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呼哧呼哧喘同时狗狗尾巴下垂垂

无肉不欢泽城命的喜欢 | LOFTER(乐乎) - 记录生活,发现同好
LOFTER for ipad —— 记录生活,发现同好
无肉不欢泽城命 的喜欢
&nbsp&nbsp被喜欢
&nbsp&nbsp被喜欢
{list posts as post}
{if post.type==1 || post.type == 5}
{if !!post.title}${post.title|escape}{/if}
{if !!post.digest}${post.digest}{/if}
{if post.type==2}
{if post.type == 3}
{if !!post.image}
{if post.type == 4}
{if !!post.image}
{if !!photo.labels && photo.labels.length>0}
{var wrapwidth = photo.ow < 500?photo.ow:500}
{list photo.labels as labs}
{var lbtxtwidth = Math.floor(wrapwidth*(labs.ort==1?labs.x:(100-labs.x))/100)-62}
{if lbtxtwidth>12}
{if !!labs.icon}
{list photos as photo}
{if photo_index==0}{break}{/if}
品牌${make||'-'}
型号${model||'-'}
焦距${focalLength||'-'}
光圈${apertureValue||'-'}
快门速度${exposureTime||'-'}
ISO${isoSpeedRatings||'-'}
曝光补偿${exposureBiasValue||'-'}
镜头${lens||'-'}
{if data.msgRank == 1}{/if}
{if data.askSetting == 1}{/if}
{if defined('posts')&&posts.length>0}
{list posts as post}
{if post_index < 3}
{if post.type == 1 || post.type == 5}
{if !!post.title}${post.title|escape}{/if}
{if !!post.digest}${post.digest}{/if}
{if post.type == 2}
{if post.type == 3}
{if post.type == 4}
{if drlist.length>0}
更多相似达人:
{list drlist as dr}{if drlist.length === 3 && dr_index === 0}、{/if}{if drlist.length === 3 && dr_index === 1}、{/if}{if drlist.length === 2 && dr_index === 0}、{/if}{/list}
暂无相似达人,
{if defined('posts')&&posts.length>0}
{list posts as post}
{if post.type == 2}
{if post.type == 3}
{if post.type == 4}
this.p={ dwrMethod:'queryLikePosts',fpost:'1d4b2845_91abb88',userId:,blogListLength:30};日期:发现一向保释整洁的您,今天的头发却如此的蓬乱,身上被那雨淋得湿漉漉地,而且,您累得几乎连一把雨伞也拿不动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显得非常疲惫&&
顿时,我的心中生起一种内疚的心情.妈妈,您知道吗?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懂事,多么的任性,现在我想由衷的对您说一声"对不起,妈妈,请您原谅我!
指导老师:王升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的相关内容日期: 在美丽的大森林,住着许多小动物,有可爱的小兔子,聪明伶俐的小猴子,威猛的狮子&&他们在一起生活的可开心了。在美丽的大森林里还住着一位既漂亮又骄傲的孔雀公主,她长着一身五彩缤纷的羽毛,很是招人喜爱,而且她还很喜欢交朋友。 孔雀公主一次,孔雀公主去小熊...日期: 两头驮着重载的骡子费力地往前走。一头骡子的驮篮里装着钱,一头骡子的驮包里装着麦子。 骡子和强盗驮着钱的骡子好像知道背上东西的价值,抬起头走路,系在脖子上的铃铛丁零当啷地摇来摇去。它的伙伴踏着轻松的步子默默跟在后面。 忽然,有几个强盗冲出来!强盗们贪婪地抓住了驮钱的骡子,把他刺伤了,钱也被抢了。对驮麦子的骡子,那些强盗看也不看一眼。 被...日期: 第一单元 走进西部 《草原》 1.作者:老舍 2.课文是作者第一次访问内蒙古大草原时的所见、所闻、所感,赞美了草原的美丽风光和民族之间的团结。 3.线索:草原美景...日期: 在依山傍水的土楼旁,有一个古老的瓦窑厂,圆拱形的瓦窑的炉膛里柴火烧得正旺,窑顶上的烟囱青烟袅袅升起。 瓦窑旁的木桩上拴着一头膘肥体壮的水牛,地上撒了一小堆青草。水牛正惬意地享受着主人给予的 恩赐 ,一边咀嚼着青草,一边看着右前方低矮的茅草屋。屋里主人正在做着泥瓦。 倒霉的水牛这时,飞来了一只乌鸦,轻轻地落在牛背上。 哞&&...日期: 产后的妈妈都会补充营养,那么活血也是很关键。下面给大家分享产后活血排气食谱 藕粉羹 藕粉营养丰富,香甜味美,易于被剖腹产后的产妇消化吸收,促进产后排气。 原料:藕...日期: 一、英译汉。 1. pay attention to ___ 2. red light ___________ 3. yellow light _______ 4. by bus _____________ 5. slow down ________ 6. traffic lights ______ 二、汉译英。 1. 步行 _________ 2. 坐飞机______ 3. 坐火车_______ 4. 骑自行车 ...日期: 一、填空题。 1、圆有( )条直径。同一圆内,所有直径的长度都( ),直径长度是半径的( )倍。 2、一个圆的半径是1dm,直径是( ),周长是( ),面积是( )。 3、一个圆的的直径是12厘米,它的半径是( )厘米,周长是( )。 4、要画一个周长是25.12厘米的圆,圆规两脚间的距离是( )。 5、一个...
