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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专题报道:一个中国公民在金三角的禁毒遭遇(一)
感谢各位朋友对我的事情的关注,我的生平经历引起了社会各界更广泛的关注,中国报告文学就我的事情专门为我在第118期做的头版撰写和刊登,现委托朋友发布在我的博客,请各位朋友参阅。
阅读文学报告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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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国公民在
金三角的禁毒遭遇
(报告文学)
&&&&&&&&&&&&&&&&&&&&&&&&&&&&&&&&&&&&&&&&&&&&&&&&&舒德骑
谨以此文,献给联合国国际禁毒日。
纵观全世界,唐元龙也许是人类第一个执着一二十年倡导以经济作物替带毒品罂栗种植,并且执着几十载,锲而不舍地做到了让全世界最著名的毒品生产基地2002年就向中国,向全世界,向联合国宣布不再种植毒品罂粟了。由此联合国才介入进去。回顾历史,林则徐大人是得到皇帝用举国之力烧鸦片禁毒,而唐元龙作为一个小公民从毒源根除达到不种毒品了。这个传奇人物演绎出一段传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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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昔日富翁何以沦为落魄乞丐
这是一个传奇的人物。
新年头一天,寒风凛冽。我们一行冒着风雪踏着泥泞,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寻觅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与我同行的还有四川大学教授李济琛、成都江津商会秘书长刘德华。
据说,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曾在改革开放初期,率先下海发家致富,以他的聪明和胆识,干出了一番还算大的事业,被列入四川10年改革民营企业家行列,但他起落沉浮,几度陷入绝境;据说,这个人曾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率先在缅甸金三角倡导以栽培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倾家荡产九死一生,推动了缅甸果敢地区的禁毒运动;还据说,这个人回国后,至今虽腰缠万贯身价不菲,但他那些财富或许只是一堆废纸……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
今年四川的冬天特别冷。萧瑟的田野中,空洞寂寥,万物凋零,光裸的树枝上只遗下几片颤栗的枯叶;路边的农舍里,不时只传来几声饥寒的狗吠鸡啼。
“我就是唐元龙。”几经周折,我们来到成都郫县郊外一个边远的农村。路边,一个灰头土脸的老人向我伸出粗黑的双手。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黧黑粗糙、饱经沧桑的脸,下巴上是一团乱糟糟的胡须。再看,他穿着一件皱巴巴油腻腻的棉衣,歪戴一顶污浊的线帽,帽沿下,是一头苍白的乱发——咋一看,还以为是路边的乞讨者向我们伸出了双手。
&“我就是唐元龙。”那人大概读出了我眼中的内容,又认真重复道。
什么,他就是唐元龙?他真是传说中那个曾经风光得意、声名显赫的大富翁?他真是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彭家声主席家里多年的座上客?眼前这个人物,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也寻不出一丝知名企业家、禁毒义士、千万富翁这些称谓的影子啊!我疑惑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俗话说,饿死的骆驼也有八百斤,他如今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昨天接到刘秘书长电话,一早就在这里等你们。”那个叫唐元龙的人歉疚地搓搓手,“我在这里又创业刚起步,条件太差。外面风大,到屋里坐吧。”
我沉吟一下,点点头。
沿着一条更为泥泞的田间小路,唐元龙把我们带到田野中一个用竹子和塑料膜搭建的窝棚前。人还没走拢窝棚,里面却有一群狗此起彼伏地狂吠起来。
“老唐,你怎么喂了这么多的猫狗?”棚里,大概有一二十只大大小小的猫狗,对着生人又嘶又叫。
“这都是些流浪猫、丧家犬,被人丢了没人要,我就把它们捡了回来。”老唐喝住狗叫猫嘶,补充道,“这些小东西和我的命差不多,捡它们回来,无非是惺惺相惜罢了。”
猫狗们不再嘶吠,我们这才走进“屋”去。这“屋”没有门,“门”是一张脏兮兮卷起来的塑料布。“屋”里很低黯,地下是潮湿的泥地,
四面透进寒风,“屋”里和野地没有明显区别。走进“屋”来,里面一片狼藉,满目尘土,霉味扑鼻,除了两张摇摇欲坠的木床和几个装衣物的纸箱,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来此之前,听说他家是住在地震棚里,但眼前这个窝棚,和地震灾区规范整洁的地震房比起来,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如若说这是个乞丐的住所,倒不过分——我敢说,在如今富庶的川西平原上,像这样破烂脏乱的人家,恐怕已是绝无仅有!
&“老唐,你们一家人怎么还住在这样的地方?”见此情形,我们大为不解。
“我这不是作秀。”老唐一边端凳子,一边回头答道,“那年地震,我一家人住在农民房里,那房也不结实。地震发生时,我们再晚跑一分钟,就埋在废墟里了——房子垮了,只好住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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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牵强附会还是空穴来风
入座。泡茶。这座,是用两三张破塑料凳子叠起来的“加强座”;那茶,粗糙得像晒干的萝卜叶。为我们泡茶倒水的女主人,脸庞黝黑,粗手大脚,一看就是个勤劳朴实的农妇。
“这就是你夫人?”我问。
“什么夫人!是我老伴儿,她叫周安福。”
“哦——”我停了停,问,“她前些年也和你一直待在缅甸么?”
“唔。”唐元龙点点头,见我用惊疑的目光打量他夫人,他点燃一支烟,犹豫了一下,指着老伴儿说道,“你们别看她现在这土里吧唧的样子,说来你们不相信,她还是彭家声的干女儿哩!”
&“什么,她是彭家声的干女儿?”大家闻言有些诧异。彭家声这个全球闻名的传奇人物,怎么会在中国内地有这样一个干女儿!唐元龙的话,不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她确实是彭家声的干女儿,当年彭家声给她取名叫彭麟凤。”老唐接着说道,“2000年,彭家声在果敢老街修了一座城,还以她的名字命的名哩!”
是牵强附会,还是空穴来风?但多年采访的经验告诉我,人不可貌相,对眼前这位落魄的人,还不能简单下个结论。他虽说形象苍老邋遢,但他说话声音浑厚沉稳,言谈中不时还咬文嚼字,投足举手间没有一丝猥琐和卑微,眼睛里还透出一般农民少有的睿智,他虽是穷愁潦倒,但那神态还有点虎死不倒威的味道。为打消我们的疑虑,说话间,他从里间拿出一包霉扑扑的东西来。
“我给你们看一些东西。”唐元龙从那包东西里抽出一张照片,指了指他老伴儿,“这张照片,是前年6月,彭家声被缅甸政府军打走前,在果敢家里和她照的。”
我接过照片,细细端详一番,老唐所言不谬。照片上,那年老消瘦的彭家声坐在一张竹椅上,身后就是眼前这位女主人。
“我在果敢和彭家声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和他朝夕相处了
前后十几年。”老唐抽出另一张有点发黄的照片,“这张照片,是2002年我在果敢‘绿色山庄’时,彭家声和我全家照的。”这张照片上,彭家声依然坐着,唐元龙夫妇和他4个孩子站在他的身后。只是,那时的唐元龙还是个精壮的汉子,衣着整洁,精神也不错,似乎还透出踌躇满志的神情。
接着,老唐又给我们看了一张碟片。这张碟片,真实记录了2004年9月,掸邦“第一特区”发放果苗、栽种果苗、表明禁毒决心的场面——这些场面中,竟有联合国计划署代表、中国和缅甸政府领导,也有作为中国农业专家的唐元龙讲话的画面——那时的唐元龙,的确有些风光!
“这些资料可能更能说明一些问题。”说话间,唐元龙又拿出一大叠与缅甸特区政府往来的原始收据等物件来,这其中有果敢特区政府盖着公章的收条,也有特区主席彭家声等亲笔签名发放果苗等的领条。其中最大的一笔,是果敢东山区4个乡领取50万株花椒苗的领条。唐元龙一张张摊开那些单据,补充道,“这些单据,只是原始单据中很少的一部分,发树苗时有的没打领条收条,还有的单据在地震中丢失了。但就是这些单据,按当时特区政府与我谈好、以摆在特区地盘上树苗的最低价格,价值也有上千万哪……”
“哦——”我突地恍然大悟,有人说他上千万的财富或许只是一堆废纸,原来就是指这些既有价值又无价值的单据呀!
“这些单据,就像前些年,我们内地粮食部门收了人家农民的粮食,打下的一堆白条。”唐元龙拿着那些单据自嘲道,“有人说我是富翁,这不假。可知道我现状的人,我如今其实就是一个东讨西要的叫花子呀!……”
“老唐,你慢慢讲。”我安慰他,“那,你怎么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呢?”
