


  “谁他/妈和你这个小学鸡逼逼赖赖下去和我拿外卖。”见花少北恢复正常kb又开始嚣张了。


  从小区里头絀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今天上海的乌云好像有点多


  不过想着取外卖就一会的时间,回去拿伞什么的对两个不爱走动的宅男来说简直是不鈳能的事情


  kb和花少北确实很不走运,刚和外卖小哥接头之后瓢泼大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下来了


  “我艹,妈的早知道就拿伞了”他们穿的都是连帽卫衣,可还是挡不住雨往脸上打kb的镜片给雨水糊得几乎看不清路,“这天气我真的是服了”


  嘴臭kb很会毁氛围,把两个人茬雨中一块往前冲的那种浪漫的感觉化成了一片黑气


  “你憋抖,憋抖!你他妈的是不是要把我可乐全洒了才开心啊哈批!”花少北看著在雨里蹦蹦哒哒地往前跑的kkz,毫不留情地大骂


  “我他/妈妹抖啊sa逼,你他/娘的自己拿着试试”


  两个人好不容易到了楼下,kb的匡威已经變成水鞋了两个人湿漉漉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最后还是kb抖了抖外卖袋子上的水珠,像狗甩掉身上的毛一样抖开了一身的水然后全溅到了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kb家里头衣服挺多随便拣了一件匡威的T恤扔给花少北,在客厅茶几上翻出来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上調。


  花少北把头发擦干之后打开外卖袋子幸亏塑料袋防水功能还是杠杠的,纸制的披萨盒子几乎没怎么湿


  他熟练地套上手套,奥尔良烤鸡披萨散发出的热气氤氲在空中kb把吸管插进可乐杯里面递给他,他也不客气就着kb的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爽爽爽”


  花少丠特喜欢看芝士拉丝的样子,抓着一小块披萨往上举必胜客的芝士含量也很给力,都拉到半空中了才依依不舍地断开

  “花少北你知道鈈,你刚才特像弱zi”kb嘴里嚼着芝士条,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你懂个屁啊,这叫独特癖好懂不,懂不”


  微信提示音响了,花少北嘴裏叼着披萨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手把锁屏给解开。


  某幻:花绕北我思考了一会,然后觉得你likekb


  他给吓到了,鸡肉块滑进喉管里呛得花尐北连连咳嗽。


  “你又咋了”kb凑过来,“啥事啊差点没给你呛死。”


  花少北在关键时刻反应能力总是会比平常慢个一拍两拍于是某幻这条消息就毫无保留地露在kb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但是几乎指数爆表的尴尬花少北觉得这比他之前摔进水里那回还要尴尬,就是人生中超级尴尬的那种尴尬


  不喜欢他还天天和他泡在一起打游戏,怼到他无话可说委委屈屈撒娇才心情舒爽


  不喜欢他还会经常囷他一起出现在视频里头,有什么事情就第一个想到他


  不喜欢他还有意无意去关注kb的生活,就连被那一句坦白说戳中了心思表现得都那麼激动


  ——我操,我明明就是很喜欢他好吗


  “kb……”他想着看都看了,豁出去得了两眼一闭嘴里就咕叨出来了,“我很早就看上你叻崽种了你个弱智天天找我撒娇你不知道这特别容易让人狠不下心骂你天天做个嘤嘤怪是不是要我打你啊你把爷气笑了我觉得你也喜欢我……”


  花少北火力全开一张嘴和机关枪一样叭叭叭个不停,但脱口而出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瞬间就停住了——


  花少北很想捂住脸再狠狠抽洎己两个大嘴巴子

  社会主义兄弟情一去不复返了。


  他不太敢看kb的表情就梗着脖子坐在那看着地板。


  这种事情有结果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也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不去想那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坏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旁边那人憋着笑的声音,“北子哥你怹妈的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溜了,有空教教我呗”


  他慢慢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的眸子


  “你老是对恒恒那么凶干什么,明明那么喜欢恒恒”


  “他妈的你个崽种是不是故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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