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事相处帮我开通权限,要我的id,他说你的id 给我下呗,感觉他这个人是不是很好相处的那种?

人人网 - 抱歉
哦,抱歉,好像看不到了
现在你可以:
看看其它好友写了什么
北京千橡网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文网文[号··京公网安备号·甲测资字
文化部监督电子邮箱:wlwh@··
文明办网文明上网举报电话: 举报邮箱:&&&&&&&&&&&&我的id给别人用他帮我锁了我拿去手机店修要一千五要一个星期才修好说要拆机,有人说拆机他会不会换掉我_百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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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采纳
要知道iPhone前id信息想苹客服申请解锁 发票更 说换零件摆明要坑
我拿去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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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拆机要听良奸商苹店问问弄应该贵且用担换掉件
不会换掉?我昨天提问有个人回答我只有他才弄的好,还不用拆机。也原来id不能用。他说拆机会换我零件寄给她修才一百我觉得他才像骗子
我去的我买手机哪里修的
说他才会我还以为他们一伙的教我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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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2条回答
锁需要拆机吧 看着修 保证零件给装坏
要店里送走修得一个星期
修不会那么贵的 而且不需要拆机的 你去苹果店问啊
我就去的我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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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百度看他们修一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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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买两个月也是被锁了,你要么拿发票去苹果直营店解锁(推荐,不要钱的),要么联系盗号的人让他解锁,解锁后要马上退出icloud。要么就不要这个手机了。
ico到底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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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找苹果公司解锁,你有发票就可以。
怎么找,我不知道就直接给她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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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转载]午晔&罪恶天使之他的ID叫刺客
序:午晔的小说很好看,我被迷的不行,隔一段时间就要翻出来看看,但是罪恶天使的出书版一直没买到,在网上看有好麻烦,因为每次都要找好久才找的到,所有放在博客里,看起来就方便多了啊……
仲夏的夜晚,知了不知疲倦的歌声伴随着空调机单调的嗡嗡声,让本来就没有睡意的我感到更加烦躁了。我翻了几个身,头脑却越发清醒,瞥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凌晨3点18分。早知如此,傍晚的时候真的不应该喝那么多的咖啡,我叹了口气,索性披衣起身,打开电脑想看看又有什么闻所未闻的八卦。
最近半年多,我的日子过得颇为颓废,整日里除了上网聊天看八卦,就是抱着DVD看电影。原本以为前些时候的精神不济是工作所累,可是现在辞职不干了,反而变得更加低迷。也许我应该重新找个工作了,可是,干什么好呢……
嘀嘀嘀嘀……一阵急促的电子音打断了我的未来规划,电脑任务栏上一个小喇叭图标跳动着。系统消息:1536请求您通过身份验证。附加消息:想和我一起体验杀人的快感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突然觉得很好笑。看看他的资料,昵称:刺客;年龄:不详;性别:男……
“现在的人,大脑都有问题吧?”我自言自语地摇摇头,把鼠标移到“拒绝请求”的按钮上。可是转念一想,这个人也蛮有个性的,反正也睡不着,有个人聊天也不错嘛,通过了!
“亲爱的,你在等我吗 ?”他一上来倒是很不客气。
“我在等待能带给我惊喜的人,是不是你就不好说了。”
“那你等对人了,我正要送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大秘密。”
  “不要吹牛啊。”
“哈哈,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想跟我玩酷?你还嫩点儿!不过我很想知道他精神分裂到了哪种程度,于是在对话栏里敲入:“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明天就知道了。”他的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明天就要去把那个女人干掉!”
“哪个女人?”
“一个就要死了的女人。我要用扳手砸漏她的脑袋,然后把一根电线轻轻地绕在她细嫩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再收紧。看着她在我的手里血流满面,痛苦地蹬着腿,双手近乎疯狂地乱抓!直到她最后一个细胞的生命活力彻底地消失为止!”
“你很有想像力。”我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虽说在网络上什么样的变态我都遇到过,这个人露骨的描述还是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你不相信吗?你以为我在说大话对不对?你怕了吗?”
我心里涌起一种很别扭的感觉,这个人到底是心理有问题,还是……绝对不可能,哪有这么白痴的人会跟陌生人吹嘘自己的杀人计划?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害怕了吗?”那个墨镜猛男的头像飞快地跳动着,“那我走了,记得看后天的报纸啊,你可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啊,hoho!”
“你为什么要杀人?那女人是谁?”我一连问了几句,系统却提示对方已经下线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郁闷地关上了电脑。本来想聊聊天放松一下,却遇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我倒在柔软的枕头上,两眼直直地盯着窗帘的长流苏,脑子里不断闪过那个“刺客”的言语。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他真的会去杀人?一直想到我头脑发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网络上那些人的话你也当真吗?”秦思伟一边说一边把一勺虾仁豆腐塞到嘴里。
这个家伙最近添了一个极其恶劣的毛病——总是在我把饭菜摆上桌子的时候准时到场,美其名曰怕我一个人吃饭没有胃口。为了堵住我的嘴,他还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俗话说,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对于他这种无赖行径,我有时候还真的没有办法。
不过今天我倒是一直盼着他来,和他说说我昨晚遇到的那个“刺客”。不过看情况,虾仁豆腐对他的吸引力要远远超过我的奇遇。
“很多人就喜欢在网络上散布一些不着调的言论,哗众取宠。”他继续埋头大吃,“说真的,吓唬吓唬学生妹妹也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老江湖也被骗了?”
“我跟你就没有共同语言!”我愤愤地丢下碗筷,起身到冰箱里翻出一罐可乐猛灌了几口,冰凉的碳酸泡沫一路冲上来,感觉舒服了一些。
“哎呀,不要生气嘛。”他毫不客气地抓过我的可乐,喝了一大口,“我看你是在家里闷得太久,开始胡思乱想了啊。还是找个工作吧。”
“我的事你少管!”我夺回可乐,转身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不再搭理他。
“行了,行了,算我没说。你别那么大火气好不好?一会儿去看电影吧,我买了晚场的票。”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考虑考虑吧。”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软了。也许秦思伟说得对,是我杞人忧天了,网络原本就是言论的天堂,想说什么都可以,何必太在意呢?
电影散场时已经是午夜了,大街上却依然是车流不息。我靠在座椅上,盯着路边绚丽的街灯,精神有点迷离了。
“困吗?想不想去五环兜兜风?”
“你明天不上班了?”
“最近很闲,嘿嘿。我也打算休几天假了。反正你也是无所事事,一起去云南玩怎么样?”
“谁要跟你一起去?”
“不要这样啊,我是诚心邀请你哦,你怎么……等等。”婚礼进行曲打断了他的话,这家伙连手机铃音都设置得这么俗套。
“喂,我在开车呢。听得清楚吗?哪里?知道了,5分钟就到!”他挂断电话,把车速提高到100公里。
“不会出事了吧?”我心里一颤。
“北苑小区,杀人案。你着急回家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是……”
“情况还不清楚,别着急下结论。”秦思伟轻描淡写地说。
“嗯,也是。”我闭上眼睛,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北苑小区是最近几年大力开发的经济适用房小区,虽然距离市中心比较远,但是价格便宜,交通也算便利,因此受到很多工薪阶层的青睐。此时此刻,13号塔楼下面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车那一闪一闪的红灯在深夜里显得格外醒目。很多其他楼的居民也都从窗户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我和秦思伟刚下车,他的助手周鹏就迎了上来:“秦哥!哟,你把黎小姐也请来了啊。”
“什么情况?”
“死者是个年轻女子,叫方欣,是13号楼2307室的业主。初步判断是被人勒死的,因为死者有比较明显的窒息死亡特征,颈部有很深的勒痕。我们在现场也找到了一根沾有血迹的电线。不过法医说,死者后脑部位还有一处明显的钝器打击伤,所以具体的死因要等验尸后才能知道。”
“被钝器击伤后勒死?”我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秦思伟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很难看:“法医呢?尸体还在里面吗?什么人报的案?”
“这个……”周鹏显然对于我们两个人的反应感到疑惑,“尸体我们都没有动,法医还在采证呢。报案的是2306的业主王女士,就是死者的邻居。她今天出差回来,因为飞机晚点,半夜1点才到家,却发现隔壁的房门大开着,于是就打了110。”
“我去看看现场,希颖你……”
“我在车里等你。”
“嗯,好吧。我们走。”他们越过警戒线,走进大楼。我钻进车里,打开CD机,在轻柔的小夜曲的旋律中渐渐滑入梦境。
我要用扳手砸漏她的脑袋……电线轻轻地绕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哈哈……收紧……哈哈……哈哈……后天的新闻……那个女人……一个秘密……
“希颖,希颖!醒醒!”朦胧中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晃动着我的肩膀,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看仪表板的时钟,凌晨4点3分。秦思伟坐在驾驶座上一脸疲惫:“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累了。你们处理完了?”
“嗯,收队了。你做噩梦了?出了好多汗啊。”
“哦,没什么。”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汗涔涔的额头,“你觉得这个案子……”
“说真的,有可能啊。现场的一些细节和那个‘刺客’描述的很相似,恐怕不能说是巧合。”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是根据现有的线索去查。”秦思伟发动了车子,“唉……恐怕我们遇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凶手啊。”
“也可能他不是凶手,只是一个知情者呢?”
“对,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刺客’都可能是案子的关键。你这两天注意点,如果他再上线的话,尽量想办法套一些线索,嗯?”
“我知道。”
回到家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发白了,我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耳边又响起了QQ上线的咚咚声。睁眼一看,才知道是幻觉。我起身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打开电脑。不知道他会不会上线呢?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呢?我盯着QQ上那个灰色的“刺客”图标陷入沉思。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还是害怕再遇到他。我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跟那个被杀死的女人有什么关系,可是又怕把握不住机会,让他再一次匆匆消失。
一天的时间就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中悄然而逝,我开始烦躁不安,直到秦思伟满眼血丝地敲开我的房门。
“累死了。怎么样了?有那个刺客的消息吗?”