“先说钱这东西,我倒不是看得太重。我现在虽说倾家荡产,但聊以自慰的,我这辈子在金三角做了件对国家对社会有益的事情。其实,目前我也没有更高要求,只求还清我的外债,老婆孩子有个温饱,娃儿有书读就行了……”唐元龙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陷入久久的沉思。良久,他抬起头来,眼角有些潮湿,“嗐——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是心比天高,可命比纸薄啊!自己吃点苦倒没什么,只是让老婆孩子跟着我受罪了……”
三、自命不凡而又命运多舛
八月的重庆,天地如火,像要把人烤焦。
码头上,一个上身黢黑、脚穿草鞋的汉子躬身像只干虾,挣扎拉着沉重的板车,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往坡上爬去。好不容易,他爬上码头。车一停,他气咻咻地将勒在肩上的绳子一摔,一屁股就在路边的缆桩上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坡下的长江涨水了。这汉子解下腰上的汗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点燃一支烟,把阴郁而又哀怨的目光投向那遥远的天际。
这就是年轻时的唐元龙。
年轻时的唐元龙在码头上拉过好多年的板车。
“嗐,你叫唐元龙天天像牛一样拉板车,倒不如先掰了他的牛角!据我所知,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有着典型的英雄情结,总想要出人头地。从正面讲,还算条热血汉子,有些追求有些胆识,总觉得天降大任于斯人,定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他知青时的一个朋友这样评价他,“但从反面讲,他有些脱离现实,自命不凡自视清高,对周围一般的人还看不上眼,大有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的感觉,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吧。”
唐元龙是重庆江津人,和共和国同龄。父亲去世得早,母亲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从小到大,他的命运和同时代的人差不多:该长身体时遇上3年自然灾害,该读书时又遇上文化大革命,该就业时又遇到上山下乡。1970年,他作为江津首批知青下乡当了农民。在农村,他虽不甘寂寞,但还是老老实实种了两年庄稼,挣了两年表现。由于父亲是个医生,他耳闻目濡,也学了一些医学常识,所以在农村还当过几天赤脚医生。1972年,他招工进了重庆装卸运输公司铜罐驿站,给他分配的工作就是拉板车。由于他不甘人后,几年中竟无师自通学会了修汽车和机械,绘图设计,所搬运工混了些年修理工。
在他当搬运工那些年,码头上的货物装卸基本都是人拉肩扛,不但工作繁重枯燥,工资也不高,加上唐元龙豪爽义气,三教九流的朋友又多,每个月还没到领工资时就已捉襟见肘。非但如此,在那又苦又累的工作环境中,他还要受到班组长和公司领导的严格管束。一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每天就是扛粮包下船,拉板车上坡,时间一长,这样的日子使他感到莫名的压抑和烦躁。他常常感到现实离他理想太远,抱怨自己怀才不遇,抱怨老天对他不公。有几回,他竟想跳了起来,一脚把板车踢下河去,屁股一拍走他妈的!
山黄草瘦,水大浪急。在这样的心态下,他不可能安分守己当一个任劳任怨的码头工人。再加上他桀骜不驯的性格,对有的领导不屑一顾,与有的同事格格不入,时间一长,就难免得罪些领导和同事,难免与有的人结下“梁子”。加之他年轻气盛好,说话做事缺些分寸,对时事政治有时不免又发表些不合时宜的言论。
这还得了!在那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一句“反动”话,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条“反动”标语,就可以送你进监狱。在那荒唐的年代里,荒唐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刚到单位工作不久的唐元龙在他住一二十人的大宿舍说:“我们都没读好多书,应该自学,数理化或文学政治的都应自学。将来国家肯定需要有知识文化的人。”第二天下班又跑去请李寿开书记让他们多看书看报勤奋自学,同宿舍也是知青调回的余文君听唐元龙讲后,也去想说服李寿开书记让大家自学成才。(去年见了离此时四十多年的同事们,胡德才、余文君等同志们都感慨:“如果1972年就听你唐元龙的自学,我们这批人如今都是能人啰。”)不知谁把他的一些言论,添油加醋向公司和市局作了汇报。如此,层层反映上去,层层追查下来,到最后,竟弄成了一个“唐元龙组织反革命集团”的案件!公司与重庆市交通局为此组织了专案组,对唐元龙的“反革命集团案”进行调查。可查来查去,始终没能查到他“反革命”的确凿证据。即便如此,组织上也没放松对他的革命警惕。有好几年,他连睡觉、上厕所也有人跟踪监视。那时人们见了他,犹如见了麻风病人,对他都是侧目而视唯恐避之不及。唐元龙年纪轻轻就成了被人唾弃的“组织反革命集团嫌疑分子”,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他委屈,他怨恨,他愤怒,甚至想来他个鱼死网破,制造出一个惊天的大案来!
&“唐元龙年轻时的一些举止,叫人不可理喻。”他知青时的那个朋友回忆道,“有一回我到他公司去,不知为什么,我发现他薄薄的床单下,竟然铺了厚厚一层比鸡蛋大的鹅卵石!”
“哦,事情过了30多年,他竟还记得这件事。”唐元龙闻言笑了,笑得有些腼腆,“那时血气方刚,受了人家冤枉,自然心存怨恨,一时冲动,竟想杀人!但我父亲死得早,每当想起可怜孤单的老母亲,我就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为了警示自己不能轻举妄动,我才在床上铺了千多斤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我睡了整整3年!”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怪人!
还好,文革终于结束,“唐元龙反革命集团案”这应该画上了句号。他去找单位的李寿开书记讨个说法,但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李书记哪里能给他说个子曰来!鉴于此,唐元龙对李书记讲:哪天把我组织“反革命集团”的事给个明确的说法,我哪天就上班!这样,他就下乡当起农民干起农活,等着单位给他个说法,一等就等到现在。
四、哪里去寻三寸立锥之地
此时,整个国家已把主要精力转到了经济建设上来。或许唐元龙真的是个人才,在当农民过程中,凭着他的聪明和狡黠,他两手空空当起了“倒爷”。他在化肥厂赊来化肥,然后卖给农村生产队。限于当时的情况,他只敢收点人家的跑路费,连别人给他应该赚的利润他都不敢要。
就是这样,半年过去,他居然掘到了生平第一桶金。然后他用这些资金,在荣昌、泸县办起了两家私人农场,专门生产销售花卉果木。尽管当时许多人对他的举止极不理解,甚至还有人说他“不当工人当农民,铁饭碗别人想都想不到!这娃恐怕是得了(神经病)之类。但他对这些非议不屑一顾。两年间,他又在铜罐驿办起农场来。在农场发展鼎盛时期,他聘请的农民工已有几百人,两三天就会杀一头猪给大家改善伙食。那时,他确实积累了一些财富——出人头地的滋味,这真叫他扬眉吐气脸上有光!在此期间,他有幸结识了重庆“九三学社”很多老教授,并得到他们的厚爱和帮助。同时,他聘请中国柑桔研究所创始人、著名的农业专家张子民教授做了他农场的技术顾问。
然而,命运又跟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1986年,在张子民教授指导下,经过两年试种的日本神秘甜瓜获得成功,并得到日本企业家河田陆丰认可,正式邀请他到东京签订种植贸易协定。按当时协议,每年可为国家创汇上亿美元。正当唐元龙办出国签证,与九三学社教授们做好出国准备,并野心勃勃想把他的事业做大做强后,建一个国内最好的花卉果树实验室,然后再办敬老院和孤儿院,拯救一下社会上无人照管的老人和孤儿,尝尝当慈善家受人恭维的味道。他的这个想法,深得“九三学社”很多老专家的赞同——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但将他的非分之想击得粉碎,同时还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个中原因,一是当时政策还不明朗,城里人究竟能不能下乡承包农民土地发家致富,私人老板究竟能不能雇佣工人,究竟雇用几个工人才不算剥削;其次是有人见昔日这“不务正业”的小子居然发了横财,且还钱大气粗,出手阔绰,那一双双眼睛像要滴出血来,嫉妒加诬陷,一封封举报信飞到了政府有关部门。
就这样,政府有关部门不由分说吊销了唐元龙的营业执照,连对他放宽政策的两个县政府也在报上被点名批判。有关部门给唐元龙定的罪名是:不当工人当农民,属不务正业;城市人口到农村去高价承包大片土地,破坏了党的土地政策;高价付与农民土地承包费后,农民的工钱比乡镇长还高一倍,扰乱了城乡经济秩序。
非但如此,有关执法部门还找了个似似而非的理由,将唐元龙弄进监狱关了起来。狱中,因他不愿拿钱消灾,在有关敲榨人员指使里面的犯人群起而殴,打得他胸腔开裂、颈骨移位、肋骨断裂,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唐元龙的人生,一下从灿烂的山巅跌进了无光的深谷。
白日无光,夜晚无灯。
几个月后,在有关领导的干涉下,唐元龙终于身心疲惫、脚步蹒跚地走出高墙。路灯昏黄,他那孱弱的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走出监狱,年迈的老母去世了,花卉果木地荒芜了,付出几年心血和汗水的农场不复存在了,他聘请的工人们早作鸟兽散了。仿佛一夜之间,他又成了个一贫如洗遭人唾弃的穷光蛋!
