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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赵家有子名凤声     华夏。  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  在离京城不足五百公里的武云市,除去引以为傲的三千年璀璨历史,还有长期占据全国榜首的PM2.5,就没有什么值得全国其他百姓可以熟知的信息了。  市中心有条狭长的老街,和附近高耸入云的的建筑群相比,这条老街像是站在青春气息浓郁年轻人中苟延残喘的鳏寡老者,既碍眼,又显得有那么点不合群。  老街名叫桃园街,建于上世纪50年代初期,是建国后本市较早的住宅区,全街都是低矮的平房,每家每户都带有一个小小的院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可谓是奢华至极。  在老街最南边,是精明的市民利用便利盖起的门面房,租赁出去可以增加些收入,每间商铺都不大,只有十几平方,顶多可以做些衣帽和小吃店的生意。  九月底,秋老虎还未离去,燥热难耐。  有间小卖部挤在繁华热闹的门市中间,颇为扎眼,老板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嘴里叼着根几块钱一包的红云,并未点燃,眼睛直勾勾望着穿梭在马路中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一眨不眨。  老板名叫赵凤声,桃园街里土生土长的80后,由于声和生发音上没有本质区别,老一辈的人都称呼他生子,小点的人则喊他生哥,除去公安局户籍科和火车站售票处会关注两字有何不同,几乎没人在意他名字里是哪个声。  赵凤声是个痞子,很地道的痞子,街里上岁数的老人几乎都见过他干过架,在派出所吃饭次数比在家都多,所幸人品还不错,没有过欺男霸女的恶迹,算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砍人的狠角色。  老街对面,以前是同样破旧的国棉一厂,但是前几年摇身一变,成为混凝土精心浇筑的明珠花园,即便是在拥有450平方公里的武云市,也能算得上是高档社区。  里面大部分是回迁户和身家超百万的小康人群,还有不少只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一到夜晚,各式各样的豪车都会停驻在小区前,接走里面的莺莺燕燕,百花齐放,炫异争奇,为附近增添了不少旖旎色彩。  随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清脆声响,一位扭着婀娜身姿的女郎走出明珠花园大门。  漆黑如墨的波浪长发,白色衬衫,将美妙臀部包裹极严的短裙,再配上将脸庞遮盖大半的Gucci墨镜,使得女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能让男性荷尔蒙激素快速分泌的妖艳味道。  可能是察觉到街对面男子的贪婪目光,女郎抬了抬头,二十多年的阅人经历,让她迅速分辨出对方是否能成为自己的座上宾。  蓬乱的长发和胡子拉渣脸庞,判断不出真实年龄,杂牌T恤衫,B版的驴牌人字拖,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都不超过一百块钱。除了露在外面古铜色的修长四肢有些看头,其余的直接被女郎忽略掉。  脸?  在她二十五岁以后,就没有仔细端详过男人的脸。  女郎迅速收回视线,望向街边等待自己许久的那辆奔驰E级豪华轿车,女郎露出妩媚一笑,包裹在黑色丝袜下的浑圆长腿,也不由得加快几分摇曳步伐。  赵凤声翘起了二郎腿,继续欣赏着这幅美人献身前奏图。  就在此时,一辆墨绿色的大块头越野车气势汹汹从西边驶来,夹杂着几分凶悍气焰,随着刺痛耳膜的刹车声响起,越野车收起横冲直撞的姿态,车身一顿,停在了小卖部前。  驾驶室下来一位足有1米85的壮硕男子,类似于光头的短发,双臂都刻满狰狞刺青,脖子上挂着比栓狗链都要粗上几分的大金链子,再加上鼻孔向天的走路姿势,都彰显着他是位让普通市民惧怕的社会大哥。  壮硕男子虽然是朝着赵凤声走去,但一步三回头,朝女郎露出毫不掩饰出垂涎神色,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吹了声嘹亮的流氓哨。  女郎愕然抬头,打量了下壮硕男子的霸道越野车和身上不菲的佩饰,送去莞尔一笑,拨弄了下波浪长发,露出了晶莹剔透的钻石耳钉。  壮硕男子回应一个提臀的动作,狂野而且下流,走到赵凤声身边,朝矮凳上一屁股坐下,抢过他手里不到四毛钱一根的红云香烟,拿出一根放在嘴中,兴致勃勃问道:“挺够劲,什么来路?”  赵凤声将打火机点燃,递到壮硕男子身前,一本正经答道:“A座13楼东户,没见过她有老公,晚出晚归,应该没有正式工作。看皮肤不到30岁,身高1米68左右,胸围目测是34C,体重应该在105斤。接送她的男人不止一个,但每一辆车都不在40万以下,按照你的中东版霸道来看,应该机会挺大,当然,前提是需要砸个5万10万。”  这就是两个兄弟之间离别三年后的第一次对话。  壮硕男子是赵凤声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和大多数80年代出生的人一样,名字中带有刚强明亮的主旋律,名叫靳军刚,多数人称呼他为大刚,也有人喊他刚子。为人跋扈张扬,养了不少小弟,在本市的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听完赵凤声精致入微的分析后,大刚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看到奔驰车里脑袋已经秃顶的老男人亲了下女郎脸蛋,邪恶一笑,转而轻叹道:“有点贵。”  赵凤声不理会他的人生感悟,眯起眼,望见了霸道车副驾驶上略带稚嫩的脸庞,皱眉道:“你车上的小姑娘不到二十吧?”  大刚摸了摸扎手的寸头,特意显摆道:“师范大学的学生,大二。”  赵凤声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畜生。”  大刚满不在乎道:“家里没钱,也只能找个男人养着,我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帮她交学费,还每个月给她3000,时不时给她买些衣服,这还不行?换成那些心如蛇蝎的家伙们,没准还让她出去卖,落在我手里,算不错了。”  赵凤声显然对他的说辞不太同意,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看着霸道车副驾驶的女孩专心致志玩着手里新出的苹果手机,摇了摇头。  “看看赵老板铺子里都有啥金贵东西。”大刚起身,走进了小卖部中。  街上走来了三个青年,烫着奇形怪状的头发,胳膊上纹着各种图案,走路一晃三摇,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嚣张,看起来就像是不良份子。  社会构建了不同层次的人群,也衍生出一种畸形行业——收保护费。  三个年轻人就是刚刚踏入这个行业的雏鸟。  每经过一户商铺,里面的老板都会走出来,笑意然然递出他们两张鲜红的人民币。这样恭谦的姿态显然让三位年轻人极为受用,不忘拍着老板的肩头回了几句场面话,像是领导正在对下属进行褒奖。  没过多久,三人趾高气昂走到小卖部前面,领头的红毛青年稍微打量了下毫不起眼的赵凤声,仰着脑袋问道:“你是老板?”  赵凤声扣了扣脚底板的泥,烟卷斜叼在嘴角,茫然答道:“昂。”  红毛青年蹲下身,梗着脖子道:“交费了吗?”  赵凤声挠了挠头:“是交工商管理费还是卫生费?”  红毛青年瞧着他的傻模样,瞪起眼:“废话呢是不!”  赵凤声一脸好奇,问道:“那是啥费?”  红毛青年急了,眼前的抠脚大叔也太不上道了,真以为自个不会打人呢?于是露出凶相,大声喊道:“信不信抽你个王八蛋!”  赵凤声诚惶诚恐缩了缩脖子,赶忙翻了翻格子裤衩旁边的兜,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皱皱巴巴10块的纸币,递给红毛,堆起诚恳的笑脸:“不好意思,就这么多了。”  红毛青年一巴掌将纸币打掉,愤恨道:“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一个月200!”  赵凤声拍了拍裤衩两旁干瘪的兜,一脸委屈道:“刚开张,真的就这么多了。”  红毛青年彻底怒了,指着赵凤声鼻子叫骂道:“再扯淡,老子把你摊子砸了!”  赵凤声就差脱光了以证清白,一脸无辜:“真没了。”  红毛急了,顺手抄起根木棍就向小卖部里冲去。  可还没等他走上水泥砌成的台阶,里面伸出一条粗如房梁大腿,大脚丫子狠狠印在布满痘痕脸上!  咣!  “卧槽,谁尼玛敢踹老子!”这一脚劲道十足,红毛青年足足飞出了有3米远,趴在地上鼻血长流,刚想爬起来准备指挥手下打人,就瞧见了那个壮硕身躯。  “你个几把玩意的是谁老子?!”  大刚的嗓音也如同身材一样彪悍,呵斥起来震耳欲聋。  “刚……刚哥。”红发青年瞬间变得唯唯诺诺,显然认出了对方是道上声名远扬的大哥,把木棍赶忙扔在一旁,站在那里像个被老师从网吧抓到的三好学生。没办法,大刚在桃园街是名头响亮的大哥级人物,哪怕自己老大来了也得给人家低头认怂,而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混混,更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大刚脸色不善上前几步,一把揪住红毛青年的头发,爆喝道:“你们跟谁的?!”  红毛青年不敢擦拭流到嘴边的血渍,战战兢兢答道:“跟…跟世杰哥的。”  “世杰?”大刚泛起轻蔑神色,“回去跟他说,就说我大刚放出的话,再敢来这间小卖部收钱,老子踢爆他的蛋子儿!听到没!”  红毛青年哆哆嗦嗦:“知……知道了,刚哥。”  “妈的,连生哥的保护费都敢收,真是活腻歪了!”大刚又是一脚,将红毛踢到梧桐树下,瘦小的身躯和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震落了几片手掌大小的树叶。  “生哥?”  三个不到二十的小混混,望了望矮凳上的男子,充满诧异与茫然。他们已经跟着老大混了段日子,不是那种只动手不动脑子的愣头青,隐约间从大刚嘴里听出了一丝信息,好像这个坐在凳子上邋里邋遢的男人,也是和大刚同一级数的老混子?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出道的时间摆在那,没听过对方名号也实属正常。赵凤声,绰号“赵疯子”或者“生子”,十年前仅凭两把唐刀就砍翻一厂七少的猛人,对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太过遥远。  三人见到大刚不再追究,向着赵凤声点头哈腰道歉后,灰头土脸跑了出去。  大刚坐回矮凳上,愤懑道:“这帮兔崽子一茬不如一茬,又不能打,还他妈穷横,比起咱们那一伐可差远了。”  赵凤声继续搓着脚底板,无所谓道:“混口饭吃的孩子而已,你这两脚下去,别把人家饭碗砸了。”  大刚纳闷道:“呦呵,三年不见,赵疯子变成大善人了?别人说这话或许我还信上几分,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构建和谐社会的老好人,明明是吃肉的家伙,难道放进动物园关了几年,改吃素了?”  像是觉得以前的行径有些荒唐,赵凤声讪讪一笑。  大刚拿出从小卖部里顺来的苏烟,拆开后放到嘴中点燃两根,分给旁边的赵凤声一根。  有点嫌弃的赵凤声后撤身子,撇了撇嘴:“没病吧?”  大刚指了指裆下:“鸟有病,嘴没病。”  赵凤声丢了一个嫌弃的白眼,还是将烟接了过来。  大刚深吸一大口,吐出浓郁的烟雾,沉声问道:“生子,这三年,你去哪了?”  当年悄无声息离开武云市的赵凤声默不作声,只是抽烟。  大刚紧盯着赵凤声侧脸,觉得有些陌生,这张他看了差不多近三十年的脸庞,比起以前的阴柔暴戾,多了几分男人的厚重沧桑。这种味道,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累积形成,学不来,也装不像。  大刚恍惚一下,认真问道:“到底去哪了?不能跟哥说说?”  赵凤声弹了下烟灰:“真想知道?”  大刚嗯了一声,期待着他给出最终答案。  