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福州福州市晋安区教育局小玉您好。我把您删除,是我不对,

这不是个魔幻故事,但,人世间有人有魔有怪有精亦有佛,  当遭遇重重危机的时候,若能破茧而出,你即可超凡入圣……  危机就是危险的机遇。  随时随地、随波逐流、随机应变、幻化万千……    ──作者
金英    千机变 (又名:自由婚姻)      引 子  (一)   日夜,9点50分。  龙琪摇下车窗,深秋腥咸的海风吹进来,一阵透脑凉。  她靠在座背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真后悔没有把司机带来。当初她只是贪馋一个人在公路上飙飞车的那种感觉──惊险、刺激、不拘不羁,这是她生活中惟一公开的放纵。  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全市第一纳税大户,尤其是作为一个大名鼎鼎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所做的只能是收敛、再收敛。有时她真的很羡慕自由市场上卖菜妇女那种可以随地吐痰随口骂街的自在。可是若真的让龙总裁去卖菜,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不干的,因为有钱人无论多么地不自由也要比穷人的自由要自由得多,比如富人喜欢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不高兴了可以随便发脾气……穷人可以吗?  龙琪摇了摇头。  荣华富贵不光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一个人的生命质量,还代表着一个人生存的自由度,虽然有时会比较累,但也是居高临下的累。随  龙琪微微一笑,她今天真是累惨了,一整天冗长枯燥的会议再加上5个小时的行程,她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打起精神,开足马力,她所在的城市已经遥遥在望了。就在进入市区时,她突然想起她的家就在附近。  家!  龙琪深深地皱起眉头。  大概任何一个已婚女人的家都是一幢房子外加一个丈夫,而女人愿不愿意回家,有时并不在于房子的大小,而多半在于丈夫的魅力。  龙琪大约有半年多没回家了。她的房子应该没有问题,一幢带花园的别墅,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那么问题就出在丈夫身上了。  龙琪的丈夫文室是一个警察,但绝非电影中那种威风凛凛的英雄,而只是一个无名的户籍警,已经40岁了,依然是不上不下的灰色局面。其实这种男人对于普通女人,还是比较实用,但对于身价不菲的龙琪,实在配得有些亏本。  当然,她在乎的也许不是这个。其实女人到底在乎男人什么,连女人自己也说不清。  龙琪把车靠了边,于夜色中静静地看着自家的花园,园中,花已残,草渐枯。  她叹了口气,又深思了片刻,回家,对于她而言,是需要很大的决心。最后,她摇摇头,决定回去,她太累了,她一步也不想再挪了。她下了车,拿出家门的钥匙,但这时,她却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她心里一动,文室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大白天也常常反锁着门。  她快步走向房子,房门也是虚掩的,她推门进去,把外衣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匆匆上了二楼,卧室都在楼上。  文室的卧室门半开着,里面没开灯,黑洞洞的。龙琪站在门口,听到一种暧昧混杂的声音,一种单身男人绝对发不出来的声音。龙琪愣了一下,默默伫立片刻,然后推门进去,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机上的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将烟吐出去……  烟头一明一暗地映在她雪白的脸上,美丽而冷酷。  好一会儿后,壁灯“啪”地亮了,床上,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孩直直地看着龙琪,目光迷离而虚幻。  “你是谁?”她问。  龙琪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那女孩,目光如刀,剃须刀,专刮人的脸皮。  “你干吗在这里?”那女孩又问。  龙琪轻轻地吐出一缕烟,“这幢房子是我买的,你睡的这张床也是我买的,而你身边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噢!”那女孩呆呆地,好像龙琪说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时文室已经坐了起来,脸上游荡着一种报复后的痛快。他看看龙琪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女孩,这女孩并不比龙琪美丽,但绝对比龙琪年轻。  龙琪微微一笑,笑中带出一股暮秋萧杀的寒气。她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你要走?”那女孩问道。  “这里总有一个人要走,既然你们不方便,我走。”龙琪说。  “站住!”文室突然喊道,“不许走,你这个恶女人、冷血杀手、伪君子,你怎么走得了,你看见你丈夫跟别的女人上床,你怎么会不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  龙琪又笑了笑,淡淡地说:“咱们三个人之中的确有一个人应该生气,不过既然你已经生气了,我又何必生气?”  她扬长而去。  文室抓住头发,发出一声惨叫。    秘书杨小玉早就在龙琪大酒店的大厅等候,一见龙琪进来,赶快迎了上去。──杨小玉大约二十五六岁,长身玉立,明眸皓齿,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显得光彩夺目,跟在龙琪身边就像是镶嵌在这位女老总衣襟上的明珠。  “你的外衣呢?”杨小玉问。龙琪的饮食起居都是她打点,对龙琪的一衣一物她比龙琪本人还清楚。  龙琪愣了一下,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杨小玉便不再问了,她深知这位上司的脾性,不该说的话她绝对不会说出来,该说的话她也不会全说出来。龙琪的沉默是颇有品位的。  她们走进电梯,杨小玉按了“12”。  “那个合同,我按你的吩咐签了。”  龙琪的目光跳了一下,那是表示满意的眼神。  “庄竞之上午亲自送过一张请柬来,说晚上是他的家宴,希望你务必捧场。”  龙琪点点头说:“庄竞之是我父亲的学生,我母亲在世时很喜欢他,这个面子得给。”  “可你走了一天……”杨小玉用一种带有建议性质的口吻说。  “去准备。”龙琪的决定不容置疑。  12楼到了,她们出了电梯,走到1208室。杨小玉打开门,先为龙琪拿过拖鞋,再把茶放在她手边,茶是热的。  “水已经放好了,你先洗澡,饭一会儿上来。”杨小玉说。  龙琪将茶一饮而尽,换鞋进了浴室。  杨小玉从衣橱中拿出一款晚礼服,喷了几滴香水,再别上一枚精光熠熠的钻石胸针。  华服、宝石,是多少女人渴望得到的,但拥有它的人就一定幸福吗?杨小玉叹了口气,痴痴地望着浴室的门。  龙琪躺在浴池中,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像睡眠中的山谷,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完全放松的。  杨小玉在外面开了音响,轻轻的音乐,夜色中蛇一样游动着……    文室站在1208室门口,犹豫着,徘徊着。好几次,他举起手,又放下。他总是这样拿不定主意。  他索性走开,在楼道上踱了一圈,转回原地,又重复了几次敲门的动作,却终于没有敲。  最后,他咬了咬牙,掉头走了。进电梯时,他回头、再回头,一直等电梯门阻挡住他的视线……他用力地按下“1”,突然,电梯如天河乍泻,飞流直下……  “哐”一声闷响,龙琪大酒店自开业以来出了第一次重大事故,砸死的,正是总裁的丈夫。      //////////////////////////////////////////////////////    作者说明:此文可以转帖,但需著名本人笔名-----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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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夜:11点15分。  龙琪大酒店。  刑警队长小方四下里看了看,又下意识地用鼻子嗅了一圈。因为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他的女友陆薇常取笑他是警犬转世。想到这个,小方不由笑了。他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个子较高,五官轮廓分明,不笑的时候显得很酷,在笑的一刹那,仿佛是天堂之光乍现。  刑警庄美容过来碰了碰他的肩,“老大,想什么呢?”  庄美容是个五短身材圆圆脸的男青年,外貌与他的名字一点关系也没有,或许,“美容”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只是他父母的一种愿望吧!  小方看着他眼一瞪,打着官腔道:“什么老大不老大的,叫得跟黑社会似的,做事去!”  庄美容夸张地敬了个礼,“yes sir。”  小方手揣衣兜里又踱了一圈。文室出事的电梯所处的位置很背,酒店里尽管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小方临来的时候,局长欧阳明千叮咛万嘱咐,说龙琪是个颇有手腕颇具名望的人,她属下的集团公司也一直是市里的纳税大户,所以这件事一定要低调处理,悄悄地进庄,开枪的不要。不能惊动酒店中的顾客,更不能影响酒店的正常营业。  “这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呀,没办法!”小方临走时欧阳明对属下感叹着,谁让这是个金钱主宰一切的时代呢。  就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小方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大材小用地派了出来,没有开警车也没有穿警服悄没声儿跟做贼似的。小方不满地拿出一支烟,恨恨地点燃。  陪同他们的杨小玉马上走过来,温柔地笑道:“方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无烟酒店。很抱歉,请您合作,对不起!”   她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不好意思,弄得小方就像是老虎进了绣楼,整个儿没意思,偏偏这时杨小玉又恰如其分地将放垃圾的小纸袋递到小方握烟的右手边,小方只好把刚点燃的烟掐灭扔到小纸袋中。  “杨小姐,你真是客气。”  杨小玉摇头,“不,我只是对你一个人客气。”  啊?小方愣了一下。杨小玉对他菀尔一笑后,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油滑,口气也轻佻起来,与刚才的彬彬有礼简直判若两人,“我说我只是对你一个人客气,不明白吗?”  小方当然明白,“因为我是警察嘛!”他颇为自得。  不料,杨小玉却哂笑道:“拉倒吧,警察算什么。”  一贯的威严突然得到挑战,小方一脸愠色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长得很帅,帅得起泡泡,所以我才对你客气。我只对美男温柔。”  小方的脸一下红了,他想不到这个衣着端庄的女人说出的话竟如此赤裸,变脸的速度之快更是让他目不暇接。这边杨小玉像是看穿他的心事似地,“这不叫赤裸,这叫坦荡。所谓君子坦荡荡。”  “你是君子?”小方盯着对方问,他实在看不出此时的杨小玉有什么地方像个君子。  “就算不是君子,也绝对不是伪君子。好色就好色,从不隐瞒。你们公安局的墙上不是贴着一个大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我坦白,难道不对吗?”  倒是有些道理,小方一时语塞,但他实在无法接受这种“坦荡”。这时庄美容走过来,他看着杨小玉,杨小玉笑一笑回避了。  庄美容见她走开,才说:“方队,我认真查过了,电梯没有任何人为的破坏痕迹,看上去只是一时失控。”他的口气吊儿郎当,对这种小案子,他有点漫不经心。  女警上官文华也过来说:“死者身上除了砸伤,再没别的伤痕。”  “那结案吧!”小方手一挥,“收工。”  