黄昏的落日下,唐元龙呆呆坐在江边。他悲哀、他叹息,他屈辱、他狂怒!他仰天长啸——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啊!天之苍苍,地之茫茫,水之浩荡,难道偌大的天地间,就没有我唐元龙的三寸立锥之地?
五、流离漂泊落脚中缅边境
贵州的晨霜。湖南的暮雪。戈壁的风沙。海南的烈日。
从狱中出来的唐元龙,比前些年成熟多了,他既没有含血喷天,也没有找人拼命,更没有抱石投江,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躺了几天几夜,想了几天几夜。唐元龙好歹还算条汉子,几天后,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找一个哥们借了几百块钱后,就消失了踪影。
他去了哪里呢?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从小读书,唐元龙最佩服的人物就是岳飞、武松、林则徐、霍元甲这些铁骨铮铮的硬汉。这些好汉,是他心中膜拜和效仿的英雄。从床上爬起来后,他决心离开这令他伤心之地,再去寻找适合他生存和发展的土壤。在好几年的时间里,他像“盲流”一样,啃着冷馒头,喝着自来水,爬货车搭便车,上甘肃、下云南、到青海、进贵州,踏戈壁趟雪域寻找着能东山再起的机会。最后他专程赶到了湖南安江农校,慕名找到了农业专家袁隆平,求这位声名显赫的大师为他指点迷津。
尽管当时袁隆平忙得喘不过气,但这个宽厚的长者在百忙之中,还是热情接待了这个远道而来求知若渴的年轻人。当他听完唐元龙的遭遇和志向后,他告诉他,自己发展的经历也历尽坎坷,饱受磋磨。一个青年人,要经得起失败和磨难的摔打。谈到发展花卉和果木,他建议他最好去海南,那里属亚热带气候,不但花果品种繁多,且日照很好,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最适合花卉和果木生长,而且那里的政策也比内地灵活。
唐元龙谢过恩师袁隆平,风尘仆仆就往海南赶。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在去海南的路上,他望着起伏的群山、莽莽的森林、无垠的大海、南飞的候鸟,他思绪万千感慨唏嘘。不知怎么的,一向自诩硬汉的他,这时却流下两行不知是辛酸还是悲怆的眼泪来。
在海南考察了一段时间,唐元龙把海南和云南的气候、季风变化及土壤,以及当地政策和人文环境作了仔细的对比后,最终他选择了没有台风的云南西双版纳作为作为第二次创业基地。
限于篇幅,简而言之。1988年底,唐元龙利用西双版纳土地政策的优势,利用那里优越的气候环境和地理条件,他和夫人经过一番挣扎,白手起家,先在澜沧江边原始森林中租了数千亩土地,依然从事老本行,种植销售花卉和果木。可当农场初具规模时,他又遭人谋财害命,有人在他食物里下毒,他一家人差点都把命丢在了澜沧江边。谋害他的人一计不成,又向政府举报他是内地搞学潮的“反革命暴乱”头子,逃到这原始偏僻的地方来逃避打击。因此,他再次不明不白被公安机关“收容审查”。最后,在云南省委有关领导和四川黔江地区检察院的干涉下,他才又一次从牢里放了出来。
从猪圈里赶出来的是猪,但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却是鸽子。唐元龙出狱后,性格使然,他依然贼心不死,夫妇俩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种种困难,1991年初,终于又一次白手起家,在西双版纳的景纳、打洛两个地方办起两家农场来。两个农场相距200多公里,夫人周安福在景纳农场,他在打洛农场。
是天命因果的夙旨,还是飘茵落溷的偶然?
这是他人生中又一个巨大的转折。
在这紧靠缅甸金三角的边境上,这个心比天高却运交华盖的人,从此在这里演绎出了他人生中一段最离奇而又最辛酸、最风光而又最悲哀的故事来。
美丽的西双版纳,有着延绵千里的原始森林,有着地形复杂与缅甸、老挝接壤近千公里的国境线。界碑那边,便是臭名昭著的金三角毒源地,全球有70%的毒品都源于那里。唐元龙经营的打洛农场,离缅甸掸邦“第四特区”边境只有一二百米,站在他农场的地角上,就可以看见对面的竹楼,看见竹楼上升起的袅袅炊烟,看见对面那漫山遍野娇艳迷人的罂粟花朵。
那里的边境线,不像内地人想象的那样,有着威严的边防战士站岗放哨,有河流或铁丝网作为明显的分界线。由于历史的原因,这里的一条条小路都连接着国境两边的山寨,边民们你来我往,如同走亲戚或赶场一样。唐元龙平时查看果苗状况或是饭后散步,一不留神就会走过界碑去,和那里的烟农们抽上一筒水烟,喝上一壶凉茶,侃侃天气收成和风土人情来。
金三角,既是全球富庶得流油也是最贫穷的地区,既是冒险家残酷博弈的天堂也是他们生死挣扎的地狱,更是全球最混乱最动荡的一块土地。掸邦“第四特区”最大的特点,是其辖区的地理区位优势较为明显。310
打洛对面的勐拉小镇,先前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子,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都是以种植罂粟为生。唐元龙这时才真正了解到,都说毒品的黑市价超过黄金,但真正靠种植罂粟的烟农们生活却是十分清苦的,有的甚至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毒枭们收获的是黄金珠宝,而烟农们得到的只是毒枭们指缝里漏下的几个铜钱。
来到这里的唐元龙,他那不甘寂寞和喜欢结交朋友的个性使然,在打洛的时间不长,他在边境内外就认识了不少朋友,并逐渐熟悉了解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地理环境。那几年,在金三角的耳闻目濡,给他心灵最大的刺激和震憾,莫过于贩毒和吸毒了。
六、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金三角指的就是缅甸果敢地区,这里原是中国属地。1852年,英殖民者占领缅甸后,中国政府便逐渐失去了对这里的控制权。英人发现这里虽是穷山恶水,但却最适合罂粟生长,便派人来这里传授罂粟种植技术,并指派东印度公司垄断收购,再销往世界各地,当然受害最深的莫过于当时的大清国民了。1897年,《中英续议缅甸条约》将果敢正式划入英属缅甸,由此这里的汉族便改称果敢族,成为缅甸境内的少数民族。从英人在金三角地区种植罂粟、销售鸦片起,这里种植加工鸦片,便成为当地土司主要的财源和烟农们的主要生计——迄今,已有100多年历史了。
随着时间推移,后来这里成为缅共控制区,实行高度自治,他们拥有自己的军队并自行管理内部事务。而今,这里政治经济轨迹,依然是围绕种植罂粟销售鸦片或海洛因运行。
在那里居住的时间一长,唐元龙这条屡撞南墙、且撞得头破血流的汉子,他忘记了自己血的政治教训,江山易改秉性难改,又有些按捺不住坐卧不安起来。在那些日子里,他见到了太多因制毒贩毒而引发的残酷倾轧和械斗,因制毒贩毒引发的淋漓鲜血和落地人头,因吸毒贩毒而引发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罂粟,这种开着娇艳花朵的植物,尽管风情万种婀娜多姿,其实是个十恶不赦噬人的魔鬼,她能让人失魂落魄,让人形销骨立,让人丧失做人的尊严甚至人性人伦。只要染上毒瘾,便会身不由己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白色瘟疫”在这里恣意蔓延,一幕幕惨不忍睹的人间悲剧,几乎天天都在这里发生。
唐元龙亲耳所闻,1991年世界禁毒日,在云南昆明一次就枪毙了38名毒贩;紧接着,在平远大扫毒中,又将36名毒贩送上了刑场。这其中多为年轻的生命。这些人为了毒品带来的惊人利润,不惜以身试法铤而走险,进而把自己送上了不归之路。唐元龙亲眼所见,在昆明市郊,一个花季少女染上毒瘾,不但偷窃而且卖身,身染重病后难以筹措毒资,因不堪忍受毒瘾折磨,纵身从10楼跳下,摔得脑浆迸裂香消玉殒;在缅甸,一个形如鬼影的男人,在自己幼小的女儿头上插上草圈,无论女儿如何嘶叫哭喊,硬要把女儿卖了去换取毒品;在边境线上,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总有些提着脑袋挖空心思的鬼影在偷偷贩运毒品,可等待这些人的最终命运,不是身陷囹圄,就是脑袋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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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阳落下去。
有月亮升起来。
在好长的时间里,唐元龙都呆呆站在屋后的山坡上,望着对面那漫山遍野随风摇曳的罂粟花,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的禁毒英雄林则徐,想起林则徐虎门销烟的壮举——禁毒、禁毒!以说服教育的方式也好,用酷刑厉法的手段也罢,统统都无济于事。唐元龙记得,有个著名的缉毒专家说过:只要这个世界有一个角落还在种植罂粟和大麻,那么就会有人冒着杀头的危险进行贩卖;只要有人贩卖,就会有人不择手段挖空心思去开辟市场——那么,怎么才能铲除毒源,使这个世界得到些许的安宁呢?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们这代人从小受教就是国家民族人民人类,作为一个中国公民,在人类禁毒的这个伟大的事业中,自己虽说渺小得像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但能为它做点什么呢?又是性格使然,唐元龙有些冲动起来。冲动之余,他又在苦苦地思索着。
在久久的思索中,一个大胆的主张在他心里萌动起来。
终于,唐元龙有了一个尝试他主张的契机。
七、一个小人物的禁毒梦想
那天,唐元龙又到勐拉去看望一个叫赵昆明的老人。这个老人,曾是“第四特区”的领导,只是他不善权谋生性怯弱,后来他主动让贤于彭家声女婿、青壮派领袖林明贤。在和赵昆明多次接触中,唐元龙见他每次都是寡寡欲欢长吁短叹。这天,他在和老人喝茶摆谈时才知道,原来老人曾寄希望最大的儿子,却早已染上深沉的毒瘾,不但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废人,且已奄奄一息来日不多了!