赵凤声似乎用了不少力气,才从口中轻轻跳出三个字:“巴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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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大刚  大部分时间在市区郊县活动的大刚愣了愣,他除了怀着娱乐心态看些尽是大牌明星的真人秀,就再也没有对电视加以更多关注,显然没有听说过在新闻联播中频繁出现的城市名字,更不会嗅到伊拉克首都上空弥漫的遮天血腥。  大刚茫然瞪着大眼,试探性问道:“外国?”  赵凤声对旁边一起长大的半文盲,毫不掩饰地丢过去一个鄙夷眼神,轻叹了一口气:“逗你玩的,去内蒙待了三年。”  “内蒙?去那干啥了?骑牛骑马骑女人?”  大刚说完放肆大笑,连带着胳膊上狰狞修罗都不停跳动,修罗血盆大口半张半阖,露出两颗尖利獠牙,似乎也在散发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赵凤声虽然和大刚一样,同为小学五年级毕业的辍学少年,但近些年来每天都会看些书,从最开始的金庸、梁羽生、古龙、陈青云的武侠小说,再到词句较为艰涩的四大名著。近几年,甚至都看起了《社会动物》《羽蛇》这类深入到思想深度的外国书籍。相比之下,大刚这种小学课本都读不下来的家伙,仅是识字率上,就被赵凤声远远甩出了几条街。  “卖命。”  赵凤声吞吐了一口烟雾,面容刻板,就像入党宣言时候的肃穆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让人不会怀疑到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急忙刹住笑意的大刚由于心情转换的太快,顿时接二连三咳嗽,嗓门之大,使得路过一位少妇怀里的吃奶孩子连饭都不吃了,被吓得紧闭双眼、嚎啕大哭。  赵凤声捶了捶大刚雄壮的后背。  大刚涨红了脸问道:“为啥?”  赵凤声轻描淡写答道:“钱。”  “妈的!都是海亮那个驴操的玩意!当年要不是他鼓捣什么融资,能把弟兄们坑的这么惨?!我栽了几十万,那是我财迷心窍,输光了老本我都认!可你呢?吃过他一分钱的利息还是拿过他一丁点好处?完全是为了帮他!你是把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他了,甚至为了帮那条白眼狼,你把结婚用的新房都抵押出去了!驴操的玩意拿了你的钱后就玩消失,完全是当他妈的跑路费了!”  大刚越说越气,连说带吼,周围群众以为是俩人一言不合干起了架,慌慌张张撤出了一定的距离,直到觉得不会殃及池鱼,才在旁边饶有兴致地驻足观望。  赵凤声轻轻一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了解他,海亮不会做的那么绝,估计也有他的苦衷。”  大刚猛然站起身,指着赵凤声酷似鸡窝的脑袋叫骂道:“生子,你傻?!要不是那驴草的玩意,你媳妇能跟别人跑了?快三十岁的人了,指望着开小卖部发家致富讨老婆?  赵凤声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指了指旁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示意怒不可遏的家伙先坐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平静道:“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愁找不到媳妇?”  大刚重新坐下后不屑一顾:“脸能当饭吃?我给你说,现在找个县里的姑娘都得二十来万彩礼,还不包括车和房,全加起来一百万都打不住。你兴许凭着脸蛋能打个八折,再少,真没人愿意跟你过日子。本来生个闺女就满肚子怨气,再加上提心吊胆养活二十多年,怎么也得来一刀狠的,要我说,不算多,我要是生个闺女,少说也得要个二百万。”  赵凤声瞅了瞅旁边家伙布满横肉的脸庞,嘲笑道:“倒给一百万都够呛。”  大刚回过去一个斜眼,抖了抖翘在二郎腿上的大脚丫子,傲然道:“多少娘们说我有男人味,你懂个蛋。”  赵凤声点了点头,嘴角勾勒起一条细微弧度:“还真懂你。”  大刚不吭声了。  反正自打记事起,不论是学习、体育、打架、骂街、甚至是体现肾功能的床上,他每个科目都没能赢过生子,虽说自己年长一些,但生子却死活不肯喊一声哥。致使每次面对赵凤声的时候,大刚心里多多少少怀有一些挫败感。  旁边围观的群众见到俩人雷声大雨点小,也耐不住性子,再加被头顶上火辣辣的烈阳烤的汗流浃背,都各自散去,临走的时候不忘暗地里讽刺句“光骂街不动手,不是个爷们。”  赵凤声扫了眼霸道车副驾驶年纪不大的学生妹,问道:“换媳妇了没?”  大刚听后哑然失笑:“你嫂子十八岁就跟了我,吃了不少苦日子,我又不是陈世美,换什么媳妇?反正我爱玩女人这事,她从跟了我那天就知道,这么些年也习惯了,不问,也不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离个屁,凑合过呗。”  想起了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崽子,赵凤声忽然微笑道:“咱儿子呢?该上小学了吧?”  大刚拍了拍胸脯,骄傲道:“”那小子会打酱油了,在学校里都拐了两个小丫头当小媳妇。你也得加把劲了,别到时候侄子都结婚了,你这当叔的连个婶子都混不上。”  赵凤声摇头笑道:“还真没准,咱儿子从小就聪明,一岁多就知道搂着漂亮姑娘不撒手,哭着喊着要吃奶,那小手比他爹还会找地方摸。长大了也不是啥好鸟,估计比你还能祸害人,干脆等他长大后扔到国外,肯定就是个为国争光的大英雄。”  听到旁人夸奖亲生儿子的光辉事迹,大刚哈哈大笑,他这辈子是不指望光宗耀祖了,也不期待下一辈是个状元探花之类的栋梁之才,打造个混世魔王出来也挺不错嘛。  不过想到兄弟现在的窘迫处境,大刚指着小卖部问道:“你回来就干这个?”  赵凤声轻轻道:“先凑合着吃饭呗,走一步看一步。”  大刚皱了皱眉,然后郑重其事道:“都奔三的人了,哪能靠着小卖部过日子。要不你来我这干吧,给你四成。”  大刚经营的是踩在灰色地带上的生意,比如挖槽子、开赌博厅、放高利贷,随着社会健康有序的发展,这种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就逐渐受到冲击和打压,也有不少人踩在法律泾渭分明的线上,折了进去。虽然行业里危机重重,还是有不少胆大的想牟取一份暴利,进来蹚一蹚浑水想赚个盆满钵满,但大部分还是淹没在里面汹涌的暗流之中,连骨头渣子都不带剩下。  听到大刚许下的重诺,赵凤声感兴趣问道:“凭啥?”  大刚咧嘴笑道:“兄弟呗,还能凭啥?你脑袋瓜我还不清楚?连咱街里最有文化的李爷爷都说过,十个猴子绑起来都没你精,要不是当年海亮把你老本都卷跑了,恐怕混的最好的就是你。几千万不敢说,趁个几百万还是不成问题。”  赵凤声不断翻弄着烟盒,纠正道:“那叫聪明,不叫精,你这种活的安稳的畜生才叫精。李爷爷说过,唐代开国元勋里,混的最好的不是英冠人杰的长孙无忌,也不是南平吴会北定沙漠的战神李靖,而是二十四功臣里排名十九的程咬金。程知节先是入瓦岗寨,然后投王世充,最后才降了唐,若是论起战功,别说李孝恭和尉迟敬德了,他连侯君集都拍马不及,可是最后呢?活到七十六岁,高封鲁王,子孙绵延,都沾了老爷子不少的光,李爷爷说过,你有点程咬金大智若愚的意思。”  大刚嘿嘿一笑,对于开唐元勋他不认识几个,但听到老街里最有学问的李爷爷褒奖,还是心里极为惬意。  对于聪明和精,反正他也弄不清两者的具体差别,也就不再钻里面的牛角尖,看到车里年轻女人的焦急脸庞,瞪了瞪眼,二十来岁的小女生马上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上瑟瑟发抖。  察觉到女孩想要离开的心思,赵凤声努了努嘴:“走吧,再待下去,小嫂子不得恨死我?”  “她敢!”  大刚挺直上半身,气势汹汹。  赵凤声有些无奈,虽然眼前的家伙长得有碍观瞻,但桃花运却一直很旺,旺的让人艳羡以至于妒忌。从懵懂初开的青涩少年时起,大刚身边就不缺乏美女,而且是大美女,家中那位无缘无缘跟了他十来年的女人,以前就是一朵声名远扬的鲜嫩玫瑰,也不知这家伙何德何能,总是能像个营养充足的大团牛粪一样,插满了各式各样娇艳花朵,直到今天,从小就聪慧异常的赵凤声也摸不清大刚泡妞的具体脉络。  大刚朝车里娇柔小女生来了个反胃的飞吻,和刚才的穷凶极恶大相径庭,站起身,拍了拍赵凤声略显消瘦的肩头,沉声道:“没钱了和我说一声,多的没有,够你买个房子娶个媳妇。晚上别安排事了,老地方,魅力国汇,给你接风洗尘。”  想到了以前经常光顾销金窟里面的香艳风情,赵凤声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大刚又把手里的苏烟扔了过去,嘱咐道:“以前记得你爱抽这个,别亏待自己。开小卖部了还抽不起烟?改天找个烟草专卖局的熟人,给你弄一件。”  赵凤声拿起经过大刚手里的苏烟,放到鼻子前深深闻了一下,撇了撇嘴:“有点骚。”
  第三章 老街  赵凤声站起身,才发现他的身材其实并不矮,比起足有一米八五的刚子也只是微小差距,绝对有一米八以上,算是北方男人里的中上等身高。略显瘦弱的身躯,比例修长,挺像现在电视剧里火热的长腿欧巴,配着满脸沧桑的胡渣,更加吸引倾向于外貌协会女孩的瞩目。  望了望毒辣的日头,赵凤声将没有任何乘凉设备的小卖部卷帘门拉上。对于他来说,没必要为了几块钱利润就弄得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犯不上。  刚迈入老街,赵凤声嘴里就哼唱起了流行于上世纪的知名小曲:“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这边的苞米它已结穗,微风轻吹起热浪,我东瞅瞅西望望,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路上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到他嘴里荒诞不经的小曲后,都将他归纳于地痞流氓行列,有的面红耳赤掩面离远一点,有的迈开美腿紧走几步,反正没碰上哪位志同道合的美人上来索要电话号码。  这些赵凤声不在乎,反正从小学起,他就被老街的老人们定义为小痞子。  赵凤声,靳军刚,郭海亮,再加上一个现在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这就是当年为祸老街的四人组了。当年打架、逃课、偷看女洗澡堂、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主要是赵凤声出谋划策,靳军刚和郭海亮负责职业打手,小丫头嘛,则是放哨望风,顺带着下黑手,四人狼狈为奸,配合的天衣无缝。  别看小丫头比他们小几岁,可当时那黄毛丫头小学没毕业的时候,就敢往人后脑勺拍板砖,手段之狠辣,让下手最黑的赵凤声都看的触目惊心。  随着他们父辈相继迁出桃园街,当初的小团伙也只剩下赵凤声一人独自留在这里,如果不是郭海亮把他的钱全都拿走,赵凤声也早在三年前住进了高档小区。  桃园街,也许是老街名字的缘故,里面的孩子早早就听过桃园三结义,而赵凤声他们也在小时候就拜了把子。并不像电视里郑重其事的撮土为香拜天拜地,然后掏心窝喊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根偷来的香烟,一颗烤的外焦里嫩的红薯,就算是兄弟姐妹之间誓死情义的见证了。  老街总共十六个胡同,东边是双数,西边是单数,自打赵凤声记事起,每条胡同都叫做 “条”。  老街见证了华夏建国后的迅猛发展,也见证了时代变迁中的沟沟坎坎,六十年人们在此的繁衍生息,少不了光怪陆离以至于惊悚的传闻。  一阵阴风袭来,在三十五度的高温烈日下,赵凤声还是打了个冷颤,扭头望去,一条阴暗狭长的胡同呈现于眼帘。  九条。  也是被老街人们称呼为的——鬼条。  这个鬼条邪门的很,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每个月都有里面的住户去世,使得条里经常悬挂三米长两米宽的白色麻布,从九几年时,里面的居民就集体搬出,宁肯睡在路边也不敢在鬼条里面继续住下去。现在稍微好些,没有了以前恐怖的传说,被住户们租赁出去,用来当做仓库。  还没上学起,赵凤声就记得就有不少于五个同龄人命丧于此,有的是被高压线电死,有的是在房顶玩时摔在地上被摔死,最骇人听闻的,是个叫傻强的家伙,从九条路过时,被里面一条突然发疯的狼狗活活咬死,脑袋瓜被咬掉一半,惨不忍睹。  