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一个我们班的女孩,我们是高中,她前几天陪我老婆和同事看电影拉手了。但是我没拉手,怕尴尬,我开玩笑的和她说

我喜欢一个我们班的女孩,我们是高中,她前几天陪我看电影了。但是我没拉手,怕尴尬,我开玩笑的和她说-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前几天晚上答应陪我去看电影了,我们在...
我喜欢一个我们班的女孩,我们是高中,她前几天陪我看电影了。但是我没拉手,怕尴尬,我开玩笑的和她说
我喜欢一个我们班的女孩,我们是高中,她前几天陪我看电影了。但是我没拉手,怕尴尬,我开玩笑的和她说
喜欢一个我们班的女孩,我们是高中,她前几天陪我看电影了?平时都是我主动约她出去玩,聊QQ也是一样。我有戏吗。但是我没拉手,怕尴尬,我开玩笑的和她说你得请我单独吃饭看电影她也答应了一开始她说要带她姐姐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吃饭,然后我说会很尴尬然后她就笑了就答应了单独请我吃饭看电影了。帮我分析一下她说带她姐是什么意思
带她姐姐意思是让她姐考验考验你。应该有戏
很有戏 一是她可能不太好意思所以带姐姐陪她 在一个就是想让姐姐把把关 所以你努力做好该做的 珍惜眼前会成功的 提前祝福你
有的,她要带她姐姐应该只是想让她姐看看你这人怎么样。
一般女生刚开始跟男生约会都会闲尴尬无聊然后带上闺蜜的
嗯,她已经把你当朋友了
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晚上陪我去看电影了,但是我没拉手,怕尴尬,我现在追她有戏吗?希望大不大?平时都我主:
有戏 下次再约出来进行肢体升级 可以去一个你熟悉的环境吃饭我喜欢的女孩昨晚陪我去看电影了,但是我都不敢拉手或摸头怕尴尬,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慢慢喜欢我?:
都愿意和你一起看电影了,肯定有戏啊!她应该是希望你主动一点。。。加油吧,有戏!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前几天晚上答应陪我去看电影了,我们在路上也是有说有笑的,但是我不敢拉手因为没表白:
女生是不会在不喜欢的男生身上浪费时间的,所以有戏,没有贸然拉手很好,回加分。女生会觉得你很尊重她并且...推荐这篇日记的豆列
&&&&&&&&&&&&我是爱你的--品《开到荼靡花事了》有感 + 原文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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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信,我要见你
  “谁在爱我,我在爱着谁?谁在等我,我在等着谁?”饶小舒照例哼着歌,把一首《谁》唱得跟谁谁谁一样的破碎。
  任老爷子出院后,苏紫便又有各种借口和理由不去任家。但这一次,不知怎的,竟有点小小的失落,绵长而又微小。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拒绝什么,于是更贪恋寝室里的一室安稳,听着破碎的谁谁谁,竟也入了神。谁?谁?谁?到底是谁?
  饶小舒满是肥皂泡的手在苏紫面前晃了几下,“喂,回-神-了!”
  “干嘛?”苏紫回过神,才发现盆子里水早就满了,哗啦哗啦往外流。
  “小妮子思春了吧?”饶小舒跟见了新大陆一样,八卦指数爆棚。
  “是不是谈了恋爱的人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谈上啊?”苏紫一手打掉她伸过来的手,戏谑地说。
  “那可不是,那句老话怎么说来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饶小舒很赞同苏紫的理论。
  苏紫一笑,“我又没什么暗恋三年的男生,再说我也没有去江边喝西北风的嗜好。”
  饶小舒丝毫不介意苏紫的调侃,再接再厉:“我晚上跟莫俊说,他们寝室清一色的高才生,任你挑。咱们寝室就你一个人在唱单身情歌了,你忍心拖姐妹们的后退吗?”