“没有,我等了一天了。你不会一直都没睡觉吧?”
“睡了两个小时。有没有冰茶啊?”他揉揉眼睛两“你把那个人的QQ号给我。我让周鹏找服务商查查,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申请QQ号不需要什么个人信息,就算是要,编个假的服务商也查不出来的。”我打开冰箱,“冰茶没有了,只有可乐,你就凑合一下吧。有进展吗?”
“不多。死者方欣,29岁,朝阳三中的会计,独身。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是昨晚9点到12点之间。现场发现几个可疑的男性足迹。门锁没有被撬痕迹。”
“是她把凶手放进门的?那可能是熟人喽?”
“至少她认为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不过到目前为止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方欣这个人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同事们对于她的情况也知道得不多。我们正在联系她在山东老家的母亲,看看老太太能不能提供一些情况。”他打了个哈欠,倒在沙发上,“不行了,我在这里睡一会儿啊。”我赶快到卧室去拿了一个毯子,来回不过1分钟,他居然已经睡着了。
夜色越来越浓了,我捧着咖啡坐在电脑桌前,眼睛隐隐感到干涩。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么傻等下去会不会有用。
“已经1点了,他不会来了吧?”秦思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背后。
“人吓人,吓死人!”我愤怒地给了他一拳,“上次‘刺客’上线是凌晨3点,也许一会儿就来了。我觉得他一定会来的。”
可是我过于乐观了,“刺客”一直也没有再出现。秦思伟要走了他的QQ号码,不过正如我的预言,服务商那里找不到任何可用的线索。山东方欣家里传来的消息更是令人沮丧:她妈妈听到女儿横遭变故的噩耗,当场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的高危观察室。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是一个星期。案子就那么不上不下地悬着,一向很冷静的秦思伟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他就和周鹏带着铺盖霸占了我的客厅,我们三个人轮班守着网络,等着那个来去无踪的“刺客”露面。
“老大,你说他如果再也不出来了怎么办?”周鹏毕竟还年轻,对于这种漫无目的的枯燥守候自然很不习惯。
“我也觉得你们就这么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太好吧?”我问秦思伟,“就没有别的线索了?”
“有是有的,我们找到了几个足迹,判断是男性,身高1米80左右。再就是死者身上有几条现场没有的浅蓝色混纺纤维,还有几根毛发,分析结果也是男性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无法锁定嫌疑人——和方欣有密切联系的人都已经被排除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其实这个‘刺客’的心理不是很正常,否则他也不会告诉我他要杀人这件事了。”我在三个杯子里放进等量的咖啡和奶精,倒入开水,“你有没有找过心理分析专家?”
“别跟我提那些专家。”秦思伟恨恨地说,“他们那一套我都会了。凶手属于反社会人格,有过比较悲惨的童年,可能是单亲家庭什么的。全北京市能找出好几千号这样的人。”
“你这么说不太厚道了。心理分析是一门严谨的科学。”我笑着把咖啡递给他们。
“说到科学,我还是更喜欢DNA,准确率99.99%以上,一下子就把犯罪分子钉死。”
“DNA确实厉害,不过没有嫌疑人你怎么对比?就像现在这样。对吧,周鹏?”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周鹏嘿嘿一笑,“其实吧,我觉得这个所谓‘刺客’很可能就是随机选择猎物的。比如,他在公车站看到这个女人,并不认识但是合他的胃口,于是就跟踪她,伺机下手。至于他为什么在QQ上告诉黎姐自己要杀人了……嗨,一个疯子的行为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他可不是疯子。”秦思伟摇摇头,“如果是陌生人,他能说服方欣让他进门,而且事后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这些都证明他还是有点头脑的。”
“好了,都放松点,不要还没抓住凶手,先把自己搞得崩溃了。我去切水果。”我转身来到厨房,从沥水架上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柳橙,刚要动刀子,就听到周鹏的大嗓门:“来了,来了!”
我丢下手里的刀子和橙子大步跑进书房,看到电脑屏幕上那个期待已久的头像飞快地闪动着:“亲爱的,你在等我吗?”
“我等你很久了,以为你不会来了。”我在对话框里键入。对面沉寂了几秒钟,提示要传给我一个.jpg文件。我把文件下载到桌面上,打开。周鹏把一口咖啡全都喷到秦思伟雪白的衬衫上:“这……这是方欣死亡现场的照片!他……他怎么会有!”
“你小子别大惊小怪好不好!”秦思伟一边用纸巾擦衬衫,一边对我说,“问问他,这个女人跟他什么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对方又发来两条信息:“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我吓着你了吗?”
“你确实吓着我了,这个女人是谁?”
“这个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不信任我吗?”
“当然不是,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你是我的知己。”
“那就告诉我啊。”
“我会的,在我把下一个干掉以后,hoho!”
“下一个!”秦思伟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键盘,飞快地键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恨那个女人吗?”可是对方却已经下线了。
“混蛋!”秦思伟怒气冲冲地一拳打在我漂亮的电脑桌上,让我心疼不已。
“老大,这怎么办啊?”周鹏一脸苦闷,“这家伙就是在吊人的胃口嘛。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用。”我撕下一张便笺纸,写下一串数字,“202.112.163.48,他用的是固定的IP地址。”
“真的吗?”秦思伟一下子又有了精神,“你记清楚了?他上次上线也是这个IP?”
“IP地址能有啥用啊?”周鹏眨眨眼睛,“而且什么叫做固定IP地址呢?”
“就是静态的路由,是相对于动态IP的概念。”我试着给他解释,“一般来说,拨号上网、ADSL这些接入方式是使用动态IP地址的,也就是每次上线会随机获得一个可用的地址。但是对于一些其它的接入方式,比如小区、写字楼的局域网接入公网,采用的大多是运营商分配的静态IP地址,这些地址是他们专用的。”
“不太明白啊。是不是我们有了这个固定的IP地址,就能找到他了?”
“谁让你平时不多读读书,就知道玩游戏的?”秦思伟借机挖苦他,“希颖的意思是,刺客既然使用的是固定的IP地址,我们就可以通过运营商查到这个地址的使用者,虽然不能具体锁定一个人,但是可以缩小侦查范围。”
“为啥不能锁定具体的人呢?”周鹏困惑地问。
“因为这些地址是企业或者小区申请的,作为他们的内网和公网的接口使用的。也就是说,内网所有的用户都通过这个地址和公网交换信息,但是每一个人使用的子网IP或者说主机地址我们是看不到的。明白?”我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明白一些了。不过找哪个运营商呢?”
“你先拿着这个地址去找中国网络信息中心,让他们协助查一下就可以了。”秦思伟把我抄的纸条塞到周鹏手里。
“可是现在是晚上11点啊,人家还没上班呢。”
“信息中心会有24小时值班人员的。”我拍拍他的肩膀,“赶快去吧,不然你们老大要骂人了,呵呵。”
“我有经常骂人吗?”周鹏走后,秦思伟一脸茫然地问我。
“你有时候对周鹏过于严厉。我知道你想尽快破案,不过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嗯,我是有点急躁了。”他无奈地耸耸肩,神情有些黯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刺客’让我第一次感到有点力不从心。”
“无论如何你已经尽力了。”我碰碰他的手肘,“睡一会儿吧,信息中心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舒服,反反复复被噩梦的片段折磨着,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直到清晨被高亢的电话铃声叫醒。
中国网络信息中心查到“刺客”的IP地址是属于南磨坊小区的,但是要在一千多户居民中找一个人同样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秦思伟一度寄希望于小区的上网计费系统的记录,却发现因为是按流量收费,用户登陆什么地方、有没有用过QQ根本没有办法查证。捷径落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有时候我很佩服警察拉网式排查的耐心,虽然我对这种方式的效果始终持保留的态度。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一直到午夜。我最近生物钟有些紊乱,白天的时候常常萎靡,到了夜里却又难以入睡,于是就倚着观景阳台的雕花栏杆看着远处的夜色。一片片的楼群闪烁着几点灯火,宁静而悠远,大多数人可能都进入梦乡了。可是在这一片静谧中,我能感觉到一种躁动和危险。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去想那个“刺客”,想象他可能是跟我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某一个人,可能是在咖啡馆里坐在我邻桌的某一个人,可能是和我同乘一部电梯的某一个人。他困扰着我的思维,搅乱了我原本平淡的日子。
  呼啸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几辆红灯闪烁的警车飞驰而来,停在对面6号楼下。周围几座楼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吵醒了,都推开窗户紧张地低声议论着。出什么事了?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裹上一条披肩匆匆跑了下去。
“对不起,小姐,请您远离警戒线。”我扒在黄线边上想看个究竟,却被一个警察拦住了。
“哦,对不起,我……”我突然感到自己过于八卦了,于是转身想回去睡觉,却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黎小姐?”
我吃惊地转过头。一个穿着警服,看起来30出头的男子笑着走过来:“您不认识我了?”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高高的个子,肤色微黑,线条硬朗的面孔,确实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我是秦思伟的同学,刘剑翔,您真的没印象了?”
“啊,是你啊。你好,刘队长。”我恍然大悟,上个月秦思伟过生日的时候,死皮赖脸地拉我参加他的party,于是就认识了一些他的同学和朋友,刘剑翔就是其中一个。
“还好,您想起来了。”他淡淡一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怎么,您住在这个小区?”
“我……就在对面的9号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睡衣拖鞋的装扮确实不大雅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好。正在我踌躇的时候,一辆很熟悉的警车冲到了我们身边,秦思伟跳下车,急匆匆地对刘剑翔说:“我接到你电话就往这里赶,情况怎么样?”
“法医正在采证。你先喘口气。”刘剑翔的言语里也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的管区啊。”我对于秦思伟的介入感到颇为意外。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希颖?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我想看看出什么事了。你……”一瞬间,我意识到了什么,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刺客’?是他?”