老人每当谈到儿子,都痛不欲生老泪纵横。
“毒品这东西,全世界都深恶痛绝。”唐元龙陪着老人唏嘘感慨一阵,最后他真诚地对老人说道,“戒毒不成,主要是毒源未绝——既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在这地方禁种鸦片,铲除毒源呢?”
“唉——”赵昆明凄然地摇摇头,“铲除毒源,谈何容易!100多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唐元龙当然明白老人的意思。是呀,金三角地区禁绝不了鸦片,固然有根深蒂固的历史原因,但更有盘根错节的现实问题。他想了想又说道:“我想了很久,你们能不能以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呀?”
“你这只是一厢情愿,想法天真罢了。”赵昆明长长叹了口气,“你这想法,只是纸上谈兵罢了。100多年过去了,随着毒品不断扩散,市场需求持续增加,不但禁而未绝,反而是变本加厉了呀!”
“这些年,联合国不断向缅甸政府和特区政府施压,中国政府也给特区政府提出了一系列禁毒主张,特区政府中的有识之士,也提出过一些禁毒的具体措施呀!”唐元龙想了想,又对赵昆明说道,“禁毒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依我看,根绝毒品只是早晚的事呀!”
“你说的道理是对的。我们这里,今年已在中国勐海县农技人员无偿帮助下,试种了10亩水稻,并获得了成功——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赵昆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说冰冻三尺,自然不是信口开河。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以果树橡胶什么什么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百多年以种罂粟为生的烟农们不懂得种殖果树呀,种什么哪有种罂粟容易又利大!这个中的情况复杂纷繁呀!且不说禁种鸦片会断了政府财源,更会绝了毒贩们的财路,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更主要的,这会断了整个金三角地区几十万烟农的生计呀!”
“赵老师,我是多年培植销售花卉果木的。”唐元龙试探着说出他的想法,“逐渐扩大旱稻和水稻种植面积,可逐渐满足烟农的粮食需求。但要根本改善烟农的生计,只有在旱稻地套种果树及其他经济作物,多种经营,以此来替代罂粟种植——其实,烟农们真正种植经济作物,肯定会比种植鸦片收入要高。”
“这也不行。一是果木种下去,要几年后才能挂果,这期间你叫烟农们喝西北风呀!”赵昆明又摇了摇头,“再者,烟农们祖祖辈辈都是种鸦片的,其于根本不会种,改种经济作物,用你们内地人的话说,这无疑是改天换地的一场革命呀!”
&“但路总是人走出来的。种鸦片这样的生计,总归不会长久。依我看,是长痛不如短痛呀!”唐元龙又想了想说,“赵老师,我农场的花卉果苗都是优良的品种,挂果快、成熟早、效益高——要不,我免费提供一些给您,您先试试?”
“年轻人哪,你的想法是好的,谢谢你啦!但不瞒你说,你说以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虽然烟农的生存问题得到解决,但这依然是行不通的。”赵昆明摆了摆手,“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出头的椽子先烂,谁去单打独斗,就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风口浪尖,弄不好背后就有人打你的黑枪!这件事,还得联合国及众多国家、特别是中国政府、缅特区政府共同谋划,共同联手,才有可能收到一些成效。我们在这里谈了半天,只是吹吹闲龙门阵罢了……”
唐元龙有些失望地走了。
可他又于心不甘。
这是1991年春天。
但在这一年,他终于还是鼓动了“第四特区”农业部长的彭世刚在特区的土地上种植了上万余株蜜桔。他给这个特区提供的树苗,低于市价半多。尽管没赚到钱,但他还是感到了几分欣慰。
八、阴差阳错邂逅“果敢之王”
事情大的转机,源于一次偶然。
1993年初夏的一个黄昏,唐元龙在小勐拉办事回来,走到界碑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站在小河沟前,倒背着双手,久久凝视着界碑对面的庄稼和果木。陪同他的,是一个剽悍的年轻人。听见脚步声,老先生缓缓回过头来,打量了唐元龙一眼,用带着云南口音的汉话问道:“请问,年轻人,你是从那边农场过来的吗?”
“是呀。”
唐元龙抬头,见这个老先生面目既很陌生,但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穿着朴素,身体瘦削,脸颊黧黑瘦长,突凸的眉骨上倒挂着两道浓黑的眉毛。咋一看,如果不是他眉骨下那双深沉犀利的眼睛,和内地乡镇上退休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
“你们农场都种些什么果树和花木呀?”老人又问。
“哦,品种倒不少。”唐元龙回答,“红桔、血橙、椪柑、樱桃、石榴。花草嘛,各样品种也不少共有百多万株。”
&“哦,我看过,那些果树花木长势得都不错。”老先生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想了想又问道,“彭世刚种的那些蜜桔,是你们提供给他的吗?”
“是。”唐元龙答道。
“赵昆明家里的长势很旺的缅桂花,也是你们农场送他的吗?”
“是,赵老师家的缅桂花,是我送他的。”唐元龙又答道。
“哦,原来是你送他的呀!”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你那桂花跟别的有些不同,这个季节竟然也能开花。”
“送赵昆明老师那桂花,是我们自己培植的,品种和别的不同,一年的花期有两三百天。”
“那花不错。”老先生停了停,依然慢条斯理说道,“有时间,能不能也给我送上几盆呀?至于价钱嘛……”
“您这位老师说到哪里去了!”唐元龙止住那老人的话头,“既然您老喜欢,明天我送您几盆就是了。”
“那好那好。请问你贵姓?”
“我姓唐,您叫我小唐就是了。”唐元龙停住话头,问,“我常到这边来,还没见过您。请问您老贵姓,我花给您送到什么地方呢?”
“我是彭世刚的亲戚,也姓彭。”老人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远处的几间平房,“我就住在那里。”
“那好。我明天给您送来就是了。”在唐元龙和那老先生说话时,旁边那个年轻人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看得唐元龙有些不自在起来。
唐元龙做梦也没想到,他偶然遇到的这个毫不起眼的干瘦老头儿,就是金三角地区大名鼎鼎的“果敢之王”彭家声!
第二天,唐元龙精心挑选了几盆缅桂花,给老人送去。
“让他进来。”昨天见到的那位老先生,听到通报,他走出门来,对家兵吩咐道。
几间不起眼的平房外,有持枪的的家兵值守。进了门,是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庭院。院里,种着几样热带的花草,也有盛开的罂粟花。老先生大概很寂寞,见唐元龙如约到来,老人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细细地欣赏了几盆缅桂花后,亲自给唐元龙倒水泡茶。
“你这花多少钱一盆哪?”