案子就这么简单,一个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倒霉蛋,在一个倒霉的电梯上被意外地砸死了。  “可是……“上官文华张了张嘴,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她是警官学院的高材生,在基层派出所工作了一年,刚调上来。她长得秀丽挺拔,浓眉大眼,看上去英姿飒爽。  “说!”小方不耐烦地命令。他最讨厌手下的人吞吞吐吐。  上官文华的脸不红了,而且话语果断,她应该算是个有两年警龄的警察了。她说;“我认为有疑点,第一,这个人很穷;第二,他没有穿内裤。”  噢!原来她在为这个脸红,虽然她是警察,却也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这是什么意思?”小方其实已经听出点意思了。  上官文华开始侃侃而谈,“龙琪大酒店是个高消费的场所,而这个人衣着普通,所以他在这里出现本身就是个疑问。再则,他没有穿内裤,扣子也扣错了眼儿,这说明他走得很急,急急忙忙来这里应该是想见某一个人。他来见这个人,他却死在这里……”  上官文华的话,像黑屋子里渗进了一缕光线,小方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对呀!  “还有,”上官文华得到鼓励,把手中的一个工作证递给小方,“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  小方打开工作证,上有:“文室,男,40岁,汉族,户籍警……  他也是警察?小方心里大动,他来酒店做什么?他要见的人是谁?  小方俯身看着死者,发觉这人的五官并不难看,不过凑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琐碎小气。他深深皱着眉头像打着一个死结,诉说着再也说不出来的什么隐秘心事……  小方心中的疑云在渐渐扩大,他觉得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又下意识地将鼻子抽了抽,一股淡淡的奇特的香味若有若无地被瞬间捕捉到又倏忽飘远了……  “你见过他吗?”小方本来只是随意地问一问旁边的杨小玉。  杨小玉说:“他是我们总裁的丈夫。”  什么?小方差点儿跳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你没有问。”杨小玉口气淡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视。她的面孔又换了一副。  “那现在你怎么又肯说了。”小方加重语气。  “因为你问了。”杨小玉扬了扬眉,顺便将那份隐藏的傲慢也带了出来。  小方气结,谁敢跟他用这种口气说话,他怒道:“你们总裁呢?她人在哪里?现在最应该在这里的是她!”  “她有事,她要去参加一个宴会。”杨小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丈夫死了,她还有心去赴宴,真是活见鬼了。”小方愤愤地喊。  “丈夫死了是私事,出席宴会是公事,我们不可以因私而忘公。文革时期不是有句著名的话叫──狠斗私字一闪念吗?”杨小玉笑了笑,死一个人好像对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少来这一套,”小方十分痛恨对方的态度,就算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也不应该笑容满面,何况还是她老板的丈夫。他顿起雷霆之怒,平常他则很温和。  他瞪着杨小玉,严厉地命令,“带我去见你们那位龙总裁。”  “不行,她忙着呢!”杨小玉断然拒绝,“有事跟我说,我可以全权代理。”  小方不理她,直往12楼去。杨小玉一闪身挡住他,小方伸手一拨,杨小玉纹丝不动,小方吃了一惊,要知道,他这一拨至少有几百斤,不要说女人,就算是一般的男人也受不得。他手下不由又加了几成力,杨小玉依然稳如泰山,小方突然警觉,这个龙琪大酒店,不简单。  “杨小姐,请你不要妨碍公务。”小方的话中带着严厉警告。  “方队长,你也不要妨碍我们的公务。”杨小玉的话中则充满了威胁。  “我是警察!”小方点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纳税人。”杨小玉也在强调自己的身份,“你们这些警察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我们纳税人供给的,我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所以──”她突然笑着斜睨了小方一眼,“你可得好好孝顺,作个乖儿子哦!”  “你──”小方给气坏了,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来,我是非得见见你们的那位龙总不可了。”  他扫了个眼风,庄美容和上官文华过来一边一个把杨小玉挟持住。  “杨小姐,你最好乖一点,否则我告你袭警外加非礼。”庄美容嬉皮笑脸地。  “非礼你?”杨小玉看着庄美容,笑,“先去整整容再说吧。”  “谢谢,敝人的名字正是叫美容。”  “那我告诉你,你的名字算是白瞎了。不过──”杨小玉又扭头对着上官文华,朝她脸上轻轻吹了口气,“我对这位警花比较有兴趣,你长得很爽,我也不瞒你,敝人是同性恋。”  上官吓了一跳,赶快松手。杨小玉哈哈大笑。    小方走到1208室,正要推门,龙琪拉开门出来了。她穿一款黑色的晚礼服,肤光容色如千年冰川上泛出的湛湛蓝光,清丽夺人。小方不由地退了一步。  龙琪也看见小方,怔了一下,“找我?”  “我是市刑警队队长,姓方,想跟你聊聊。”小方尽量客气地。  “我没空。”龙琪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你丈夫死了。”小方压着怒火,大声强调着,他真奇怪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冷血。  “那就让死者安息吧。”龙琪淡淡地。  “我认为他死得很可疑。”小方刺激龙琪。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龙琪又把矛头打回来。  “我要你配合。”小方终于发火了。  “我纳税给你们发工资,还不够配合吗?”龙琪居高临下。  “你──”小方的眼里喷出火苗。  “小伙子,制怒。”龙琪说着,冷冷地盯着小方,目光寒森森的,小方不由地又退了一步,龙琪轻轻走过,一股奇特的幽香淡淡地散开……  小方抽了抽鼻子,盯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心里只有一种感觉──恶妻!  他再一回过头,杨小玉在背后对着他冷笑。      
    (三)    凌晨,零点50分。  富人们就像蛰伏的酒虫,在沉沉夜色中纷纷张扬开来。  陈白露说:太阳出来了,但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睡觉吧。  太阳是普通人的,而富人们则属于黑夜,他们把夜色打扮得富丽堂皇,于是人间有了两重天。    龙琪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时,庄竞之笑吟吟地迎上来,“小师妹,你是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了,永远都这么年轻漂亮。”  “是啊,我正打算审请专利,开一家美容院,专卖长生不老药,名字都想好了,叫进去80出来18美容院。”龙琪微笑道。看来她也不全是冷漠的,她有时也会开开玩笑。  庄竞之笑得更厉害,“什么是个进去80出来18?是不是说女人进去时80岁出来已经变成18岁了?”  “NO!”龙琪摇头,“我的意思是凡进我的美容院美容的,口袋里必须有80万块钱,而出来时口袋里则只剩下了18元。”  “你也忒黑了吧,不过为什么还要留下18块?给人家回家打车用啊?”  “不,是下次来美容院时打车用。”  “不对吧──”庄竞之作深思状,“揣着80万来美容的人会没有私家车?还用打车?”  龙琪微微一笑,压低声,“他们的车已经抵押给我作美容费了。”  庄竞之大笑,“我说小师妹,你干脆不如提着刀拦路抢劫算了。你那哪叫美容院,简直就是屠宰场。”  “拦路抢劫何如守株待兔,我一个女人提着把大刀,何其不雅。我可是淑女哦,就算抢劫也一定要抢得有格调有品位!”龙琪笑道,她服饰高贵,气韵凝重,的确一副淑女的派头。  “哎呀,我今天算明白淑女是怎么一回事了。”庄竞之大笑。  龙琪笑道:“师哥聪明,成则为王败则贼,抢多了就是绅士淑女,抢少了就是寇。”  庄竞之再次暴发出一阵大笑,他一向是个快乐的人,他嗬嗬笑着,拉出他身后的一位女郎,“来,小师妹,介绍一下,这位是骆如桃,我的红颜知己。”  又是红颜知己,一听这四个字,龙琪不禁菀尔。庄竞之有财有貌,一向自命风流,从16岁开始,便红颜知己满天飞,婚后这些年也不知道被他的妻子程淑惠打翻多少醋坛子。  不过,仔细打量骆如桃,龙琪不由暗暗赞叹。她做酒店业,也曾见过美女无数,但这位骆如桃却是格外的别致,真是古人说的眉衔春山,目含秋水,纤柔合度,融融冶冶,其气如兰,其人如菊,于卓尔不群处又更生一种灵慧。若她穿上古装,坐在大观园的潇湘馆中,便是一黛玉。因为是一黛玉,她身上便有了几分的不合时宜。这几分的不合时宜,让她别有韵味,也让她看上去寂寞寥寥,与这世界这世人永远隔着一段距离。  这样一个人,会是庄竞之的红颜知己?  龙琪暗暗纳罕。  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骆如桃,庄竞之见了,忙说道:“如桃,快接着,我这位小师妹可从不主动给人名片的。”  不料骆如桃拿过来看了看,又还给龙琪,“对不起,我衣服上没口袋。”  这算什么理由?龙琪怔了一下,这时有人喊“老庄,快来”。庄竞之只好笑着对龙琪说:“师妹,你自便,我失陪了。”  龙琪点点头,本想他会留下骆如桃,她想跟这个特别的女子聊一聊,没想到骆如桃看了她一眼,也走开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特别。  龙琪看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她并不是个孤芳自赏的人,她只是有点累了,她坐下看了看四周,好像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便悄悄地脱掉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活动活动脚趾头。这种小动作可千万不能让人看到,高贵端庄的淑女是不能出这种岔子的,但很不幸,偏偏给人看到了,而且还是一位帅哥。这位帅哥居然端着杯果汁走过来,还一屁股坐在了龙琪身边。  “龙老板,请!”帅哥话语温柔,并将手中的果汁递到龙琪手边。  “哦,是陆局长。”龙琪打着招呼,趁机赶快把鞋穿上  她的小动作帅哥当然都看清了,但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笑道:“我等你一个晚上了。”  龙琪有点意外,“你等你?你知道我要来?”  “庄竞之是你师哥,你们又都是生意场上的红人,他的家宴你应该会来,就算不来,在这浓歌艳舞中等一位美女是何其浪漫之事。”  龙琪哂笑,“既有这等情怀,陆局长不如去等嫦娥下凡,碧海天青,浪漫千古。”  被称为陆局长的这位小伙子大笑,他叫陆星,是市长陆文辉的儿子,小方女朋友陆薇的哥哥,市反贪局的副局长。陆星人能干,长袖善舞神通广大,加上有背景,短短几年就在政界迅速蹿红,人又帅,被一些新锐人士誉为“新时代偶像派官员”。市里有好多人都以结识他为荣耀。不过,龙琪似乎对他有些冷淡。  “说吧,找我什么事?”龙琪的手越过陆星为她端来的那杯果汁,拿了杯矿泉水喝了一口问。陆星找她,决非小事。  陆星对她的冷遇并不介意,笑道:“这等良辰美景谈论公事未免太不知趣,此时我应该邀你跳一曲才对情对景。这样吧,你明天上午有空吗?我去你办公室。”  龙琪淡淡地:“既然是明天的事,那就明天再说吧。”  “好,好,”陆星让步,“那我请你跳一曲如何?”说着他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朝龙琪鞠了一躬,“请──”  龙琪岿然不动,冷冷一笑,“对不起陆公子,请我跳舞,你还不够帅。”  话很难听,陆星却忍了,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总以为自己帅甲天下,却不知道龙老板的标准是什么?”  龙琪见他肯如此屈就,笑了笑,“其实不干你的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陆星大笑,“那你实话实说就是了,害我吓了一跳。”  龙琪微笑,“你干吗吓一跳,就算长得丑,也是别人被你吓一跳。”  陆星苦笑,他这个人人想巴结的陆公子,今天算是遇上克星了,不过陆星有一个处事的原则──从不跟女人计较,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仅从这一点看,他就是个聪明男人。