对于九条内离奇事件,老人说那里以前是个大坟茔,恐怕现在下面还埋着十几个棺桲,只要过往的人们阳气不盛,都有可能被厉鬼缠身而索去小命。  赵凤声在上小学的时候,无意间闯入九条内一处废弃的宅院,回来后就高烧不断,口吐白沫,连带着胡言乱语,去了三家医院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精于青乌风水的李爷爷给治好。从那以后,往常胆大包天赵凤声就对鬼条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再也没有敢踏入一步。  赵凤声双腿紧捯饬几下,离开让他发怵的地方,走入自己家所在的八条,刚一拐弯,沁人心脾的凉爽就扑面而来,老街虽然不像高档小区里有中央空调奢华的设施,但是有着纳凉的土法子,各家各户都栽种着不同绿色植物,这种大自然的清新凉爽,是任何现代化机器都不能比拟的。  刚进入八条,就见到水泥台阶上坐着一个3,4岁大的小男孩,浑身肉嘟嘟的,很瓷实,正专心致志盯着自己小鸟,扯起老高后,啪的一声又回归原位,孩子憨憨一笑,继续翻来覆去的拨弄,玩的挺高兴。  赵凤声知道是邻居家的宝贝儿子,当初孩子出生时,他见到这小子笑的跟弥勒佛似的,于是就给孩子起名叫做笑笑。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没想到才三年不见,笑笑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变成了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  赵凤声走过去蹲在孩子前面,撩了下小鸟,满脸猥亵道:“笑笑,喊爹。”  名叫笑笑的光屁股小孩抬头瞥了一眼赵凤声,发现不熟,于是低下头,爱答不理。  赵凤声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在笑笑眼前晃了晃。  笑笑见到棒棒糖后,嘴角迅猛溢出哈喇子,伸出两条胖乎乎的手臂就要抢。  赵凤声将棒棒糖藏在身后,板着脸,沉声道:“喊爹!”  “爹!”  笑笑一笑,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喊得十分嘹亮。  赵凤声乐了,递给他棒棒糖,顺势弹了下昂首向天的小鸟,“臭小子,真他娘的会长,比你爹可有本钱多了。”  滋……  回敬他的,是一泡势若惊鸿的童子尿。  赵凤声猝不及防下被尿了一腿,赶忙后撤几步,远离机关枪扫射范围,笑骂道:“你大爷的!还真敢尿你大爷啊!”  笑笑不理会他像绕口令一样的叫骂,眯起双眼,含着棒棒糖,挺着机关枪滋滋滋,优哉游哉,边吃边尿,两者之间一点都不妨碍。  赵凤生连骂带笑,走进笑笑家的厨房,冲去上面尿渍。  胡同里都是南面是住宅,北面是厕所和厨房,这种坐北朝南的布局,不仅是为了采光,还为了躲避冷冽的北风。华夏的地势决定了其气为季节型,冬天有西北利亚的寒流,夏天有太平洋的凉风,一年四季风向变换不定。老祖宗早在几千年前,就教会了后人怎么活着舒适安逸。  赵凤声不再理睬恩将仇报的小家伙,走入胡同深处,就要到达自己居住的12号时,旁边一声爆喝炸在他的耳旁:“瘪犊子,给姑奶奶站住!”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11号厨房里走出,左手拿着把血迹斑斑的菜刀,嘴里叼着根没有过滤嘴的劣质香烟,身材极高,即便是和一米八出头的赵凤声相比也不逞多让,站在那里杀气四溢,绝对有老太太版张翼德喝断当阳桥的威猛神态。  赵凤声见到她后,身子都矮了几分,掏出兜里的苏烟,立马换成一副谄媚到卑微的嘴脸:“姑奶奶,三年没见,您可比以前都硬朗呐!来,抽根好烟。”  老太太还真没骂人的意思,论辈分的话,得让赵凤声喊声姑奶奶。  姑奶奶光听口音就知道是东北人,听其他邻居老人说好像名叫赛金枝,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七十年代搬进的老街,和赵凤声做起了邻居,膝下无儿无女,也没有男人,彪悍的作风暗地里被人嚼了不少舌头根子,说是从东北逃亡过来的女土匪。  几年前赵凤声把她灌多后才打听出,老太太是黑龙江人,在十几岁时就被胡子首领掳进了山,当起了压寨夫人。后来胡子老大被剿灭,赛金枝就独自进了关,来这里投靠了远房亲戚。据她说,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但是这么多年,赵凤声都没有见有人来探望过老人家。  老太太伸手接过苏烟夹在耳朵后面,脸色才好看了几分,“瘪犊子,这几年去哪瞎蹦跶了?祸祸了多少黄花闺女?”  赵凤声陪笑道:“这不去外面转一转,见见世面。不看不知道啊,原来咱东北的大闺女真和姑奶奶说的一样,水灵,够劲,和姑奶奶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也不怨赵凤声如此迎奉献媚,他第一次见到拿刀砍人的,不是街里那些每日里耀武扬威的老混混,也不是叱咤本市多年的社会大哥,而是眼前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太太。  赵凤声第一次见她砍人时才八岁,当时老太太双手拎着两把菜刀,追着三个地痞流氓跑了几条胡同,一个身上中了五刀,一个身上中了三刀,俩人被砍的跟个血葫芦似的,剩下那个腿脚最快的,幸免于难。  从那之后,赵凤声就对老太太敬若神佛,连带着态度也恭顺起来。  老太太听到他夸奖老家的闺女,眉眼间浮现一抹笑意:“瘪犊子,嘴还是跟抹了蜜一样,肯定糟蹋了不少闺女。中午别做饭了,姑奶奶炖了你最爱吃的排骨,顺便给我说说这几年的事。”  赵凤声不敢不答应,神采飞扬道:“好嘞!”  在姑奶奶积压多年的威慑下,赵凤声乱七八糟胡扯一通,但主题饶不了是拍几下羚羊挂角的马屁,顺带着说了几句您比以前看着年轻多啦,把老太太乐的前仰后合,直到一点多钟才把他依依不舍放回家。  赵凤声打开家门,十来平方米的小院地面呈深绿色,这是他父亲当年亲自买来的青砖铺就而成,似乎想起了过世父亲在地上忙碌的身影,赵凤声眼眸有些暗淡,又掏出钥匙打开了正南方的卧室。  屋子里虽然简陋,但没有单身男人居住的杂乱,显得整洁而有序。  赵凤声拧动吊扇开关,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开始打盹。  到了晚上,他并没有去赴刚子的春色之约,因为外面下起了暴雨,雷电交织,让赵凤声不断揣测着是哪位惹得天怒人怨的家伙在起誓,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正当赵凤声意兴阑珊看着电视里肥皂剧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一声凄凉吼叫:生哥!笑笑被鬼上身了!
  在门口焦急惊呼的是笑笑的父亲杜文斌,桃园街的老户,比赵凤声小两岁,属于高不成低不就靠着打工生活的普通人。  那时候的孩子都有一个英雄梦,杜文斌也不例外,从小就对横行无忌的赵凤声顶礼膜拜,每天都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可惜杜文斌的老子是个刻板的教书匠,对赵凤声的行为看不上眼,并像许多家长一样,不允许儿子和坏学生混在一起,对杜文斌下过死命令:以后再跟着赵凤声瞎混,打断两条腿!  从此之后,杜文斌只能对赵凤声高山仰止,却不再敢跟着他在一起玩,带着崇敬的眼光愈行愈远。两家离得不到十米,低头不见抬头见,过年过节时候还是相互友好慰问一下,虽然没有走得太近,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赵凤声匆忙站起,将白色T恤套在头上,望着淋成落汤鸡的杜文斌,沉声问道:“怎么了?”  杜文斌虚胖的脸上布满惊恐,用夹杂着哭腔的声音结结巴巴道:“笑笑……笑笑下午爬进九条三号了。”  赵凤声汗毛乍起!  九条三号,桃园街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禁忌所在,老街中似乎所有的人命都与那处老宅有所关联。就连赵凤声本人,也是小时候经过那里时,被弄得好几天疯疯癫癫,笑笑直接爬了进去,不知道会后果是什么样子……  赵凤声不顾外面风大雨急,没有带任何雨具就走出门口,边往外走,边咬牙切齿道:“你们家那么多大人看不住一个孩子?干啥吃的!”  杜文斌二百来斤的体重一溜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哭丧着脸道:“笑笑顺着宅子前面的出水口爬了进去,我们听到他的哭声才撬门把他救出来,谁知道他那么淘啊!”  赵凤声骤然停住步伐,瞪着杜文斌沉声问道:“你们没有被阴物上身?”  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头上划过,轰隆隆雷声不绝于耳。  杜文斌盯着赵凤声阴沉的脸庞,猛然打了个机灵,吭吭哧哧答道:“好像没…没有。”  两家距离只有十几米,赵凤声没用几步走进了杜文斌的家中,里面的亲戚街坊将床上的笑笑团团围住,又吵又哭,乱哄哄的不可开交,赵凤声此刻也顾不上寒暄了,拨开人群钻了进去。  白天还生龙活虎的小家伙,现在眼神呆滞,直勾勾望着房顶,嘴边不时喷出一堆白色泡沫,看着跟白天的生龙活虎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赵凤声摸了摸孩子的脑门,热得烫手,扭头问道:“去医院了没?”  杜文斌哭丧着脸道:“去了,还输了几瓶液体,可高烧还是不退,我爸说恐怕只有李爷爷能救他……”  赵凤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杜文斌为何找他来救孩子。
  杜文斌父亲是个上山下乡的知青,典型的无神论者,和李爷爷极为不对付,明里暗里都说李爷爷整天就会装神弄鬼,大肆宣扬封建迷信,如果放到六十年代,早就被拎出去游街批斗了。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谁能忍得下去?  所以李爷爷和杜家几十年来就一直存在隔阂。  杜文斌唯唯诺诺道:“生哥,你能不能跟李爷爷说说,看他能不能发发慈悲,出手救一救孩子。你也知道,我们家一脉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让杜家绝了后啊!如果他老人家救了孩子的命,让我当牛做马都行啊!”  赵凤声光想踹他一脚,愤愤道:“什么他妈的节骨眼了,还想着花里胡哨的事,再活要面子,你们杜家的独苗就玩完了!”  对于他的指桑骂槐,杜文斌父亲在旁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让赵凤声去请李半仙确实是他的主意,一来是拉不下脸去求往日里的仇家,二来是因为那位老人和谁都不算亲近,唯独对老街里最大的祸害赵凤声青睐有加,如果不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都清楚底细,甚至都有人怀疑赵凤声是老人遗落在外面的亲孙子。  赵凤声不再指责和谩骂,急匆匆冲进雨幕,朝着胡同深处快速奔去。  到了蓝色门牌上显示的桃园街16号门口,赵凤声停住脚步,朱漆大门并没上锁,只是虚掩。赵凤声轻轻推开,宽敞的院子内,有着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枝叶繁茂、虬枝斡旋,也亏得院子占地面积广,不然还真放不下这棵庞然大物。  李爷爷的家,就是依着这棵老槐而建,据说这种布局在风水堪舆中有着很大的讲究,小到避祸就福,大到萌佑子孙,赵凤声不懂,但他绝对信,老街中发生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种东西,仅仅用科学是解释不通的。  赵凤声平复下略微焦躁的心情,叩了几下卧室的木门:铛铛铛……  “进。”  老人独特的沙哑嗓音从屋内传出。  赵凤声将打的凌乱的头发稍微捋了捋,又拧了些衣服上的雨水,直到觉得自己形象能看得过眼,这才轻轻推开屋门。  不出他的所料,相貌清癯的老人正端坐在那张花梨木的太师椅中,手捧着一本线装书籍,昏暗的灯光照在屋内的木制家具上,安静而舒缓,墙上的字画还是放在三年前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动,这样古香古色的情景,就像是几十年前斑驳的黑白老照片,厚重到沧桑。  “李爷爷。”  仅凭一句发自肺腑的尊敬称呼,就能看出老人在赵凤声心中的独特位置。