“彭老师您说到哪里去了!”唐元龙喝了一口水,对老先生说道,“昨天我就说了,这是我送您的。”
“这怎么好呢?”老先生也坐了下来,他和蔼地问道,“小唐呀,听你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哪。”
“我老家在四川重庆。”
“哦,我的祖籍也在四川。”老先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样说来,我们还是老乡哩!
“是呀,你们从遥远的四川来到缅甸生活,不容易啊。”唐元龙说。
“从小生活在这里,也习惯了。”
已是中午,老人留唐元龙吃了午饭。闲谈中,他仔细问了唐元龙家乡、家庭和个人的情况。听了唐元龙的情况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彭老师,您该休息了。”饭后,唐元龙起身告辞。
“你等等。”老先生站了起来,突然对唐元龙说道,“我们既是老乡,我想请你帮个忙。”
“彭老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吩咐就是了!”唐元龙停住脚。
“听说两年前,你就给赵昆明提出用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吗?”老先生停住话头,用那双鹰一样深沉的眼睛看着唐元龙。
“是。”唐元龙不明白老先生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答道。
“你看那几面山坡。”老人走到门边,给唐元龙指了指远处,“那些山坡,多年荒着没有用,你能不能给我们都种上柑橘树呀?”
“这没问题。”
唐元龙一听,放下心来,他不假思索答道。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想用自己培植的果木花卉替代这边的鸦片种植,今天有人主动邀请,他是求之不得——这里多种一棵果树,就能少种一片罂粟呀!
“至于价钱嘛,到时候我们会按市价、按栽种珠数给你结账,不会少的。”
“彭老师说远了!我们一定会用最好的苗木、最低的价钱给您栽种,同时保证它的成活率在95%以上。”
“那好那好。”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看,多久能开工呢?”
“目前正是苗木栽种的好季节,时间不能拖得太长。”唐元龙想了想,“这样吧,明天我们准备一下,后天我就带人把果树和花树苗运来,抓紧开工吧。”
佛经说:同船过渡前世修。
这告诉了人们一个浅显的道理,大千世界,尽管芸芸众生熙熙攘攘,但人与人的相识相知,既有偶然的因素也有必然的因素。一文不名的中国公民唐元龙与声名显赫的缅甸巨头彭家声相识相知,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但这时唐元龙确实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果敢之王”彭家声。说实话,当时他还不知道缅甸有个叫“果敢“的地方哩!
彭家声何许人也?有人说他是毒枭,也有人说他是豪杰,有人说他是魔鬼,也有人说他是英雄——不管世人如何对他评价,在唐元龙和他接触的十几年中,此人至少是个有着多重性格、多谋善变、城府颇深、不可一概而论的的复杂人物。
彭家声祖籍确实是中国四川。1931年,他出生在果敢红石头河。父亲彭积昌共生七子,彭家声是长子。除了夭折的次子,彭家兄弟六人全部在果敢身居要职。唐元龙自来到打洛后,就经常听到人们起讲彭家声的传奇故事:此人身逢乱世,半生戎马,一生坎坷,几度沉浮,几次都差点送掉性命。1949年,他在当时的果敢土司杨振材开办的军政进修班里,恶补了不到一年的军事知识后,年仅18岁的他就开始在土司公署自卫队担任分队长,数年后升为副大队长,直至1965年缅甸政府军进驻果敢、土司政权结束才解甲回家。
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果敢在缅政府军进驻后陷入混乱。同年6月,44岁的彭家声带着几十名青年成立了“果敢人民革命军”,与缅政府军打起了游击。在与缅政府军作战的那几年,彭家兄弟悍勇善战之名驰誉缅甸。1967年,缅甸共产党邀请彭家声加入。次年元月,经过严格训练和重新准备后,彭家声的部队以“缅甸人民解放军”的名义进入果敢。
19771989年3月,彭家声在果敢发动了兵变,宣布脱离缅甸共产党,成立了“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党”和“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同时组建了“临时军事委员会”,由他出任主席和同盟军总司令。3月16日,彭部已经控制了原缅共东北军区80%的领地。5月下旬,彭家声飞赴仰光,与缅甸政府就和解的有关事宜谈判。双方经过多次磋商,在停止武装对抗、民族自治、经济政策以及军队的保留等问题达成了协议。不久,缅甸政府又批准彭家声部为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政府”,正式承认其为缅甸特殊的“地方政府”。
彭家声一时更是声名大噪,被人称为“果敢之父”,俨然成了缅甸的“民族英雄”。
但这样的时日没延续多久,“第一特区”就发生内讧,杨茂良兄弟打走了彭家声。彭家声从“第一特区”逃出后,逃到了女婿林明贤处避祸——也就在这时,唐元龙在勐拉邂逅并认识了彭家声。彭家声来到这里,亲眼所见“第四特区”在林明贤领导下,出现了一些新的气象:这里在中国政府的规劝和帮助下,提出了禁种鸦片的“六年规划”,并开始与中国勐海政府合作试种水稻,以此逐步解决烟农的粮食问题;彭家声还悄悄来到边境上,用望远镜窥视了中国边民的生存境况,窥视了这边庄稼和花卉果木生长情况,当然也顺便查看了唐元龙的农场。一切所见所闻,或许对彭家声有了某种触动,也不知他出于什么动机,他竟主动邀请唐元龙给彭家的荒坡种起果木来。
唐元龙是个性急的人。答应彭老先生邀请后,第三天他就运来果苗,将自己农场近百人全部拉到了缅甸彭家的荒坡上,不分昼夜挖坑栽植起来,就将几面荒坡全部栽上了近万窝柑橘嫁接苗。
可他在和彭老先生结账时,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你报的果苗栽种数量,和我统计的有出入。”彭老先生不动声色说道,“总数差了100多棵。”
“这、这……”唐元龙闻言,一时竟有点张口结舌——这么大面积的荒坡,共栽种好了近万棵果苗,果苗在农场数好数带出国后他又按每个员工栽种的翔实数量统计的,果苗价格也按最低的成本价计算,难道这老先生会亲自爬坡上坎一棵棵去数过不成!再则任何人去数那怕数上一个月也数不清呀,显然,这老先生多疑了,是不信任他。
“彭老师,是么?”唐元龙略一思索,笑了一下,他豪爽地对老先生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老应该相信,我绝不会去赚您的那百多株数的小钱。我与您头回打交道,原本就没打算赚您的钱。至于数量呢,也不可能精确到每棵果苗上——这样吧,按照我们原先谈好的价钱,您只给我总价的一半!”
彭老先生抬起头,用一种捉摸不定的眼神看了唐元龙一眼。
“彭老师,我这不是赌气。”唐元龙认真地说,“您付我一半的价钱,只要够工人的工钱就行了。”
“好,既然你不是和我赌气,那就照你说的办吧。”老先生停了停,微微点了点头,“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多,你的损失今后我会给你弥补起来的……”
“彭老师您说到哪里去了!情义无价,何况您还是老前辈,我们还是老乡呢!”
十、彭家声与他结为亲戚
一来二往,唐元龙和彭老先生熟识起来。
形单影只的彭老先生,他在勐拉避祸的两年多时间里,是深居简出小心谨慎,不但不敢轻易露面,不敢轻易与人交往,而且还得处处提防对手的追杀。这样一来,他难免孤独寂寞,心情沮丧烦躁。经过几次对唐元龙的试探,他对这位面目憨厚、做事实在、还带着几分豪爽侠义的人解除了戒心。时间一长,甚至对他产生了信任,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朋友,有事无事都打电话把他叫到住处来,和他喝茶聊天,对他几乎无话不谈。
对唐元龙来说,这位老先生那种稳重、深沉、睿智,对晚辈还带着一些慈祥的神态,使远离家乡的唐元龙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特别是彭老先生偶尔间流露出的那种与众不同傲视一切的气质,对唐元龙这种崇拜英雄的人来说,又充满了神秘感和吸引力,他自觉不自觉地愿意和他交流,把他当作可尊重的长辈,甚至把他视作可信赖的忘年交的好朋友。
但唐元龙始终不知道他就是“果敢之王”彭家声。
这期间,为支持“第四特区”的替代种植,唐元龙通过特区农业部长彭世刚,不断低价向他们提供了数以万计经过嫁接的果树苗。这些果苗栽种在勐拉——南累河——景栋公路一带,成为“第四特区”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
以此为契机,“第四特区”以粮食、果木替代罂粟种植的进度大大推进。此间,联合国禁毒署主席贾克梅里,联合国驻泰国、缅甸的禁毒澳大利亚专家拉森、缅甸政府高级官员,分别到西双版纳及第四特区实地考察。对“第四特区”禁毒工作,予以了肯定。因而,联合国禁毒署正式将“掸邦第四特区”列入金三角亚太区禁毒合作计划之中。提供了750万美元的禁毒援助经费给缅甸政府。缅政府用这笔款项购置了一批拖拉机、推土机等农业机械,以及电力设备和车辆送给“第四特区”。联合国同时派出专家小组,在色勒地区监督实施改种计划。缅甸政府也同时向“第四特区”拨款100余万人民币,用于水利、学校、医院及建立农机站的费用。
金三角地区的禁毒运动终于艰难起步。唐元龙作为一个中国公民,他率先倡导用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并身体力行参与了这里的禁毒工作,为金三角禁毒工作起步,尽到了自己微薄的力量。
但1995年11月初,彭老先生突然从勐拉神秘地消失了。
这令唐元龙感到有些意料。
随着和彭老先生交往日久,两人已建立起良好的私人感情。唐元龙记得,一年多前的一天,两人在闲聊时,彭老先生突然问他,怎么没见到他夫人和孩子?