&最新内容- - - - - - - - - - - -
&&热点推荐
精品专题-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英语学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数学学习-  - - -
 - - - - - - - -二十天小鸡还有一,二只死亡 该鸡:削瘦,双翅下垂,略缩头,个别有喘状_百度知道
二十天小鸡还有一,二只死亡 该鸡:削瘦,双翅下垂,略缩头,个别有喘状
我有更好的答案
冷了吗?温度够不够的,这个四月天还是最好加温饲养的
温度26一28。湿度80一90
温湿度都挺好的呀,那喂的食物呢?吃的什么
亲,可以上“中国养鸡网”看一看,里面有很多关于养好小鸡仔的问题,还有疾病防疫治疗什么,感觉好像你家小鸡是因为温度高了,才张口呼吸,拉翅的
其他类似问题
为您推荐:
等待您来回答
下载知道APP
随时随地咨询
出门在外也不愁鸡低头尾巴下垂是什么病怎么治疗_百度知道
鸡低头尾巴下垂是什么病怎么治疗
  速发型嗜肺闹型新城疫也称Beach氏型新城疫,或突然的怪叫声。表现为突然发病。有时能听到“咯咯”的喘鸣声。一两天内或稍后会出现神经症状、咳嗽和气喘,产蛋量下降或停止,腿或翅膀麻痹和颈部扭转,传播迅速,不愿走动.6%,常见的死亡率为10%。可见明显的呼吸困难,继之呈昏睡状态。治疗选用东东商城的新流恨粉剂;火鸡死亡率可达41。食欲下降;在未成年的小鸡中,垂头缩颈,而鹌鹑的死亡率仅达10 %。在有些病例中,成年鸡死亡50%以上,死亡率高达90%很可能患新城疫
来自团队:
其他类似问题
为您推荐:
您可能关注的推广回答者:
等待您来回答
下载知道APP
随时随地咨询
出门在外也不愁雨雪霏霏(32——34章)
三十二&&古洞
“快出来,孩子,他们走了。”韩母一边掀动着棺盖,一边说。&#57348;
  方云汉用头顶着棺盖,从里面爬出来,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57348;&
&“他们真的走了吗?”他惊魂未定地问道,刚才的事给他一种似梦的感觉。&#57348;
  “他们追希忠去了。”韩母答道。&#57348;
  “那他不太危险了?”&#57348;
  “不要紧,希忠路熟,随便找个地方就藏下了。——你趁这工夫,麻利地走开,弄不好他们还会回来的。你出门往东南跑,沿着那条小河,跑到那一片山林里去。那是好几千亩的山林,可藏身的地方很多。”韩母说,接着到堂屋里拿来一叠煎饼,用笼布包好,递给云汉;又从破瓮里取出两个大腌菜疙瘩,递给他,并催促道:“快走吧,趁天不亮。等希忠来了,我叫他到山林里去找你。不是我不留你,实在太危险。青年人,干点什么不好,闹到这个地步。”&#57348;
  方云汉说声“谢谢大娘”,便带上干粮,出了门。恰巧天上一块黑色的云彩遮住了月亮。他猫着腰,沿村前的一条南北沟,直奔到小河边的杨林里,然后迅速地向东边那片山林里跑去。&#57348;
  方云汉累极了,身上冒的汗都溻湿了衣裳,衣裳紧紧地贴着脊梁骨。他坐在一块草地上,像老牛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时,远远地听到了鸡啼声,他想,天亮前一定要找好隐蔽的地方,否则就会被人们发现。然而到哪个地方去呢?他对这里的地理情况一点儿也不熟悉。他茫然地感到,他仿佛成了一只被猎犬追得精疲力竭的麋鹿,现在是孤立无援,穷途末路了。文革初期,那么一大批人跟着他呐喊,可如今,无论在同伙中,还是在对立面中,孤立到只剩下他一个人;仅有的几个好朋友,都不是文革的积极分子,他们无权无势,很难帮上他的忙。&#57348;
  一声声鸡啼,令他心急如焚。他觉得口渴,于是下腰用手捧了一捧河水喝下去,身上便增加了力量。他一鼓作气地跑入那片山林。站在一个山坡上,借着月光,他隐隐地看出远山近景的大致轮廓。这地方带着浓厚的原始风味,确给人一种深邃、神秘的感觉。秋风吹来,松涛澎湃,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马尾松的气味。&#57348;
  误入原始森林的人,往往有一种走出原始森林的强烈欲望;而他正相反,必须向那世人不易走到的地方走去。最危险、最容易迷路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愈有利用的价值。然而,这样的地方在哪里呢?没有地图,他只能盲目地往山林深处走去。&#57348;
  一座大山阻断了他的行程。山势陡峭,怪石嶙峋;苍松翠柏,布满山岗。越过去,也许有更加可以隐蔽的地方。然而爬山如爬墙,十步九折,实在艰难,他不得不爬一会儿,喘几口粗气。幸亏这里的松柏十分茂盛,松枝形状各异,它们时时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供他利用攀援。终于,他爬上了山顶。向东一看,天已破晓,启明星在淡青色的天幕上向他遥递着灿烂的光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的凉爽而清新的空气,觉得轻松了许多。“就是邵威追过来,爬这座山也要费些力气!”他想。&#57348;
  过了一个大山谷,他真正进入了一片原始的山林。这里的松柏千姿百态,这里的石头也千奇百怪。
  “真是个好地方!”他想。可是,当他想到这不是来游览,而是来逃命的,他便一阵难过,无心欣赏这奇异的自然景观了,一心想着在日出前找个可靠的地方潜伏下来。&#57348;
  忽然,他听见有鸟儿的叫声,便应声望去,见一群灰白色的野鹁鸽从悬崖上飞起来。离地面约三米处,如壁的悬崖上,松枝覆盖,参差披拂,风光迥异。上前仔细观察这里的地势,令人奇怪的是,峭壁上细流涓涓,从古松的树梢上流下来,发出的水声如奏吉他。他用手接了一捧水,觉得特别清洌。他想爬上去看一看,正面上不去。他便从旁边绕过去,转到悬崖之巅。那上面有一棵古松,松枝倒挂,直垂到水流出来的地方。他把包煎饼的笼布缠在腰间,两手抓住松枝,双脚蹬住崖壁,下到那地方。在青树翠幔所覆盖的地方,有一小平台,大小可容一、二人蹲坐。他蹲在那里,仔细观察水源。&#57348;
  “我找到世外桃源了!”他惊喜地喊道。
  原来水是从悬崖的一个石门里流出来的。石门狭窄,勉强可容一人侧身通过。他明白了,原来鹁鸽是从这里面飞出来的。&#57348;
  惊喜之余,他也有些惧怕。“万一里面有毒蛇居住呢?”他想。然而求生存的本能,使他战胜了这种恐怖心理。他用力仄着身子,踩着泉水,慢慢地从石门往里挤。越走越宽,几米之后,里面忽然明亮起来。那光线是从洞顶射过来的;首先照着的,是一尊古人石像。那人坐在战车上,两颊须髯飘拂,唇上蓄着八字胡,剑眉豹眼,衣冠整洁,惟双腿残废。两侧有侍卫二人,旁边尚有一牧童,牧童身旁有一独角牛。云汉有些纳闷:“此是何人?”又借外面射进来的光线细看墙壁。墙壁上有一些彩色的壁画:《桂陵之战图》、《马陵之战图》和《庞涓之死图》。石像前有一矮碑,上写“孙膑隐身著书处”几个字。“我怎么有幸在这深山老林里见到您老先生呢?难道您要保佑我免除这一场灾祸吗?”他望着孙膑的面孔自语道。然后他苦笑了一下说:“这不过是偶然发现罢了,哪里有神灵保佑之说?”&#57348;
  从石像向东,是一天然石炕。石炕南北方向,非常光滑,像被人加工过一样,长约二米,宽一米多。紧靠石炕,洞壁角有泉水涌出。他明白了:刚才在洞外所见流水,便是从这里发源的。整个洞长约十二米,宽约六米,高约二米,是一个天然石洞。&#57348;
  “洞口就在这悬崖峭壁上,孙膑是怎么进到这里面来的呢?”他想,“何况他是残废人。”他百思不得其解。“孙膑未必真在这里住过,不过是后人追忆他,仰慕他的为人,选了这么一个天然石洞,给他塑了石像,以作纪念罢了。”他又想。他为自己的这一合理猜测而自鸣得意。他忘记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孙膑是古代著名军事家,有过围魏救赵的赫赫战功,且迫使魏将庞涓这位心术不正的人自杀身亡,因此,虽然他双腿残缺,却受到了世代人民的追念,美名四海皆传。“他是功成身退,隐居著书,可是我呢?我是被追捕的一名逃犯呀!弄不好,我将臭名千载!”他想。“不过,总算暂时找到隐藏的地方了,在这里过个三天五天,不成问题。”他又侥幸地自语道。