他叹了口气为龙琪拿过一杯清水正要说点什么,大厅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啦?”龙琪站起来。她不是好管闲事,只是这是师哥的家宴,她不希望生事。  陆星却稳坐不动,笑着说:“不用问,肯定是庄夫人醋坛子又打翻了。  坏了,龙琪心里一沉,她马上想到老庄身边的骆如桃。──她怎么对骆如桃如此敏感?  果然,庄夫人程淑惠在大厅中央一手指住骆如桃恨恨地说道:“我家老庄就是让你们这些人勾引坏了,你们这些年轻女人,整日不务正业,专找人家丈夫下手,你还要不要脸啦!”  “不要!”骆如桃干脆地说,别看她长得娇柔无那,此时却俨然一块牛皮糖,她中气十足地说,“没脸的人才急着要脸呢!我已经有脸,脸上再贴一张脸,那岂不成了二皮脸?”  程淑惠气坏了,“你还顶嘴?”  “那是因为你不懂事,我顺便调教调教你。”骆如桃鄙视地一笑,“你一进来就指着我骂,凭什么?”  “凭什么?这还用我说,你勾引我丈夫!”  “那只能说明你丈夫太不经勾引了,男子汉大丈夫下盘不稳是为下贱。”骆如桃冷笑着,“所以你应该责骂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丈夫。”  程淑惠愣了一下,一旁的龙琪倒释怀了,想不到我见犹怜的骆如桃竟有如此这般的好口才。她静静观察着,只见骆如桃换了一种笑容,“你丈夫他花心,他喜欢年漂亮的女孩子,所以他身边常常会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所以你就算骂死我也没用,一个骆如桃倒下去,千千万万个站起来,街上那么多年轻美丽的女人你难道能一个个全骂死吗?就算你把中国的美女全骂死了,世界还有五个大洲,燕瘦环肥桃红柳绿层出不穷,你怎么办呢?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漂亮女人,你丈夫他就会花心,就会红杏出墙,所以你最该做的事不是跟女人窝里斗,而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解决他。”  这番话真是挖肉剔骨,把个程淑惠听得目瞪口呆,她仔细打量一番骆如桃后,大概觉得对方的话很有道理,凡事要抓主要矛盾,自己丈夫若不好色,又哪来的桃红柳绿莺莺燕燕?于是气急败坏地指着庄竞之,“你……你个老花心贼,你都要娶儿媳妇了,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庄竞之一脸尴尬,围观的众人也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骆如桃会将这把火引到庄竞身上。这时龙琪走过来,程淑惠看见她,一头滚在她怀里,大放悲声:“师妹呀……”  龙琪见戏文太过火了,大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此闹腾,实在有失庄重,便给庄竞之使眼色,让他趁机快走。这个小动作却让程淑惠给看到了,她推开龙琪愤愤地道:“我就知道你们师兄师妹的合起来算计我,师妹,我可是平日里最相信你的,我对你如何?可你呢?他的事你啥都知道,却不跟我漏一句儿。”  她又怪到了龙琪头上,庄竞之忙打圆场,这种场面他经历多了,可谓钟鼓楼上的雀儿,惊吓惯了的。但他刚叫了一声“老婆”,便被老婆把话头给骂回去了,“快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没你说话的地方。”  骂完丈夫,程淑惠只管揪着龙琪,“师妹你是女强人,你说,要是你家文室有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是啊,龙琪是大家心目中的女中豪杰,如果她遇上此事,会如何处理?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尤其是女人们。  龙琪的脸色变了变,文室的尸体现在酒店等候处理,刑警队长小方在虎视眈眈地等她回去问话,她却在这里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她嫌恶地看了庄淑惠一眼,冷冰冰地说:“文室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他已经死了。”  “死了?”程淑惠的眉毛一跳,忽尔一笑,“好,好,死的好,一个死掉的丈夫是永远也不会背叛老婆的。”  也许是多年来的积怨,也许是一时的愤怒,程淑惠竟拿出一把刀狠命地刺进庄竞之的小腹……  全场死寂中,庄竞之一脸吃惊地倒下,血慢慢地从他腹部渗出来……  龙琪的脸色煞白。    这边,小方已接到报案:“什么?庄竞之遇刺?他老婆干的?正在医院的路上?什么?龙琪也在?天哪,这个女人今天怎么回事,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血光之灾。不说了,你们盯着,我在哪儿?在龙琪大酒店。我不走了,我就等着这位龙老板回来,两案归齐了我一并处理。”        
  继续!
    第一天      (一)    凌晨,5点40分。  龙琪跟着庄竞之上了救护车,一直看着他被护士蒙上白布送进太平间……  她摇摇晃晃地回到酒店,在大厅坐了片刻,喝了杯清茶,然后站起来。小方那只硕大的“黑猫”还在等着她。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小方把这件案子的头绪理了理。凭他的直觉与经验,他已认定这是一起谋杀案。  英国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她写的好几桩谋杀案中一再重复着一句话:一个家庭中,如果妻子死了,那么多半是丈夫干的;相反,如果丈夫死了,那大多是妻子干的。  一个枕头上滋生的,可不光是恩爱,更多的是怨毒与仇恨。  龙琪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当家人,文室是一个平常的户籍警,龙琪挺拔秀丽,文室相貌平庸,这其间的巨大落差,如果是河流,就会形成瀑布,如果是人,就一定会出问题。这两夫妇之间一定有问题。  首先,龙琪既然那么有钱,她丈夫的衣着何以如此寒碜?  还有,文室来酒店一定是找龙琪的,但他却死了,而他死后,龙琪竟然珠光宝气地去赴宴。──她并不难过。她有恃无恐。  但这一切都不是证据,现在他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要扳倒龙琪,可没那么容易。她有钱。虽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一个人只要张口吃饭,伸手穿衣,就一定离不了钱。  于是,在一个金钱开始主宰一切的世界里,有钱人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跟这种有身份的人过招,除非有铁一般的证据。  小方深思着,怎么找证据?眼下,只能跟与本案有关的所有人谈话,言多必失,总有人会露出一点狐狸尾巴的。──这是他办案的一大法宝。所以他一定要等到龙琪。  凌晨5点40,他的手机响了,杨小玉通知他,说龙琪在办公室等他。  龙琪换了一套黑色的西服,宝相庄严,短短的头发用摩丝打得一根根竖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她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看见小方进来,示意他坐在对面,并随手抛了盒烟过去,“累了吧,解解乏。”  这个随意的动作,让小方放松不少,他抽出一支烟,故意问,“你们不是无烟酒店吗?”  他想起了刚才那碴儿。  “自古刑不上大夫,规矩都是给别人定的,我这个做老板的总得有点特权是吧?”龙琪仿佛没听到对方话中的不满,微笑着说。  小方也笑了,“那是。”他打着火,先为龙琪点烟,又说,“女人抽烟很容易老。”  “我知道,不过实在是没法子,常熬夜,要没个什么顶一顶,真扛不下去。你们作警察的也常熬夜吧?”  “可不。”小方叹着气说。  两人一对一答倒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不要仇视你的敌人,否则你会失去判断。这句话是老局长一再对小方提醒的。同样的道理,不要对你的涉案嫌疑人横眉冷对,这样会妨碍他们说出真话,失去你想要的线索。扮酷是没有用的,破案又不是演戏,强调的不是表情而是效率。  小方尽量使自己放松,咳嗽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这时候来电话,有没有搞错?他看了看表,整6时。龙琪拿起话筒,小方按住她的手,“这个时候来电话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龙琪笑一笑,“你是警察,就算是商业机密,你也不会泄露,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方严肃地说,“你让对方过半个小时打过来。”  “为什么?”龙琪不解,“也许他有重要的事。”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得挂断电话。”小方拿过她手中的话筒,放下,把电话整个翻过来,拈出一个黄豆大小的黑东西,他仔细地看了看后说,“你的电话被人窍听了,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窃听器。国内好像还没有。”  龙琪的脸色变了变,小方说,“回头我为你查一下其他的话机。”  “你怎么看出来的?”龙琪吃惊不已,她的眼底深处则另有一份隐忧。  “我是警察。”小方的解释只有这一句。  龙琪看着他,他英俊的脸上有一种非常认真的表情,有人说,认真的人是可爱的。她说:“谢谢你。”  他也看着她,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不用谢我,你还是好想想这是谁做的。”  龙琪笑了笑,叫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  “这个时候你还有秘书跟着?她们不用休息?”小方问。  “我的钱到,她的人到。我发了薪水,她就得上班。”龙琪十分倨傲。  万恶的资本家!小方笑了笑不置可否。秘书将咖啡送进来,却不是杨小玉,是个陌生的很秀气的女孩子,她将两杯咖啡轻轻放在小方和龙琪手边,杯子的把儿正对着手。看来是经过特别训练的。  “这也是你秘书?”小方问。  “我的行政秘书。”龙琪说。  行政秘书?她到底有几个秘书?她们又是怎么分工的?他想。  “来,你也一夜没睡吧,犒劳犒劳你,尝尝我们店的特色黑咖啡。”龙琪作了个请的手势,并看着小方喝光,“怎么样?”她的表情像是急等夸赞的小孩子,看上去有点亲切。  小方竟然被她这个表情弄得有点感动,不便辜负,大赞,“挺好,挺好,挺好。”  龙琪听得志得意满,“既然觉得好,回去时给你们队提两箱,价钱方面好商量,我作主,打9。9折。”  9.9折,还不如不打呢。小方笑,“我还以为你给赞助了呢。”  “哪敢,那不是公开贿赂国家公务员吗?”龙琪也笑,“再说,这批黑咖啡是从巴西直接进口的,成本太贵。”  小方笑着摇头,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相框,里边有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笑得阳光灿烂。  “你儿子?挺可爱的。”  “对,我儿子龙欢,10岁了,在念小学。”提到儿子,龙琪脸上荡漾出一种动人的光辉。  龙欢!难道不应该叫文欢吗?小方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怎么,儿子跟你姓龙啊?”他仿佛不经意地。  “是啊,有问题吗?”龙琪有点敏感。  “小孩一般都是跟父亲姓的。”小方盯着龙琪。  “这只是一个习惯,一个并不怎么好的习惯,我要从我这里把这个习惯改过来。”龙琪口气淡淡的,神情淡淡的,但在这淡淡的味道中却坚立着一种难以摧毁的硬度。  “可是维持了几千年的规矩,总有它的合理性,所谓存在即合理。”  “是吗?女人裹脚好像也裹了上千年,合理吗?规矩就是给人破的,所谓不破不立。”龙琪盯着小方,她的眼神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水一样渗开,“十月怀胎的是我们女人,我们因此被称为伟大的母亲,让孩子跟着伟大的母亲姓上一回,你认为不合理吗?”  道理是对的,小方微微一笑,就这么微笑着,他突然发问:“你丈夫文室来酒店找你做什么?”  ──这是方队长的必杀技,叫方氏快速切入法,就是正在拉家常的时候,突然切入正题,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招曾让许多顽恶的大犯要犯陷入圈套。  可惜,龙琪不吃这一套,她微微一笑,“你应该去问文室。”  “他死了!”