谈到老婆孩子,唐元龙就感到无比伤感。他告诉彭老先生,自己老婆在景纳照顾另一个农场,几个幼小的孩子无人照管,成为留守儿童在内地读书。自己命运不济倒还罢了,最让人伤心的是还连累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特别是自己的老婆,从小缺少家庭温暖,生活很是凄凉。嫁给自己以后,多年来不但跟着他四处流离颠沛受苦受累,还时时担惊受怕;在景洪时他全家人遭她老婆的父亲下毒谋财差点害死!又偷卖了几千亩园地。可笑的是在原始森林里面办几千亩园地的唐元龙遭丈人诬陷是四川学潮暴乱头头,还含冤入狱,老婆四处奔走鸣冤,那时老婆电告唐元龙的亲戚聂荣臻及云南省里面任个书记的聂荣贵才得以出狱。
说到这里,唐元龙眼睛发潮声音发哽。
“哦,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看得出,彭老先生似乎受了唐元龙情绪的感染,他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半天没再说话,最后他问,“你夫人叫什么名字?”
“周安福。”唐元龙从皮夹里拿出老婆的照片,递给了彭老先生。
“名字取得倒不错,但却是无福也不安哪。”彭老先生仔细端详了一阵照片,沉吟良久,他突然认真说道,“小唐,干脆我们认个亲戚吧!”
“什么,认个亲戚?”唐元龙抬起头,有些不解。
“如果你们愿意,干脆我把你夫人认作干女儿吧!”
“这……”唐元龙愣了愣,明白过来,他沉吟一下,点了点头,“她从小就缺乏父爱,如果有你这个干爹,那是她的福分哩!”
“啊,我也算多了一门亲戚,多了一个女儿吧……”彭老先生此时似乎也动了感情,“如果有机会,你把她叫过来见见我这个干爹。”
“好,有机会我就让她过来拜见你这干爹。”
这件事情过了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唐元龙才从赵昆明口里得知,他老婆认的这个干爹,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果敢之王”彭家声!彭家声此时藏匿在此,正在秘密聚集力量,窥探时机,随时准备再打回“第一特区”去!但赵昆明再三嘱咐他,不能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以免给彭家声和他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唐元龙心知肚明,不敢露出半点知道真相的痕迹。有一阵,唐元龙这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甚至在他的农场里招收了十几家从柬埔寨、老挝部队退伍的军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并在打洛镇上四处贴出广告低价出售他的“良种果苗场”,想为彭家声储备兵力和资金,为他打回“第一特区”出把力气。他有些天真的想法是:让彭家声回到果敢执政后,好以果树全面替代那里的罂粟种植。
十一、辗转来到果敢认亲
彭家声神秘的消失,其实又在唐元龙的意料之中。
一月前,当唐元龙来到彭老先生处时,就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异样:勐拉周围的山上,集聚了不少持枪的人马;彭宅附近,也增添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家兵;进出彭宅的人员都神情严峻,且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当平时对唐元龙熟悉的家兵见到他来后,也被破例阻止在院门外,等他们进门通报彭老先生后,才被安排在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来等着老先生。
“啊,小唐,让你等久了。”过了好长时间,彭老先生才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似平常那样随便地招呼他坐了下来,接着说道,“家里有些事,我很忙。”
尽管彭老先生表面上依然随和,不露声色,但唐元龙敏锐地察觉到,老先生眼睛里分明透出一种与平日不同的冷峻目光,眉宇间似乎还凝结着一股杀气。
“您忙,我就不打扰了。”唐元龙接过家兵递到手里的凉茶,喝了一口,他知趣地站起来,“我今天来,是来向您告别的。”
“你要到哪里去?”彭老先生问。
“我想回趟景纳看看孩子。”
“那好那好,你给我留下你的联系地址和方式吧。”彭老先生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纹,“以后有空,把我干女儿和孩子们带过来看看。”
“好吧。”唐元龙留下了他的联系地址和方式后,就离开了彭老先生的住地。
不久唐元龙就得到消息,就在11月12日,彭家声进攻了果敢。在大兵压境的情形下,杨氏兄弟被迫逃离果敢地区。“果敢王”彭家声重新控制了果敢。而缅政府军则趁机控制了老街至清水河42公里几乎所有的军事制高点。同年12月,缅政府、彭家声、果敢三方成立了“果敢临时政府”。政府军基本都驻扎在山上,彭家声的部队占据着关口和中缅边界,双方各自拥有一套行政管理系统。
1998年10月,唐元龙接连在内地生了几场病,其中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段时间,他不断从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缅甸掸帮地区的新闻,特别是不少关于“第
一特区”军政委员会主席彭家声的报道。这时他们已在成都租房定居,小孩也在成都上学。从病床上起来后,他还在吸着氧气时,就在思索一件事。他想起几年前对彭家声的承诺,二来病后初癒他也想外出散散心,思索再三,他决定带着夫人周福安到果敢“第一特区”去,去拜见夫人的干爹。
几经辗转,他夫妻从中缅边境南伞口岸过境,来到了果敢老街找到了彭家声。重新夺回“第一特区”领导权的彭家声见到他们显得很高兴,在果敢老街的住宅里热情地接见了唐元龙夫妻,并给他的干女儿取名叫“彭麟凤”。一年后,他又将在老街修建的一座城,以他干女儿的名字命名为“凤麟城”。
唐元龙和夫人在老街彭家声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们和彭家声的家人都慢慢熟识起来,真的好像成了一家人,大家相处十分和谐友好。
在这段时间里,唐元龙在果敢老街和彭家声家里,见到了整个缅甸掸帮许多著名的头面人物。这些人物,唐元龙早就从电视、报纸上见过他们,人们对他们早就耳熟能详。有人说他们是毒枭,有人说他们是枭雄;有人说他们是混世魔王,也有人说他们是风云人物。
“其实,你除了人家欠你的那些货款,还有一笔马上就可以变现的财富。”采访中,笔者和他开玩笑道。
“你说的这个事我明白,我认识的很多名人都给我建议过。”唐元龙很敏锐,“你恐怕说的是,把我所知道的毒枭们的内幕都披露出来吧……”
“是啊,把你这些年所认识、接触和了解的这些人物过程真实记录下来,就是一本畅销书。这本书,完全可以帮助你脱贫解困。这些真实的内幕,绝对比那些在缅甸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尔后胡编乱造出来的书精彩!你的这些宝贵的经历,是那些所谓的记者和作家们永远无法拥有的财富呀!”
“你说的没有错,我看过几本写缅甸金三角的书,也看过不少关于金三角的报道,其中不少是一知半解哗众取宠,还有的是东拼西凑胡编乱造,没有触及到金三角地区的本质和核心问题。”唐元龙认真说道。停了停,他又尴尬地苦笑了一下,“唉,我要是有写书那样的本事,后来就不会做出那些像傻儿才能做出的事了!……”
辛酸的往事又让他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十二、一个火急的境外电话
2002年5月,已在贵州望谟地区考察近两年急欲拿十万亩退耕还林种核桃的唐元龙,于贵州赶回四川简阳办营业执照和相关手续,县林业局的领导听说他的情况后,愿意私人都出资让他承包当地的三岔湖数万亩退耕还林山地并顺带办鸵鸟孔雀基地,他突然接到缅甸果敢彭家声一个火急的电话!