  然而身为凤山县人而不知孙膑洞,以为它是自己首次发现,并且把它当作安全之所,这不能不说他无知之极。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肚子像敲鼓一样响起来,强烈的饥饿感袭上他的肠胃。他坐在石炕上,解开缠在腰间的煎饼包袱,取出煎饼,就着腌菜疙瘩,甜甜地嚼起来。一连吃了四个,饥饿的魔鬼被驱走了。他觉得有点渴,想喝水,可是没有杯子,他只能用两手捧水喝。泉水甘甜可口,他美美地喝了几捧,赶走了渴神,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瞌睡便袭上来。他舒适地躺在石炕上,枕着那光滑的石枕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境……&#57348;
  啊,这是什么地方?噢,是了,是北京车站广场。那边高悬着明灯,把广场照得通亮。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男女学生,他们胳膊上都戴着红袖章……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了,他慈祥地向大家招着手,说:“你们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那边是谁?是周恩来总理,他也在讲话。还有……噢,是了,是林副主席,他的声音特别高……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呀。怎么?出了牛鬼蛇神?一群群的人,呐喊着,奔跑着,追赶着吕斯坦、单硕、宋仁初、张可夫……那一个是谁?是右派柏永芳……夺权?上边叫夺权了。赵县长交出了红印,他手哆嗦着,脸色惨白……武斗?那么多人,头戴柳条帽,手执木棒……枪声响了……宣判大会上,邵威的声音尖而严厉……&#57348;
他醒了,纷纭杂沓的梦境使他感到奇怪。他坐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沉思起来。“出来几天了?大概七、八天了吧?出来以后,家里怎么样了?”他想。母亲那凶悍的面目,那刺耳的咒骂声;妻子那忧郁的目光,孱弱的身影;奶奶那垂死般的呼吸声、如霜的白发……母亲和妻子该不会吵架吧?然而他立刻摇了摇头,母亲那偏执型的性格,焉能不逼着杜若反抗?一反抗,焉能不发生争执?争执之后,杜若又要到哪里去呢?蝎子山,她不愿回去;郑子兰家,文海波家,她都不能去。那么,她要到哪里去呢?莫非又要飘流四方?那会遇到什么情况呢?……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57348;
  洞里渐渐地暗了下来,像有无数的小灰虫在乱飞着,估计太阳又快西沉了。黑夜行将到来,他将在这荒郊野外过夜。恐惧,寂寞,冰冷,这些无形的幽灵在压迫着他。于是,他想象着原始人的艰苦生活。那是人类刚刚从动物界脱胎出来,还处在蒙昧时代呀;我呢,我是生活在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时代呀,我怎么被赶到这里来,像原始人一样了呢?唉,真是世事难料,命运叵测呀!领略了地狱(地窖)的苦难,体会了活棺材里的滋味,如今又尝到了原始人的艰辛,这真是幻想小说家想体验而又难以体验到的生活。&#57348;
  “我是个社会的人,我不能就此变成野人。盼着吧,还有出头的日期。我没有罪,我不该受到追捕!”他自信地说。&#57348;
  扑楞楞几只鸟从洞口飞了进来,其中一只正碰在他的脸上。鸟儿受了惊吓,又扑楞楞飞走了。云汉立刻想到了初来时看到的那群鹁鸽。&#57348;
  洞口全黑下来。听外面秋风飒飒,松涛阵阵,时有野狼的叫声传来,还有不知什么鸟类传来怪异的叫声,令人头皮发紧,像有一股冷气钻进他的心脏。然而想到自己毕竟找到了一个能够避开人类社会的地方,他也就平静下来了。自然界的声音再可怕,也没有人世间那残酷的斗争可怕;即使当个野人,也比被逮进监狱好得多。恐怖是由于不适应造成的,当这各种自然界的声音听习惯以后,也就听而不闻了。&#57348;
  寂寞难耐,睡又睡不着,他从狭窄的洞口侧身挤出来,蹲在洞口外的小平台上,隐在树木间,向天望着星斗。&#57348;
  一道明亮的星河从南扯北。啊,那不是织女星吗?多么灿烂,多么美丽。可是你牛郎星呢,为什么被隔在河这岸?那河上没有桥梁吗?唉……西王母,你何苦呢?你不可将一对恩爱夫妻活活拆散呀!方云汉笑了。“这不像孩子一样在幻想吗?织女星和牛郎星不过都是些无机的星体罢了,哪里是一对有感情的夫妻?”他自语道。&#57348;
  他侧身挤进洞中,不堪可怕的黑暗,便躺到石炕上睡去。一觉醒来,洞中又发亮了。他用泉水洗洗脸,就着腌菜疙瘩吃上几个煎饼,然后坐在石炕上低眉沉思。实在不耐寂寞,便再一次挤出洞口,蹲在平台上观看一下山景。就这样,几天过去了,韩母给他的几十个煎饼也吃光了。怎么办呢?总不能白白地饿死吧?
  其始,他饿了,只喝一点泉水;但是过了一天半的时间,他便难以忍受饥饿的煎熬了。
  “得赶快想办法,不然连从石洞出去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理智地警告自己。于是,他从洞口侧身挤出去,两手抓住那倒挂的松枝,脚抵住崖上稍凹的地方,很艰难地爬到悬崖顶上。可是,这里除了苍劲挺拔的松树和已经枯败的野草,别的还有什么呢?草中间杂的野菜,他尝了几口,非酸涩即苦辣,不可食用。古松上长有蘑菇,可惜他又不会辨认哪一种有毒,哪一种无毒。&#57348;
  忽然,一只褐色的小蚂蚱,在草间蹦了一下。他高兴极了,不觉腮腺有唾液涌出。小时候,他在野外拾草的时候,曾经吃过活蚂蚱;此时,饥饿引起了他的条件反射。于是,他蹲下来,用手拨拉着草丛来寻找。那只小蚂蚱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对肥大的蚂蚱,它们雌雄两只正在作爱呢。方云汉刚要捉起来吃,忽然住了手。“我自己刚与杜若结合在一起,便被人家生生拆散,我怎能忍心破坏这一对小生命的爱情呢?”然而饥肠辘辘,总不能饿死吧?他于是向北挪了一个地方,那儿有一棵野槐树。在一个下垂的树枝上,有一只身着浅绿色长翼的螳螂,正在高高地举起它的“大刀”,去砍杀一只“槐树虎”。他晕眩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仿佛看到螳螂肚子里面金黄的籽儿。“对不起,我实在饿极了。我要活命,那就得委屈你了。”说着,他用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了那只螳螂的大肚子,刚要撕去螳螂的翅膀,不料那螳螂回过头来,将他的拇指尖狠狠地咬了一口。方云汉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即用左手将它的头撕掉。然而螳螂的那两把“大刀”还死死地勾着他的手指,仿佛要把他的手指割掉。他想:“昆虫尚且对欺负他的人如此反抗,那么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难道会任人宰割吗?有一些人,本来不是反革命,有人却要置之死地而后快,逼着他们反抗,那么这种所谓的阶级斗争不正是人为的吗?”但是,并不因为从这只螳螂的反抗中悟出什么道理,他就赦免了它。“对不起,为了生存,我只好抛掉那廉价的恻隐之心,将你这条生命吞到我的肚子里去了。”他苦笑道,接着撕开那只螳螂的肚皮,将其中的精华部分全部吸食掉。&#57348;
  不过,这还不能解除饥饿的威胁,他还得想办法。这时在树上爬上爬下的蚂蚁提醒了他——他好像在一本什么读物上读过猩猩吃蚂蚁的事。他想,人和猩猩是近亲,猩猩吃蚂蚁,人一定也能吃。于是,他弯腰用手去捉;无奈蚂蚁身躯太小,他的手又太大,不好捉。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捉到几只,一边捉一边往口里送。真气人,蚂蚁那瘦小的身体,实在难以嚼到。但是,当他嚼碎了他们时,他笑了,他觉得蚂蚁有一种独特的鲜味——蚁酸的腥味全被饥饿改变了!