  “行啊,把你家莫俊让给我不就得了。”
  “非卖品,概不外借。”饶小舒一边说手还一直比划着NO。
  苏紫被她的动作逗乐了,忍不住往她头上敲了一记。“那不就结了。”
  “话说回来,苏紫啊,大一都要过完了,你就真没看上眼的吗?据我偷偷观察,就我们班为数寥寥的十一个男生里,最少有三个对你感兴趣。”
  “不是真的吧?我怎么不知道。”苏紫洗着衣服,说话的语气配合着饶小舒的夸张。
  “哎呀,平时看你挺精明的,一副撒都懂的样子,枉我把你视为自己的精神偶像,你怎么连这点眼力儿都没有啊?”饶小舒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不好意思,你的精神偶像让你人生幻灭了。”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班长算一个,付海涛算一个,还有姜凯算一个。你选一个吧。”
  “班长我认识,付海涛是哪个?那个姜什么,我怎么没印象?”
  饶小舒简直要被苏紫打败了,抓狂地叫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仍然没有放弃对后进学生爱情盲童苏紫同学的循循善诱。
  “班长就是那个上次野炊活动的时候,帮你拣柴火的那个人。付海涛就是全班男生里最帅最斯文的那一个,据其他寝室的女生说他好象对你很有好感。至于姜凯,我的天,我们系的大才子,你居然跟我说你没印象。他演讲的时候,你不知道?迎新晚会的舞台剧就是他写的,难道你不知道当初是他要求叫你出演女主角,是你死活不答应而已。”
  “哦,是吗?关我什么事。”
  饶小舒仰天长叹:“李蔓,快出来。我受不了!我们寝室出了个白痴!”
  苏紫被饶小舒逗得一阵大笑。笑得快要岔气的时候,才惊觉,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长久以来,她早已习惯把心事藏在很深很深的心底,习惯漠视周围的一切,将自己与环境划出一个安全的距离。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饶小舒或是李蔓,这两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生就这样慢慢浸入她的生活,一点一点瓦解她坚硬的外壳,她学会了不用带着面具对着她们,学会了哭,学会了笑,学会了嬉笑怒骂,渐渐地也学会了七情、六欲。她羡慕,她欣赏,渐渐地从一个旁观者成了身体力行者,她从她们那里获益良多,用现实的人间烟火一点点累积,一点点摧毁曾经的不堪、伤痕,然后一点点去遗忘并不值得记起的过往,沉寂许久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回复着温度,最后发现,原来,血仍未冷。
  ……温暖与邪恶的分界线……
  C城的春天显得特别短,还没到五月,学校里竟有人一身短打,早晚温差大,尤其到了中午,跟炎夏的温度竟没有什么分别。苏紫依旧是长衣长裤,袖口密不透风,中午去食堂那阵,简直就是煎熬。还没走回寝室,浑身就出了一层薄汗,要真到了夏天,该如何是好?渐渐地,手腕上的疤成了苏紫的心事,就好象有些事情你可以忘,却不代表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实在没办法,苏紫在白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只有到了晚上,才去上晚自习。
  五一前夕的一天,苏紫走在回寝室的那条小路上,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转过头一看,竟是乔世伟。
  眼前的乔世伟跟月前见着分明是两个模样。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她看着他,一脸胡渣,两眼通红,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苏紫,看得她一阵发毛。
  “好久不见。”乔世伟的声音暗哑。
  “你喝酒了?”他一说话,苏紫就闻到刺鼻的酒精味。
  “我可以当作你在关心我吗?”他笑了,笑容却透着一丝邪恶。
  “这么晚,你有事吗?”苏紫后退一步。
  “没事就没不能来找你了?”乔世伟察觉到苏紫的退缩,上前一步,靠得更近。
  苏紫觉得危险。往四下一看,周围都是下晚自习的人,心下才一安。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苏紫转身就走。
  乔世伟冲上来,一把抓住苏紫就往怀里带,不由分说地把头低下来,企图寻找苏紫的唇。
  苏紫本能地反抗,一推一攘之间竟被乔世伟抵在了过道旁边的一棵大树旁。“再乱来,我叫人了!”