“元龙,你们夫妻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彭家声在电话中焦急地对唐元龙讲道。
“我在正贵州望馍地区考察完,准备在这里承包10万亩退耕还林的荒山种植果树。”唐元龙停了一下说道,“我都跟当地县委和政府领导已两年了,最近几天就要去贵州和他们签订合同,成都还搞三岔湖,需办点事挣点管几十年的财产,暂时还走不开呀!否则错过千年难遇这国家出钱给我值财产挣几个钱的机遇”
“不,无论如何,你们要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彭家声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在电话里说道,“我有要紧的事同你们商量!”
“彭老师,您看,我能不能缓段时间再过去呀?”
“不行不行,你们必须马上过来,我这里事情很急!”
“这……”唐元龙犹豫了一阵,只好说道,“那好吧,来你那我再回贵州和四川吧。”
第二天,唐元龙夫妇丢下手里的事,急急忙忙就往中缅边境赶去。
一路颠簸,唐元龙夫妻来到中缅边境的南伞镇,在去办出境通行证时,镇上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在这弹丸之地的南伞镇上,气氛肃穆,重要的路口都戒备森严。经过打听,唐元龙才得知,近期以来,国际刑警和中国警方,在国际上和中国内地连续破获的十几起贩毒大案,都牵涉到彭氏家族。国际刑警组织在中国政府和缅甸政府支持下,在中缅边境和缅甸政府控制区域已布下天罗地网,正名码实价的悬赏缉捕彭家声、彭家富、彭大顺等彭氏家族及其他几十个人来——看来,彭家声在这个时候心急火燎召唤唐元龙夫妻到他那里去,显然和这件事有着重要关联。
“元龙,在政治上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边境封锁很严,幸好唐元龙夫妇在镇上很熟,他们通过南伞镇张学良书记、边防派出所王平指导员才办好边境通行证。出了境,来到彭家声家里,一见面,彭家声就连声对唐元龙说道。几年不见,唐元龙见彭家声除了明显的苍老外,更憔悴了许多。
看来,彭家声已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目前险恶的处境。这种处境,完全不同于以往果敢地区派系之间的倾轧和斗争。这回,他是在和代表正义与强大的联合国刑警组织、中国政府等较量。弄不好,不但连他整个彭氏家族会全军覆没,而且只要自己被抓,就必将被送上法庭,就将被终生监禁甚至要掉脑袋——让他记忆犹新的是,1994年,大毒枭杨茂贤在潜入中国临沧地区贩毒时被公安机关抓获,同年由临沧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将其判处死刑。杨氏兄弟先是宣称要给中国政府出多少多少钱,想赎回杨茂贤的命,中国方面不为所动。杨氏兄弟于是叫嚣要武力报复,杨茂贤的儿子甚至还狂妄地把一尊钢炮,架到了相邻的中国南伞口岸海关前,以示威胁。但中国方面丝毫不畏杨氏弟兄威胁,迅速调集部队,严查封关,这使得果敢的主要经济来源断绝(无论是日常消费还是商贸都是靠中国),一下导致果敢民心倒向中国。最终,杨茂贤还是如期被执行了死刑。
“我一个中国小老百姓,怎么帮你呢?”唐元龙看着彭家声焦急的样子,他也很着急。沉吟了半天,他才鼓起勇气对彭家声说道,“我倒有个想法,只是……”
“你从内地过来,对两边的情况都很了解,有什么好的办法就说呀!”彭家声催促着。
“要想平息国际组织的行动,只能造出更大的舆论,争取首先在政治上得分才行。”唐元龙字斟句酌地对彭家声说道。
“你把你的想法谈得具体一点。”彭家声眼睛紧紧盯着唐元龙。
“我在想,‘第四特区’林主席禁种鸦片、发展经济的经验,我认为很值得您借鉴——他们的行动,如今不是已经得到联合国和中国政府、缅甸政府的肯定和支持么!”唐元龙思忖着进一步说道,“你如果现在能够比林主席更进一步,干脆公开向世界宣布,从现在起,在你领导的特区从此铲除罂粟,禁绝种植鸦片,以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并承诺严厉打击制毒贩毒的行为,我想事情肯定就会有转机。”
“公开宣布禁绝种植鸦片,以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承诺严厉打击制毒贩毒行为……”
彭家声思忖了一阵,眼睛依然冷冷盯住唐元龙,尔后他才缓缓地说道,“光在口头上宣布,事情就会有转机么?”
“不,想要他们相信,您得从现在开始,就把您的承诺付诸于行动,雷厉风行地就在你的特区铲除罂粟,种植经济作物。然后,像林主席他们一样,让联合国和中国政府、缅甸政府的官员们都来考察,眼见就为实呀!”
“这个、这个……”彭家声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阴沉着脸半天没再说话。
“我从那边过来,听到了许多传闻……”唐元龙沉默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接着说道,“这个时候,如果您这时再犹豫不决,形势对您很不利啊!”
“其实,你谈的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并已经开始着手在做,所以专门把你们叫来。”彭家声突然转过身来,“走,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
彭家声把唐元龙夫妻带出门,来到沿公路的后山上,指着几亩果树苗说道:“这就是我们前不久花10万元栽种的七八千棵梨树。”
“这梨树苗多少钱一棵?”唐元龙问。
“每棵10元。”
“这苗质地不好,按我们内行人看,都是些‘老姜苗’,只能报废做柴火。”唐元龙仔细查看了树苗,对彭家声说道,“这些苗栽种下去,很难产生经济效益。而且,价钱也贵了些……”
“正是因为你是内行,所以匆匆忙忙把你们叫过来,你们一定要在政治上帮我!”彭家声皱着眉头又思索了一下,一字一句说道,“刚才你说了,宣布禁毒只有承诺付诸于行动,雷厉风行地在特区铲除罂粟,种植经济作物——既然只能这样,那我就马上就发表禁毒声明,下令先铲除公路沿线的鸦片;你呢,马上帮我从内地运来果苗,先在显眼的地方把树苗摆起来再说!”
“彭老师,不瞒您说……”唐元龙闻言又喜又忧。他喜的是,终于说服彭家声宣布禁毒并采取相应行动;忧的是,看来彭家声把他叫来,就是要拉他来一起做这件事情。犹豫了一下,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彭老师,不瞒您说,打洛农场的300亩西瓜和椒子地被冰雹毁了,几十亩缅桂花又连续遭了暴雨和霜冻,已经弄得血本无归。目前,农场要运作下去已很困难,所以才在贵州望馍地区承包荒山,利用国家的千年难遇的优惠政策栽种果树挣点钱挣十多万亩财产。”
“你的困难我理解。”彭家声依然冷冷看着他,不容争议地摆了摆手,像命令他的下属一样,“你马上想办法从内地把果树苗运过来,先干起来再说!”
“彭老师,这个……”
“至于价钱嘛,我们不会亏待你,各类果苗,只要是摆在我果敢土地上了,我们特区政府平均按每棵3元跟你结算。”
“目前,我经济上的确很困难。何况,我与贵州望馍地区马上就要签订承包10万亩荒山种植果树的协议。中国的退耕还林这项工作,是国家拿钱的无偿项目。在这里的项目要启动,首先就需要资金……”
“我相信你有办法解决。”在彭家声眼中,似乎唐元龙就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翁,是在和他装穷叫苦,似乎弄点果苗对唐元龙来说,无非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元龙,贵州和四川那边的事你先放一放。我既然叫你来帮我,就不会叫你吃亏。你放心,我好歹还是特区的主席,我说了,不会亏待你的。”
“这……”唐元龙口被封住了,他嗫嚅着说道,“让我考虑考虑吧……”
十三、难眠的“绿色山庄”之夜
一弯月牙游移在异国朦胧的夜空,山庄周围不知名的蛩儿在此起彼伏唧唧鸣叫。连日的奔波,夫人早已疲惫地进入了梦乡,而唐元龙心里像塞了一团乱草,堵得很慌,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纠缠着他,缠得他喘不过气。
“你两夫妻就住在这里。”吃过晚饭,彭家声把他们带到离老街几公里远一个叫“绿色山庄”的地方。来到这里,他指着夕阳映照下的山庄对唐元龙夫妻说道,“你们看,这里怎么样呀?”
“不错。”唐元龙看着偌大的一个山庄,点头赞许道。
“这山庄和两百多亩就赠送你夫妻俩了。”彭家声大度地对他们说道,“你们安下心来,就把这里作为你们运输、培育果苗的基地,好好就在这里帮我吧!”