  用这种吞食昆虫的方法,他维持了好多天的生命。后来,他又用松枝掘开草底下的土,找到一些昆虫的幼虫,拿到石洞,用泉水洗去泥土,作为美食。&#57348;
  一天早晨,他从洞中挤出来,像猿猱一样敏捷地抓住倒挂的古松枝,上到悬崖顶部。扑楞楞,从草丛里飞出一只大野鸡来。虽然它飞得很快,他却看清了它那红色的羽毛,绿色的尾巴。辘辘饥肠使他馋涎欲滴。他朝野鸡落下去的方向追去,终于用石块击中了它。那野鸡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晃着身子,又旋转了一会儿,最后倒在地上。他立即将鸡毛撕去,将它的内脏清除,照最佳部位,如大腿、鸡胸,饱餐一顿。仅此一只鸡,便延续了他三、四天的生命。&#57348;
  孤身一人,不需要语言交流,但他还用语言思维。根据历史教师给他讲的有关人类进化的知识,他想象着原始人的生活方式不过如此。“我现在不正扮演着原始人的角色吗?可惜只有我自己一个,要是杜若在这里就好了,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再繁殖一个人类,从蒙昧人慢慢地进化成文明人。”他想。须臾,他又为自己脑子里产生这些古怪的想法笑出声来。&#57348;
  有时他想:“要是吃上花生、地瓜之类就更好了。”可是到哪里去弄呢?这里是荒山老林,人迹罕至,而庄稼地往往又离村庄较近,如果去偷花生,势必被人发现。一汇报,邵威不又来了?&#57348;但是,生存本能终于使他进行了一次冒险。一天夜里,他凭来时的记忆,摸索着出了这片原始山林,来到一块残留的花生地里,一边扒着花生,一边剥着吃,直吃得肚子胀。他又扒了一些,包在笼布里,返回石洞。吃完了这些,他又去了一趟。这次是在黎明时分,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向他移动,他慌了,心想:“莫不是邵威那帮人?”他躲在花生地边的树林里仔细观看,才看出那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于是,他放了心,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来人。近了,他猛地跳起来,狂喜地迎上去。“希忠哥,是你呀!”他说,搂住韩希忠的脖子蹦了起来。&#57348;
  “我找你好多天了。这么大一片山野老林,叫我到哪里去找呢?每次来,我连你的影子也没见;我累了,就回去了。我又不敢大声喊叫,生怕叫人家听见。找不到你,我妈也很撒急呀!”韩希忠说,虽然是抱怨的语调,他却十分高兴。&#57348;
  “情况怎么样?我到这里多长时间,我都忘了。”方云汉说,同时望了望周围,“到我住的那个洞天石府看看吧,在这里久了,怕叫人碰上。”&#57348;
  “洞天石府?”韩希忠奇怪地望着云汉说,“有趣。——那天夜里,我用了贼喊捉贼的方法引开了公安人员。绕来绕去,我最后顺着渠道回了家。公安局的人没有找到人,回头又到了我家,硬是把棺材掀开了。他们真蠢,什么人还能等着他去搜呢?——没见人,那带头的气得打颤,非要把我带走不可。我母亲哭着死死地拖住我,他们没办法,也就算了。”&#57348;他们边走边谈。方云汉路熟,走的是捷径,二人不久便来到了孙膑洞顶。韩希忠随云汉抓住松枝下到小平台上,进了石洞。&#57348;
  “这个洞我小时候打柴的时候来过。”韩希忠说。&#57348;
  “怎么?你知道这洞?”方云汉吃惊地说。&#57348;
  “不光我知道。”&#57348;
  “这……得马上离开吗?”&#57348;
  “不必那么惊慌。这些日子,社会上都传着你已经远走高飞了,有的说你偷越了中苏边境,当了叛国分子了,也有的说你在东北原始森林失踪了,很可能叫狗熊吃掉了,还有的说你在逃往香港的时候叫边防战士打死了……这都是我散布的谣言。”&#57348;
  “你这家伙,怎么这样败坏我的声誉?”方云汉捣了韩希忠一拳说,“这样杜若不成了叛国分子的家属了?你叫她还能活下去吗?”&#57348;
  “我这是为了转移人们的目标,实在没有想那么多。”韩希忠解释道。&#57348;
  “这样公安局不会怀疑我在这里了?”&#57348;
  “一般不会。不过,要是他们发现了我时常出入这片山林,事情就不妙了。”&#57348;
  “那你就少来几趟吧。”&#57348;
  “我每七天来给你送一次吃的,时间是半夜。”&#57348;他俩又谈了一会儿话,韩希忠便告辞回去。临别时,韩将带来的几张油饼和一摞煎饼留给了云汉。&#57348;
方云汉久久地站在洞口的平台上,目送着韩希忠那渐行渐远、时隐时现的背影,不觉泪水涌出了眼眶。&#57348;
&三十三&#57348;婆媳之间&#57348;
&自从丈夫逃走之后,杜若一直在婆婆的阴话阳话中度着日子。在婆婆的眼里,杜若像个瘟神一样,妨得儿子出了事,妨得全家不安宁。&#57348;
  这天早晨,杜若起了床,对着镜子梳头。这时隔壁传来了婆婆和公公的争吵声。&#57348;
  “我是那一辈子伤天理了,这辈子嫁给你这个窝囊废,”周月英剁着菜板,扯着长腔,就像唱歌一样说,”跟你养下这么个怪胎祸种。他要是能听我半句话,也到不了今天这一步。还有那只不识好歹的母鸡,自己一身毛病,还要飞到旁人家,弄得人家也遭了瘟。”&#57348;
  “你说了些什么?越在这个时候,闹起来,不越叫人家看热闹!”方本善说。&#57348;
  “看什么热闹?自己有热闹叫人家看,人家不看吗?您祖坟上长出了弯弯树,你知道不?供他上学十几年,本指望他进步入党,升个官,吃上公家饭,谁知他人领着不走,鬼领着冒跑,自己走到邪路上去了。你没见说,说书的说的,唱戏的唱的,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遇上漂亮的鼠精狐鬼,都叫它们迷住了?云汉不就遇上了?他中邪了,走了邪道。”周月英有节奏地剁着菜板说。&#57348;
  听到这里,杜若不觉怒火中烧,自尊心叫她无法忍受婆婆对她的人格侮辱。然而想到丈夫亡命在外,社会正对他们这个家庭施加巨大的压力,公婆的心境也不好,她也就忍气吞声了。&#57348;
  但婆婆见她缄口不语,以为她不敢辩驳,便更加放肆地对她进行侮辱。时有亲朋来此,问及最近家庭的遭遇,她便乘机指桑骂槐,说三道四,或者直接对杜若说:&#57348;
  “你到你房里去吧,别让客人见着你。”&#57348;
杜若不做声,转身回了她的房间,独自坐在床沿上沉思。
  有时,杜若闷得慌,便独自到河边散步。回来后,婆婆没好气地说:
“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你最好别到处溜。谁瞅着你,谁就议论你一番。”&#57348;
杜若还是压抑着自己,一句也不顶撞。就这样,她在痛苦的忍耐中,一直度过了十几天。&#57348;
  祸不单行,方云汉的奶奶痨病加重了,转成了肺心病,她呼吸极为困难,每天有好几次几欲窒息。老人形销骨立,脸呈青黄色,她残余的一点力气只能用来苟延残喘,再也不能站在石碓上舂米了。她是一眼已经干涸的井,一片行将落地的枯叶,她的灵魂正在被无常召唤着。方本善给她买药,请医生,弄得家里经济极为拮据。周月英更加焦躁不安,她将全部的烦闷都发泄在这位垂死的老人身上。&#57348;
  “多少年了,谁家能养起这么个病汉?光吃米面不说,还得花钱打针吃药。”周月英坐在院子里,敲着一个破铁盆说。&#57348;