  老人头也不抬,依旧盯着那本蓝皮书籍,轻声道:“消失三年,终于知道敲门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多规矩。”  赵凤声尴尬一笑,搬了把低矮的木凳放在屁股下面,这把凳子除了他自己,几乎就没别人坐过,被放置在角落里三年,依旧是一尘不染。  “李爷爷,这么久不见,您还是精神矍铄啊,照您老现在的状态,就是活到一百五十岁都没问题,您这一个人生活寂不寂寞?要不要我给您找个老伴?”  赵凤声先是拍个马屁,然后再送上个甜枣,这是他对付街中固执老人常用的手段,很简单,也很实用,他在父亲那一辈的人嘴里口碑极差,但在爷爷那一辈的人里是个香饽饽。  老人终于瞥了赵凤声一眼,翻了一页书,颇有兴致道:“行啊,超过三十八岁的我可不要。”  一句话将赵凤声呛得差点栽个跟头。  平日里巧言善变的家伙却不知怎么该去开口,瞅了瞅挂在老人身后纸色发黄的卷轴,上面写着笔力遒劲十四个字“能与诸贤齐品目,不将世故系情怀”,一阵恍惚。小时候赵凤声就觉得这些字写的很好,意也好,但具体弄不明白好在哪里。一直到他十几岁时,才知道是上世纪末第一书法家启功老先生的两句诗,至于是不是真迹,赵凤声敢拿脑袋担保,绝对是真的,比他白天送出的棒棒糖都真。  因为赵凤声记得,刚上小学那会,他从老人屋内顺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碗,直到摔碎时才听懂行的邻居说起过,那是明代万历官窑青花碗,真品,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值上万块,如果换作现在,起码是七位数起价。而老人知晓后并未叱责一句,甚至连难听的话都没说过,让赵凤声直到现在,心里也怀着份不小的愧疚。  一个家中随便摆放明代官窑小碗的人家,会在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赝品吗?  老人当年还曾经传授给赵凤声两门功夫,一门《蹲墙功》,一门《半步崩拳》,致使赵凤声童年被罚站时没有那么枯燥,每天练习后,反而从以前的病怏怏变成身强体壮,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几人在老街附近打出一片天下。  李爷爷合上书籍,摘掉老花镜,双手交叉放置腹部,一双浑浊的眸子在赵凤声身上扫来扫去,含笑道:“什么事,说吧,这么大的雨你不在家待着,非得跑到我这里拍马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你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还想瞒过我?”  赵凤声被老人家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瞅着脚上驴牌人字拖,本想绕几个弯套出来治疗方法,但也知道孩子的病情刻不容缓,耽误下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干脆直接开门见山:“李爷爷,笑笑下午不小心爬进了九条三号那处阴宅,到现在一直高烧不退,口吐白沫,我怀疑跟我小时候一样鬼上身了,您老看看,能给出的办法不。”  “哦?~”老人甩了个亢长的尾音,“姓杜的不是无神论者吗?一直扬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还会信鬼神志异?倒是一桩怪事。”  赵凤声嘿嘿笑道:“他哪能跟您老相提并论?您老也别跟一个后辈计较,就当看在我的面子,救一救杜家的独苗吧。”  老人紧盯着赵凤声端详一阵,冷声道:“三年不见,沾了不少血啊。”
  赵凤声瞳孔一缩。  赵凤声也清楚瞒不过慧眼如炬的老人,谨慎问道:“这都能看出来?”  李爷爷没好气道:“我还没到了老眼昏花的时候。你天庭中青光流转,显然是背负不少人命债,但此青光中正平和,不像是滥杀无辜而来的乌青之光,要不然法律漏过了你,我也放不过你!”  赵凤声打了个哆嗦,只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他对于老人手段是领略最多的,别以为干巴巴的糟老头就那么好欺负,以前家里光顾的小偷大盗绝对不下两位数,可哪一位从老人家里顺走过一件东西?走的时候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中隐隐于市,赵凤声没见过啥高人,可觉得独自生活在市井之中的李爷爷有点这个意思。  赵凤声苦着脸道:“明天再来陪您唠嗑,您先给说个解决办法啊,要不然孩子就撑不住了。”  李爷爷指了指他:“有你个煞星在,还怕什么秽气?”  学识算不上深广的赵凤声纳闷道:“啥意思?”  老人解释道:“所谓的鬼上身,只不过是民间的叫法,专业点一些就是沾染上了至阴的秽气,使得人浑浑噩噩。长此以往,会逐渐侵蚀到脑部中枢,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变成痴呆,女子和孩童阳气稀薄,最容易染到身上。”  赵凤声挠头道:“那该咋治?”  老人沉声道:“秽气虽然极难移出体内,但它的克星是至阳的煞气,尤其是你这种杀人积攒的煞气,你可以将额头对准孩子的额头,再呼喊其姓名,就是所谓的叫魂。在杜家门口驻守一晚,防止秽气再度回到孩子的体内,到了天亮时,应该也就没事了。”  赵凤声讶然道:“这么简单?”  老人点了点头。  赵凤声赶忙起身:“那我先去救人,明天再来看看您老。”  老人嘱咐道:“如果沾染秽气太重,别忘了叫上十条那位刽子手,你俩轮番救治,把握更足一些。”  赵凤声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王屠夫?”  等到赵凤声走出屋子,老人冲着他没入雨幕的硕长背影若有所思,愣了半天神,随后轻轻一笑,缓缓念道:“芙蓉万里潇湘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王屠夫名叫王建设,并不是一个杀猪宰羊满手血腥的屠夫,而是一个在本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三十余年的老法警。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制度改革后,执行死刑就由武警官兵改成法院法警,王建设也就成了新一代刽子手中的一员。究竟他亲手枪决过多少人?被问及此事时本人却闭口不言,神秘兮兮的从未透露过。  王建设并不像印象中的杀人狂魔般冷漠阴鸷,反而相当健谈,为人也和和气气,跟街里街坊相处都十分融洽,谁家有个困难需要帮助,他都施以援手。这不,听说邻居家孩子出了事,二话不说就跟着赵凤声来到了笑笑家里。  赵凤声和王建设依照李半仙的办法,轮流在孩子额头贴了一阵,不断喊着他的名字。赵凤声感官还算灵敏,但没察觉出秽气这种东西,只是觉得孩子额头滚烫之余夹着一丝寒意。半个小时之后,笑笑也终于回归正常神态,哭闹了一会就酣然入睡,让杜家人对他俩感恩戴德不住连连道谢。  此刻外面的瓢泼大雨已经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种夏日里难得的清凉天气最适合蒙头睡大觉,可赵凤声和王建设不敢马虎,每人搬了把凳子坐在杜家门口,一左一右,就跟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俩门神一样,防止秽气杀个回马枪。  赵凤声深深吸了一大口沁入心脾的水气,感觉从头到脚都清爽几分,掏出烟来递给面目憨厚的王建设一根,笑道:“王叔,累不?”  此时已经是深夜,年过半百的王建设接过烟后捶了捶酸痛的后背,微笑道:“咋能不累呢,年纪放在这,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  王建设长得慈眉善目,说话语气也是清风细雨,和膀大腰圆横眉竖眼的刽子手绝对沾不上边,赵凤声记事起就没见他发过脾气。不过听老人说起过,八十年代末时,王建设和三个通缉犯不期而遇,没等三个悍匪开火,王建设就掏出五四手枪抢先扣动扳机,一枪一个,枪枪爆头,下手狠辣果决,回来后还荣获个人二等功。  这也就是李爷爷所说的关公梦中不睁眼,睁眼便杀人?!  直到现在,赵凤生也很难将眼前的老好人跟刽子手印象重叠在一起。  赵凤生掏出印着丰乳翘臀外国女郎的打火机,帮王建设把烟点燃,好奇问道:“王叔,当初第一次杀人时,害怕不?”  王建设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烟民,只不过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深深吸了一口,双目明亮了几分,感叹道:“咋能不害怕呢,第一次扣动扳机时手都直哆嗦,当时不懂里面的道道,血直接喷溅了一脸,害得我几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接连瘦了十几斤。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喜欢减肥吗?我正寻思着退休后是不是开个减肥店,把那些枪决罪犯后的照片往那一摆,啥大胖妞看完后都得给她整成柴火棍子。”  赵凤声伸出大拇指赞道:“这招绝。”
  王建设带有笑意说道:“生子,要不咱爷俩一起干?”  赵凤声略带惧意打个机灵:“我怕先把我先到大名府报道去。”  大名是本市辖内的一个县,最出名的就是精神病院,赵凤声这么说,也是带了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赵凤声轻声道:“叔,我记得你最早不是给领导开车吗?好好的工作放着不干,咋稀里糊涂吃上这碗饭了?”  王建设吐出浓郁的烟雾,平静道:“当初我娘患了癌症,想让她老人家换个好点的医疗条件,那时候枪毙人有补贴,搂一枪能换二百块钱。我寻思着反正都是该死的人,我不杀别人也得杀,就硬着头皮上了。”  赵凤声望着对面高楼大厦里面的通明灯火,总是感觉和简陋寒酸的老街相差了一个时代,揉了揉额头,将这抹恍惚赶走:“那时候枪毙人打哪?有一枪没打死的没?”  王建设答道:“除了有两个民族需要尊重传统需要打心脏之外,其余的都打脑袋,那时候用的是半自动步枪,用钳子把子弹前面的尖头剪掉,这样犯人能走得快一些,瞬间毙命,咱也能图个心安。记得临省有个同行说起过,当初有个人打了三枪没打死,到了炉子里还动弹,吓得他以后再也没干过这一行。”  赵凤声撇了撇嘴,“这碗饭还真不好吃,女的在旁边不得吓出的好歹?”  “女的?”王建设略带嘲讽意味看了看他:“以前把死人拉到火葬场,都是部队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过来剥人皮,拿去给重度烧伤的人用。你可没见过那些小姑娘出手,真霸道!脖子一刀,手腕和脚腕各两刀,侧身一刀,整张人皮就剥下来了,看得我肝都直抽抽。原本还对一个长得不赖的小女兵有想法,哎,看完后,直接让我对女兵打心眼里发怵,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想到了万里之外那几个外国娘们的残酷手段,赵凤声很认同的缩了下脖子。  赵凤声赶紧转移话题:“叔,碰上过啥邪乎事没?”  王建设摇了摇头:“没。懂行的都说我们这类人百鬼不侵,万邪难入。”  赵凤声点了点头,就像李爷爷昨晚所说,杀人多的煞气重,尤其是心怀浩然正道的煞气,最能驱鬼辟邪。他在李半仙那略微涉猎过一些星象学,四象中的西官白虎主杀伐,煞气最重,凡有此命格的人往往能镇压万鬼。  赵凤声问道:“叔,枪毙人时有没有碰到过视死如归的生猛家伙?就是高唱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那种?”  “视死如归是形容英雄好汉的,可不是用来形容罪恶滔天的犯人。”王建设轻轻一笑,先纠正他的用词不当,思索片刻后沉声道:“记得九几年时枪毙过一个流氓团伙老大,杀了人被判死刑。旁边人都吓得屎尿流了一裤裆,唯独他在那跟逛菜市场一样,在去刑场的路上东张西望,还跟我们嬉皮笑脸,说旁边哪个娘们屁股大,哪个娘们胸脯高。临刑前却死活不跪,说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不能对我们软了骨头,旁边的同事用枪托快把他膝盖打烂了也用单腿站着,最后实在没辙了,两个人上去按住他肩膀,我才一枪赶紧把他撂倒,硬气得很。”  赵凤声盯着面前潺潺流水,神情恍惚道:“是骡子吧?”