小方加重语气,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他若活着,还要你们有什么用!”龙琪此时的话中则带了些些轻蔑。  小方噎住了,但她说的没道理吗?文室若活着,还要警察做什么用?──这个女人很能透过现象抓本质。小方看住龙琪,问:“你跟文室,你们夫妻感情好吗?”  “怎么,想插足?趁虚而入?”龙琪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戏谑,那张美丽的脸全方位地向着对方,“你倒很会挑时机。”  正目不错珠地盯着她的小方脸唰一下红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太弱智了,让自己陷入完全的被动,更没想到龙琪以今时今日之地位居然也会以这种形而下的方式回答问题。  龙琪则笑一笑,“小伙子,你的脸皮太薄了。”  小方听得很反感,“脸皮薄不好吗?”  “皮薄馅多那是包子。”  小方忍不住笑了,苦笑,包子自然以皮薄馅多者为佳品,而人呢,恐怕就是要皮厚心黑了。这他明白。他笑着,突然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参加庄竞之的宴会?”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功夫在诗外?做生意,表面上看是钱与钱的交易,实际上靠得全是人与人的关系。一桩生意背后是无数个需要应酬的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我也不想,但没有办法。再比如你,年纪轻轻当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凭的也不光是你自己的能力吧?”龙琪娓娓而言。  小方的脸一下又红至脖根。他做刑警队长,有好多人都认为他是沾了女友陆薇的光,当然这都是背后嘀咕,被人当面指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龙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微笑道:“别脸红,这又不丢人,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能力加上关系,能少你十年的奋斗。比如我,我父亲有好多同学、学生在海外,令我沾光不少。小伙子,脸皮不要太薄,队长这个位置怎么得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这个刑警队长做好了没有。”  小方看着龙琪美丽的脸,听着她意味深长的话,突然顿悟──是啊,裙带关系又如何,只要我努力做事,无愧于良心,也就无愧于这个职位。他以前常为因陆薇的关系当上刑警队长一职而耿耿于怀,现在他想开了,也释然了。龙琪今日为他解开了一个心结。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方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拿过龙琪手中的吸了一半的烟,他发觉她用的是左手。  “别再抽了,抽多了对身体不好。”然后又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说完他心里想道:如果她不是本案涉嫌人员,做个朋友倒是不错,这份智慧,这份心胸,还有这份容貌,加在一起真令人心旷神怡。当然,也因为这样,她更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唉,不知为什么,小方暗暗叹了口气。──他尚不知道,他这口气一叹出去,就意味着他在这场较量中已经落了下风。  龙琪看着他,微微一笑,灯影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珠水晶一般,放出湛湛神光。  小方看着她突然问:“你今年多大了?”  龙琪反问:“与本案有关吗?”  “无关,是我自己想知道的。”小方老老实实。  龙琪不禁菀尔,“应该40岁了。”  40岁?小方显然吃了一惊,“一点也看不出来。”  “是吗?”龙琪的笑容扩散开来。女人就是女人,不爱听唱歌的或许还有几个,不爱听奉承话的那是一个也没有。  “你一点也不像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小方再一次突然袭击。刚才温馨的气氛马上为之一变。  只可惜龙琪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她浑不在意,笑了笑,“你认为死了丈夫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蓬头垢面、痛哭流涕、衣冠不振、卧床不起?我也很想那样,做给自己看,做给别人看!但我的公司怎么办?那么多的员工等着我发工钱,工商税务等着我缴钱纳税。再说,我要真成了那付模样,你肯定得苦劝我,要我节哀顺便,化悲痛为力量,死者已矣,活着的还得活着,对不对?好啊,现在我已经节哀顺便,已经化悲痛为力量,你却看不惯。管你看得惯看不惯,人生苦短,能省略的环节,就省略吧!谁有功夫在旁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真是满口生花,绝妙好辞。  “可你在笑,你在笑,你一直在笑。”小方突然像只扑住老鼠的猫,从椅子上站起来死盯着对方,“现在发生了什么?现在你的地盘上死人了,不管死的是谁,你都不该笑!”  龙琪也站起来,手撑住桌子,死死盯着小方的眼睛,“如果我现在流泪,你会相信是真的吗?”  “我绝不相信。”小方并不否认。  “那我何必演戏给你看。”  “人生如戏,可你为了文室连演戏给别人看都不愿意吗?”小方不无悲哀,为文室,为男人,为婚姻,更为眼前这个冷酷的女人。──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龙琪则说:“人生如戏,但我不是蹩脚的演员。”  没错,她的确不是蹩脚的演员,否则她也不会把她的生命演绎得如此精彩。她目前的一切不要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难望其项背。  “那你的心里呢,难道也没有一点的悲哀吗?”小方不甘心。  “有,”龙琪的声音冷冷的,“但你看不见。”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缺着一样东西。”  “缺什么?”  “一双慧眼。”  “我是警察。”  “所以说你们是外科大夫。”  什么意思?小方蹙眉。  龙琪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地:“有个将军在战场上受伤了,胳膊上中了一箭,他找到医生,医生二话没说拿起剪刀咯嚓一声就把箭给剪断了,说:行了,走吧。将军纳闷了,说:箭头还没取出来呢?医生说:那是内科的事,我是外科大夫。”  她这是在嘲笑。或者,纯粹就是讽刺。  “你是说我们警察是外科大夫?治标不治本?”  “不,应该说,法律本身就是就是外科大夫。”  小方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此刻,有人在诋毁他一直认为至高无上的东西。  龙琪漠然地看着他,“你们看到的往往只是世相的表面,那被你们界定为证据。而真正的东西,是法律捕捉不到的。”  “不,你错了,这世上没有任何罪恶会逃脱法律的制裁。天网恢恢。”  “不,年轻人,有时候我们用眼睛看到的用耳朵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小方摇头。他只重证据。法律只重证据。  龙琪停顿一下,“方队长,你说过假话吗?”  小方想了想,极其认真地:“尽管从小家长老师耳提面命让我们不要撒谎,但自从成年以后,我恐怕自己说假话的时候多过说真话。”  人性是脆弱的,大家都需要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尤其是中国人。谁要是不会说假话,那一定会混得很扁。  龙琪意味深长地:“只要有人说假话,那就注定有人会听到假话。那你的耳朵就可能会欺骗你──”  她用小方的话来证明自己的论点。  小方语塞。但他并不服气。  “我怀疑你丈夫文室,死于谋杀。”小方亮出底牌。破案有时最忌打草惊蛇,但蛇若是不受惊,又怎么肯出洞?他就是要看看对方的反应,他就不相她是铁板一块。  “你有权怀疑一切。”她不动声色,表情与语言滴水不漏。  “也包括你!”  “欢迎搔扰。”  “我将会证明一切。”  “但愿如此。”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是古今中外律法界理想中的一种状态。”  理想就是没有实现的,小方听出她在讽刺,“我有这个能力让你相信,正义终得伸张。我们警察不光是外科大夫,更是内科大夫;我们不光在世相的表面搜集证据,我们还会透过一切浮光掠影抓到事实的本质。”  “但愿吧。”龙琪说着笑了,意味深长地,“其实我并不怀疑你个人的能力,方队长。”  “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充满质疑。”  “医生的手术刀如果太笨,会造成医疗事故。”  “你在怀疑什么?”小方听出她话里有话。──法律就是警察手中的刀。而她刚才则下过定论──法律是外科大夫。  “不论什么我都有权怀疑。”──对,她也有这个权利。疑神疑鬼是女人的专利。  小方站起来,至此,他已是无话可说。这一场仗,他输了。其时,天光大亮。  在清晨的霞光里他看着她,他总觉得她似乎想要跟他交待点儿什么,在她的话里,在她的眼里。  “你们几点上班?”龙琪问。与其说是关心,莫不如说是逐客,小方知趣告辞。龙琪又说,“吃了早饭再走,我们这里的粥是全市一流的,你尝尝。不过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得自己掏钱。”  这话的意思是有些时候可以不掏钱,小方于是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不掏钱?”  龙琪微微一笑,“结案以后。”  小方明白了──现在请客,岂不有点“贿赂”的意味,当然不是时候了。而她不肯“贿赂”,正说明她心里没“病”。  这个女人算无遗策,简直就是一堵坚硬的城墙……也惟其如此,才更有挑战性,咱们方队长决定跟这位漂亮女人耗上了。──因为其漂亮,所以对他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因为其冷酷,所以让他更生一份征服欲。  他是警察,他也是男人。男人输不起,男人最想赢。尤其对手是个女人。  他们之间,已经不光是警察是嫌疑犯,而更是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几千年来,男人与女人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但落败的总是女人。当然,这并不是能力与智商的问题,这是道德偏向的弊病,男人是天生贵族。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但小方有信心。他认为总有一天,龙琪会……哼哼,认输!  “那,再见。”小方伸出手,龙琪犹豫了一下,像送出什么珍贵之物似地,将自己的手和对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再见!”  这个蜻蜓点水式的动作让小方心里一动──她的手好美呀,她真的有40岁吗?正浮想联翩,门突然大开,闯进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后面,跟着杨小玉和几个酒店的保安。  “怎么?反了吗?”龙琪凝眉,盯着杨小玉。  “对不起,我刚走到这里,他就进来了。”杨小玉解释,脸上并无不安,她是秘书,不是保安。  龙琪没再追究,盯着那个小伙子,“找我什么事?”  小伙子没搭腔,却看着小方,小方穿着警服。龙琪说,“这是我朋友,不妨事,请直说。”  本来小方准备走的,听龙琪这么给人介绍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热,倒想留下听听这位闯入者到底找龙琪何事了,说不定还能帮她点什么忙。  “对不起,我是刚成立的XX慈善总会的……”小伙子递上名片。  龙琪对他递上的名片视而不见,“请你找公关部。”  小伙子尴尬地缩回手,“对不起,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找过你好多次,你要么不在,要么有人挡驾,今天我起了个大早,5点就在你们门口等候了,终算让我等到了……”  “去找公关部。”龙琪重复了一遍。这应该是她忍耐的极限。  “他们拒绝了。”小伙子说。  “那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我们公司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个人而改变。”