  “你怎么这么说话?谁愿意有病?她能活还活多少日子?你这不存心催她快死吗?”方本善为母亲辩护道。&#57348;“我说着你老娘了是吧?我说得不对?你算算,光这两天打针吃药,她花了多少钱?你不识字,连个二加四都不会算?你一辈子挣了几块钱,全用在这么个不死不活的人身上。你想叫人家看看你是个孝顺儿子是吧?告诉你,孝顺也数不着你!”周月英声音提高了,把铁盆敲得更响了,吓得院子里的鸡叫着飞上墙头和屋顶,呆呆地俯瞰着她。&#57348;
  这时,从里间屋传出老人无力的声音:“叫我快点死吧,我活得不要脸了。”&#57348;
  “可不是嘛。过去人们常说,秦始皇时候,六十不死就得活埋,你今年七十三了,也超过规定的期限了。戏里唱的,孔夫子活到七十三,孟夫子活到八十四;还有的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七十三是个节骨眼,你今年死倒是个好时候。看你那把老骨头吧,就是叫你顿顿吃鱼肉荤腥,嚼那猴头燕窝,啃那驼蹄熊掌,请洋医生在你床前守着,你也活不到八十四。还有——”周月英瞅了瞅站在门口的杜若,接着说:“有那天上落下来的扫帚星再扫你一下子,你还能活几天?”&#57348;周月英胜利了——里间屋的声音仿佛沉入了地下。杜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坐立不安,终于出来说了几句话:“俺奶奶身体不好,受不住刺激,妈妈,我看你少说几句吧。家里出的这些事,要是跟我有关系,我承担,可奶奶的病是多年的老病呀。”&#57348;
  “我说你来?我敢说你?我不是说的您奶奶吗?你不愿听就躲得远远的。我这人有个习惯,嘴一痒痒就要说,说出来就痛快了,别人谁能管得着我?”周月英说,她用惊讶的目光瞅着杜若,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杜若能说出这些话来。&#57348;
  杜若见跟她分辨不出个里和表来,也就没再说什么。她进了里间屋,问奶奶喝不喝水,想吃什么。奶奶用干枯的手攥着她的手腕,有气无力地说:“孙媳妇,叫你受难为了。你听到云汉的什么消息了吗?她真到北京见毛主席去了吗?怎么还不回来呢?”她的干涩的眼眶里涌出两滴浑浊的泪水。&#57348;
  杜若无法回答老人的问话,只是搪塞了几句。&#57348;
  “云汉要再不回来,我怕见不到他了。”奶奶艰难地说。&#57348;
  “会见到的,奶奶,您不要那么想。”杜若安慰她道。&#57348;
  话虽这么说,从奶奶的气色上,她判断出她将不久于人世了。果然,两天以后,奶奶的病情加重了。她口张得很大,呼吸十分困难,憋得脸发青,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失去了任何光泽。叫医生来看,医生向方本善暗示:他母亲即将归天。方本善在外间的地上铺了些干草,又唤方本禄等人过来,大家将方母抬到正房。从此,方母再也不吃不喝,再也不打针服药,只等待着死神的魔爪最后把她攫去。&#57348;
  周月英停止了詈骂——她明白,婆婆的寿命,现在是以分计算了,何须催命?&#57348;
  果然,经过一阵垂死的挣扎,方母断了气。
  方本善俯在母亲胸上嚎啕大哭,周月英也陪出了几滴眼泪。杜若只是木然地站在奶奶的尸体旁边,望着那张青白色的慈祥的面孔,和包裹着尸体的千疮百孔的被褥。她在想,为什么善良的人会在别人的咒骂声中死去,这难道也适合物竞天择的道理吗?由奶奶的命运,她联想到自己往后将要遭受的凌辱和责骂。她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来迎接来自婆婆的冰刀霜剑,以适应她生存的环境。&#57348;
  下一步是料理丧事了。方本善家贫,无力在母亲生前给她备制棺材,此时更无钱突击制作。但棺材又必须有,这便引出周月英的一席话来:“刚刚花一大笔钱买来个宝贝儿媳妇,你方本善有个屁钱给你妈妈做棺材?我伤八辈天理了,有什么能耐撑这一场又一场的事?”&#57348;
  方本善也是个明智之人,他知道在这时候吵起来不好,便一句话也没说。恰巧,韩希忠骑车远道而来。他说他刚刚到凤山集卖了一窝小猪,身上有钱。他慷慨地拿出五十元现金,递给方本善。方本善哭着作揖感谢,接着请几个木匠杀掉菜园边上的一棵大榆树,连夜赶制,很快制成了一口二寸厚的棺材,接着将死者入殓。&#57348;
  按当地风俗,下一个项目是为死者“送汤”。方本善头戴孝帽,身着孝服,由其他晚辈人拥着到土地庙废址去“送汤”。杜若作为孙儿媳妇,当然要义不容辞地参加这一丧事活动。她主动找了块白布包在头上,跟着“送汤”的队伍走。但她万万没有料到,当随着送了第一次汤回来之后,周月英对她说话了:“你娘家爸爸有历史问题,越在这个时候,看热闹的人越多,说闲话的人也越多,县里也正有人找茬,你还是不出面吧。”&#57348;
  杜若脸上一阵发烫,本来十分悲哀的心情,被婆婆的几句话驱赶得烟消云散。她什么也没说,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外面哭声动地,她却再也不动心了——她没有资格为死者悲哀。&#57348;
  没了悲哀的感觉,她反而舒服多了。加上韩希忠给她带来的有关方云汉的消息,更使她的悲哀心情发生了转移。韩希忠告诉她,方云汉很安全,不必挂念,对婆婆的无理,云汉叫她忍耐一点,一切等他的问题解决后再说。&#57348;
  安葬后的第三天,为亡者“圆坟”,杜若照例被取消了参加的资格。此后所有亲友来访,杜若都没有接待的权利。一次,几位远亲从南乡来了。因周月英和方本善外出没在家,杜若主动给来人沏茶,倒水。谁知正在这时,周月英来了。她进了门,见杜若在场,便板起面孔说:“你忙什么?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57348;
  “客人来了,总不能叫他们清坐吧?我总算还是您的儿媳妇,连干活的权利都没有了?”杜若实在不能忍受婆婆的凌辱,便反驳说。&#57348;
  “哟,你还一包包理哪。我这是好意,怕你累着。俺贫下中农,家里穷,好不容易娶了你这么个宝贝媳妇,舍得叫你干活?”周月英刻薄地说,“要是累坏了你,等云汉回来,他还不把俺一口吃了?”&#57348;
  杜若不再言语,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57348;
  一天下午,弟弟杜清来了,他捎来了一袋蘑菇。&#57348;
“这是咱妈上山摘的,全晒干了,你们做着吃吧。”杜清说,一面把蘑菇放在桌面上。&#57348;&
方本善提起袋子掂了掂,笑了。“足有三、四斤,做酒肴就着喝酒挺好。”他说。&#57348;
  不料周月英将袋子一把夺过来,骂道:“你这酒鬼!你穷死了?离了这点野菜,你那驴尿就不能喝了?”&#57348;
  “婶子何必发火?大叔说的也是实话。这蘑菇,别看是野菜,可营养丰富,大叔用它做菜下酒,有什么不可?”杜清说,虽然他穿着破旧,却仍然是一副文质彬彬的风度。&#57348;
  “俺贫下中农,从来不吃脏东西。这蝎子山上的蘑菇,怕是不干净。”周月英说。&#57348;
  杜清明知她话里有话,却装起糊涂来。&#57348;
  “我妈年年上山摘蘑菇,什么样的有毒,什么样的没有毒,她完全能鉴别出来。”他说。&#57348;
  “那也不保险,现今阶级斗争那么复杂,要是有人在那蘑菇上洒上毒药呢?”周月英无事找茬儿地说。&#57348;