  胡同里的路面都是中间高两边矮,这样方便排水,即使是面临再大的洪涝灾害,老街里面也没淹过,这要得益于当初建造时古朴而有效的方式。只不过赵凤声幼年时颇有微词,因为他那会爱弹玻璃球,这样的凹凸不平的地势根本没法让他纵情恣意玩耍,只好跑到几百米外的学校水泥地上弹来弹去。  王建设嗯了一声,叹口气道:“以前就怕你踏上他们的不归路,直到你当兵走那年我们心里才踏实。你爷爷是国家英雄,不希望你走歪了,生子,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虽然打架斗殴没少干,但都清楚你心眼不坏。你这次回来,身上的气又正了一些,这消失的三年之中,经历了不少事?”  赵凤声明白一身血腥逃不过对方老于世故的双眼,自己能嗅到王叔身上的煞气,而活了五十多年的老法警肯定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赵凤声搓了搓粗糙的双手,毫不隐瞒道:“服从组织命令,在巴格达干了三年,手上沾了不少血。”  王建设拍了拍他的肩头:“那是光宗耀祖的事,走上了正路就行,叔看好你。”  雨停。  天上露出鱼肚白。  赵凤声又进屋看了看孩子,发现笑笑依旧在酣睡,神态安详,身上的秽气像是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便和王建设各自回到家中。  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哪怕是身体素质不弱的赵凤声都感到一丝疲惫,打开上世纪最为流行的录音机,里面播放出有些模糊的天籁之音。  里面播放的不是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而是被奉为国粹的京剧。受到李爷爷的熏陶,赵凤声近几年也迷恋上了韵味醇厚的唱腔,尤其是酷爱马派创始人马连良老先生的唱功,雄浑中见俏丽,深沉中显潇洒,奔放而不失精巧,粗豪又不乏细腻。  李爷爷说过,虽然只有梅兰芳和程砚秋两位堪称大师,但那两位都是旦角,如果说到老生,四大须生排名第一的马连良老先生堪称老生中的魁首。  现在收音机里播放的,正是梅兰芳和马连良两位宗师联袂合唱《四郎探母》,赵凤声听着略显失真的千古绝唱,跟着一起拍腿而哼。唱到马连良扮演的杨延辉时,浑厚精巧,唱到梅兰芳扮演的铁镜公主时,清亮圆润,很有一股专业票友风范。  正当赵凤声陶醉其中,桌上的手机“嗡嗡”转起了圈。  赵凤声拿来,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皱了皱眉,又缓缓放回原位。  此事正播放到《坐宫》选段,赵凤声跟着轻声哼唱:“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没人看,睡觉......
  @卸甲老卒
14:13:20  没人看,睡觉......  -----------------------------  写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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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诡秘莫测的秽气缘故,赵凤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约不到周公闺女,直到日头高升他才迷迷糊糊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赵凤声好像察觉到有个身姿妖娆的娘们在扒他的裤头。  春梦?  赵凤声没有立即醒来,反而有些期待。  人在睡梦中似乎都有几次清醒的时候,可以选择继续沉溺在幻境,或者是选择苏醒。赵凤声几乎快半年没碰过女人了,肚子里正积攒一团邪火,想着干脆半推半就从了人家得了,也就是起床后换条裤衩的事。  闻到女人独有的味道,赵凤声熟睡中的脸庞邪恶一笑。  直到那只涂满猩红丹蔻指尖掠过肌肤时,赵凤声却感到一阵刺痛。  这不是梦!  赵凤声猛然睁开双眼!  床前确实有个黑衣女子坐在他的床侧,两只白皙纤柔的手掌也确实在扒他的裤衩,只不过那张堪称绝代风华的俏脸上却蕴含促狭之意,一对秋水眸子正死死盯住赵凤声的脸庞。  “二妮?!”  赵凤声看清了眼前人后,朦胧间惊呼出声,双手赶忙抓紧裤衩两侧,下意识的捍卫住最后一抹遮羞布。  这位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名叫崔亚卿,因家里排行老二,小名二妮,正是老街四害排名末尾那个丫头。她也是桃园街的老住户,自打出娘胎起就和赵凤声相识,别看现在像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可当年这丫头骂人最凶,下手最狠,拿板砖拍过不少英雄豪杰的后脑勺,在老街年青一代人里面凶名昭著。  “回来不跟我说一下,还不接我电话!赵凤声,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崔亚卿咬着银牙面容狰狞,手里又加了一把劲,怨恨的语气里还透露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就像守了几年活寡的秦香莲碰见抛弃妻子离家多年的陈世美。  “二妮,有话好好说啊,先让哥穿上衣服再给你解释,光着屁股成何体统啊…..”赵凤声实在没辙,只能苦苦哀求。  如果说赵凤声最敬重和佩服的是无所不知的李爷爷,而最惧怕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位瞅着很女王范的二妮丫头。一个女人既敢跟着你拿刀砍人,又敢和一丝不挂的你对着骂街,偏偏这个佳人还要死要活地爱慕你二十多年,这绝对是个让人很头疼又苦恼的事情。  听到某人服软后,崔亚卿才松开双手,顺势环绕在两座巍峨的山峰下面,吹弹可破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凶悍神情,意思很明显:如果解释的让老娘不满意,那就等着瞧!  幸好赵凤声屁股上那条印着黄色皮卡丘的内裤质量不错,虽然褶皱不堪到岌岌可危,但也没被俩人一上一下两股大力扯成碎布条。  赵凤声慌乱中也没忘记套上T恤和格子大裤衩,这样的举动让崔亚卿十分鄙视:“切,你身上哪一块老娘没见过,现在还遮掩个什么劲。不过你本钱似乎又大了点啊,比起三年前雄伟不少呢。”  赵凤声是个精壮的老爷们,刚才梦到香艳时刻自然而然会有生理反应,一柱擎天似乎有些夸张,但搭起个黄色帐篷却是不容扭曲的客观画面。  面对着佳人的冷嘲热讽,赵凤声无奈苦笑。
  “黄色皮卡丘?真骚气。怎么,这一段开始勾搭未成年少女了?走卡哇伊路线了?”  崔亚卿本来就是泼辣的性格,再加上眼前的家伙无声无息玩了三年失踪,胸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胸前两团肉比较厚实,怒气恐怕早就喷薄而出。  赵凤声穿好了衣服,终于没有了赤身裸体的羞辱感,满脸郁闷道:“你咋进来的?”  崔亚卿晃着右手小拇指上的钥匙扣,咬着朱唇道:“你脑袋被驴踢了?你家钥匙都放我这十几年了!”  赵凤声懊悔地拍了下还迷糊的脑门,熬夜不仅伤身,还有损智商呐!本还想今天跟大刚去花丛中泡个美女回家一夜风流,现在赶紧把这想法抛到脑后,如果被这小丫头抓奸在床,不得打断自己三条腿?  “赶紧解释!”  崔亚卿瞪着杏眼步步紧逼。  赵凤声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缓缓开口:“其实呢,我是想昨晚请你吃饭,给你个惊喜来着,只不过昨天雨太大,怕你淋坏了身子,所以就没敢叫你。今天早晨我是替笑笑治病去了,睡得太死,没接到你的电话,原本想今天请你吃大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这个答案满意吗?”  崔亚卿听完他一本正经的扯淡,阴冷一笑:“昨晚你俩不是准备去魅力国汇吗?”  “靳军刚,我草你大爷!”  一声暴喝差点把房顶掀开。  假如还判断不出是大刚出卖他,那么赵凤声就白活二十多年了,不过骂归骂,他却不怎么记恨,因为在二妮的淫威下,赵凤声绝对想不出有几位硬骨头能挺住她的严刑逼供。  青葱如玉的手掌悄然爬到了赵凤声大腿内侧,夹起了面积极小的一块肉,迅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  “啊!!!”  杀猪般的嘶吼响起。  赵凤声像弹簧一样,坐着蹦起三尺高。  拧肉这门绝技像是女人特有的天赋,生来就会,心狠手辣的崔亚卿更是能将此门绝学发扬光大,在自己用力最小的情况下,带给对方最大疼痛感,这要得益于老街其他三害长年累月以身试刑。  赵凤声撤出一定安全距离,看着大腿根那一块惨遭毒手的肉已经变得青紫发黑,欲哭无泪,咧着嘴道:“我不是怕你那小白脸吃醋吗!当年就怕我把你从他身边抢走,还怕我抡起拳头揍他,现在我猛地一出现,那小子不得吓痿了?”  崔亚卿噗嗤一笑,花枝乱颤,大有万年冰霜雪消融的春色风情,嘟嘴道:“那个呆子?早和他散了。”  女人是个奇怪的物种,明明知道男人是在骗她,但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大多数会既往不咎,也会让怒意烟消云散,好像她们只需要一个男人对自己在乎的态度。至于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撤怒,就要看当时的心情了。  崔亚卿的撒泼,其实是对眼前男人不声不响消失三年的抗议,愤恨占了少数,大部分还是哀怨,等这股无名之火消弭下去,心情自然而然好了很多。  “疼不疼?给你揉揉?”  此刻的崔亚卿嗓音软糯,水汪汪的眸子微眯,一副媚态配着短裙下玲珑有致的妖艳身躯,像极了修了千年道行的狐狸精。  赵凤声却如惊弓之鸟退出半米,傻笑道:“我自己来,没洗澡,别脏了您老人家无暇玉手。”  崔亚卿笑得更开心了。  赵凤声指了指她妖艳的打扮,轻声问道:“怎么改风格了?你以前不都是走清纯路线的吗?”  崔亚卿语不惊人死不休:“勾引你上床呗。”
  咳咳咳……  赵凤声干咳几声,掩去尴尬。  “怂样。”崔亚卿白了他一眼,嘀咕一句,从 COACH黑色包里掏出了最新款苹果玫瑰金6SPlus手机,命令道:“把你微信和陌陌号告诉我,给你定个位,上个厕所都得让我知道你在哪,看你以后怎么逃出老娘五指山!”  崔亚卿家境不错,父亲当年是第一批下海经商的聪明人,在九十年代初就开上了标志505,现在的年轻人或许对这车不熟悉,但只要上点岁数的老人,都知道那车绝对比现在的奔驰600开出去更加拉风。  或许是穷养小子富养闺女的概念,崔亚卿父亲从小就对她没有实行经济制裁,发迹后,每天都给闺女扔个几十块钱,让赵凤声三个穷光蛋那时候沾了不少光。  赵凤声满头雾水,诧异道:“啥玩意?卫星和摸摸?干啥用的?”  崔亚卿也清楚他对最新的电子设备不太感冒,无奈道:“泡妞用的。”  听到功能如此强大,赵凤声两眼放光,惊喜问道:“真的?”  崔亚卿瞪了他一眼,怒不可遏道:“把你手机拿来,我帮你下载!”  “好嘞!”赵凤声喜滋滋的将床头的手机递了过去。  诺基亚1200……  崔亚卿拿着这款风靡全球的老人机,一阵无语,真怀疑眼前的家伙是不是去监狱里蹲了三年。  赵凤声略带期盼道:“赶紧给我下卫星和摸摸啊,听名字就不错。”  崔亚卿把比砖头还结实的诺基亚一把甩在他怀里,怒气冲冲道:“我下你妹啊!”  赵凤声急忙抱稳了陪伴自己好几年的宝贝疙瘩,满头雾水,不明白哪里又惹了母老虎。  崔亚卿站起身,吩咐道:“算了,下午给你买个新手机,晚上给我做可乐鸡翅就当赔罪,不能少于三十个,这是我自己吃的!别贪图小便宜去市场买,要去超市,记住全部要翅中!我店里还有事,得赶紧过去一趟,你要是再敢玩消失,老娘一把火把你猪窝点了!到晚上再好好审问你这三年跑哪风流快活了。”  嘱咐完后,不等赵凤声回话,窈窕身姿走出屋门消失不见。  赵凤声点上一根烟,继续躺在床上假寐,过了许久才长叹口气:“娘的,本来以为是一场春梦,没想到是一场噩梦……”