“怎么,你也知道‘刺客’的事情?”刘剑翔疑惑地看着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秦思伟简单地给他解释了我和这件事的联系。
“原来如此。”刘剑翔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次可有我们忙的了。”
夜风拂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秦思伟打开车门,拎出一件夹克,不过刘剑翔却抢先了一步,脱下自己身上的警服披在了我的肩上。
“谢谢。”我笑着对他点点头。
“希颖你还是回家去吧。”秦思伟把夹克又扔到车座上,对刘剑翔说,“我们去看看现场。”
我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孤独的等待更是折磨神经的事情。我躺在沙发上,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到天亮。
  早晨的太阳透过纱帘把客厅映成淡淡的金色。秦思伟和刘剑翔斜靠在我家的沙发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仿佛两只疲惫的熊猫。
“死者肖艳萍,独身,仁友医院的外科医生。”秦思伟双手抱在胸前,神色是少见的凝重,“据邻居夫妇说,昨天晚上大概8、9点钟时听到她家有东西倒地的声音,但是当时没有在意。可是到了凌晨1点,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的音响还在放钢琴曲,就觉得不对劲。他们出来一看,肖家的门虚掩着没有关,怀疑是出事了,就报了警。从作案手法和现场发现的足迹、电线来看,是‘刺客’。只是……理论上说,这些连环杀手选择猎物有他们自己的规则。可是目前来看,肖艳萍和方欣除了都是独身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所谓的共同之处也许不会是很明显的特征。”我习惯性地摆弄着耳环,“有时候,体形、发型甚至她们的衣着、头发的颜色都可以引起凶手变态的注意力。”
“方欣1.58米,属于瘦小的女子,长发;肖艳萍1.75米,体型稍胖,留着红棕色的短发。两个人的职业不同,性格迥异,居住地也相隔很远。我是真的有点……糊涂啊。”
“日。”一直坐在一边默默整理笔记的刘剑翔突然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他抬头看见我们惊讶的表情,深沉地说,“她们的出生日期都是日,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
“我不认为是巧合。”秦思伟的嗓音有点沙哑,“问题是,出生日期这种信息还是比较隐秘的,‘刺客’是怎么样得知的?还有就是那个老问题,他是怎么说服被害人让他进门的?”
“有时候身份是一种掩护。”我小心翼翼地说出一个比较敏感的想法,“我是说,穿上制服会让人觉得安全可靠。”
“你在暗示‘刺客’可能是一个警察?”刘剑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轻轻点点头,“有这种可能。而且如果他在派出所工作的话,很容易接触到一些户籍方面的信息,包括居民的出生日期。”
“可是两个受害人一个住在城东北,一个住在东南,她们的户籍不在同一个街道。”秦思伟立刻推翻他的假设,“我觉得‘刺客’可能是警察,也可能是水管工,电话局、有线电视公司的工作人员,这些身份也不容易引起怀疑。不过……关于死者的生日……”
“也许……是网络!”我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很多BBS看到寻找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的帖子,真的有很多人跟帖。说不定‘刺客’就是这样和被害人搭上关系的。也许这个日期对于他来讲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查证。”秦思伟无奈地说,“刺客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BBS上,用任何身份发这种帖子。我们无从查起。”
“真的要查也未必就不行。”刘剑翔也婉转地表示出他的担忧,“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刺客’随时会再出手,越是拖下去对我们就越不利。”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刚一打开门,周鹏就蹿了进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看来是一路跑上来的。不过从他的表情里,能看到明显的兴奋。
“老大,我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人。”他晃了晃手里的一个牛皮纸口袋,“黎姐,有冰水吗?我嗓子都冒烟了。”
“你坐下慢慢说。”我给他拉来一把椅子,转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你们先看看这个案卷。”周鹏把口袋递给秦思伟,“今年3月17日下午15时左右,在密云水库附近的一个山坡下发现了一具女尸,是被人勒死后弃尸的,头部有明显的钝器伤。和最近这两起入室杀人案的手法相似。法医判断死亡时间是3月15日前后。死者于茜,家住南磨坊小区4号楼608,家庭妇女。她的丈夫叫靳宇航,网络工程师。据调查,他3月12日出差去了兰州,临走前和妻子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于茜,女,汉族,日……”秦思伟和刘剑翔紧张地对视了一下,“看来不是巧合。我们一直以为谋杀是从方欣案开始的,现在看来,有必要重新考虑了。”
“我已经跟各个区分局刑警队联系过了。请他们查一查近一年来有没有过类似的案子。”周鹏似乎对自己的主动出击很得意,“目前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所以我认为于茜应该是第一个受害人。”
“这次干得不错!”秦思伟赞许地说,“不过于茜的案子和方欣、肖艳萍的案子还是有一些不同。第一,后两个案子没有弃尸这一环;第二,方欣和肖艳萍被害间隔时间是7天,而于茜的案子发生在6个月前。如果真的是刺客做的,时间的间隔上不太一致。”
“如果于茜是第一个受害者,那么和后面两案在手法上的一些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刘剑翔试图对秦思伟的疑问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凶手的心态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至于时间间隔,也许是什么不可抗逆的事情,比如突发疾病住院等等阻止了‘刺客’在后来的6个月里继续作案。”
“我还有一个很意外的发现。”周鹏把于茜的案卷翻到后面一页,“你们看看这份笔录,看看后面的签名。”
“方欣!”秦思伟的眼睛瞪得老大,“女,朝阳三中会计……这?”
“朝阳三中有两个叫方欣的会计吗?”刘剑翔惊讶地说,“还是……”
“就是一周前被害的方欣。”周鹏喝了一大口冰水,“于茜身上的财物都被凶手拿走了,警方只在她大衣里侧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写着方欣名字和手机号的纸条,所以曾经一度也把她列为怀疑对象。当然,第一嫌疑人是死者的丈夫靳宇航。”
“方欣有时间证人。右前臂骨折?”秦思伟仔细读着笔录,“手臂受伤是无法行凶的。怀疑她似乎没什么道理。”
“那要看她手臂是怎么骨折的了。”我提醒他,“在搏斗中受伤的可能也有啊。”
“方欣说是在浴室跌倒摔的,还有医院的诊断书呢,呵呵,医生的字体我根本认不得,只能看出时间是3月11日。”秦思伟合上案卷,“相对而言,死者和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好,死者遇害前几天邻居还听他们大吵特吵,因此他的嫌疑更大。”
“可是到目前为止,没证据能证明靳宇航有罪。”刘剑若有所思地说,“虽然我们有证据证明刺客在南磨坊小区,但是这也不代表‘刺客’和靳宇航有什么必然联系——关键是于茜遇害的时候他正好出差在外。还有就是方欣跟于茜之间的关系,也让人费解。”
“的确。不过把3个案子并案处理,至少我们不再是漫无目的了。”秦思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先去吃早饭,我请客,然后分头行动!”
正是早餐时间,方圆1平方公里内的早点铺子,不论大小统统爆满。我们转了一圈,还是决定回去吃我做的麦片粥、火腿蛋和烤面包。秦思伟和刘剑翔商量的结果,由刘剑翔继续调查肖艳萍的社会关系,看看能不能挖出一些新的线索。周鹏负责整理于茜案件的卷宗,把没有突破的疑点找出来。而秦思伟则打算去见见靳宇航。在我的强烈坚持、软磨硬泡和威逼利诱下,秦思伟极其不情愿地答应带我一起去。
因为是星期日,天气又难得的晴朗舒适,南磨坊小区的社区花园里聚集了很多的居民。一队老年人在音乐的伴奏下练习木兰扇,少年们三五成群嬉笑着,还有三三两两带着宠物出来晒太阳的家庭主妇。秦思伟好容易在4号楼下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我们乘电梯来到6楼,按了好一会儿门铃,608的铁门才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粉红色家居服、头上绑着发卷的少妇冷冷地望着我们:“你们找谁?”
秦思伟道明来意,并给她看了证件,少妇迟疑了一下,还是摘下安全锁链,把我们让进了屋里。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有情调,白桦木的家具搭配一些简单的装饰品以及通透的落地玻璃,给人的感觉明亮而宽敞。
“真不巧,我先生星期四就出差去南方了,下周才回来。”少妇给我们端来两杯加了汽的矿泉水,自我介绍叫严敏,是靳宇航的太太,“你们是不是为了他前妻的事呢?”
“您也知道这件事吗?”秦思伟对于严敏的开诚布公似乎有些不适应。
“因为出事以后警察曾经找过我。”严敏很平静地说,“我和靳宇航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对于他前妻的遇害我还是很震惊的。但是具体的一些情况我并不了解。所以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好一个滴水不漏啊,我心里暗暗佩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不过她想用这两招打发秦思伟实在是太失算了。
“我们想了解一些靳宇航的情况。”他翻开笔记本,手肘看似无意地碰了我一下。
我站起身,做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对不起,借用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进门右手边那间就是,您请便。”严敏很大方地说。
我走进洗手间,轻轻关上门。这里空间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整洁,看来主妇花了不少心思。我取下梳洗架上的一把木质密齿小梳子,从上面捏下一根短短的毛发,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小纸袋。随后,我按了一下抽水马桶的送水按钮,又象征性地洗了洗手,整理一下裙子,走出洗手间。
“我看我们也该告辞了。”秦思伟接到我的眼色,收起笔记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严敏把我们送到门口,依然是浅笑嫣然、不慌不忙的样子。
“这个女人还真不好对付。”车开出南磨坊小区,秦思舒了口气,“你怎么样,有收获吗?”
“应该说运气不错。”我把装着头发的纸袋塞到他衬衫口袋里,“很完整的样本,你们可以对比DNA了。”
“你不会忙中出错吧?确定是男主人的吗?”
“这样也会出错我就不用出来混了。”我对着后视镜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可是如果严敏所言不虚,那靳宇航就没有作案时间了。”
“是啊,很有趣是不是?于茜被害的时候他也出差了。到时候我会问他,你既然出差了,头发怎么会跑到犯罪现场呢?”