  “你婶子说的也是,现今阶级斗争的风声太紧了,不管什么都得讲阶级,这蘑菇……”方本善说,他的目光在周月英和杜清两张脸上游移着,“你捎回去吧。”&#57348;
  杜清是个挺要面子的人,见此情景,便皱了皱眉头。&#57348;“大叔,大婶,你们总不能错怪了我妈。她是一片好心,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用,叫我捎过来的……”他说。&#57348;
  杜若用眼色示意杜清,不叫他再说。不料周月英竟撒起泼来。“你妈一片好心不错,可她也不想一想,自从你姐姐嫁到这里来,俺这家还像家吗?社会上传着,云汉叫阶级敌人用糖衣炮弹拉下水了,做了国民党的孝子贤孙。如今公安局正在抓他,也不知他是死还是活。云汉他奶奶也不识好歹,偏在这个时候死,像有意拿着冰块往俺头上砸。俺这个家真是按下葫芦瓢又起来呀!”她说着,眼泪刷刷地往下流。&#57348;
  杜清不能忍受她的非礼,红脸膛变成了白脸膛。&#57348;
  “大婶说,也是实情,可我姐姐也不是为着到你家享福,赖着嫁给你儿子的;是我姐夫非娶她不可,她才勉强答应的。”他没好气地说。&#57348;
  见空气紧张,方本善磕了一袋烟灰说:“都扯远了。不管怎么说,咱已经是亲戚了,云汉他妈,做菜喝酒。”&#57348;
  “你个老鬼,天塌了也耽不了你喝那马尿,喝了好死!”周月英说完,气冲冲地转身走了,还带起一阵小旋风。&#57348;
  “生就的脾气,谁也给她改不过来。咱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管她。”方本善无可奈何地说。&#57348;
  杜清从来没见过这样放诞无礼的人,只觉得触了霉头,但又不好对付,便告辞回去。方本善也未加挽留。杜若去送杜清。&#57348;
  时令正向暮秋走近,西风飒飒,摘下白杨树上的枯叶,把它扔到河滩的洼坑里,抛在河中的水面上。河边上的野草渐渐变枯,草茎在风中颤抖着。&#57348;
  杜若将弟弟送至红石桥头,在秋风的吹拂中她打了个寒噤。她望着弟弟那身破旧的粗布衣服,那张与他十七岁的年纪不相称的饱经风霜的脸,心里像刀绞一样难过,泪水几欲从眼眶里涌出,但她还是克制住了。&#57348;
  “家里怎么样了?”她问道。&#57348;
  “还算平稳,只是邵威他们去过两三次。”杜清说,凄然地望着姐姐那张瘦削苍白的脸。&#57348;
  “他们问什么来?”&#57348;
  “问我姐夫去过咱家没有,爸爸跟他说过什么话;还问,玉山暴动爸爸是不是知道,出过什么计谋没有。”&#57348;
  “爸爸怎么回答的?”&#57348;
  “他当然不会胡说了,他们问得太可笑了,咱爸爸就那么神秘吗?——他们还问,凤山中学有哪些老师到过咱家,笑话!”&#57348;
  “不是笑话,你不要想得那么简单。马天飞的死,跟你姐夫根本没有关系,邵威却把他当成杀人犯通缉了。这是黑白颠倒的年代,你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你回去叫咱爸爸注意一点。”&#57348;
  “没法注意。他无论表现多么好,人家都拿阶级斗争的眼光看他。前几天,咱村田老七的老婆得了急性霍乱,去医院来不及,找到咱爸爸。爸爸要给她下针,田老七说:‘你是不是要扎死她,搞阶级报复?’爸爸一听,火了,叫他到医院去治。不料田老七又说:‘你是不是叫俺快死?你又不是不知道,霍乱这种病,治晚了有生命危险。’爸爸真犯了难为。”&#57348;
  “后来呢?”&#57348;
  “还是爸爸给她针好了,可田老七一点也不知情。”&#57348;
  杜若叹息道:“爸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是一步错成千古恨,叫咱姊妹们都跟着他遭了殃。”&#57348;
  “可他到现在也没后悔,还常唱《延安颂》呢。——我姐夫如今在哪里?怎么样了?”&#57348;
  杜若环顾一下四周,低声说道:“他没出县。你不用管这事,十八双眼盯着咱。你向爸爸妈妈说,云汉很安全,他没有什么罪,杀人的罪名是人家强加给他的,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57348;
  斜阳欲暮,将它那惨淡的光洒在凤河上,一切都呈现出昏黄的颜色。西风渐紧,凄神寒。杜若望着弟弟那张被夕阳染黄了的脸说:“你回去吧,天不早了。”&#57348;
  “可是,你……你的日子怎么过?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不懂礼的婆婆!”杜清气愤地说。&#57348;&
“放心吧,不管有多大的暴风雨,我都能应付。”杜若坚定地说。她目送弟弟过了河,直到他的影子在她的视线里完全消失,她才回了家。
三十四&#57348;逃犯&#57348;
&&&&方云汉一直住在孙膑石洞,生活还算平静。由于好友韩希忠的周济,他不再生食昆虫野鸡,也不再冒险去山外偷花生吃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夜间常觉寒冷,韩希忠从家里拿来一套被褥给他使用。&#57348;
  一天夜里,韩希忠送干粮,把云汉家里的情况跟他说了。&#57348;
“杜若怎么样了?”方云汉问道。&#57348;
  “还不错,只是……”韩希忠欲言又止。&#57348;
  “只是怎么样?”方云汉急切地问。&#57348;
  “杜若跟你家大婶合不大来。”&#57348;
  “吵架了吗?”&#57348;
  “没有。”&#57348;
  “这在我预料之内,唉……”云汉说,然后低头不语了。&#57348;
过了一会儿,云汉抬起头问道:“我奶奶的病情怎么样了?”&#57348;
  “……”韩希忠嘴唇动了动,很不想回答。&#57348;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她的病很重。”&#57348;
  “不是很重,她……”&#57348;
  “死了?”&#57348;
  “嗯。”方云汉顿觉喉头有些苦涩的味儿,泪水从眼眶里直往外涌。
  “奶奶呀,你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人世?奶奶呀,我再也见不到你那慈祥的面孔了,我再也见不到你站在木碓上舂米的样子了。奶奶呀,是我害了你呀。我要是不参加文化大革命,就算升不上学,也会站在你的床前伺候你的。可是,如今,我只能在外面东藏西躲,连给你送葬的权利都没有了。”方云汉哭着说。&#57348;
  “别难过了,人总是要死的,何况七十多岁的人了。你好好保重自己,也好叫她老人家在地下安息,叫杜若也有个希望。”黑暗中,韩希忠劝慰着他的朋友。&#57348;
  “你不知道,我奶奶是多么疼我。据说,我妈把我生下来以后,我就得了婴儿营养不良症,脐带也感染了。叫村里的土医生看,医生说我活不了几天了。我妈又找神婆子看,神婆子说我是个灾星,叫我妈赶快把我扔掉。一天夜里,我妈逼着我爸爸把我送到南汪崖,那里是专门扔夭折的孩子的地方,扔去的婴儿多半叫狗吃掉了。我被扔进靠近湖水的草丛里,没有力气也拼命地哭叫。我奶奶知道这件事,和我爷爷一起跑到那里,把我抱回家去。那时我已经哭得快没气了。&#57348;“谁知奶奶把我抱回家以后,遭到了我妈的一番痛骂。可我奶奶没理睬我妈,她只说她养着我,不用旁人管。爷爷和奶奶千方百计地给我治病,中药西药都用过了,好不容易治好了,可他们也为这事得罪了我妈妈。”&#57348;