龙琪语气平淡,态度却是相当坚决。显然小伙子的诚意并未打动她。  “没有商量了吗?我觉得这是好事,用自己所拥有的,为他人为社会尽一份力……外国很多成功的企业家,会将财富反还社会,回报社会。”小伙子很诚恳。  “我是中国的企业家。”龙琪强调。  “可是……龙女士,在你有能力也有机会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呢?你想想,也许有很多的贫困地区的孩子眼巴巴地等着上学,有很多的孤寡老人等着养老,有很多的白血病病人等着治疗……”  龙琪冷冷地,“他们难道都等着我吗?我只听过上帝是救世主。”  杨小玉闻言大笑,小方看着她和龙琪,觉得这两个女人实在有点儿冷酷。  小伙子龙琪这话噎了一下,停顿片刻说,“对不起,我来错地方了,我来之前别人就劝过我,说龙总裁你从不参与任何公益事业,我以为他们错了,结果是我错了。”  小伙子垂着头失望地走了。小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反感。  “龙老板,你真让我刮目,我以为你好歹总有一丝善念,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应该更了解人世的苦痛,可是没想到,在你的心里根本就缺乏善良这两个字。”  小方一字一句。他太失望了。──难道美丽的蘑菇都是有毒的吗?  龙琪闻言看了看他,沉默,杨小玉开口了,“方队长,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善良首先是一种能力。有能力者才有资格帮助别人,将内在的善良物化成一种行为。我有钱我不愿意善良,那是我的一种选择。你呢?换了你,你恐怕也只能选择不善良,因为你没钱。别不服气,在公共汽车上给人让座,首先你得有个座。你自己都没座,你让什么?”  小方被这番话给震住了──什么是善良?  至少,没有钱就不能善良。比如那个小伙子,他善良,可别人若不给他钱,他就善良不成。可是,我们以前不是这么认为的。  小方脑子里轰轰作响。自从认识龙琪,他接受的都是新锐观念,虽然不无尖刻但也不无道理。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杨小玉现在露出的又是另一付面孔。她原来也可以这么深刻,而且俨然就是龙琪的代言人。  小方沉默一会儿后说,“可是,龙老板,你就不能表现得善良一点吗?就算你真的不善良。你不愿意作企业家的同时也是一个慈善家?”  龙琪表情淡漠,语气冷漠,“不善良何必硬要装善良,惺惺作态。演给谁看呢?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假象还不够多吗?”  小方一时语塞,是啊,作人不是要真诚吗?何苦惺惺作态。  杨小玉看着他,“方队长,我听相声大师马三立先生讲过一个关于慈善家的故事,说有这么一个善人,很善,他不杀生,从来不。有天,他发觉自己身上有个虱子,怎么办哪?虱子可不是好东西,得除掉,那玩意儿粘身上痒痒,还吸人的血。可他是善人哪,善人不杀生。怎么办呢?善人想了半天,有办法了,他把自己的虱子捉下来,放到别人身上……他不杀生,他只放生。”  话一落地,小方倒忍不住笑了,龙琪以及在场的员工却没笑。这好笑吗?如果笑,也应该是苦笑。  “中国这块地面邪,几千年的文明,倒是专出伪君子,也盛产这种假善人,自己不杀生,吃起肉来却不要命,自己赚不来钱,跟别人要起钱来却理直气壮。”杨小玉的笑已经变成了冷笑。  这话,让小方心里一动,这个杨小玉,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而且她们今天这一席话,也未必不是说给他听的。      
    (二)    小方回到局里,抹了把脸,坐在办公桌前,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道:龙琪,女,40岁,一个强烈的女权主义者,惟利是图,做事不择手段,冷酷无情。  小方回忆着他与龙琪的两次交锋,列出以上4条。但,这都不能算作是证据。他把上官文华叫过来,他早就发觉这姑娘心思缜密,头脑清晰,比庄美容还要细心。当初他还嫌她是一女的,不想要,还是局长欧阳明强调说,现在的女人可都不简单。可不是!  上官文华听完队长的分析,说:“方队,你是不是已经认定龙琪就是凶手了?这个假设是可以的,但我认为你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哪点?”一夜没睡的小方有点儿犯困。  “动机!”上官侃侃而谈,“杀人者必有动机。龙琪的动机是什么?文室是她丈夫,虽然平庸了点,但他是国家公务员,职业正当体面,很能拿得出手,他们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看上去一家三口完完美美,龙琪干吗要杀夫,去破坏这种表面上的和谐?不,我以为这正是她需要竭力维持的。她是个女人,一个商界名女人,而且是个美丽得令人头昏脑胀的女人,她整日在男人堆里打交道,她更需要文室这个警察丈夫这把保护伞,也更需要婚姻这件衣服的包装。再说,让文室死在她的酒店,她笨死了。”  小方乏力地靠在椅背上,“这么说,她缺乏动机?不是她干的喽?”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一定是她做的。”  也许是小方的口气过于肯定,上官不由问:“为什么?”  “直觉!”小方硬梆梆地道,想了想又说,“一件事情发生了,谁将会从中取利?现在文室死了,谁会得到好处?”  “你是说文室的死会给龙琪带来好处?”上官摇头,“什么好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文室死了对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不,上官,你的眼睛不要老盯着有形的东西,也想想无形的事情。”  “无形的东西?”上官沉吟。  “比如自由。”小方提示对方。  “自由?”上官自语。  “婚姻有时对人是种束缚。我想会不会是这样──”小方忽然坐起来,“龙琪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达到与之结婚的目的,所以……”  “方队!”上官文华打断小方的话,“你老人家小报看多了吧,编起故事来了。你跟龙琪交过手的,你觉得她是那种为感情疯狂的人吗?恰恰相反,她的头脑非常冷静。她今天的名利地位绝非白白得来的,这与她的高人一等的情商智商不无关系。退一步说,就算她看上了哪个男人,以她的财力,金屋藏娇包起来就行了,用得着杀人吗?这可是死罪,你以为她18岁啦?情窦初开想男人想疯啦?”  小方看着上官,颇为不满地,“金屋藏娇包起来?听听这都什么口气,你们女人现在怎么都这样!噢,听你的话外音,你好像还挺佩服她的嘛。”  “那当然,我是挺服气她的,说实在的,做女人能做到她那个份儿上,也算是不枉此生。”上官毫不隐瞒自己的情感倾向。此一刻,她站在了女人这一边。  “那是你没看见她对文室的那个样子,真是无情至极。”  “那又怎么样,女人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多情时代早就过去了。”  小方盯着上官,“道理也可以这么讲吗?”  上官则一字一字地说:“方队,我实话告诉你吧,女人想要做成一件事,就得心狠,不光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像武则天。没办法,因为这是个男权社会,天下狼屯虎陛。不狠,杀不出一条血路,就算有了路,也混不下去。”  小方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他这位女下属的这般见识。  “别这样看我,女人要想翻身,就得清醒认识到自身的处境,卧薪尝胆,突破重围。”  小方又吸了一口冷气,他对女人的了解简直太少了,他一直以为她们是乖乖虎,不料现在她们要造反了。不,已经造反了。  “看来你是站在龙琪这一面了?”  “我是站在正义这一面。其实你对案子的怀疑,始于文室死了,龙琪这个做妻子的却没到场。又因为她有钱有地位,是个女强人,你看不顺眼,于是你心中那种潜藏的大男子主义就开始抬头……”  “这个因素不能排除,但某种直觉告诉我,她肯定有嫌疑。”小方实话实说。  “也许,但我认为基本可以排除情杀。”上官说。话题又转回案子本身。  “那就是仇杀?”小方皱着眉头,“可是文室会有什么事让龙琪恨之入骨呢?”  “是不是龙琪有什么把柄让文室抓住了。”上官文华说,“他可是个警察。”  “有这个可能。”小方沉吟。  “还有件事,昨晚我又返回去仔细地查看过电梯,发觉电梯内竟然没有文室的指纹,你不觉得奇怪吗?”上官蹙眉。  “哦?”小方沉思道,“他难道戴着手套?不会吧?”  “应该不会,一则现在的天气还很暖和,不到戴手套的季节;二则照他的衣着来看,他来得很急,一个连内裤都不穿的人,怎么会想着戴手套?而且我们在现场也没发现手套啊。退一步,如果文室真的戴了手套,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拿走了那付手套……但没道理啊,这么做对谁有好处?对谁也没好处。如果真是这样,文室其人也很值得推敲,首先,他去酒店干什么?”上官条分缕析。  小方陷入沉思,看来这个案子,相当复杂。“那电梯里留有谁的指纹?”  “与你拿回的那个烟头上的指纹相对照,应该是龙琪的。”  “别人的呢?”  “他们酒店应该是每天打扫的,就算不是每时每刻,至少也是常常保持干净,而且我还打听到他们每两个小时消一次毒,前一阵子不是流行过急性肝炎吗?他们是先进酒店。所以,电梯里目前只有龙琪的指纹。别人的大概被清洁工擦掉了。”  “这就是物证,哼!”小方一脸我看你往你跑的表情,得意了半天后,“唉,上官,你觉不觉得那个杨小玉有点儿特别?”  “我觉得也是,你一提出要见龙琪,她就急了,好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  上官这个比喻让小方笑了,“何止于此,那家伙简直就个九尾狐,天生八十一副面孔。而且身手也好──”  “对,她还是个同性恋。”上官突然说。  “哦?”小方惊得站起来,“你听谁说的?”  “她自己说的。”  “嘁──”小方又坐下,“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她要真的是,就不说了。同性恋,你以为是什么好名声?”  上官想了想,也是。  “不过──”小方正说着,龙琪的一句话浮上小方的脑海──“我的钱到,她的人到。换句话,我发了薪水,她就得上班,。”这是不是说,如果她想要谁死,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只要掏钱,有的是人为她做。  杨小玉可是龙琪的私人秘书呢。会不会是她──  但动机呢?  是啊,动机!杀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人下刀子,血腥一旦沾在手上,就永远也洗不掉了。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谁会在龙琪的办公室装窃听器,而且还是那么高级的?谁能装得起,又是谁能装得上呢。她那里的保安也是一流的。难道,她并非是一个纯粹的商人?  小方百思不得其解,烦躁地看了看表,“10点半了,庄美容那小子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庄美容垂头丧气,脸色灰扑扑地走进来。  “有好多事等着做,你这会才来,以为这是茶楼?这是警队,小心我扣你奖金。”小方正言厉色。他还真生气了,平常他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  庄美容对着盛怒的上司悲戚戚地说:“对不起,方队,我家出事了。”  “你家能出什么事?总不会是你妈杀了你爸吧!”小方随口说道。  “队长您真不愧是神探,断案如神,正是我妈捅了我爸一刀,我爸现在医院太平间,我妈在局里预审股。”都这时候了,庄美容还不忘拍一个顺水马屁。  但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庄美容将要到刑警队时,大家以为会是一个美貌女子,名字煽情嘛!可没想到却是个五短身材的光头小子。气得队里的小伙子们挨个儿在他头上狠敲一记,以示泄愤,“瞧你小子混得这小模样,还美容呢!”  关于他为什么叫美容,也流传出好几个版本,一是他父母想生个姑娘,名字都取好了,结果又是一爷们儿,只好将就了;二是他妈喜欢瘦身美容,干脆生个孩子就叫美容得了。但谁也想不到庄美容竟是大名鼎鼎的地产界骄子庄竞之的儿子。  庄美容为人随和,出外勤,什么危险活儿他都冲在前边;在队里,为大家打水,买饭,无论谁指使都跑得飞快,整个儿一打杂儿的小伙计。真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他人缘好,现在遇上这么大一个天灾人祸,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他却说:“龙琪龙阿姨也来了,她被我妈指控,说她当晚教唆杀人。”  