“这、这……”唐元龙闻言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年前你们来果敢,我就给你们说过,叫你们到这里来办农场。在这里办农场,有我的支持,你们肯定比在内地更能赚到钱。”
“这个问题过去我也认真考虑过。”唐元龙压抑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您恐怕还不知道,1998年长江发大水以后,内地目前都在搞退耕还林,实行了很优惠的政策……”唐元龙借题发挥,本意还是想推脱这件事。过去彭家声叫他到果敢来办农场,小小的果敢能用多少苗木,又卖不去缅内地,更运不回中国,最担心的更是这里政局不稳,缅甸军人占据着各要点,随时局势都会发生混乱。
“内地政策再优惠,毕竟有限。”彭家声又环指着山庄周围两三百亩、杂草丛生的一大片土地说道,“将来你们能在这里发展,这些土地都是我私人的,这山庄和土地就赠送你们安家,你们随便使用就是了。这样,你们既能为特区提供果苗,又能赚到大笔的钱。”
“这一两年,我们已经考察了四川简阳的三岔湖地区、贵州的望馍地区……”唐元龙犹豫了一下,接着刚才的话题又说道,“这些地方的政府很欢迎我们这种专业的企业家去……”
“好,你不要再多说了。”彭家声止住唐元龙的话,又有点不高兴起来,“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办农场,下一步再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真心帮助我。当前最要紧的是,我马上发表禁毒声明,立即命令在公路沿线铲除罂粟;你抓紧和内地联系,先把果树苗运过来,价钱是低了点,关键是政治上帮了我的忙。你们把果苗摆在我的地盘上按数付款,我组织人在公路沿线显眼的地方先种起来再说!”
天慢慢黑了下来。唐元龙躺在床上,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这件事实在太大了,该何去何从啊!
经过近两年的考查,他已和贵州望馍地区很多部门很亲近,选定了在那里承包10万亩荒山种植核桃。按照当地政府规划,在南盘江下游修电站建大坝后,在他承包的山林中,将出现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在这“热带亚热带河谷地区”,他将来不但可以利用那里得天独厚的政策和地理优势,从事经济作物种植,而且还可以开发旅游。在那里,发展的前景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但,如果答应彭家声的要求,在这里帮助他运送大批果树苗,就将失掉这百年难逢的机遇!
其次,从今天与彭家声交谈的情况看,而今他要求帮他购运果苗、培植果树,在自己目前资金很困难的情况下,就必须东挪西借替他垫资,而且垫资的额度还不小,到哪里去筹措这笔钱呢?那么,让彭家声先付他一笔启动资金吧!可唐元龙思来想去,似乎又开不了口。原因是他那年两夫妻来到果敢,彭家声不但那么热情周到地接待了他们,而且又建了个“凤麟城”,今天还大度地说“绿色山庄”归他们,人家从来就没和他们见外。还有,他和彭家声除了是忘年交的朋友,名义上还是亲戚,在人家危难之时,事情还没做一点,就开口要钱,似乎显得太不仁义太不仗义。
但,虽说彭家声口头上答应每棵树苗给自己3块钱,但在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地区,是没有什么游戏规则可言的,投资的风险显而易见。哪怕彭家声就是和他签订正规的合同,说白了其实也只是一纸文书而已!到头来如果这里政局发生动乱,政权发生更迭,或是彭家声翻脸不认账,那就是哭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事啊!
还有,如果自己在这里帮助彭家声,那4个年幼的孩子将继续留在内地。孩子小了无人照料,他们的学习、生活怎么办?大的两个小孩正是升中学的关键学习时期,没有大人督促照管,学习成绩下降了或品行学坏了怎么办?
冥思苦想之中,他又记起了几年前“第四特区”赵昆明老人对他说的几句话:“你说以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虽然烟农的生存问题得到解决,但这依然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出头的椽子先烂,谁要单打独斗,就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风口浪尖,背后就会有人打你的黑枪!”是呀,自己如今出头帮助彭家声,就是一只出头鸟呀!别人奈何不了彭家声,可对你一个搞种植的无名之辈,对付你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呀!枪打出头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啊!
十四、孤注一掷的冒险决定
唐元龙再也睡不着了,他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推门走到了外边来。在这叫住“绿色山庄“的地方,其实四周都是沙地荒山,静夜里已没有一星灯火。走出门来,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叫,更令他心烦意躁。那弯黯淡的残月,已游移到了远处黛色的山岚,几颗若明若暗的星星,点缀在这异国的天幕,仿佛都在挤眉弄眼地嘲笑着平时自信自傲、而今却优柔寡断的他。良久,他又点燃一支烟,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那么,回去向国家有关部门汇报吧!如果能让政府运来大批果苗在这里种植,花小钱办大事,促使“果敢之王”彭家声为了自救,而带头向世界宣布不种毒品而改种经济作物,这样一来,不但能有效解决这里百年鸦片种植的问题,而且就不再用开枪打炮这样流血的方式解决禁毒问题,并且还可以带动整个金三角地区禁毒运动,显而易见,这是件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不不不,这样也不行。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你回国该向哪级政府哪个部门汇报呢?就是汇报了,人家能相信你说的话么?即使政府部门相信你的话,层层汇报上去,层层调查下来,再层层批转,按国内有的部门工作效率,可能要等上一万年吧。那样一来,黄花菜都凉了!
一阵凉风吹来。唐元龙心烦意乱地又点燃一支烟。莫名其妙,不知怎么的,他蓦然想起小时候读书读到的一个故事来:这个故事大概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当时宋国的一个牛贩子赶着一群牛到外地去贩卖,在边境上突然遇到了来偷袭他国家的别国军队。这个牛贩子为了他国家的安全和利益,灵机一动,冒充宋国的使者,说是奉大王之命,到边境来迎接路过自己国家的军队,同时把自己的牛群作为慰问品全部献给了来袭的军队。来袭的军队首领闻听宋国早有准备,便主动将军队撤了去,从而避免了一场流血的战争——是呀,一个卑微渺小的牛贩子,为了自己的国家免遭覆灭、人民免遭涂炭,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牺牲自己的利益。而自己作为一个中国公民,为什么要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不能做出一举多得的益事呢?更利人类社会呀!
还有,在果敢地区,种植鸦片制售毒品已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唐元龙想,就是抓捕了彭氏家族所有的人,肯定将来还有李氏、何氏等等种植贩卖毒品的家族会滋长起来,说不定更会变本加厉,比彭氏家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哩!现在不管无论如何,彭家声已在强大的政治攻势和国际法律威慑面前,不管出于何种动机,他毕竟愿意公开宣布在他的地盘上禁绝毒品,以经济作物替代罂粟种植,并愿意接受国际社会的监督和检查,这位历来以强悍著称的“果敢之王”能做到这些,已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了呀!
唐元龙这样一想,心胸似乎开阔起来。这一夜,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在呛人的烟雾中,他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他又想起了为收复失地,在风波亭殉难的民族英雄岳飞;想起为了民族利益,全然不顾身家性命的禁毒英雄林则徐;想起不畏强暴,为国争光争气的中华义士霍元甲……
还有,江湖上讲的就是“义气”二字。他想,即使就是黑社会的人,也不会恩将仇报过河拆桥,和他这个从事小本经营的人赖账,把他连本钱也吃掉了吧!自己而今若是帮了危难之中的彭家声,想来他将来不会言而无信、以怨报德吧——毕竟他还是特区政府的军政主席,是在全世界都有影响的人物啊!要说经济实力,数千万乃至数个亿的钱对彭家声来说,那是九牛一毛哩!
“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不知为什么,唐元龙突然想起不知从哪本书上读到的这句话来。
罢罢罢,冒风险就冒风险吧!如果在这里不能赚到钱,不能收回投资,但只要能够应付工人的工钱、收回自己的成本就行了——不管无论如何,作为一个中国公民,冒险去做这件事,说小点算是行善积德,说大点也是为国家为人类社会尽了点责任和义务吧!
唐元龙经过一夜的思考,决定冒险孤注一掷。
远处传来几声鸡啼,晨醒的鸟儿已在树丛中唧唧鸣叫——天就要亮了。想到这里,唐元龙长长地吐了口气,他大步走进屋里,叫醒了沉睡中的夫人,和她低声商量起留在这里的种种细节来。
十五、险象环生的千里抢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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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报告文学专题报道:一个中国公民在金三角的禁毒遭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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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况
舒德骑,重庆江津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国内外报刊发表作品300余万字。出版有长篇报告文学《惊涛拍岸——中国船舶工业进军世界纪实》、《鹰击长空——歼10总设计师宋文骢的传奇人生》、《深海丰碑——中国导弹核潜艇之谜》、长篇历史小说《联圣钟云舫》、散文集《一路走来》、纪实文学集《沧海横流》等。现供职于成都中国兵器工业第209研究所。
址:成都人民南路四段七号
邮 编:61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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