  “世界上真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又不是后娘!”韩希忠愤愤不平地说。&#57348;
  “我分析她的心理不正常。奶奶和爷爷把我养大了,她应当对我好一些了吧?也不行。我七岁的时候,有一次上学回来,因为肚子疼,我哭得很厉害。她作为母亲,本应当找医生给我治病。可你猜怎么着?她朝我的小脑袋狠狠地打了三巴掌,口里咒着叫我快死。我当时耳朵‘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从此得了个头痛病,耳朵也聋了一只。&#57348;
  “后来上中学,我每次回家拿煎饼,都会灌一耳朵骂声。幸亏爷爷和奶奶偷着给我几块钱,我才一直上到高中。”&#57348;
  “可是,你都结婚了,她不应该这样对待你呀。”韩希忠说。&#57348;
  “她这个人,一切从自己的私利出发,凡对她有利的,在她眼中都是好人,对她不利的,都是坏人。文革爆发后,我在一夜间当上了闯将,头头。她找算命先生给我算了算,先生说我要出头了。她于是对我突然好起来,对别人说她的儿子快吃皇粮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我娶了杜若这样一位国民党起义军官的女儿。这样一来,她的美梦破灭了,所以她对杜若恨之入骨。”&#57348;
  “她很讲阶级斗争吗?”&#57348;
  “她太讲阶级斗争了。凡跟她不睦的都是阶级敌人,凡跟她接近一点的全都是好人。凡是对她的经济利益有好处的,就是出身差一点,她也敬人家三分;反过来,要是家里很穷,就算贫农,她也看不起人家。她对杜若的态度不好,你不要认为仅仅是因为杜若的父亲有历史问题,更重要的是杜若的家庭一贫如洗,过的不是日子。”&#57348;
  “还是个势利眼呀!”韩希忠说,“这样的母亲,天下少找。”&#57348;
  “我现在别的不牵挂了,我只担心杜若受不住我妈的欺侮,走了绝路。我在外面东藏西躲的,也没有办法照顾她;你日子久了,过去看一看,劝一劝,她的心情也许会好一些。唉……真是命也!”方云汉叹息道,两手抱着后脑勺,仰在石炕上,不再言语。黑暗中,韩希忠仿佛看到方云汉那张长满胡须的蜡黄的脸,心里一阵难过。&#57348;
  “呼——呼——”一阵风声,卷着喊话声,从洞口钻进来。方云汉警觉地坐起来。&#57348;
  “我们被人发现了!”方云汉判断道,一面倏地站了起来。&#57348;
  “可能我来的次数多一些,叫他们看见了,现在到处是眼,到处是耳朵。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出洞以后,我向西北跑,你向东南跑,因为是夜间,他们分不清楚你我。看来这片山林是不能待了,他们可能已经拉上人网了。你跑出去以后,就直奔孟富那里。那村子你还记得不?叫孟家崖,他家还住在那个老地方,就是村西南角一家,高门楼,四不漏毛的房子。孟富很讲义气,他会帮忙的,快!”韩希忠说道。&#57348;出了洞口,方云汉抓住倒挂的松枝,猛一窜,便上到洞顶。韩希忠也用同样的方法窜上去。韩希忠推了一把方云汉,说了声“保重”,便向西北方向跑去。大约跑了三分钟,山中回荡起他的喊声:“抓犯人呀,犯人在这里呀,别让他跑了!”声音异常尖利;加之顺风,音量更大。于是有几个黑影向他奔去。&#57348;
  方云汉趁机拼命地往东南方向跑去。转过一个小山头,突然从左后侧窜出两个人来。黑暗中,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孔。“这回完了,恐怕要落到他们手里了!”他想。但是要求活命的本能,并没有使他采取束手就擒的态度。他腿长,凭着他的力气和迂回的战术,在四、五分钟之后,便把那两个人甩下二百多米。&#57348;
  当他暗暗庆幸的时候,一个大山涧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俯着身子往下看,一切都是黑魆魆的,令人悚惧。&#57348;
  “我看你往哪里跑!”一个稍哑的声音说。&#57348;
  “投降吧,方云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另一个尖而刺耳的声音说。方云汉听得出来,那正是邵威。&#57348;
  对于一个亡命者来说,这些理性的劝戒丝毫也不起作用。他在急遽的动脑,寻找出路。他移到另一个位置,借星光看地形。忽然,他看到了山涧有一个地方相当狭窄,两边各有一块大石头向中间延伸着,两者之间大约有两米半的距离。他一阵高兴,“莫不是奶奶的灵魂来保佑我?我有路了!”他在心里说。然而,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跳过去就能活命,跳不过去就会跌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跳呢,还是不跳?紧急的情况迫使他迅速作出决定。论体质他并不比一般人好,但他腿长,可以充分利用这一优势。“跳吧,即使摔死,也比蹲在监狱里活受罪好得多。”他想。&#57348;
  于是,他往后纵了纵身子,然后向前猛跑几步,合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嗖”地一下,蹦到山涧那边。好险哪,他后面那只脚脚尖刚刚触着对面那块石头,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了。&#57348;
  “这是奶奶和爷爷的灵魂在保佑着我。”他又一次想。奇怪,一向最不迷信的他,此刻还真相信神灵呢。&#57348;
  回顾对岸,两个黑影还在那里踯躅。&#57348;
  “这小子会飞吗?这么个大山涧,他是怎么过去的?”邵威气急败坏地骂着。&#57348;
  “你没看见,这地方挺窄,他是跳过去的。”另一个粗一点的声音说。&#57348;
  “他可以狗急跳墙,咱也能不要命吗?”邵威说。&#57348;
  “那就慢慢从涧底过去吧。”&#57348;
  方云汉暗自笑道:“等你下到涧底的时候,我已经远走高飞了。”在片刻的喘息之后,他又往前奔去。眼前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山路。这对他来说,是吉兆,也是凶兆。所谓吉兆,就是他跑起来不再那么吃累;所谓凶兆,是由原始的山林靠近了人类社会,监视他的眼睛多了起来。&#57348;
  果然不错,在他顺山路刚刚上到另一个山岗的时候,右后侧又跟上一个人来。那人一面追,一面拉枪栓,一面用尖利的嗓门喊道:“方云汉,你停下吧,我要开枪了!”&#57348;
  “他不敢打死我,可他要是打断了我的腿,我也就完了。”方云汉心里想。&#57348;
  “我不能就范,开枪就开枪吧!”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终于横下了一条心,飞也似地向前跑去。&#57348;
  道路越来越平展。但是他跑得顺,后面的人追得也快,而且他们不住地向他发出警告。&#57348;
  方云汉明白,这条宽敞平坦的路,恰恰是他的绝路,因为,不久他就会跑进由民兵们布下的天罗地网。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他简直成了一只被猎狗追急了的野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57348;