  赵凤声躺了一阵毫无睡意,挎着菜篮走向菜市场,这个点去准备饭菜不是为了伺候崔亚卿,而是想孝敬孝敬李爷爷。  老爷子把他又当徒弟又当孙子,恩情太重,那只明代万历小碗就得让赵凤声砸锅卖铁还上半辈子,况且尊老爱幼中华美德他还是懂的。先给李爷爷做上一顿好吃的,下午再去给二妮准备食材,反正那丫头晚上才来兴师问罪,不急。  黑色老汉衫,格子裤衩,驴牌人字拖,再加上胳膊上挽着菜篮子,赵凤声现在的模样绝对像个居家好男人,还是温柔体贴型的。  李爷爷的口味和脾气一样古怪刁钻,每次买菜下馆子都免不了大发雷霆,说无良奸商害人害己,拿着有毒的食物哄骗无知百姓,这样的人应该被判投毒罪灭了九族。  为了让老爷子吃得舒坦点,赵凤声仔细挑选食材,他在十四岁就开始自己生活,手艺一流,眼力也不错,食材的好坏稍微扫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赵凤声刚一迈入菜市场,就碰见了不少熟人,不断和人家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王哥吗,不是听说你前几年偷了人家老婆,没被人家老公砍死?啥!那娘们成你媳妇了?我勒个去,新嫂子得有180多斤吧,老王你口味还真重啊,牛逼!改明给你送俩肥腰补一补。”  “小顺,还卖地沟油呢,人民警察没把你关局子里?不干了?开饭店了?卧槽,挺时髦啊,产销一条龙啊,饭店叫啥名,哥去给你捧捧场。放心,哥不会砸饭店的,你的买卖就算自来水都是假的,我又不敢在你那吃饭,顶多去那吹吹空调。”  “苗大夫,搁这蹲着干啥呢,车链子掉了?苗大夫好手艺啊,不仅会给人看病,碰上自行车也能诊断诊断。”  路上碰到的大多数是住在一起几十年的街坊,赵凤声不断和熟人“友好”慰问一下,笑意盈盈,不过凡是和他聊天的人笑容不免有些尴尬。  走进菜市场,商贩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基本都是赵凤声能叫得上名字的熟悉面孔,见到以前桃园街的混世魔王后,小贩都殷勤打着招呼,对于以前赵凤声抢去砍人的刀具却只字未提,更不敢摆出倨傲脸色。旁边好奇的市民见到小贩都不敢收他的钱,还以为穿着随意的家伙是传说中城管大人,不由自主投去一些鄙夷目光。  赵凤声正在卖鱼摊位上挑选多宝鱼,狭窄的街道中却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形坦克,把路上行人撞得七扭八歪,躲闪不及的百姓纷纷开口咒骂,上至祖宗三代,下到儿子孙子,一个不落全都骂了个遍。  卖鱼的地方水肯定多,赵凤声猝不及防也被那家伙踩踏溅了一后背污水,这可是刚换的衣服啊,上一件放在盆里还没洗呢!  赵凤声火气蹭的一下冒到头顶,一把将肇事的人后背抓住,呵斥道:“他娘的,怎么走路呢!长眼没有!”  被抓住的家伙是个足有二百斤的大胖墩,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学,要不然也不会背着书包横冲直撞,扭头见到是赵凤声后,盘子大的脸上浮现惊喜神色:“生子叔!”  赵凤声仔细端详片刻后,发现眼熟,不确定问道:“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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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绰号竹竿的大胖墩笑逐颜开,一把抱住了赵凤声,“是俺啊,生子叔。”  大胖墩是赵凤声的邻居,三年前还记得瘦的像根甘蔗,要不然能被别人起成这个绰号?没想到几年不见就胖成这样。赵凤声记得自己小时候胖子很少,那时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宽裕,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再容易发胖的体质也胖不到哪儿去,不由得感叹一声: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真他娘好。  只有一百三十多斤的赵凤声顿时被他的熊抱推的趔趄几下,把小竹竿的胖手掰开,没好气道:“跑那么快干啥,跟奔丧似的,你爹嫖娼被抓了?”  小竹竿擦了把额头汗水,气喘吁吁道:“俺爹昨晚嫖娼刚被抓进去,我才懒得管他,是小栗子在学校被人堵了,我这不来找救兵呢!生子叔,走,咱去干了那帮孙子去。”  竹竿脸上满是欢喜和雀跃,面前的可是生子叔啊!以前那是整个桃园街的老大!别管什么牛叉哄哄的人来了都得干趴下!  没想到赵凤声却嫌弃挥了挥手:“滚一边去,挨打了找警察去,找我干啥,现在是法治社会,懂不?再往前跑三百米就到派出所了,赶紧去!”  小竹竿见到生子叔不帮忙,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抓住赵凤声裤腿耍赖道:“俺和小栗子拜过把子,不能见死不救,再说警察去了也不管用,那帮傻草的玩意下回还得来,得把他们打服才行!生子叔,你就帮帮俺们吧。”  见到小竹竿死死拉住自己裤腿,赵凤声翻了个白眼:“把兄弟丢在那,你怎么自己跑了出来?好兄弟不是一块挨打吗?学校那么多同学,就找不到几个人一起上去揍人?你俩混的啥玩意啊,真怂!”  小竹竿脸红了,唯唯诺诺道:“他们人多……”  赵凤声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走,叔跟你见识见识去,看是哪的过江龙。”  小竹竿兴高采烈道:“叔,听说你以前一把刀干翻过七个一厂的老混子,用我给你找把刀不?”  赵凤声朝着小竹竿大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你妹的,是嫌老子惹的事不够多?咱这是劝架,不是他娘的打架!”
  @物忌全盛
21:00:38  顶  -----------------------------  有美女顶,俺就发
  @卸甲老卒
14:13:20  没人看,睡觉......  -----------------------------  @罗旋K7
15:34:02  写的不错  -----------------------------  谢谢第一个回帖的朋友
  二中。  在九年义务教育制度里,属于桃园街片内初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许多家长挤破了脑袋都想让孩子钻进来。可惜赵凤声那时候太淘,五年级就跟外校的学生打群架,并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斗殴事件不止一次,结果导致小学没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二中也就成了他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赵凤声对于二中并不生疏,这要归功于当年位列二中校花的崔亚卿,心狠手辣的丫头每次把纠缠她的男生都要叫到后操场“约会”一下,可等来的却是三条虎狼猛汉,挨顿打不算什么,连裤子都得被扒下,让那些痴情小子至今都留下不可愈合的心理阴影。  崔亚卿这个惹祸精不光对本校男生下手,也招来不少社会混混,里面不乏有几个硬茬子,不过都被老街四害挨个干翻,让那时候的二中后操场充满了血腥气息。  赵凤声也是从那时候出的名,每天都游荡在二中门口附近,看到别的学校来堵人,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上去管一管。所以到了后来,他比保卫科光领工资不干活的家伙都管用,竟然成了二中学生心目中的保护神。  赵凤声和小竹竿赶到二中后操场时,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一个又低又矮的少年,爬到了一棵十几米高的杨树上,下面围了一圈小混子,正拿着砖头石块朝着树上仍。可惜小栗子爬得太高,再加上枝叶繁茂,暗器几乎都砸不到他的身上。  小栗子见到小竹竿只叫来一个帮手,本来想破口大骂,但是看清楚赵凤声的样貌后,大喜过望!他当然听过桃园街前老大的英勇事迹,对于他们这一代小家伙而言,赵凤声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一代传奇,不亚于看到古惑仔里的浩南老大。  小栗子扯着嗓子喊道:“生子叔!”  赵凤声无奈摇了摇头,冲着众人高声喊道:“一帮小屁孩,行了,别闹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十来个脑袋五颜六色的少年齐刷刷向他看去。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穿着人字拖大裤衩,衣服上还都是泥点子,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要多寒酸又多寒酸,比起路边要饭的乞丐,身上也就多了个菜篮子而已。  来的路上,赵凤声也向竹竿问过这帮孩子的底细,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基本是辍学在家的无业游民,入了一个叫兄弟会的帮派里,弄得跟反清复明的大英雄似的。兄弟会的老大赵凤声也认识,叫花脸,下手狠也敢打,以前就是撵在赵凤声屁股后面的死忠粉,但近几年没怎么联系,没想到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帮派大哥。
  小栗子和这帮人也没什么杀父夺妻之仇,就是网上聊了对方一个小女朋友,并且没进行过下一步的亲密接触,不算什么大事。赵凤声听完结怨过程后,忽然想到了以前的荒唐岁月,傻笑了几下。  十几人看道对面的援兵傻不拉几的戳在那里傻笑,都乐得直不起腰,这家伙除了岁数大点,哪像能拯救世界的大侠?其中一个发型像孔雀尾巴的小青年站出来,趾高气昂道:“大叔,你混哪的?”  这些小孩年纪太小,就算报出字号估计他们也没听说过,赵凤声挠了挠头,顿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于是露出一个诚恳的笑脸:“我就混桃园街的,叫赵凤声,各位兄弟能否卖个面子?”  领头青年根本不尿他这一壶,仗着人多,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指着赵凤声鼻子骂道:“什么赵凤声赵龙生的,压根没听说过。老东西,赶紧滚蛋!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面对着青年的凌辱,赵凤声不愠不火,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给我个面子,就当敬老爱幼了。要不我摆个酒席,请各位好汉们搓一顿,怎么样?”  领头青年呸了一口,咒骂道:“当小爷们都是要饭的?谁他妈稀罕喝你的酒了,就你这操行,也不回家照照镜子!”  见他们侮辱心中的偶像,旁边的竹竿不干了,从书包里掏出半截板砖,咬牙道:“生子叔,咱和他们拼了!”  赵凤声一把将他拉住,依旧笑脸灿烂:“我和你们老大挺熟,要不你给你们老大打个电话,就说赵凤声在这等他,你说怎么样?”  领头青年半信半疑道:“真的?”  赵凤声千真万确地点了点头。  领头青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毕恭毕敬道:“吉庆哥,我们堵了个人,他说认识你,你看该咋办。”  赵凤声有点发懵,不是花脸是他们大哥吗?怎么变成吉庆哥了?难道花脸那小子管教无方被人篡位了?  电话那头懒洋洋问道:“谁?”  领头青年小心翼翼道:“他说他叫赵凤声。”  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答道:“什么赵凤声,没听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出来混的,别跟个二逼似的听到什么名号都到我这问。”  被老大骂过之后的领头青年气得不打一处来,面露狞色,指挥着手下把赵凤声团团围住。  小竹竿见到人家真要动手,急忙缩在赵凤声身后,可惜他身材太出众,怎么躲都露出一大坨肉,成为显眼目标。  正当小伙子们要动手时候,领头青年的电话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隐约能听清楚有人在那边嘶吼:“我是吉庆的老大花脸,谁敢动我生哥,老子剁了他的手!”