“现在下结论也太早了吧?”
“亲爱的,你最大的优点是永远能保持理智,但是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有时候过于理性了就让人觉得冷冰冰的。”
我不想和他争论下去,采取了退避三舍的方式,随便找了一个大超市下了车,去为我空空如也的冰箱寻找一些内存。
在周末的超市里买东西是一种磨练耐力的好方法。我推着小山一般的购物车,排在付款长龙的末尾,忍受着嘈杂的人声以及工作人员推销商品的大喇叭。待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把钱交到了一脸麻木的收款员小姐手里。我顶着炎炎烈日回到家里,囫囵吃了几口炒饭,有气无力地倒在床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生平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从睡梦里叫醒,因此当秦思伟锲而不舍的门铃声把我硬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小姐,现在是下午3点,我怎么知道你在睡觉呢?”他嬉皮笑脸地面对我升腾的怒火,“而且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哦。”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们抓住‘刺客’了吧?”我冷冷地说。
“那倒没有。”他不等我招呼,就从冰箱里给自己找了一瓶果汁,“不过有一个人说,‘刺客’下一个目标就是她,请求我们的保护。”
“你不是开玩笑吧?”我的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
“我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吗?而且申请保护的这位夫人精神也没毛病。”
“夫人?”
“住在香榭舍花园,你有概念了?”
“她或者她丈夫一定是个有钱人,金领、银行家……而且这些人大多数都有很深的背景,难怪你们警察会这么上心,呵呵。”
“你话里有话啊。我有那么势利吗?”他摆弄着手里的瓶子,“是这样的,两个小时前,一位梁夫人给我打电话,歇斯底里地说杀肖艳萍的凶手要对她下手。”
“你不是说‘刺客’的案子没有对外透露消息吗?”
“当然没有,我也很想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信息的。更令我惊讶的是,她就是在于茜的案子里,方欣的时间证人。”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蠢蠢欲动,“那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叫甘泉,北京人,29岁。”
“生于日?”
“正确!”秦思伟打了个响指,“她丈夫就是这两年赫赫有名的IT新贵,蓝曦网络的CEO,梁成默。甘泉在结婚前曾经是蓝曦网络的销售经理。”
“老套的办公室恋情。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访这位新贵夫人呢?”
“跟她约好了4点半。我想请你屈尊扮演一下我的助手。”
“我?周鹏去哪里了?”
“他去银行了。因为我们发现于茜在被害前一个星期,曾经在招行开了一个户头,存了10万元,而且是现金。可是早在春节前,她就因为炒股失败,把家底都赔进去了。”
“怎么又跟钱扯上关系了?而且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现金呢?”我突然觉得思维有些混乱。
“我也觉得不对劲。这个案子越往下走,我就越糊涂。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好像彼此之间都有联系,可我就是理不出头绪。”秦思伟看了一眼手表,“再不出发我们的约会就要迟到了。”
香榭舍花园给我的印象是平安与富足。这些住在200多平的跃层公寓、从阳台能看到小桥流水的居民尽情享受着社会金字塔顶端的幸福。
6号楼1层B座的客厅里,淡淡的花香围绕着仿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具,硕大的水族箱里,热带鱼不慌不忙地游弋。我陷在宽大的皮沙发里,品着碧绿的雨前茶,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住进这样的大房子。
甘泉个子不高,身材苗条匀称,美中不足的是一对猫一样的眼睛让人觉得在漂亮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的工于心计。一番寒暄之后,秦思伟直接切入正题:“梁夫人,为什么您认为有人要杀您呢?”
“事情是这样的。”她低头喝了口茶,开始给我们讲起她的经历,“我去年春天结婚以后就辞掉工作,搬到这里了。我先生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我除了料理料理家务,大多时间就是养鱼和上网聊天。去年……大概8、9月份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我在BBS上看到一个帖子,大概的意思就是寻找日生的人。当时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跟自己同一天出生的人,所以就回帖留下了我的QQ号。”
“很快,有好几个人跟我联系。我们还建立了一个群。其实也就是觉得同一天生的,比较……怎么说呢?有缘分吧。在国庆的时候,我就提议我们几个在北京的聚一聚。不巧那天下大雨了,原定的12个人只去了4个:方欣、于茜、肖艳萍和我。”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黯淡,我注意到她拿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那么后来你们4个人一直都有联系是吗?”秦思伟问。
“嗯,一直都有,直到……”她叹了口气,“直到今年于茜出事以后,我们其他3个人几乎没来往了。可能是因为见面不免要提到于茜,大家都不愿意想起不幸的事情吧。”
“当时您曾经给方欣作过时间证人对吧?”
“对,实际上是方欣找到我,告诉我于茜出事了,警察在调查她。因为那几天她正好在我家——当时我先生出差了,我感冒发烧,才请她过来陪我的。所以我就去给她作了个证。”
“那么从3月到现在,您和方欣、肖艳萍没有联系过吗?”
“打过几个电话。但是没有见过面。直到上个星期,肖艳萍来找我,说方欣也出事了。”她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恐,“当时我觉得很害怕。”
“据我所知,方欣的案子我们并没有对外披露过。”
“肖艳萍说她是有事找方欣,打电话到她们单位才知道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可能是巧合,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但是肖艳萍认为是我多虑。”
“这以后您和她还联系过吗?”
“没有,我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定的。今天早上,我去找肖艳萍,她的邻居告诉我的……我当时害怕极了,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梁夫人,您有没有想过,凶手会是什么人呢?”
“我不知道。”甘泉的音调陡然提高了几度,“我想象不出来。只是我担心,会不会是我们在网上留下的信息……”
“您认为是当时跟你们聊天的某个人吗?”
“我觉得……我不知道,但是,小说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吗?”
我差点笑出声音来,虽然说她的想法有些道理,但是用小说套用现实总让人觉得不伦不类的。
“您跟梁先生提起过这件事吗?”秦思伟一边问一边轻轻捅了我一下,示意我专心做笔记。
“还没有,他带着公司的几个董事到欧洲考察,走了半个月了,下周才回来。我怕他担心,就没在通电话的时候告诉他。”
“嗯……那您有没有接到过奇怪的电话,或者上网聊天时收到过什么人的骚扰信息?”
“没有。可是我就是觉得不踏实,你们能不能派个人来保护我?”
“这个……”秦思伟的脸上显现出为难的表情,“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有人要杀您。”
“那怎么办?等你们找到证据,我恐怕已经……”大颗的泪珠顺着甘泉的眼角流下来。
“不会的,我们会密切注意这里的情况的。您在北京有什么亲戚吗?”
“没有,我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亲戚。我也想过请保镖,可是谁知道那些保镖本身会不会就有问题!”
“目前来看,我能给您的建议就是提高警惕,尤其不要让陌生人进家门。如果说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就打电话叫小区保安,或者直接跟我联系。”秦思伟递给她一张名片,甘泉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梁夫人,于茜有没有找你借过钱?”我问。
“没有!”她回答得很干脆,“其实于茜和我关系一般,嗯……她和方欣走得比较近,因为两个人都喜欢炒股。但是据我所知,好像赔了。”
“两个人都赔了?”
“嗯……好像是方欣让于茜帮她买股票,因为于茜一直说她很有心得,不过后来还是赔了。她们好像还为这个吵过嘴……”她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我也是听肖艳萍说的。”
“那么您和肖艳萍的来往比较多吗?”
“呃……相对而言吧,我们住得比较近。”甘泉对我的问题似乎有点不快,含糊地说自己晚上还有一个应酬。我们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我们离开香榭舍花园的时候已经是斜阳西下,正赶上车流高峰,车子在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我饥肠辘辘地坐在车里,无聊地摆弄着面前的小灯笼挂饰。
“天天堵车,烦啊。”秦思伟宣泄似的按了几下喇叭,颇有些郁闷地点上一只烟,“你有没有觉得甘泉刻意隐瞒了什么?”
“至少她知道的远比告诉我们的多。而且我觉得这几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有点……有点微妙。”
“微妙?”
“你没有觉察到?甘泉说她和肖艳萍相对而言往来比较密切,可是在她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却没有麻烦这个医生。”
“肖艳萍是外科医生,对于头疼脑热可能也不是很在行吧。”
“至少她会比方欣懂得多一些,不是吗?尤其是方欣当时手臂还带着夹板。”
“也对啊,嗨!女人心海底针,想弄明白不容易哦。”他略有几分含沙射影地说,从口袋里摸出欢唱着的手机,“喂?我在四环,堵车呢。好啊,嗯……知道……哦,她跟我在一起……是啊。好的,不过我们可能晚一点。Bye!”
“剑翔请客,安华桥的香辣蟹火锅。他还特别强调请你一起去。”秦思伟合上手机,“这小子挺高兴的,说不定找到什么线索了呢。”
我们用了一个小时才“爬”到了走路不过20分钟的目的地。安华桥的香辣蟹火锅从外观来看几乎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但是这并不影响食客们对美味趋之若鹜的心态。此时正好是晚餐时间,不大的店面里已经挤满了人,浓浓的香辣气息强烈地刺激着我的食欲。刘剑翔坐在一张靠窗的桌边,对我们招着手。
“我已经点好菜,就等你们了。”他给我倒上一杯果汁,招呼面无表情的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谁也没想到路上那么堵。我喝茶就行了。”秦思伟给自己满上一杯茶,“你小子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居然要请客。”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好像我一向很小气似的。好心没好报!”
服务员急匆匆地端来一个大托盘,把香喷喷的螃蟹、用佐料煨好的牛脊、须子还在颤动的鲜虾以及鲜嫩的蔬菜迅速摆好,点燃了火锅下的气罐,然后又匆匆离开。
“火锅还要等等,先吃蟹好了。”刘剑翔把一只很大的蟹夹到我的盘子里,给自己挑了一只看起来很辣的,“我是饿坏了,一顿早饭撑到现在。”
“彼此彼此。”秦思伟用力扯下一只蟹腿,“你收获怎么样?”