  他仓皇地左顾右盼。可巧前面路旁出现了一座突兀的小山。他眼睛一亮,好像得救似的,欣喜若狂。“有了迂回的地势了。”他庆幸道。然而小山的山腰细而陡峭,无一可登之处;只有一个地方,石缝里伸出几条粗大的树根。他抓住那些树根,急速窜上山头。这时只听下面那人骂道:“这小子神了,一煞功夫不见了,难道上了天不成?”&#57348;
  方云汉偷偷地笑了。“他们又判断失误了。”他想。等那人走远之后,他顺着山的另一侧下去,改变了逃跑的方向,择路而行。&#57348;
  大约跑了一里路,后面喊声大作:“方云汉不投降,就叫他灭亡!”&#57348;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57348;
  “缴枪不杀!”&#57348;
  呐喊声回荡在山谷中,可是这种政治攻势对方云汉一点作用也不起。他只有一种想法,就算死在荒郊野外,也不蹲在狱中受罪。&#57348;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回他真的要路途穷绝了:一条瓜子形状的大湖横亘在他的面前。湖水苍茫,难以逾越。只有一只小铁船用铁链子拴在湖岸的一块大石头上,但没有船夫。那小船被风吹着,一阵阵要挣脱铁链的束缚,但毫无效果。
  “我何不利用这只小船渡过去?”他想。可他马上又取消了这一想法,因为没有桨板,而且这类船也不是大明湖里的那种游船,不易划。&#57348;
  后面的呐喊声渐渐逼近,他不能再有半分钟的犹豫,他只能凫水过去了。&#57348;
  方云汉幼年时代常在凤河里游泳,水性不错。可现在已近深秋,水太凉,弄不好冰得腿抽筋,那样就只能沉到水底溺死。然而,事到如今,怎能顾虑这些呢?游过去就是出路。&#57348;
“奶奶,爷爷,保佑我吧!”他祈祷着,一面脱掉小便袄,把它扔在岸上,一面脱掉鞋子,把它用腰带捆在腰间,然后“扑通”一声跳下水去。湖水透骨地寒冷,使他的上下牙齿咯噔咯噔地打起架来。但也奇怪,他的腿并没有抽筋。过了一会儿,水也凉得轻些了,他的身上好像产生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不到几分钟便游到湖对岸。&#57348;
  然而,对岸是一悬崖峭壁,石壁相当光滑,根本就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一阵恐惧感袭上他的心头,“我的人生之路真要走到头了。奶奶呀,爷爷呀,保佑你可怜的孙儿吧!等我的处境好转了,我回家给你们上坟。”他用哭音说。&#57348;
  “神灵”果然出现了。借助星光,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呼呼的洞口。
  “这洞说不定原来是一条隧道,那样,从洞口进去,再钻出来,可能就有生路了。”他判断道。然而另一种恐惧感又折磨着他。“这洞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万一溺死在里面,怎么办呢?或者,里面有什么怪物,怎么办?”他想。&#57348;
  但是奶奶和爷爷那慈祥的面容也仿佛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好像在说:“钻进去吧,鼓起劲来游,不要害怕。”于是他合上眼睛,钻进洞去。此时对岸传来邵威的骂声:“云汉这小子,真他妈的神了。他是水鬼?是不是钻到湖底下去了?”&#57348;
  方云汉对这样的骂声已听而不闻了。此时,他是在黑暗的洞中与死神和恐怖进行着搏斗。“奶奶,保佑我吧;爷爷,保佑您的孙儿吧!我会回家给您上坟的。”他合着眼,一面默默地祈祷着,一面用力地凫着水。&#57348;
  突然,他小腿一阵巨疼,仿佛被怪兽坚硬的牙齿咬了一下。他真的感到恐怖了,于是他拼命地挣扎着离开他想象中的怪物。&#57348;
  但是奇迹发生了。他的脚蹬着的已不再是水,而是坚硬的石头,眼前也豁然开朗,他看到星星了。一片田野出现在他的眼前,远处,隐隐约约的是一个村庄。&#57348;
  这些天来,他像野人一样生活在山林,为的是躲开人类,求得生存;可今天,同样为着求生存,他必须反过来向有人群的地方靠近。&#57348;
  秋风阵阵吹来,夹着寒霜,吹到云汉的身上,使他觉得他的血液都凝结了。鞋子掉在湖中,他只好赤着麻木的脚走路。“啊,这残酷的世界呀,我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毛主席呀,我忠于您,可谁来保护我呢?”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顺地瓜沟向村庄方向跑去。&#57348;&
近了,他忽然惊喜道:“这不正是我要找的孟家崖吗?”
七年多了,他还清楚地记得,村后是一片古老的坟墓,被阴森森的松柏遮掩着,他那次来玩的时候,曾经跟孟富一起到这林子里捉过小鸟。于是,他从村西绕到村西南角,按记忆寻找着孟富家。&#57348;
  “就是这一家。”他站在一家高门楼下判断着,便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可是里面没有声音。于是他心急如焚,便攥紧拳头,猛推了几下门,还是没人出来。他以为孟富睡熟了,情急之下,便转到院墙西,纵身一跳,上了墙头,然后“扑通”跳到院子里,接着轻轻地敲了几下堂屋门。&#57348;
  开门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她看见来人狼狈不堪,便用手指着方云汉的鼻子喊道:“你不是好人!老头子,快来捉坏蛋呀!”&#57348;
  方云汉知道走错了门,急忙解释道:“我是好人呀,大娘、大爷。”
  老太婆说:“看你这模样,浑身湿漉漉的,像个赤脚大仙,一定是阶级敌人。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57348;
  方云汉见事不妙,急忙转过身来,从墙角找来一根木棍当作撑杆,“嗖”地一下跳到墙外。&#57348;
  他沿院墙转到前面,又按记忆找到一家高门楼,敲了敲门,一面小声地喊着孟富的名字。几分钟后,有人来开门。&#57348;
  “是你,云汉!”孟富一边扣着钮扣,一边惊讶地说。&#57348;
“你没听广播吗?县里下了通缉令,到处抓我。”方云汉说,上下牙咯噔咯噔地直打架。&#57348;
  “快进屋吧,看你冻成这个样子。”孟富同情地说。&#57348;
方云汉随孟富进了堂屋。&#57348;
  “嫂子呢?”方云汉见屋里没有别人,很是纳闷,便问道。&#57348;
  “跟孩子到她娘家去了;我岳母有肾炎,叫她去伺候。”孟富一边回答,一边翻箱子找衣裳。&#57348;
  方云汉换上孟富的衣裳,穿上他的鞋,又喝了两碗白开水,觉得暖和多了。&#57348;
  孟富将云汉的湿衣服放进箱子,然后上了锁。&#57348;
  方云汉身体舒服了,恐惧感却袭上心头:邵威他们是不是会绕过那个湖,从别的路上追过来呢?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狗尾巴下垂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