  过了一阵赵凤声才弄明白,吉庆是这伙少年的老大,而花脸是吉庆的老大,绕的赵凤声都有些迷糊。还好花脸对于自己比较恭敬,也比较念旧,要不然时隔十几年后还得在老地方上演一次大规模战役。  对于出言不逊的青春期叛逆小混混,赵凤声没有将其怎样,出来混的,大都讲个面子上过得去,只要不触及底线,一般不会撕破脸皮。况且小混混们比赵凤声小了十来岁,如果这点胸襟都没有的话,他也白白活了将近三十年。  反倒是那帮小混混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说着有眼不识生哥之类的话,赵凤声对此也只是笑了笑,宽慰几句。最后走时,还说过几天请他们喝酒的场面话,小混混们听后感恩戴德,不断道谢,目送他们离去。  将两个惹是生非的小家伙解救出来后,赵凤声来到了李爷爷家中。  老爷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选材和做菜都让赵凤声头疼不已,还好他手艺不俗,一盘清蒸多宝鱼,一盘地三鲜,一盘炒菠菜,不到半个小时就烹饪得当,色香味俱全,这样搭配也适合老年人的清淡口味。  见到类似半个孙子半个徒弟的赵凤声消失三年后归来,李爷爷心情也极为不错,开了一瓶九几年的剑南春权当接风洗尘,他知道赵凤声不太喜欢酱香型的茅台和口感丰富的五粮液,偏偏对淡雅清香的剑南春情有独钟。三个菜一瓶酒,不多,却饱含了一老一小体贴对方的真挚情谊。  李爷爷老伴去世得早,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在省城当公务员,好像还是个当官的,女儿就在本市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负责照顾老父亲的衣食住行。  赵凤声见到珍藏二十年的剑南春后双眼一亮,并不忙着贪图口舌之欲,先给李爷爷斟满,再给自己倒满,对于这些礼节他总是做到滴水不漏,这也是讨老街爷爷奶奶们欢心的一个主要原因。  李爷爷岁数大了酒量渐退,喝了三杯后就将杯子翻成底朝天,意思是浅尝即止,不想再喝了。赵凤声也不勉强,老人吃口菜,他陪一杯酒,这也是两人之间多年形成的默契。  “凤声,你多喝点,别管我。”  李爷爷说话和吃饭一样,总是慢条斯理。这次语气里带着淡薄的欣喜,很显然赵凤声做的三样菜极合老人家的胃口。凤声这个称谓,也就是李半仙一人独享,桃园街的老人都嫌绕嘴,直接喊生子,而且大都不清楚具体“凤声”是哪两个字。  赵凤声呵呵一笑,将白瓷酒盅里略微泛黄的液体一饮而尽,醇香的老酒即便游荡进了肚子里还是口齿余香,无愧苏东坡那句“三日开瓮香满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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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爷爷上岁数后饭量也逐年减少,再加上刁钻的口味,没有几样菜肴能入他老人家的口,不过今天吃的不少,足足有多半碗米饭,也算时对赵凤声厨艺的认可。虽然老人家底雄厚,但每次吃饭都将碗里的米粒吃得一干二净,即便是不合口味也要强行咽下。这和贫富贵贱没有关系,经过四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人都会对粮食倍感珍惜,一碗平淡无奇的饭,在那个年代往往代表着的,是一条命。  李爷爷吃完后将筷子放在青瓷碗上面,平平整整,打开旁边戏匣子,双手叠于小腹,有些浑浊的眼睛停留在赵凤声还算年轻的脸上,“凤声,外面有什么稀罕事?说一说。”  面对老人看似寻常的聊天,赵凤声腰身悄悄直立一些,多半是尊敬,少半是感激,还有一小部分崇拜。他缓缓说道:“我三年来大部分是在中东待着,那边的局势很乱,和新闻里说的差不多。大胡子们不仅跟外面斗,还要窝里斗,每天里炮火连天,民不聊生,看情景还得持续不少年。非洲那边也不太平,地处四国交界博科圣地的黑鬼们动不动就屠村,百姓们也是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指不定睡下后就再也睁不开眼,见了阎王。还是咱国内安逸一些,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李爷爷点了点头,轻笑道:“上战场的感觉怎么样?”  赵凤声苦笑道:“那边跟修罗地狱一样,天天都能碰上死人,刚到那的时候睡觉都睁着眼。也不怕您老笑话,有一次跟外国同僚吃饭时,对面的老外直接被掀了天灵盖,半颗脑袋直接砸到我的碗里,从那之后我啃了半个月的压缩饼干,一年没吃过肉。”  “哈哈。”李半仙爽朗大笑,脸上的皱纹变得沟壑纵横,感慨道:“你爷爷当年就是刀枪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三大战役,抗美援朝,都是战斗在第一线,且不说每天里拎着脑袋风里来雨里去,吃喝也供应不上。别以为电影电视里演的吃树皮吃皮带都是假的,你爷爷当年跟我唠过,光他自己就啃了三棵树的树皮,皮带也没少吃。你们这代人算不错了,起码吃喝不愁,手里的家伙也和对方旗鼓相当,若是像你爷爷一样拿着三八大盖和飞机大炮玩命,你敢吗?”  赵凤声听起爷爷的往事,表情悄然黯淡。  李爷爷也发现他神色不对,赶忙岔开话题,神秘兮兮道:“我说你身负五星冲日,中了没?”  赵凤声伸出手举过头顶:“我向老天爷保证,您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打死我都不去!”  一老一少相视片刻后很默契地开怀大笑。
  赵凤声叹道:“以前没感觉到算命是正儿八经的东西,没想到您老算的那么准。”  李爷爷对于他的怀疑态度像是颇有微词,脸色渐渐变沉,皱眉道:“华夏悠悠五千年,老祖宗留下了多少瑰宝传承下来?姜太公写下的《乾坤万年歌》,周文王姬昌所著《周易》,李淳风、袁天罡合著的《推背图》,再加上《左传》《国语》哪部不是盖世奇书?就你小子肚子里那点墨水,懂个屁!”  赵凤声被呵斥后尴尬一笑,缩了缩脖子,虽然他当兵复员后看的书不少,但也仅限于“看书”,和老人通晓个中三味的“读书”,绝对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李爷爷挺讨厌他买回来的那些外国书籍,说先辈留下的经典传世佳作无数,自己国家的精髓都没领略其中含义,没必要崇洋媚外花钱看洋鬼子的著作,本来就不是一个祖宗,还能学到什么有用的玩意?所以每次买回来外国作者的书,赵凤声都偷偷摸摸的看,像是对男女之事懵懂初开的学生翻阅生理卫生课本,怕被老人家知晓后又是一顿臭骂。  不过对于老人精准预言,赵凤声还是很好奇,问道:“李爷爷,您是咋看出来的?”  喝下半杯白开水,李爷爷才娓娓解释道:“人曰命难知,命甚易知,知之何用?用之骨体。人命禀于天,则有表候于天。相学一道,每个年龄阶段看重的位置不同,你走那年我记得是二十五岁,适合看中正,当时你额头应明亮,但是却青灰或发暗,呈现不吉之色,再加上暗含五点幽玄,不难推断出你不久后有血光之灾。”  赵凤声听得一知半解,毕竟他的学历不高,许多生僻字都需要查阅字典才能弄明白该怎么读,所以对艰涩的古文向来头疼,这也是他喜欢看外国书籍的一个主要原因,大白话嘛!  赵凤声殷勤道:“那您再看看我还有没有血光之灾?最主要的是啥时候能娶上媳妇?让您老也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李爷爷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状:“不可说。”  赵凤声指了指桌上的紫毫毛笔,意思很明显:“不能说,但是能写啊”。  李爷爷不理他,闭上双目,眼不见心不烦。  赵凤声无奈了。  正当两人打哑谜时,赵凤声的诺基亚老人机响了起来,掏出电话,发现是大刚,“啥事?”  “在哪呢?”  “在李爷爷家,干啥?”  大刚略带猥琐的声音说道:“太阳岛,去不去?”  太阳岛是本市最大的洗浴中心,里面当然也有不摆上桌面的特殊服务,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当年没少在里面祸害大姑娘小媳妇。  一听到昔日里的风流场所,赵凤声愤恨道:“老子都憋了半年了!”  “十五分钟后,南头见!”