“实话实说,糟糕得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肖艳萍是天下第一老好人,从来没跟任何人红过脸。她这个人比较腼腆,工作之余也就是上上网。没有仇人,也没听说有情人。唉……她那个脾气火爆的大哥已经从河北赶过来认了尸,还把我痛骂了一顿,好像我是杀他妹妹的凶手。你怎么样?听说找到一个证人?”
“证人谈不上,不过也证实了我们先前的一些想法。”秦思伟把走访甘泉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下,“我打算请中国网络信息中心的专家对南磨坊小区的局域网做个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恐怕要等‘刺客’再次上网,才可能抓到一些有用的数据包,分析这些二进制的东西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专心攻克我的螃蟹,“可是如果他不再上线了怎么办?”
“至少我们还有DNA证据。对比结果最迟后天就出来了。”
“你仍然认为靳宇航就是‘刺客’吗?”刘剑翔放下蟹壳,示意服务员拿一些餐巾纸过来。
“我觉得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住址,还有他和这几个女人的关系。他是于茜的丈夫,更容易接触到一些信息,比如其他几个人的电话、住址什么的。而且好友的丈夫登门拜访,也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
“如果真的是靳宇航作案,他绝对没必要把老婆的尸体丢到郊区去。一来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二来即使警察在他家的地毯上找到几根头发什么的也无所谓——那是他的生活场所嘛。”我有点尖刻地说。
  “锅开了,可以下菜了。”刘剑翔适时地化解了我们的争论,把几片牛脊和几只鲜虾丢到沸腾的火锅里,又拨了一些蘑菇和蔬菜进去。
“这牛脊太嫩了不酥,太老了又硬,现在刚刚好。”他把一块烫好的牛脊放到我的碗里,“其实我觉得这几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也很有意思。你们知道吗?方欣手臂骨折的诊断书居然是肖艳萍开的——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看清楚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和肖艳萍开过的一些处方对照过了,确认是她的笔迹。”
“她不是外科医生吗?骨折应该找骨科啊。”
“方欣的证词里说她的手臂是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弄坏的,那个时候医院一般只有急诊吧?如果是肖艳萍值班也不奇怪了。”秦思伟低头剥着虾壳。
“问题是北苑小区附近至少有两家医院。而肖艳萍工作的仁友医院距离那里开车最快也要50分钟。”刘剑翔轻轻地摇着头,“受伤时第一时间治疗是最重要的,所以方欣的舍近求远实在不合逻辑。”
“不合逻辑的事情还有不少呢,比如于茜那来路不明的十万块钱。”我吞下一片生菜,被里面裹着的辣椒和花椒呛得直流眼泪。
“嗯,这几个女士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一般。我查了电话记录,从年初到现在,方欣和肖艳萍几乎每天都通电话,有时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让我怀疑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这些事情确实可疑,但是未必就与谋杀有关系。”秦思伟用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说,“我想我们还是等DNA结果出来再说吧。”
“也对。”刘剑翔的口吻多少有一点底气不足,“如果对比结果证明‘刺客’不是靳宇航呢?”
“那就只能用最恼人的法子——公布案情,向社会征集线索。”
“只怕线索还没出现,我们就被市民的口水淹死了。”
“现在关于警察的负面报道还少啊?今天警匪一家,明天刑讯逼供,办事不力似乎已经不能算什么新闻了。”秦思伟苦笑了一声,“我最怕的还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不过真的走到那一步也没有办法。”不过他很快又踌躇满志地补充了一句,“我想DNA应该会给我们一个期望的答案的。”
不过这一次,秦思伟最信任的DNA让他失望了。对比结果显示,两个样本在14个基因特征点上没有一个是吻合的,换句话说,靳宇航是“刺客”的可能性是零。案子几乎又回到原点。很快,连环凶杀就成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死于非命是公众事件,我忘记了从哪里看到的这句话,却深深佩服说这话的人。人们的兴趣空前地高涨起来,在地铁里、餐馆里、商店里……津津乐道地品味着每一个可以知道的细节,而由此演绎出的故事版本也是多种多样。
警方设立的三部热线电话日夜不停地响着,各种信息铺天盖地。突然之间,我发现几乎全世界的人都“曾经见过”这几个受害者。有人看见肖艳萍在离她家十几公里外的一个酒吧和一个男人窃窃私语;有人看见于茜在某个小胡同的报刊亭打公用电话;有人看见方欣在黄昏的公园角落里焦急地等待什么人。她们好像都会分身术,经常在同一个下午或者晚上出现在截然不同的地方。
更有几百个女人哭哭啼啼地打来电话,说自己被形迹可疑的男子跟踪。这些男人有的戴着鸭舌帽,有的留着小胡子,有的则是一脸横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无论白天晚上都戴着墨镜。
不过最令我惊讶的是我那平日里寡言少语、对社会新闻漠不关心的发型师阿生居然也开始讨论起了谋杀。阿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发型师,也是最不爱说话的一个。平日里我们讨论的话题仅限于我的头发该做什么样的护理,或者要不要换个新的样式。所以,当他开口问我“那个谋杀案你听说了吗”的时候,我几乎没反应过来。
“我想你一定听说了。你那个大个子朋友不就是警察吗?”他一边给我涂营养油,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似乎并不介意我是否回答。
“我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呢。”
“这又不是花边新闻。”他慢条斯理的语调听不出太大的感情变化,“太可怜了,不是吗?那些女人招惹谁了?听说小动物保护协会那些没有人要的狗都被抢空了,女子跆拳道班也爆满。警察太没用了。”他说完以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急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好的。”
“我觉得头发最近比较干。”我把话题岔开,“是要换季的原因吗?”
“可能是休息不好吧,你的脸色有点发灰呢。什么声音?”阿生给我套上蒸汽罩。
“我的手机,麻烦递给我。”我用小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把蒸汽罩往上推了一点,接过阿生递来的手机。
“喂,小希吗?我朱志宏啊。”
“朱叔叔?您好。找我有事?”我客气地应付着,心里却难免疑惑。这位叔叔是父亲的师弟,现任国际珠宝汇展中心总经理。虽说不是陌生人,但是交往很少。这不年不节的日子,突然给我打电话,会是什么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嗯……我是觉得……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最近在忙什么?”
“没什么事,还是老样子。”
“哦……你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吃晚饭怎么样?”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
“那就晚上7点,莫斯科餐厅?”
“看您方便吧。”
“那就这么定了,不见不散。”
  “好的,就这样。”我挂断电话,想起了中国一句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然,朱叔叔找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坏事,只是也不会那么好罢了。不过对我而言,有人请客是没有道理不去的,尤其他是父亲的老朋友,也不能不照顾一下面子问题。
“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到你母亲。”在餐厅金色的灯光下,朱叔叔神色黯然地呷了一口红酒。
“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我不知道他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于是就有一搭无一搭地应对着,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面前的奶油蘑菇汤上。
“是啊,太像了,不仅仅是轮廓,气质也像。”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方式转入正题,不过又有一些难以言表的疑虑。
服务生静静地为我们端上主菜——牛排,然后礼貌地退下。我低头吃了几口,还是决定先开口打破这种尴尬。
“朱叔叔,您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其实……”他放下刀叉,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有件事情,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我打开一看,是一份澳大利亚宝石协会为一颗绿钻石提供的鉴定证书,以及一份一万美元的票据。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朱叔叔低声说,“今年3月初,大概是5、6号吧,我记得是个星期五,一位女士找到我们中心,要我们代卖一颗绿钻石。这就是她当时提供给我们的文件。我仔细看过了,确实是澳大利亚产的绿钻石,你知道这种宝石在国内是买不到的。”
“嗯,我知道。难道您怀疑钻石来路不正?”
“据她说,这钻石是她去年去澳洲旅游的时候买的。我们检查了证书的水印和发票都没有问题。因为她说急需一笔钱,所以最后我们就商定出十万元把钻石买了下来。”
“这样的品质,你们镶嵌一下至少可以卖15万呢。”我端详着鉴定证书上的照片。
“当时唯一让我感觉有些奇怪的是,那位小姐坚持要用现金交易,把我们折腾得够戗。”
“现金?十万元?”
“可不是吗?当时我还担心她一个人拿这么多的钱实在不安全呢。不过很快,我就把这件事忘记了。直到前两天,突然在电视上看到她的照片。”
“您说的小姐该不会是……”
“就是那个被杀的女医生啊。”朱叔叔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想给警察打电话,又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合适。一来,这钻石不一定就和杀人案有关系;二来,我不想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你知道,我不希望中心跟这样的暴力案件有什么瓜葛。”
  “我理解,不过……您找我是为了……”
“我记得你有朋友就是当警察的,还是个刑警队长吧?能不能从侧面帮我了解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这钻石跟谋杀没关系最好,要是真的有……当然,我们也会全力配合警方就是了。只是不要让媒体知道太多。”
“这个没问题。”我笑着把鉴定证书和发票装回信封里,“这个先借我用用。”
离开莫斯科餐厅,我第一个念头就是给秦思伟打电话,告诉他钻石的消息。可是那家伙既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手机也莫名其妙地关了。
“准是又忘了带备用电池!”我气哼哼地挂断电话,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地就转到了三里屯附近。街道两旁的酒吧正如火如荼地招揽着生意,我停车走进街口的一家,招呼酒保给我来一杯血腥玛丽。
“酒后驾车不好吧。”一个低沉的男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转过头,看见刘剑翔正倚在吧台上,手里端着一杯苏打水。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我搅动着鸡尾酒猩红的泡沫。
“这种地方?”他浅笑了一声,“我觉得这里不错,尤其是当你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
“没有进展?”
“没有。信息铺天盖地,但是都是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
我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如果我告诉你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你怎么报答我?”