这倒是一个新线索。上官望了小方一眼,“我去看看?”  小方摇头,“不!”    龙琪上午9时被警局传讯,原因是庄竞之一案的凶手程淑惠指控她当晚教唆杀人。  龙琪让杨小玉通知律师后,推掉手头的一切事务,驱车来到公安局,她愿意作个守法公民,依法纳税,并积极维护法律的尊严。  她一到,便被带去录口供。之前,程淑惠口口声声说:“是龙琪让我杀人的,我问她是不是男人都花心,她说男人死了就不花心了……”  龙琪将当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正在这时,陆星来了,开着一辆依维柯,车上,是昨晚参加庄竞之宴会的一部分宾客。  “这些人都是我找的证人,来证明龙琪女士的清白。”陆星对预审股的同志们说。这人的信息真是够灵,行动也够快。  既然有这么多人证到场,又是陆公子出面,当然不会有事了。龙琪从局里出来时,陆星开玩笑说:“龙总,怎么感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龙琪微微一笑,“我又没请你来,是你自己主动要来的。再说了,维护司法公正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作为政府官员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陆星哈哈大笑,“就事论事,不被人情所惑,有点像洋鬼子的作风。我听说龙老板一年中倒有半年在国外,大概是受了这个影响吧?”  “没错,我喜欢欧美国家那种照章办事的作风。如今西风东渐,只要假以时日,中国人也会如此。”龙琪说。  “但愿吧。”陆星意味深长地,然后绝尘而去。事情就这样完了吗?当然不,陆星陆公子的人情,可不能白欠。  龙琪目送他的车远去,正准备返回酒店,刚一转身,看见了骆如桃。她正慢慢地走过来。  “你该不是来看程淑惠的吧?”龙琪问她。  “我想我本来应该看一看她,但现在不是时候,我的出现恐怕会让她更疯狂。”骆如桃如是说。她的神色淡淡的,一点也没有因为昨夜的变故而失态,甚至连装一装悲哀的门面功夫也都省略了。这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龙琪想。而骆如桃的一句话也让她颇为受用,她说:“我是来为你作证的。”  “哦?!”龙琪暗暗纳罕。  “其实要说是教唆杀人,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把程淑惠的火烧到庄竞之的头上的。”骆如桃笑一笑,“可是她却宁肯诬陷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龙琪饶有兴趣地看着骆如桃,庄竞之认她做红颜知己,她却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也没给庄竞之面子。  “因为她妒忌你。”  “噢?我以为她更应该妒忌你呢。”──你是庄竞之的红颜知己嘛。  “她犯不上妒忌我,因为我跟她不是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你却是。”骆如桃只是个小小的外来打工妹,其身份地位与程淑惠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可龙琪就不一样了。  龙琪理解地笑了,皇帝不会妒忌乞丐,靓女不会妒忌美男。永远不会。没有利益冲突,更没有可比性。  “我讨厌这种女人。”骆如桃说。这才是她跑来给龙琪作证的理由吧。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帮你,并不是他喜欢你或欣赏你,而是因为他讨厌你的敌人。或者说,因为你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孙权刘备也不一定要合作,但曹操打过来,那就不一样了。  龙琪微微一笑,“谢谢你。”  “谢什么,我的意愿并没达成现实。我来迟了。”  “来了就好。”龙琪说。她又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骆如桃不语,庄氏企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跟我走吧。”龙琪为骆如桃拉开车门。她甚至都想没想骆如桃可能会拒绝。而骆如桃也确实没有拒绝。    小方和上官文华从三楼窗口看着骆如桃上了龙琪的车。  “你别说,她还挺畅销。”上官的语气不无轻视,她是个女权主义者,插足人家家庭不劳而获的第三者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女人中的败类。  “她是很畅销,据我所知,现在至少有两拨人在找她。”小方说。  上官文华略一错愕。  “你来。”小方走到档案柜前,拉出一个纸袋,从纸袋中抽出一张照片。  “啊,这不就是骆如桃!”上官看着照片惊呼。  “对,是她,不过,这并不是她的真名,她真正的名字叫乔烟眉。”小方说,“两年前,有一个叫乔大禹的人从金三角回来,据上边说,他身上藏着极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现在尚不清楚。他曾被我们拘捕,后来在押送甘肃的途中失踪,从此下落不明。他在拘捕前最后接触过的人,就是这个乔烟眉。”  骆如桃就是乔烟眉。  乔烟眉则上了龙琪的车。      
  (三)    乔烟眉的出现为案子提供了一个突破口,也许。上官文华把她的照片放在案头。这位乔烟眉长得的确很美,美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看上去别有味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与本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还不明朗,但她的介入,使龙琪的背景显得有些复杂。或者说,龙琪可能从来都不是个纯粹的生意人,文室的死因,或许就在其中。  小方说:“乔烟眉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据说她的先祖出自神农谷,医术精妙。”  “真有神农谷这回事吗?”庄美容已经开始工作了。  “也许吧,”小方对此也不确定,他说,“但乔家的医术的确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尤其是针灸,据说都可以起死回生。”  “有这么神吗?”庄美容怀疑。  “当然有!天地之大,道藏之深,中国的医学源远流长,不是我们这些外行可以了解的。现在连外国人都在拚命地研究中医,因为中医环保,中药可是纯绿色无污染的。”上官道。她是个坚定的中华国粹的维护者。  “噢,”庄美容想起什么似的,“5年前我毕业实习时,遇上一桩杀妻案,那个男的就是一名中医,善长针灸,他就是把妻子用针给扎死的。这个案子拖了很久,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办案人员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而那个男子医术高超,态度和蔼,无论单位同事还是他看过的病人,都对他啧啧称道,所以一直不能定案,反反复复好多次,后来还是请来省中医学院的一位老教授,才给验出来,证实他谋杀罪名成立。你们猜怎么着?那个女的的心脉全给挑断了。”  “哇!”上官一脸的肃穆,是惊惧,也是佩服。  “医生可以治病,也能杀人,这二者只有一线之隔,尤其是中医的针灸,你们都看过武侠小说,那里边讲的血脉呀穴道呀什么的,可不是瞎吹的。一针下去,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让你活。”小方看了看上官,又看了看庄美容,“闹不好,乔烟眉也是一位危险医生。她是省中医学院的学生,整整学了5年,加上她又是家学渊源。还有,你们还记得吗,一年前,省城出过一桩连环命案,有11个人命丧黄泉,其中,乔烟眉就杀了三个人。当然,她当时并不叫乔烟眉。”  “我知道这桩命案,我还曾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作为一个目击证人出过庭。”上官文华说道。  “我没听过。可是,乔烟眉杀了三个人,她怎么会没一点事呢?”庄美容问。  “她被法官界定为正当防卫。而且当时破这个案子的是我国警界的老前辈、大名鼎鼎的侦探大师端木良,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好在省城,他那年已经86岁了。”小方说。  “那既然这样,乔烟眉就一定没问题。”庄美容说。  “我也这么想。可是再细想想,一个平常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动念头杀人的,但只要开了头,他就会产生一种很极端的感觉……”  “什么感觉?”庄美容问。  小方说:“杀人不难!”  是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可是一旦沾上,就会无所顾忌。杀一个人跟杀十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文室的死应该与她无关,她不在现场,中医再厉害,也不可能摇控杀人。”庄美容把话题扯回来。虽然他们家这次的风波都是乔烟眉搅动的,但他对她似乎并无偏见。  “但龙琪跟她有关啊!”上官意味深长地,“至少现在已经有关了。”  “没错,”小方点点头,“乔烟眉是中医,龙琪集团公司与她的专业并不对口,龙琪找她作什么?”  “做私人医生。”庄美容说,话刚落地,他的脸红了,乔烟眉以前就是他父亲的私人医生。若乔烟眉有事,他父亲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小方自然明白这位下属的意思,拍拍对方的肩,“不管乔烟眉是什么人,都没你们庄家的事。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不知为什么,庄美容听了这话的脸色竟然变了变。上官文华看着他。  小方则开始布置新任务,“我们现在要做三件事,其一,查一下杨小玉的底细;其二,到龙琪的酒店转转,探听一下她的私生活;其三,去查文室,找找他的同事,我对他挺好奇的,总觉得他身上藏着点儿什么秘密。怎么样,你们领任务吧。”   他话音刚落,上官就说:“我去龙琪大酒店,我是个女的,查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闲话比较容易入手。”  庄美容却沉默不语,小方见状,对上官说:“那你先去吧。”  打发走上官,他看着庄美容,“其实昨天晚上,你已经认出死者是文室,是吧?”  庄美容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他是龙阿姨的丈夫,我从小就认识她。所以……”庄美容说到这儿,就掐住了话头,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小方深知他的个性,庄美容虽然随和,但心中自有一把铁算盘,他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勉强。如果硬逼他说些什么,小方相信,他一定会辞职不干。  这个可以理解,警察也是人,做警察自然需要大公无私,但做人却要讲情义,庄美容跟他父亲一样,一向是怜香惜玉,从不肯得罪女人。这应该没什么不好,人若无情,将会活得很无趣。  小方拍拍庄美容的肩,“这件案子,你就不要管了,我和上官去查就行了。”  就算他是上司,有些事也是无法勉强的。知道这一点,知道知人善任,知道人情世故,再加上他的能力,他这个队长才算是有可能做成功。  庄美容舒了一口气,但终究是放不下,问:“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小方扬了扬眉毛,“我一定要彻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他对庄美容并不讳言,因为他知道,庄美容决不会给龙琪通风报信。因为他是警察。  “对了,阿庄,你能不能帮我弄到龙琪的指纹?”  庄美容沉默了半天,“今年春天我生日时她送我一个领带,因为平常我从不穿西服,所以那个礼品盒到现在我也没打开过,那上面应该有她的指纹。因为她说领带是她当天亲自挑选的,礼品盒也是她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小方大喜过望,“谢谢你阿庄。”  庄美容努力地笑了笑,“我们还用客气吗?对,你下一步……”  小方说:“现在,我要去参加文室的葬礼。”    文室的葬礼很低调,基本上是由龙琪酒店员工们的黑色方阵和文室同事们的绿色方阵组成。另外,龙琪的家人也全来了。  龙琪的父亲龙思焕白发苍苍,精神矍烁。龙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大律师,龙老爷子曾打赢过无数官司,培养出不少的得意门生,不过近几年弟子们纷纷转行,比如庄竞之。