  “叫啊,你叫啊!我巴不得你叫,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任家的女婿在学校里非礼女学生,让他们全部都知道,她任思薇不是不能受刺激吗?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样啊?她要全疯了才好!……”乔世伟咬牙切齿地说着,表情越发狰狞。
  苏紫完全乱了,脑海里闪过的竟是任之信,他那么凝重地说“我不能让思薇受任何刺激。”一会他又镇定地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苏紫的脑子里全是任之信,怎么办怎么办?她该信哪一句?她大声叫了会怎样?任思薇真的会疯吗?那个叫他放心的人在哪里?谁来告诉她,乔世伟到底想干什么?
  乔世伟见她不作声了,把头抬了起来,只是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减弱。
  “现在我们来好好聊聊,相信你不会拒绝吧?”
  苏紫被定在树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来,告诉我,那天任之信送你回家,你跟他说了什么?”
  苏紫摇头,受不了乔世伟这副走火入魔的表情,他浓浓的酒气就这么喷在她脸上,差点让她窒息。
  “没有?不可能吧?你什么都没说,任之信会把我调走?让我去一个科委的清水衙门当办公室主任?”
  原来如此。
  “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心里有鬼,还怨别人?”
  “我心里有鬼?说的好。说的好。那你告诉我,谁心里没鬼?小丫头片子,我还真没想到,自己竟栽到了你的手里。”
  说着说着,他的头又低了下来,苏紫把头一偏,乔世伟狠狠地钳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下了去。
  苏紫被强烈的酒气刺激,胃一翻,竟吐了出来。
  “啪!”被吐了一身的乔世伟毫不留情一个巴掌就闪了过来。苏紫的胃部一阵痉挛,还没缓过劲来。她又有点想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胃病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乔世伟的手松开了,低着整理自己身上的污秽,苏紫瞅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道往乔世伟踢去,这个时候哪里管得着是不是什么关键部位,踢完了她转身就跑,几百级地台阶,她头也不敢回地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跑回寝室,把门一关。苏紫顺着门身子就软了下去。
  寝室里居然没有人,苏紫这才想起来,今天居然是周末,饶小舒去找莫俊了,李蔓估计正在学校里的某个角落跟她的玫瑰先生亲亲我我。
  苏紫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她颤抖着拿过电话,手指一个一个地按着电话上的数字,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需要她耗费极大的力气。
  “任之信,我要见你。”苏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了。又哑又涩。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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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是你的脸
  有些人用一生的时间去漂泊,寻求停靠的终点。其实由于我们的脆弱,我们根本无法掌握自己漂泊的方向。因为疲倦,行进中吸引我们的是每一处的暖流。
  半个小时后,任之信出现在寝室门口。
  苏紫开了门,无端端地,一阵哭意就漫了上来。
  “我们出去说。”任之信对着带他上来的楼管阿姨说了几句,就搂着苏紫下了楼。
  一路上,她没有开口,眼睛盯着窗外。
  他没开口问,聚精会神地开车。
  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任之信开了车门,走过来牵苏紫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到了住所,他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
  苏紫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抖,任之信用双手覆盖着她的手,手心传递来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暖起来。
  苏紫两眼出神地盯着水杯,眼泪就这么看着看着往水杯里掉,一滴一滴溅开来。
  任之信看得一阵心酸,把手杯放回桌上,忍不住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手在她的背上安慰性地轻拍着。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还穿着居家服,接了她的电话,拿了车钥匙就往学校赶。从城南赶到城北,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二十分钟。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一路上他拨着她寝室里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人接听。于是更加的心慌,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就这么让他的心七上八下起来。
  一路打听过去,才找到她的寝室。开门的一瞬间,任之信的心一阵紧缩。眼前的她,衣衫乱乱的,胸口上还有滩污秽,右边的脸颊上有着清晰的指印。她那么看着他,眼眶看着看着湿润,他再也不敢往下想,她发生了些什么。直觉要带她离开,这般模样,指不准旁人会如何联想。
  靠在胸口的身体一阵一阵地抽搐,他知道她在哭,却没有声音。他知道她想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不敢嚎啕。