“除了我的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过小姐,谈这种话题我们最好换个地方。”他打了一个响指,招呼酒保结账。我们走出酒吧,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像两个接头的特务一样钻进刘剑翔停在街口的车子里。
“现在,说说有价值的消息吧。”
我把和朱叔叔共进晚餐的事情尽量概括地跟他描述了一番。刘剑翔脸上浮现出一丝略带惊讶的欣喜:“这么说,于茜那十万元是肖艳萍给她的?”
“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最大,时间和数目上都吻合。”
“嗯。可是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现金?帮朋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转账也好支票也好都比现金方便而且安全。”
“我感兴趣的是,那钻石究竟是不是肖艳萍的。你们调查过她的经济状况了吗?”
“收入虽然不低,但是要一个人还房子的贷款,还要定期给老家下岗的哥哥寄钱。所以她的日子过得还是挺紧的,起码和如此奢侈的品味确实格格不入。这么说肖艳萍是受人所托了?”
“你不是说肖艳萍是公认的老好人吗?我想如果朋友托她出面,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是什么人呢?我是说她为什么要给于茜这么多钱,自己又不愿意出面呢?”
“这个嘛……在方欣和肖艳萍共同的社交圈里,我只想到一个人。”
“甘泉!”刘剑翔眼睛一亮,言语中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是四个女人,这戏可就更有意思了。”
“可以根据票据查出是哪一个珠宝商出售的钻石,然后通过他们和银行就可以知道是谁付的钱了。这种大宗交易一般都不接受现金,只能通过支票或者银行转账,所以查起来也不算太难。”我把牛皮纸信封塞到他的手里,“至于怎么操作就是你们的事了。”
“恐怕需要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协调一下才行。”
“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甘泉。”我提醒他,“以梁成默的经济实力,十万好像还不至于让他老婆变卖珠宝去凑,除非……”
“除非有什么原因,甘泉不愿意让丈夫知道她需要这笔钱。”刘剑翔看了一眼手表,“梁夫人应该还没睡呢。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请教她这个有趣的问题呢?”
“你开什么玩笑!现在几点了!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就这样突然袭击会被赶出来的!”
“9点刚过而已。我们走近路十来分钟就到了。”他嘿嘿一笑,发动了车子,“有的时候,突然袭击往往会有意外收获。”
香榭舍花园的执勤保安翻看了半天刘剑翔的证件,又用鄙夷的目光把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把我们放了进去。
“有钱人的日子确实不一样。”走在飘散着栀子花香的小径上,看着花园里变幻的探照灯光,刘剑翔轻声说。不远的地方走来一队穿着制服、腰间绑着电棍的保安,看来是在巡逻。
“其实这里挺安全的了。”我不禁想到甘泉紧张的神色,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让人毛骨悚然,我、刘剑翔和巡逻的保安都停下了脚步。
“是甘泉!不好!”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奔向6号楼1层B座那古香古色的大门。
“梁夫人!警察!请开门,梁夫人!”刘剑翔使劲捶着大门,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边,快!”我想起了落地窗户。我们绕到房子的南边,刘剑翔示意大家退后,然后飞起一脚把巨大的玻璃踢得七零八落,尖锐的警报声刹那间响彻夜空。我跟着他冲进客厅,差点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绊倒。
原本整齐漂亮的房间如今一片狼藉,在碎裂的玻璃茶几的残骸上,横着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一具尸体。他仰面朝天,面部扭曲,瞪得大大的眼睛里似乎还能看到仇恨的痕迹,身上的浅蓝色衬衫和他身下的地毯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不过最先吸引我目光的,是他头上那顶绣着EMS字样的棒球帽。
甘泉此刻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脸上、身上沾满了血,她双手紧紧攥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柄水果刀,不住地哆嗦着,猫一样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梁夫人,你还好吗?梁夫人?”我走过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甘泉机械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我。突然,她“当啷”一声扔下手里的刀子,扑到我怀里山洪暴发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谁能让这个该死的铃声停下来!”刘剑翔对着围在窗外探头探脑的保安们吼道。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靠着墙边一路挪到了大门口,眼睛惊慌地不住往尸体上瞟。他手忙脚乱地在门边一个金属盒子里鼓捣了一会儿,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刘剑翔环顾了一下四周,把目光集中在翻倒的沙发旁一个标记着邮政字样的绿色挎包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签字笔,蹲下来小心地用它挑开挎包的搭扣,又摸出一方手帕垫在掌心,从挎包里拎出一个大号的扳手,面无表情地对我晃了两下,示意我这是重要的证据。
10分钟以后,警察蜂拥而至,封锁了现场。秦思伟却一直到法医采证结束才一脸倦容地姗姗来迟,告诉我们他去核实热心市民提供的消息,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没电了,所以刚刚赶过来。
甘泉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除了哭泣还是哭泣,我好不容易连扶带抱地把她弄上救护车,送到附近的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除了几处轻微的擦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建议留在医院观察和休养。秦思伟尝试着询问她一些情况,可是一提到那个男人甘泉就会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无奈只能暂时放弃。
离开医院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秦思伟驱车送我回家,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香榭舍和守在现场的刘剑翔会合,看样子他们今晚又别想睡觉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设想如果有一天“刺客”落网了,自己会是什么心情。我以为我会开怀大笑,会乐不可支。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心里很沉,很闷。那张扭曲的脸不断地闪现在脑海里。虽然在看到扳手的那一刻我已经认定了他的身份,那愤怒的表情却使我困惑。他在仇恨什么?为什么而仇恨?我在冥思苦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两天后的下午,我慵懒地坐在观景台的藤椅上,享受着阳光、咖啡和宁静。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不禁有点陶醉,以致于门铃响了许久,我才很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
“这是我见过的最莫名其妙的案子!”秦思伟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喜悦和轻松,反而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刘剑翔也是眉头紧锁,一脸的苦大仇深。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我给他们端来两杯绿茶降降火气,“我还以为可以结案了呢?难道那个人不是‘刺客’?”
“他就是‘刺客’——DNA是不会说谎的。而且我们在现场找到的扳手上提取了微量的血液样本,分离出了AB型和A型两种血液,和方欣、肖艳萍的血型吻合。足迹对比得出的结论也是肯定的。”
  “他是住在南磨坊小区吗?”
“南磨坊1号楼302,房子是租的,屋主为了图省事没有到有关部门登记,所以我们排查时把他漏掉了。我们找到了电脑,默认的QQ号就是‘刺客’的,硬盘里还存着方欣、肖艳萍死亡现场的几张照片。”
“既然是证据确凿,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我们这位‘刺客’的真名叫于峰,29岁,北京延庆县人,EMS的送货员。这些都没什么好惊讶的。”秦思伟故意停了几秒钟,然后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不过你一定没有想到,他是于茜的孪生弟弟!”
“你开玩笑吧?”我吓了一跳。
“这是开玩笑的事情吗?”刘剑翔放下手里的茶杯,“于茜和于峰确实是双胞胎姐弟,姐姐比弟弟早出生20分钟而已。这一点我们已经多方查证过了。”
“看来他们的关系一定……很糟糕吧。”
“一开始,我是说发现于峰的身份以后,我们这样认为。我甚至认为这和杀人动机有联系。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事实正好相反。”秦思伟喝干杯子里的茶水,示意我再来一点,“于茜和于峰在15岁的时候,父母双双死于车祸,于茜为了供弟弟读书,主动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在延庆县城的一家毛纺厂找了份工作。我今天上午走访了于峰高中时的班主任张老师。据他的回忆,于峰在父母过世后,精神受了点刺激,脾气比较暴躁,经常和同学打架。但是对于姐姐于茜,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非常尊敬,甚至有点……有点依赖。”
“依赖?既然如此,为什么一直以来我们都不知道于茜有个弟弟呢?”
“这应该和姐弟俩后来的经历有关系。于峰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于是他开始自暴自弃,跟一些街头少年混在一起。这期间他姐姐也给他找了几个工作,可是都没有做很久,不是被开除就是自己跑掉了。98年夏天,于峰和他的女朋友因为吸毒和涉嫌买卖毒品被逮捕,也是他姐姐东奔西走的,还借了不少的债,才把两个人弄出来。”
“出来以后呢?”
“双双进了戒毒所。从戒毒所出来后,于峰就给姐姐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从此就没有人知道于峰的消息了。2000年,于茜和靳宇航结婚后离开了延庆县。”
“这样看来,于峰没有杀死姐姐的理由啊。”我觉得脑袋晕晕的,“不过他们姐弟后来还有联系吗?我是说于峰出走以后。”
“目前看来他们是联系上了。据于峰的同事说,他这个人几乎没有社会交往,过去一两年里偶尔有个女的打电话找他。于峰在电话里叫她姐姐。不过最近半年多也没有接到过这样的电话了。我们在于峰家里也找到了一张10万元的定期存单,看来是他姐姐于茜给的。”
“说到那笔钱,你们查到钻石的买主了没有?是肖艳萍吗?”
“肖艳萍这辈子都没去过澳大利亚,事实上钻石是2003年11月梁成默在悉尼Stancix珠宝店买的。”
“梁成默买了钻石送给他老婆。但是甘泉出于某种原因请肖艳萍把钻石卖了,钱却给了于茜。”我觉得头更晕了。
“说到这个甘泉,那就更有意思了。”刘剑翔意味深长地说。
“她现在神志清醒了?”我想起那天甘泉大哭大叫的样子,还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第二天早上就没事了。她的说法是:于峰大晚上敲开她的家门,说是有一份快递给她先生。她让他进了屋子,才发觉不对劲——这是她的原话,也没说清楚哪里不对劲。于是她奔向电话机,‘刺客’扑过去从背后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她挣扎中随手抓了一把刀,刺伤了对方的手臂,趁他松手的时候回身又刺了几刀。具体几刀记不清了,后来我们就赶到了。”
“这好像不符合‘刺客’的模式。”我的头更晕了,“他既然带去了扳手和电线,为什么……也许是被察觉了来不及按平时的模式行动了?”