连他女儿龙琪也走上了生意场。倒是龙琪的弟弟龙言子承父业,在律法界名头甚响。龙言身材伟岸,眉目轮廊颇似乃姐,很是英挺俊朗。他站在父亲身边,手中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一看便知是龙欢。  10岁的龙欢左瞧瞧右看看,死亡对他而言,还是个不可知的概念。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文室这个父亲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的母亲如日中天,父亲的作用便日渐式微。  看着龙家的人,小方也终于明白龙琪那一口犀利的言辞从何而来了,律师全靠一张嘴,龙琪门里出身,自带三分。另外还有,现在的律师全是在为金钱而辩护,没谁再把“正义”两个字放在心上,这也就怪不得龙琪对法律的看法会产生偏颇。他站在人群中,观察着各色人等,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但他很失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同一副表情──沉重。不过,一圈扫视下来,他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杨小玉。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可以缺席?  葬礼快结束时,小方悄悄退了出来。他走到公路边拦住一辆车。车门打开,正是杨小玉。  “喂,黑猫警长,又去哪儿逮耗子了?看样子是没逮着吧!”杨小玉看着小方在她身边坐下,嬉皮笑脸地说,“不过也难怪,现在的猫哪还会逮耗子,不跟老鼠勾结起来打家劫舍就谢天谢地了。”  “注意你的措辞和口气。”小方很不喜欢对方玩世不恭的态度。  “是你先滥用职权硬闯上我的车。”杨小玉提醒他。  “情况特殊,警方征用,守法的市民应当懂得配合。”小方打着官腔。  杨小玉耸了耸肩,“你有什么特殊情况啦?不就是想搭个顺风车嘛,打个出租也花不了你多少钱,警察的工资那么高,留着钱抱窝下蛋呢。”  小方让她逗乐了,“你去哪了,葬礼上没见你?”  “这么说,你去啦?我说你孝顺你还真孝顺哎。”杨小玉笑容可掬。  小方这下可真生气了,“你给我严肃点儿,说,你干吗没去?”  “方SIR,你好像在审犯人呐?”杨小玉嬉笑。  “是又怎么样,我是警察。”小方以权压人。  “好,挺好。”杨小玉笑了,正笑着突然伸手捏住小方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不错,还蛮有几分姿色,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不过──”  小方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强横了,但杨小玉的大胆令他震怒,他伸手想打开杨小玉的手,却拨不动,对方的一双纤纤玉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卡住他的下巴颏儿。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杨小玉脸色一变,“方队长,如果你现在死在我车上,你想公安部会怎么追封你?烈士?英雄?若我剥光你的衣服在你身边放一裸女,再把你们俩全裸的性感玉照放大贴在你们的办公大楼上,你说那将如何?我恐怕你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小方又急又气又惊又怒,对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嚣张跋扈,就算他刚才有点以权压人,她也不用这么狠吧?或者她是在暗示什么?让他不要再查文室的案子?哼,就凭她!不,或者,她是想跟我说──是非黑白是可以被颠倒的?法律就是个外科大夫?  如果这样,她和龙琪的用心就未免太深了。  想到这里,小方哼了一声:“你敢!”他话中透出威严。  杨小玉突然松开手,菀尔一笑,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我不是不敢,我是不舍得。其实我只是想借机一亲芳泽,别无他意。你的皮肤真好,手感不错。是不是被很多女人打磨过?现在司法界活跃,有些公安人员亲自开夜总会,为繁荣我市的夜生活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真是辛苦、辛苦!”  “杨小玉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停车。”听对方说得如此轻佻,几乎等同于调戏,年轻的方队长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试问谁敢对他这么无礼。  杨小玉笑,“还真生气啦?逗你玩玩嘛,就你这么薄的脸皮,那要遇上什么强奸犯、坐台小姐什么的,你怎么审问呢,人家没说,你倒自己先撞墙羞死了。”  车还在继续前行,路两边的景物哗哗而过。杨小玉开车很猛。  小方气得要死,他是刑警队长喔,好歹是个官,要面子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没羞没臊。我看他们的脸皮加起来也没你一个厚。我叫你停车!”   “是吗?承蒙夸奖,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这年头能有张厚脸皮是多么难得的事啊,至少可以跟某些政客一样作婊子,立牌坊。”杨小玉皮笑肉不笑地停住车,拉开车门,“方队长,请吧,不过这地方打不着车,我看你得走着回去了。”  “不用你管。”小方气冲脑门。  杨小玉笑着耸了耸肩,“谁管你了,我这是心疼你,怕你累着。”  她说着,打开音响,林忆莲的歌声传出来──只是夜太黑,夜太黑……  这位女歌星如泣如诉。  “是啊,夜太黑了……”杨小玉突然感叹了一句,转头望着远方边绵重叠的青山,她的叹息如秋风滚过,引动了一种莫名的凄凉。  小方看着她,突然感觉对方这一句话这一声叹息,颇有深意。不由心里一动,什么是个夜太黑了?什么意思?不行,我可不能走,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作警察总得付出点什么,今天就算我牺牲点色相吧。他瞪了一眼杨小玉,“好了,开车吧,你也真够脸皮厚的,就不怕我抓你?”  杨小玉方向盘一转,车又上路了。“抓我?什么理由?非礼?你好意思说得出口你就说。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小方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男不跟女斗。”  “因为斗不过。”杨小玉接话挺快,又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小方,“哟,瞧瞧,脸又红了,跟茄子似地。”  “什么茄子?什么眼神儿你?茄子是紫的,番茄才是红的。”小方对这个比喻十分不满。  “美坏你呢,还番茄,照照镜子,你脸是黑的,血色一泛上来,黑加红那还不是紫的?当然,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进口茄子。打非洲进口的。”  杨小玉嬉笑怒骂,小方给气乐了,“非洲哪有茄子?算了我不跟说这了。对,你怎么不去参加文室的葬礼?你好像是最应该出现的那一个哦。”  他不愿意再跟对方斗嘴,他不是对手。男人跟女人斗嘴是最不明智的,就算赢了,也不见得有多光彩,输了就更不用说,自然十分狼狈。  杨小玉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去看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小方警觉起来,“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谁?”小方的神经更敏感了。  “一个最无辜、最纯洁的人。”杨小玉的表情有些迷离。  小方这才发现杨小玉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车后坐上还放着一大捧百合花。是谁这么重要?他想问,但杨小玉肯说吗?  这一刻,小方意识到,车里的气氛太紧张了,而且让她搅和了半天,他始终处于劣势。他想了想,笑了,“杨小姐身手不错啊,改天咱们切磋切磋。”  杨小玉闻言撇了撇嘴,“拉倒吧,就凭你在警校速成的那些三脚猫功夫,也配和我切磋!你刚才又不是没领教过。”  “刚才我是让着你呢,好男不跟女斗,倒让你有了吹牛皮的资本。不过也是,这是你们酒店惟一不用上税的项目。”小方嗤笑。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杨小玉可是正儿八经的少林俗家弟子。我出生在河南登封县少室山下,十世家传。”杨小玉认真起来。  “原来系出名门。”小方给笑了。  只听杨小玉又说:“我爹就是少林弟子,一身好功夫,可惜我没兄没弟,爹只好把一身武艺教给我,边教边叹气,说是亏大了,女儿始终是赔钱货。”  “这么好的功夫,怎么肯到酒店中屈就?”小方漫不经心地。  “那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杨小玉反问。  “作个功夫明星什么的,像李连杰、成龙、杨紫琼。”  “别逗了,那玩意儿几百年才出一个,哪那么容易就轮到我了。”杨小玉笑着说,“我还是现实一点,求一碗安乐茶饭,正而八经当我的保镖得了。”  “原来你是保镖,不是秘书啊?”小方随意问道。  “我当时本来是应聘做保镖的,正好原来的秘书结婚做全职太太去了。龙总就让我全兼上了。”  “你重任在肩啊!”小方夸得有点儿言不由衷。  “我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后来慢慢才想明白,你看啊,做秘书一份工钱,做保镖一份工钱,两者合而为一,我们龙大老板岂不是可以省下一份薪水?”  小方扑哧一乐。  说到龙琪,杨小玉突然咯咯笑了,“告诉你我们老板的一个笑话。”  一听与龙琪有关,小方马上竖起耳朵。  “我这也是听刘雪花,哦,就是我们酒店中餐部的那位资深美女说的,说那年有个广东客来这边跟我们老板谈生意,广东这些年发展得快,广东人出来都牛皮哄哄的,那个小广东也是,小板儿头抿得光不溜丢,熊掌似地小胖手上戴5个金戒指。那天一见我们老板,就被我们龙大美女的美貌震住了,流着哈拉子叫:哇,好漂浪(亮)的靓女呀,好漂浪(亮)的老板娘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浪(亮)的老板娘啦……我们老板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话,差点把人噎死。你猜她说什么?”杨小玉脸上的笑,闪闪发光。  小方一看她那脸色儿,就知道没好话,摇了摇头,“我可猜测不出来,还是你说吧。”  “我们老板说:你要了,叫我老板,要了,就叫我娘。但不要叫我老板娘。”  小方哈哈大笑。看来龙琪对谁都是那么不客气。  “那后来呢?”  “后来生意当然谈成了,那位小广东临走时对我们公关部的人说:哇,你们的这位吕(女)老板真的好好生猛、好好酷、好好迷人的啦!”  小方又笑起来。  已进入市区,一位交警过来,示意停车。杨小玉推了小方一下,“我没驾照。”  小方忙拿出工作证,“同行,有急用征用民车。”  交警走开,小方问:“你的驾照呢?”  杨小玉嫣然一笑,“走得急,忘带了。”  “这么着你就敢上路?”小方实在觉得吃惊。  “怕什么!出去的时候运气好,回来时有你。”她倒是轻松。  小方一时无话,杨小玉笑道:“别生气,给你猜个谜语,开开心。”  “说来听听。”小方并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讶异于对方的大胆,也更想知道她给自己会出一个什么样的谜语。  杨小玉说:“太阳下的热狗,打一物。”  “这是什么东西?”小方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不是什么东西,这是你的同行把兄弟──交警。”  小方看着在烈日下执勤的交警,再看看杨小玉,又好气又好笑。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跟她们这种人打交道,脸皮绝不能太薄,这些家伙什么也能说得出口。而他为人处事致命的硬伤就是脸皮薄。局长也曾说过他,他还不服气,唉!    小方回到办公室,上官文华已经从酒店回来。“我大概问了一下,龙琪的口碑很好,私生活也无可挑剔,只有两点。“  “快说!”  “第一,她以前曾有个外号──酋长;第二,我从十几年前的户籍那里查到,文室并不是龙琪的第一任丈夫,这之前,她还结过一次婚。”  酋长?  上官解释说:“好像是十几年前一个地下帮会头领的名称。那个帮会的成员都是新疆人。”  哦?!仅这两点,是不是就可以撕开龙琪的神秘面纱?      