  收拾完李半仙家里的锅碗瓢盆,赵凤声来到了老街南头耐心等候,燥热的天气让他有些心烦意乱。还好,不到五分钟,大刚那辆挂着V587的丰田普拉多横冲直撞停在了路边。  赵凤声本想坐在副驾驶位置,但隔着咖啡色的车膜察觉到有人坐在那里,也不介意,开门坐进了后排。  “你好。”  柔媚且诱惑的声音传来。  赵凤声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副驾驶上侧身回头的女人,波浪长发,Gucci墨镜,精致的俏脸,赵凤声对她不陌生,正是明珠小区里身材和姿容都堪称完美的金丝雀。  “你好。”  赵凤声下意识回礼,转眼间对大刚调侃道:“你他娘属鹰的?下手挺快啊。”  “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的本事。”前面开车的刚子得意一笑,布满横肉的脸上尽是猥琐神色。  金丝雀听出了两个男人之间不太礼貌的对话,云淡风轻辩解道:“我们只是朋友。”  “呵呵。”  赵凤声身躯斜靠在舒适的后排座椅上,随意干笑一声当做应付。他对高价卖肉还想立贞洁牌坊的婊子没什么好感,这种女人往往仗着生了一副好相貌就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如果碰到钻石王老五那就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豪门,太市侩,还不如洗浴中心里面妹子明码标价来的实在。  赵凤声看了车里的装饰,说道:“你不是号称热爱祖国的大好青年吗?咋弄个鬼子车?”  大刚拍了下方向盘,郁闷道:“别提了,有个玩意从我这贷了三十万,结果人跳楼了,现在又都抵制日货不好出手,害得我只能自己开。”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道:“自作自受。”  “我叫张小曼。”金丝雀从前排伸出白皙手掌。  “赵凤声。”赵凤声面子上还过得去,坐起身和她握手寒暄。  张小曼俏脸惊诧一下,瞅了瞅眼前又邋遢又寒酸的男人,不确定问道:“你是桃园街赵凤声?”  蜷缩在后排真皮座椅中的家伙嗯了一声。  张小曼轻启朱唇赞叹道:“我是一厂的老户,听说过无数次你的大名。”  赵凤声呆滞了一下,本以为她是被人包养在明珠小区的小三,没想到是一厂的拆迁户,这么算下来,她住的应该是自己家的房子,不是被人豢养在豪宅里的金丝雀,致使赵凤声对张小曼的感官略微好了一点。  赵凤声轻笑道:“是恶名吧?”  国棉一厂和桃园街仅有一街之隔,从七十年代起就打来打去,都是狠人辈出的地方,谁也没有把谁真正打服。直到九十年代,赵凤声单枪匹马挑了一厂七少,才把对方的嚣张气焰按下一头,所以只要是上点年纪的老户,基本都听说过赵凤声当年是如何悍勇无双。  张小曼身子又向后挪了挪,致使胸前呈现诱人的饱满弧度,激动说道:“我听张小光说的,他很敬佩你,说是和你不打不相识。”  张小光,一厂七少老大,打架狠,为人仗义,当年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被赵凤声朝头上干了三刀之后就收敛起来,加上大拆迁后的频繁搬家,不怎么能听到一厂领军人物的动态,近些年有些销声匿迹。  一厂的小姑娘们出名的好上手,许多十四五岁就早早被人破瓜,上中学时就被曝出好几个怀上风流种,名声奇差。这位张小曼没准和多少人滚过床单,所以赵凤声爱答不理的闭起了眼。  张小曼像是看出了他的龌龊心思,解释道:“张小光是我亲哥哥。”
  写的很好。文笔流畅。有生活气息。收藏  
  @我是丁丙乙
20:01:10  写的很好。文笔流畅。有生活气息。收藏  -----------------------------  谢谢第一个收藏的朋友
  “哦?”  赵凤声这才饶有兴致重新打量起张小曼,瓜子脸,翘鼻梁,和张小光那张棺材脸不怎么像嘛!想到自己砍过一厂老大脑袋,大刚又马上要睡了他的亲妹妹,顿时心情大好,躺在那里一跃而起,兴奋道:“你哥现在怎么样?刚子,拿根烟!”  “重伤害判了五年,还没出来。”张小曼表情黯淡答道。  赵凤声点了点头,他们这类人脾气火爆,出手的速度远比脑子运转速度快上几拍,饶不了在局子里进进出出,混的出名的痞子基本都在里面待过。听到老仇人栽了进去,赵凤声也没有和大刚弹冠相庆,反而有点兔死狐悲的哀伤。  大刚应该是早就清楚张小曼底细,并不诧异,把软中华连同打火机一齐扔给了赵凤声,说道:“给你弄了件苏烟,在后备箱,一会洗完澡了记得搬回去,别忘了。”  副驾驶的张小曼质问道:“你不是说去游泳吗?怎么改成洗澡了?”  大刚嘿嘿一笑,大大咧咧道:“都是搓泥,有啥不一样的?只不过一个穿裤衩,一个不穿裤衩,都一样,都一样。”  张小曼轻蹙眉头,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大刚的解释,视线望向窗外,飘忽不定。  坐在后面吞云吐雾的赵凤声心里嘟囔一句:狗男女。  车子很快驶到了本市最大的风流场所,外面的装修堪称金碧辉煌。  由于正是午睡时间,门口只是停放着稀稀拉拉的车辆。  太阳岛艳名远扬,但价格着实不菲,随便来一套大保健都得几千块,让很多工薪色狼路过的时候只能垂涎观望。  赵凤声率先走进大厅,负责接待客人的小哥没有因为他衣着简陋就摆出脸色,反而殷勤备至,彰显企业龙头的大家风范。搞服务行业的都讲究个眼力价,服务员在他们开进停车场时就早早摸清路数,能开几十万豪车前来消费的人,肯定不是寻常角色。  换好拖鞋,拿上浴巾和手牌,赵凤声见到大刚和张小曼在门口唧唧歪歪,也明白那娘们不是什么容易拿下的主儿,才一见面就想抱得美人归有些不太现实,估计大刚那家伙得费点口舌,于是招呼一声,自己先进了浴池。  赵凤声看了看手牌上的数字,来到了存放衣柜的地方。  旁边几个描龙画虎的青年像是刚洗完,正坐在旁边抽烟,欢声笑语不断,正在描述着哪个妹子屁股大,哪个妹子技术好。  赵凤声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发现不认识,不过让他惊愕的是,中间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后背竟然文了个睁眼关公!  关二爷侧身抚须,手提青龙偃月刀,丹凤眸子蕴含杀气,用朱砂点成猩红披风极为惹眼,威风的一塌糊涂。  赵凤声以前要去当兵,没有文身。但身边的狐朋狗友几乎都是文身的发烧友,仅就大刚而言,身上的文身就不下十几处,所以他对这门传统文化还是略知一二。  文身最大的忌讳不是五爪龙,也不是法力无边的佛祖菩萨,而是忠义无双的关二爷。  关公历来就有镇邪驱灾的说法,但不是谁都可以文的,讲究一个“扛”或者“背”。有的人扛不住,那就是适得其反,保不了你不说,反而多灾多难。况且关二爷只能放在前胸,最忌讳纹在后背或者其他地方。  眼前的白皙青年不仅文在了后背,还是睁眼的,而且四肢健全活到二十多岁,让赵凤声暗赞一声:这犊子命真硬。  文着关二爷的小白脸似乎察觉到了赵凤声对他的注视,扭过头,发现只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狠声道:“看个几巴!”  赵凤声被他一句话逗乐了,捂着肚子笑道:“就是在看几巴。”
  小白脸噌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赵凤声鼻尖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三个同行伙伴也将赵凤声团团围住。  打架?  赵凤声从来没怕过。  没上小学那会儿,赵凤声就开始和老街中的孩子打来打去,到了大点就和附近学校的痞子过招,当兵复员回来甚至在整个市里厮杀,可以说是专注打架二十年,绝对堪称经验丰富。眼前这帮不入流的痞子,实在是提不起他的兴趣。  赵凤声脱掉上衣,四个本来气势汹汹的家伙瞬间一愣。  因为他们除了看到中年大叔身上古铜肤色和健硕的胸肌腹肌,最触目惊心的是胳膊上和腹部的刀伤。有的伤口颜色浅而长,是砍的,有的颜色深而短,是捅的,这身伤痕的凶悍味道,绝对不是文几只猫猫狗狗就能比拟。  不打了?赵凤声见对面四人愣在原地不再叫骂,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转身向浴池走去。  四个痞子看到他不算壮硕的后背,猛然浮现出惊恐神色,齐齐倒退一步!  中年大叔后背伤痕纵横交错,比起身前密集了数倍,最令人震撼的是,后背上中下左右五个方位,竟然都有一处颜色深邃的圆形伤口,伤口从外面到中间不断凹陷,像是有了一段时间,形成层层褶皱。  枪伤!  也就是李爷爷所说的五星冲日!  即便四人没亲眼见过枪伤是什么样子,也从香港警匪片里看过不少次,这种致命伤,绝对不是能拿管刺就能捅出来的效果。总而言之,眼前这个中年大叔,不是部队里经过枪火洗礼出来的兵王,就是杀人如麻的悍匪,两种人,他们都惹不起。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胡乱披上衣服,仓皇逃出浴室,那种玩命的步伐,像是浴池里面镇压着一位千年老妖在里面。  其中打头的小子运气实在不好,慌不择路中,撞上了被女人拒绝鸳鸯浴憋了一肚子火的凶神恶煞。  “你他妈找死呢!”张小曼借口开溜,大刚正心气不顺,一巴掌呼在了那小子的脸上,瞬间肿起一片。  一米八五魁梧身形的刚子绝对符合大哥形象,再加上和里面那位凶人一前一后走进浴室,不难猜测出俩人是同伴,四人甚至屁都没敢放,一边求饶一边道歉,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妈的!”大刚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等四个寻花问柳的家伙走掉,整个浴室就剩赵凤声和大刚两人,显得有点冷清。  大刚脱了衣服走向洗浴区,发现了泡在浴池里的清瘦背影,感觉有些孤独,有些苍凉,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  等走到近处,大刚呆滞在原地。  五处枪伤就像是刀一样,狠狠刺在他的心头!  缓缓坐在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身边,大刚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水,轻轻触摸着五处触目惊心的枪伤,颤声问道:“生子……疼不?”
  老街四害当年没少跟人干架,从两三人间不经意的矛盾冲突,到上百人大规模定点群架,大刚几乎都参与过,对管刺、砍刀、板砖这些常见的冷兵器全部得心应手,甚至连打铁砂的土喷子都见过几次,但是这种耸人听闻的致命枪伤,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  指尖划过伤处那种粗糙摩擦,令大刚情凄意切之余又带有强烈心悸感。  赵凤声双臂舒展,搭在大理石质地的浴池边上,抬头望着刻有唐代仕女图的精致天花板,平静道:“说实话,还真不疼,就像一辆推土机狠狠撞到身上,完后就是麻,烧得慌,跟拿烙铁拧在身上一样。最狠的两枪要不是我命大,加上打黑枪的大胡子好像喝了点,专往防弹衣上打,真就死在那鬼地方。”  大刚钻入水池,紧挨在赵凤声旁边,双手捧起水,淋在凶悍的脸庞上,低声道:“昨天回家我上网查了查,终于知道了巴格达是啥鸟样,那他娘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天天有人砍脑袋录视频玩,一梭子撂倒十几个,真吓人!换成我,给十个亿都不去,就算有命拿,回来也没命花。”  大刚仅从面相上看,绝对是个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浑人,但能在本市竞争激烈的灰色地带中趟出一条富贵路,不是靠着四肢发达就能解释清楚。况且连眼高于顶的李爷爷都赞誉过他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可见这位猛男粗狂的外表下,还暗藏一颗八面玲珑心。  赵凤声轻笑道:“道听途说和身临其境是两码事,到了巴格达才知道那里有多恐怖,去趟厕所蹲个坑没准都能踩上地雷,下个馆子都有人往旁边扔手榴弹,指不定弄着娘们呢,就被人往裤裆里塞个火箭炮。我后背其余两枪,就是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拿AK47突突的,也幸亏他力气小,两枪过后被后坐力震断了胳膊,要不然,真得被打成蚂蜂窝。”  听到一起长大的兄弟描述完地狱场景,大刚缩了缩脖子,他很了解赵凤声不是个爱夸大其词的性格,轻描淡写的几句后面究竟是多么惨烈?大刚能感受得到,所以即便泡在40多度的热水中,还是忍不住打个机灵。  “还剩下的一枪呢?”  大刚准备揭开最后的谜底。  赵凤声露出个自嘲的笑容:“女人。”  “桃花枪?”  大刚顿时起了劲,上一秒的惶恐不安瞬间变成了兴趣盎然,单臂趴在大理石池边上,一副像是听到某个明星被大款包养的八卦嘴脸。
  赵凤声斜了他一眼,不理。  “外国娘们还是国内的?是不是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后狠心丢在一旁抹嘴不认账?不过不像啊……外国娘们不是挺开放的吗?还专门去医院里借种,像你这么乐于助人的作风不应该被放黑枪啊……要不就是你弄死了她相好的或者是家里亲戚,她来寻仇?再或者就是你断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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