“法医给了我们一个更精彩的结论。”秦思伟摸摸下巴,“他认为按照甘泉的说法,于峰的手臂上必然有被害人挣扎时留下的抓伤——这一点与验尸结果不符。而且他问我于峰是不是左撇子。”
“为什么这么问?”
“法医认为于峰左臂的刀伤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基本上和甘泉的描述相似。但是前提他必须是左撇子——也就是说他是用左臂勒住受害人的,否则这个刺伤就应该在右臂上。不过据我们所知,于峰不是左撇子。”
“那第二种解释呢?”
“第二种解释:他是在下意识地抵挡一把迎面刺过来的刀子。”
“开什么玩笑!”我感觉我的心揪成一团,“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谁是凶手,谁是受害者?”
“所以我才说莫名其妙,眼前是一团乱麻。我想,也许从于峰入手能理出一些头绪,所以就找来了当年的案卷。”秦思伟在一个很旧的牛皮纸口袋里翻了一会儿,递给我一张照片,“看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也就20出头吧。脸上化着面具一样的浓妆——浓得化不开的眼影,夸张的假睫毛,突兀的口红,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的,典型的街头小太妹形象。只是那一对猫一样的眼睛,让我猛然顿悟:“甘泉!怎么回事?”
“很惊讶是吧?她叫甘宁,于峰当年的女朋友。”
“她跟甘泉什么关系,姐妹?太像了!”
“甘宁就是甘泉。”刘剑翔苦笑着说,“要不是指纹比对,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们是一个人。也是多亏了这份旧案卷的材料很齐全,而且保存完好。”
  “可是我曾经问过甘泉,她对‘刺客’有没有什么印象,她却一口咬定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前男友。”秦思伟把照片收起来,“事实上她和于峰姐弟6年前就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如果甘泉承认认识于茜姐弟,就很难不牵扯出她不怎么光彩的过去。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亲爱的老公听到这个新闻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混乱的头脑里逐渐出现了一点亮光,“看来这就是于茜那笔钱的由来。”
“你认为……于茜借机勒索?”
“想想于茜的处境——在股市赔上了全部积蓄,丈夫的背叛更是雪上加霜,对于一个年近三十、没有学历、没有技能的女人来说,未来的惨淡可想而知。如果说她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我绝对不会感到惊讶。”
“有道理。”刘剑翔的目光落在地板上,似乎在自言自语,“于茜拿到钱后把存单交给了弟弟,因为对她来说于峰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而且,她可能想在离婚后和弟弟一起生活,这笔钱就是他们的基本保障。那么于峰会不会是想独吞这笔钱杀死了姐姐呢?之后,他觉得不够稳妥,于是又对可能知情的其他几个人下了毒手。”
“可是钱是以于茜的名义存在银行的。”秦思伟的语气带着一种强烈的否定意味,“于茜生前没有遗嘱,所以按照遗产继承来说,于峰最多能得到一半,另一半应该归靳宇航所有——他们毕竟还没有离婚。对于峰而言就这么杀了姐姐实在是得不偿失,至少他可以事先骗姐姐写个遗嘱吧。希颖,你说呢?”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为了钱,他不应该表现出那么强烈的仇恨。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所以我在想,于茜的死也许是原因而不是结果。”
“原因?结果?”两个大男人迷茫地看着我,“小姐,能不能用白话解释一下?”
“我认为如果说甘泉对于茜而言是一座金库,那么于茜对甘泉而言就是一颗随时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的炸弹。她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就是用钱堵住于茜的嘴,但这显然是个无底洞;第二种就是孤注一掷,让对方永远闭嘴。在我看来,甘泉绝对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爬到今天的地位,因此她一定会选择后者的。”
“你是说于茜的死是甘泉策划的?”秦思伟的脸拉得老长,“那么于峰的行为就是复仇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先杀死方欣和肖艳萍?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依我看,如果于峰要导演一出ABC谋杀案给姐姐复仇,他应该选择几个完全不相干的女人才对。”刘剑翔的两条浓眉拧在一起,“事实上,他的做法不仅让我们逐步理顺了这些人复杂的关系,还让甘泉有了警觉,否则他也不会死了。”
  “一方面于峰确实小看了甘泉的能量,另一方面,很难说方欣和肖艳萍是否无辜。你们还记得方欣的骨折、甘泉的证词和肖艳萍的诊断书吗?”
许久,秦思伟怏怏不快地说:“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杀人犯。如果说甘泉是为求自保对于茜痛下杀手,方欣和肖艳萍有什么必要同流合污呢?再说,甘泉那么有钱,何必自己动手,雇个职业杀手不就行了?”
“你要搞清楚,有钱的不是甘泉,而是她老公。我想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向梁成默要一笔钱去买凶杀人。她给于茜那十万还是靠偷偷变卖珠宝得来的呢。方欣让于茜帮她炒股,结果赔了本,所以她是有动机的。甘泉要独自实施杀人还是有困难的,如果她需要一个同伙,方欣是合适的人选。至于肖艳萍,我认为她是在不太知情的状况下被拉下水的。这个人性格比较软,容易被利用。”
“你指的是那份诊断书?”
“我猜测——因为没证据所以只是猜测,甘泉和方欣合谋杀害了于茜,但是中间出了问题,导致方欣的手臂受伤。为了避免警察的怀疑,方欣找到肖艳萍开了假的诊断书。如果说肖艳萍完全没有察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是属于凡事息事宁人的类型,再加上已经作了伪证,就等于上了贼船,也只好明哲保身了。但是后来,于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具体是什么线索恐怕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认定姐姐是被这几个女人害死的,就开始化身为‘刺客’实施报复,而他的职业为他的计划提供了便利。”
“结果却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我说他小看了甘泉的能量。方欣和肖艳萍相继被害以后,甘泉一定想到了是于峰所为。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把他除掉永绝后患。”
“你认为于峰的死是甘泉策划的?”
“我只是不明白,这一次行动‘刺客’为什么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提前通过QQ给我信息。我认为那是他仪式中的一个部分。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改变了计划。至于甘泉具体是怎么做的,我还没有很确切的想法。”
“如果甘泉已经计划好除掉于峰,为什么还向警方寻求保护,那样不等于把自己暴露在警察的眼皮底下?”
“所谓恶人先告状,我想她很清楚,没有确切证据,警察不会兴师动众地保护她的。她只是用这种方式确定了自己受害人的基调,为后来的正当防卫埋下伏笔罢了。当然她也是兵行险招,一方面杀死于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另一方面失手杀人也是要承担责任的。但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而且作为受害人,借助社会舆论和她老公的钱以及关系网,把事情摆平也不难。”
“最毒妇人心!”刘剑翔的脸上阴云密布,“听起来有道理,但是我们需要证据,而且上面已经在催促结案,恐怕没有时间了。”
“可是法医不是已经提出异议了吗?”
“这回是你小看甘泉,确切地说是她老公的能量了。”秦思伟无奈地说,“除非有新的证据,而且要抓紧时间。”
一场暴雨过后,空气中的燥热和知了恼人的欢歌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窗外的天空开始呈现出秋天特有的湛蓝和高远,又到了郊游的好时候。然而我的日子却过得沉闷没有生气,情绪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这太离谱了!”终于我按捺不住,把桌上垒得老高的材料猛地推翻在地板上,“你们公安局又不给我薪水!”
“小姐,气大伤身啊。”秦思伟手脚麻利地把地上杂乱的卷宗整理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专案组解散了,我和剑翔都被派了新的任务,所以只能靠你了。别生气嘛!”
“是啊,是啊。”刘剑翔把一瓶从我家冰箱里搜出来的果汁塞到我手上,“来,喝口水。你这么有正义感,一定不希望真凶逍遥法外吧?”
“你们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可是都结案了,还有意义吗?”
“只要能找到有力的证据,就有机会推翻以前的结论。”秦思伟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快说说!发现什么了?”
“我这几天重点看的是于茜的案子,因为我只要弄清楚这件事的始末,其它的问题就好解决了。”我翻出一张做笔记用的、已经写满字的复印纸,“首先是凶器。‘刺客’——也就是于峰——作案的工具是扳手和电线。于茜的案子里,在现场的草丛里找到了一个扳手,不过上面没有检验出血迹。法医认为于茜头部的伤口是有尖角的铁器——比如羊角锤——造成的。至于颈部的勒痕……是比较宽的带状物造成的。”
“比较宽的带子?”刘剑翔皱起眉头,“皮带?”
“我不这么想。”我摇摇头,“你们可能没有仔细看过案卷,在于茜的身上找到了少量的羊绒纤维,宝石蓝色,领口附近比较多。可是于茜身上穿的是白色毛晴混纺毛衣和灰色粗花呢大衣,都没有羊绒成分。”
“也就是说,羊绒可能来自凶手?”秦思伟低声说,“领口附近最多……”
“是腰带。”我随手抓起一支红铅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这两个字,“所谓比较宽的带状物,我认为是一条羊绒大衣的腰带。”
“听起来有道理。不过大衣的腰带……似乎不像一件像样的凶器。不是吗?”
“嗯,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漫无目的地在纸上涂鸦,“谋杀是孤注一掷的行为。凶手在策划的时候往往考虑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成功,因此很少有人会刻意地选择两件凶器。所以,腰带可能是个意外。”
“意外?你是说,凶手原本想一击致命,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受害人奋力反抗,慌乱之中就随便抓了一件身边的东西充当凶器了?”刘剑翔拍拍自己的额头,“虽说有道理,不过我们总不能用这些理由去翻梁夫人的衣柜吧。羊绒大衣满街都是。”
“你们看看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我指了指茶几旁边一个奶白色的纸袋子。
秦思伟从里面拎出一条皱巴巴的蓝色羊绒腰带,一脸错愕:“你……你怎么拿到的?”