  (三)    乔烟眉的出现为案子提供了一个突破口,也许。上官文华把她的照片放在案头。这位乔烟眉长得的确很美,美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看上去别有味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与本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还不明朗,但她的介入,使龙琪的背景显得有些复杂。或者说,龙琪可能从来都不是个纯粹的生意人,文室的死因,或许就在其中。  小方说:“乔烟眉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据说她的先祖出自神农谷,医术精妙。”  “真有神农谷这回事吗?”庄美容已经开始工作了。  “也许吧,”小方对此也不确定,他说,“但乔家的医术的确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尤其是针灸,据说都可以起死回生。”  “有这么神吗?”庄美容怀疑。  “当然有!天地之大,道藏之深,中国的医学源远流长,不是我们这些外行可以了解的。现在连外国人都在拚命地研究中医,因为中医环保,中药可是纯绿色无污染的。”上官道。她是个坚定的中华国粹的维护者。  “噢,”庄美容想起什么似的,“5年前我毕业实习时,遇上一桩杀妻案,那个男的就是一名中医,善长针灸,他就是把妻子用针给扎死的。这个案子拖了很久,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办案人员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而那个男子医术高超,态度和蔼,无论单位同事还是他看过的病人,都对他啧啧称道,所以一直不能定案,反反复复好多次,后来还是请来省中医学院的一位老教授,才给验出来,证实他谋杀罪名成立。你们猜怎么着?那个女的的心脉全给挑断了。”  “哇!”上官一脸的肃穆,是惊惧,也是佩服。  “医生可以治病,也能杀人,这二者只有一线之隔,尤其是中医的针灸,你们都看过武侠小说,那里边讲的血脉呀穴道呀什么的,可不是瞎吹的。一针下去,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让你活。”小方看了看上官,又看了看庄美容,“闹不好,乔烟眉也是一位危险医生。她是省中医学院的学生,整整学了5年,加上她又是家学渊源。还有,你们还记得吗,一年前,省城出过一桩连环命案,有11个人命丧黄泉,其中,乔烟眉就杀了三个人。当然,她当时并不叫乔烟眉。”  “我知道这桩命案,我还曾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作为一个目击证人出过庭。”上官文华说道。  “我没听过。可是,乔烟眉杀了三个人,她怎么会没一点事呢?”庄美容问。  “她被法官界定为正当防卫。而且当时破这个案子的是我国警界的老前辈、大名鼎鼎的侦探大师端木良,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好在省城,他那年已经86岁了。”小方说。  “那既然这样,乔烟眉就一定没问题。”庄美容说。  “我也这么想。可是再细想想,一个平常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动念头杀人的,但只要开了头,他就会产生一种很极端的感觉……”  “什么感觉?”庄美容问。  小方说:“杀人不难!”  是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可是一旦沾上,就会无所顾忌。杀一个人跟杀十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文室的死应该与她无关,她不在现场,中医再厉害,也不可能摇控杀人。”庄美容把话题扯回来。虽然他们家这次的风波都是乔烟眉搅动的,但他对她似乎并无偏见。  “但龙琪跟她有关啊!”上官意味深长地,“至少现在已经有关了。”  “没错,”小方点点头,“乔烟眉是中医,龙琪集团公司与她的专业并不对口,龙琪找她作什么?”  “做私人医生。”庄美容说,话刚落地,他的脸红了,乔烟眉以前就是他父亲的私人医生。若乔烟眉有事,他父亲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小方自然明白这位下属的意思,拍拍对方的肩,“不管乔烟眉是什么人,都没你们庄家的事。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不知为什么,庄美容听了这话的脸色竟然变了变。上官文华看着他。  小方则开始布置新任务,“我们现在要做三件事,其一,查一下杨小玉的底细;其二,到龙琪的酒店转转,探听一下她的私生活;其三,去查文室,找找他的同事,我对他挺好奇的,总觉得他身上藏着点儿什么秘密。怎么样,你们领任务吧。”   他话音刚落,上官就说:“我去龙琪大酒店,我是个女的,查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闲话比较容易入手。”  庄美容却沉默不语,小方见状,对上官说:“那你先去吧。”  打发走上官,他看着庄美容,“其实昨天晚上,你已经认出死者是文室,是吧?”  庄美容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他是龙阿姨的丈夫,我从小就认识她。所以……”庄美容说到这儿,就掐住了话头,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小方深知他的个性,庄美容虽然随和,但心中自有一把铁算盘,他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勉强。如果硬逼他说些什么,小方相信,他一定会辞职不干。  这个可以理解,警察也是人,做警察自然需要大公无私,但做人却要讲情义,庄美容跟他父亲一样,一向是怜香惜玉,从不肯得罪女人。这应该没什么不好,人若无情,将会活得很无趣。  小方拍拍庄美容的肩,“这件案子,你就不要管了,我和上官去查就行了。”  就算他是上司,有些事也是无法勉强的。知道这一点,知道知人善任,知道人情世故,再加上他的能力,他这个队长才算是有可能做成功。  庄美容舒了一口气,但终究是放不下,问:“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小方扬了扬眉毛,“我一定要彻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他对庄美容并不讳言,因为他知道,庄美容决不会给龙琪通风报信。因为他是警察。  “对了,阿庄,你能不能帮我弄到龙琪的指纹?”  庄美容沉默了半天,“今年春天我生日时她送我一个领带,因为平常我从不穿西服,所以那个礼品盒到现在我也没打开过,那上面应该有她的指纹。因为她说领带是她当天亲自挑选的,礼品盒也是她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小方大喜过望,“谢谢你阿庄。”  庄美容努力地笑了笑,“我们还用客气吗?对,你下一步……”  小方说:“现在,我要去参加文室的葬礼。”    文室的葬礼很低调,基本上是由龙琪酒店员工们的黑色方阵和文室同事们的绿色方阵组成。另外,龙琪的家人也全来了。  龙琪的父亲龙思焕白发苍苍,精神矍烁。龙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大律师,龙老爷子曾打赢过无数官司,培养出不少的得意门生,不过近几年弟子们纷纷转行,比如庄竞之。连他女儿龙琪也走上了生意场。倒是龙琪的弟弟龙言子承父业,在律法界名头甚响。龙言身材伟岸,眉目轮廊颇似乃姐,很是英挺俊朗。他站在父亲身边,手中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一看便知是龙欢。  10岁的龙欢左瞧瞧右看看,死亡对他而言,还是个不可知的概念。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文室这个父亲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的母亲如日中天,父亲的作用便日渐式微。  看着龙家的人,小方也终于明白龙琪那一口犀利的言辞从何而来了,律师全靠一张嘴,龙琪门里出身,自带三分。另外还有,现在的律师全是在为金钱而辩护,没谁再把“正义”两个字放在心上,这也就怪不得龙琪对法律的看法会产生偏颇。他站在人群中,观察着各色人等,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但他很失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同一副表情──沉重。不过,一圈扫视下来,他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杨小玉。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可以缺席?  葬礼快结束时,小方悄悄退了出来。他走到公路边拦住一辆车。车门打开,正是杨小玉。  “喂,黑猫警长,又去哪儿逮耗子了?看样子是没逮着吧!”杨小玉看着小方在她身边坐下,嬉皮笑脸地说,“不过也难怪,现在的猫哪还会逮耗子,不跟老鼠勾结起来打家劫舍就谢天谢地了。”  “注意你的措辞和口气。”小方很不喜欢对方玩世不恭的态度。  “是你先滥用职权硬闯上我的车。”杨小玉提醒他。  “情况特殊,警方征用,守法的市民应当懂得配合。”小方打着官腔。  杨小玉耸了耸肩,“你有什么特殊情况啦?不就是想搭个顺风车嘛,打个出租也花不了你多少钱,警察的工资那么高,留着钱抱窝下蛋呢。”  小方让她逗乐了,“你去哪了,葬礼上没见你?”  “这么说,你去啦?我说你孝顺你还真孝顺哎。”杨小玉笑容可掬。  小方这下可真生气了,“你给我严肃点儿,说,你干吗没去?”  “方SIR,你好像在审犯人呐?”杨小玉嬉笑。  “是又怎么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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