“我昨天去了方欣家,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结果在一摞书里找到了一张四人合影,日期是日。照片上肖艳萍就穿着一件宝石蓝色的大衣。所以我马上赶到肖艳萍家,在衣帽间最里层的一堆杂物下面找到了它。”
“这样看来,肖艳萍也直接参与了谋杀?”秦思伟翻过来调过去地摆弄着那条腰带,“可是她跟于茜没什么纠葛啊。”
“看看这些,我在肖艳萍家里翻出来的。”我把几张照片扔到沙发上,“刘哥不是说方欣和肖艳萍每天都通电话吗?这就是原因。”
“老天!”秦思伟翻看着照片,“原来她们是……情人?感觉怪怪的。这样看来,肖艳萍参与谋杀是为了方欣?”
“那也未必。”刘剑翔把蓝腰带收到纸口袋里,“你们想想,于茜能够敲诈甘泉,为什么不能敲诈肖艳萍?很明显方欣和肖艳萍不希望很多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有可能,不过我最关心的是甘泉在于茜的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秦思伟撇撇嘴,“我相信她绝对是主谋,但就是没证据。”
“你记不记得化验报告说,于茜头部的伤口上粘着大量的地毯纤维,判断是车内地毯。”我提醒他,“而且在抛尸现场也发现了车辙。”
“可惜因为下过雨,车辙根本看不清楚,没办法作对比用,只能根据轴距判断是一辆小型车。”
“车辙是没有用了,可是既然于茜的伤口粘上了地毯纤维,那车内地毯上自然也会粘到血迹哦。”我嘿嘿一笑,“虽说血是洗不干净的,真的要采证恐怕也不容易。”
“是啊,甘泉的车就停在她家门口。但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我没办法申请搜查令。”
“香榭舍小区附近有一家永福洗车行。一个在那里打工的小伙子说,甘泉3月16日一早去洗过车。”
“玩笑开大了吧?一个洗车工每天要接待多少客户,他怎么可能记得哪个客户半年前某一天去洗过车?”
“这个小伙子叫孙岩,今年3月16日是他第一天上班,甘泉又是当天第一个客户,也是那里的常客。所以孙岩对她印象很深。据他说,3月16日那天刚开业甘泉就去了,她的那辆银色宝莱的前玻璃和头灯上粘着好多昆虫尸体,一看就是开车赶夜路了。而且后备箱地毯上有一大块污渍,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甘泉说那是一瓶黑加仑果汁打破了造成的。”
“明天带我去见见这个孙岩。”秦思伟立刻就来了精神,“也许他的证词有利于申请搜查证。”
“你自己去好了。”我伸了一个懒腰,“我累了,要去温泉泡几天。”
“你……甩手不管了?”秦思伟叽叽歪歪地说,“没搞错吧?小姐。”
“我为你们做的还不够吗?其他的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对他很甜地一笑,“不过如果你有时间,检查一下于茜死亡现场的那把扳手上的指纹吧。”
“那扳手上没有血迹,不是凶器。”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觉得检查一下没有坏处。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秦思伟耸耸肩没有作声,脸上的表情黯淡。很明显,我突然宣布退出让他有点恼火还有几分不解。不过他很清楚,我做出的决定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温泉和咖啡是我的两个死穴。在奔波劳碌之后,能够静静地躺在温热的水中品味幽香绵绵的牙买加蓝山,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多日以来郁积的疲劳和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个初秋晴朗的午后,我泡过了药浴,换上柔软的浴袍,斜靠在池边的躺椅上发呆。突然,一双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我一手抓住那只粗壮的手腕,另一只手插向他的腋下,腰部猛地一发力,秦思伟高大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扑通”一声落入烟气氤氲的水池,溅起一片水花。
“太过分了吧!”他狼狈地从水中探出脑袋,“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我提醒过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起身把他从池子里拉出来,递过去一条浴巾,“好好擦擦,小心感冒。”
“你就害我吧!”他抹去脸上的水珠,用一种挑剔的眼光环顾四周,“还不错嘛。我说你怎么一连几天杳无音讯呢。乐不思蜀了吧?”
“你少话里有话了,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让我检查于茜死亡现场的扳手吗?我查过了,你绝对想不到,那上面的指纹是于茜自己的。够刺激吧?”
“是你缺乏想像力而已。”我示意他坐下,“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洗耳恭听。”
“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了。甘泉、方欣和肖艳萍出于各自的目的,合谋要除掉于茜。大约在3月15日晚上,她们约于茜外出,在路上敲破了她的脑袋,装进后备箱。原本她们计划,把尸体弄到郊区没有人的山坡扔掉。但是没想到下手的力道不够,于茜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所以,当她们打开后备箱的时候,已经基本上恢复意识的于茜抓起了工具箱里的扳手奋起反抗,方欣躲闪不及——她们确实没想到于茜还活着——伤到了手臂。情急之下,肖艳萍就用腰带勒死了于茜。之后,她们把尸体丢下山坡,匆匆离开了现场。”
“倒是合情合理。”秦思伟点点头,“不过前几天于峰的房东突然来找我,说他7月份去收下半年房租的时候,在于峰那里看到了甘泉。”
“他确认是甘泉吗?”
“他说不会错的。当时甘泉看到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匆匆和于峰咬了几句耳朵就走了。上星期报纸上报道‘刺客’的案子,上面有一张甘泉的照片,他一下子就认出她了。你说,甘泉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这才是这个女人可怕的地方。她一定是利用和于峰过去的关系去传假情报,把于茜的死都推到方欣和肖艳萍身上。”
“你是说,甘泉利用于峰除掉方欣和肖艳萍?为什么?”
“因为她要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因此,她先利用方欣她们除掉于茜,然后利用于峰除掉方欣和肖艳萍。最后,她一定是跟于峰说警察要调查她了,约他过去想办法,趁机将于峰灭口。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和现在做过的不光彩的事情了。”我端起旁边小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大口,“这个女人确实厉害。我怕你不是她的对手哦。搜查令还是没戏吧?”
“没有。我提过,上面说已经结案,没有确凿证据,给否了。”他诡秘地一笑,“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什么搜查令了。甘泉死了。”
“什么?”我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很惊讶对吧?前天,也就是9月11日,蓝曦网络的高层进驻密云世豪国际酒店开季度总结会议,甘泉也跟着去了。12日凌晨1点半,120接到梁成默的求助电话,说他回到房间,发现甘泉倒在浴缸里。急救人员赶到现场,发现人已经死了,于是报了警。法医检验的结果是意外:她在洗澡时不小心滑倒,头撞到浴缸壁,当场死亡。”
“确定是意外?”我满腹狐疑,“你们不是一般都先考虑谋杀,排除之后才考虑自杀和意外吗?而且最先被怀疑的就是死者的配偶。”
“梁成默?他没有作案时间。法医判断的死亡时间是晚上9点到12点之间。据酒店领班回忆,梁成默下午6点到餐厅吃饭,饭后没有回房间,直接跟几个同事去打保龄球了。他们打球到8点半,然后就去卡拉OK,一直到1点多才离开包间。包间当值的服务员也证明他一直没离开。”
“甘泉呢?没有和他一起?”
“没有,晚饭她没有下楼吃,是服务员给送到房间的。大概9点20左右,她打电话叫人去收盘子,客房服务员离开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也许……梁成默是买凶杀人呢?”
“他没有动机,甘泉的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也没有什么坏处。”
“你这不是抬杠吗?你倒是说说,梁成默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老婆?”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回你们不想结案也不行了,嫌疑人都没有了。”
“有人说,这就是恶有恶报。可我总觉得……啊嚏!”秦思伟揉揉鼻子,“感冒了,都是你害的!”
“男更衣室有干净的浴袍,你去换上好了。大不了我赔你几包板蓝根。”
“真是服了你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向更衣室。我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黄昏,我独自走在车流如梭的大街上,感觉到秋风的阵阵凉意。夕阳照在“五月花酒吧”花哨的招牌上,反射出一种淡金色的光彩。我推门走了进去,要了一杯苦艾酒,靠在吧台边上静静地喝着。几分钟后,一个身材略胖的年轻男人踱到我身边,招呼酒保调一杯蓝橙。
“梁成默的账户前两天分3次一共转出20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淹没在悠扬的爵士乐里,“转到一个用假身份证开的账户,要查清楚恐怕要费点力气。”
“你尽力吧。”我头也不抬地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我有点糊涂,梁成默为什么要雇人杀他老婆呢?”
“他老婆涉嫌杀人,一旦被捕就会对他和他的企业产生很大的负面效应。梁成默是不会舍得冒这个险的。”
“其实以他的财力和关系网,想保护老婆不受警方追查应该不是很难。”
“那我要不要把发现的情况通知警察呀?”
“暂时先别说出去,证据不够。据说梁成默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这个案子说不定就成了永远的秘密了。”我打了个手势,招呼酒保结账,“我走了。有消息就通知我,不过千万别逞强,给自己找麻烦。”
门外已经是华灯初上,我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远远看见秦思伟斜靠在他那辆破车的车门上。
“干什么?到我家门口蹲守?”
“想请你吃饭,家里没人,手机也没开,只能傻等了。”
我们走进小区门口的城隍庙小吃店,随便挑了几个据说是特色的小菜。
“你最近怎么神出鬼没的,在找工作?”秦思伟给我打开一罐可乐。
“暂时还不想工作。不过我打算自己开一家店。”
“珠宝店?”
“嗯,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店面。所以一段时间内还是无所事事。”
“歇歇也好,最近这段日子可真是够受的。”
“简直可以写成小说了。”
“好主意哦,那你写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这个人,听风就是雨。”
“我真的觉得可以一试啊。嗯……题目就叫……《他的ID叫‘刺客’》,如何?”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窗外,一轮明月,几缕清风,万家灯火。
小说与真实
本文看到最后,发现凶手与死者均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其实,现实中也曾发生过这样的“同生杀人事件”,只是动机大相径庭,且更为变态。
根据国际刑警组织案例记载,这个凶手笃信某种古老传说,认为同一天出生的人共用一个灵魂,分享一份生命力,所以,同一天出生的人越少,就越容易长寿。所以,凶手要把和他同一天生日的人尽可能多地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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