  他就这么站着,任由她的眼泪渐渐润湿他的胸膛,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传递抚慰的力量。
  “谢谢,我没事了。”不知过了多久,苏紫从他的怀抱里离开,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意。
  苏紫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还不往做出一个笑容,虽然很牵强。
  任之信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苏紫的手腕。袖口上的纽扣不知道什么脱了,他抓住她的手腕一看,触目惊心的一片青紫。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是谁,除了他还会谁,不是他她又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怒气一点点地累积,他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愤怒,还有心痛。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他撂开她的袖子,检查她的伤势,从手臂到手腕,无不是青的青,紫的紫。
  “乔世伟疯了。”苏紫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
  “不要担心,我不会再让他接近你了。”任之信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沉重无比。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第三次了。有用吗?你们任家的人都是疯子,疯子!他的老婆有病,关我什么事?他心理不平衡,关我什么事?你降他的职,关我什么事?为什么统统都报应到我头上?我招谁惹谁了?你以为我想去吗?你以为我想攀着你们任家求荣华富贵吗?任之信,我不稀罕!不稀罕!我只想这么安安心心的读书,本本分分的做人,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老百姓,我惹不起你们,难道还躲不起吗?求求你们离我远一点,求求你们了!……”苏紫一边哭一边说,到最后终于哭出声来,越来越大声,不可抑制。
  任之信走过去,把哭得瘫软到地上的她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抱着她,一直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的崩溃就莫名地心疼,好象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正如同苏紫,向来习惯隐忍的苏紫也会选择火山般的爆发。
  怀里渐渐没了声音,任之信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苏紫已经睡着了。
  任之信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放到床上,刚要离开,却发现苏紫的手死命地拽着他的衣服,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架势。
  他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把她紊乱的发丝一点一点地理顺,右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上衣的纽扣松开了,露出隐约的伏线。任之信看得腹部一紧,连忙收敛心神。
  怀里的她连在睡梦中也不安分,眉头皱起,一直喃喃呓语,任之信仔细一听,才听得真切:“爸爸,爸爸。”
  听明白,任之信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终归还是孩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紫才觉得四肢百骸都酸痛得要散架了,牵动一下嘴角,右边的脸一阵抽痛。
  照了一下镜子,才吓了一跳。右边的脸肿得跟馒头一样,乔世伟下手可真不留情啊。
  走出卧室,苏紫才发觉房间里没人,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
  “已经替你请好了假,放心在这里休息。如果怕室友担心,就打电话回去报个平安。
  给你买回来的衣服放在衣柜里,冰箱里有吃的。我开完会就回来,不要乱走。
  任之信”
  苏紫看着任之信三个龙飞凤舞的字,竟微微有些出神。
  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后悔自己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丑。她真希望昨天自己是喝醉了才好,今天就有借口说全忘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苏紫才打量起这个房间。这是他的家吗?只是简单的二室一居,没道理那么小;难道是他的别苑?用来金屋藏娇?苏紫看来看去也没有任何女性生活过的痕迹。没想到任市长的蜗居竟如此质朴。
  百无聊赖的苏紫躺在沙发上看书,看着看着竟又睡着了。
  任之信回来后,便看见苏紫躺在沙发上酣睡的模样,手里还捏着一本书。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温暖,在若干年后,他无数次回想起这个片段,它的出现填补了任之信内心某个空虚的角落。就那么一瞬间,这样的画面就击中他的内心,一直沉淀到记忆的深处。
  苏紫听见响动,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任之信笑吟吟地盯着她。她摸了一下嘴角,是干的。心才安了下来。
  “饿了没有?”
  “饿了。”
  “走吧,出去吃。”任之信拿着钥匙准备换鞋。
  “算了,不要了。我这个样子出去,不是给你丢脸吗?人家还以为家庭暴力呢!”话一出口,苏紫才觉得莽撞,顿时住了口。
  任之信似乎没有察觉到苏紫言语间的异样,停止了换鞋的动作。
  “那吃什么?”
  “冰箱里有什么做什么吗?刚才想弄来着,结果睡着了。”说着苏紫就往厨房走。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青椒肉丝,野山椒土豆丝,糖醋藕片,紫菜蛋花汤,三菜一汤,有模有样。
  “我还不知道苏大小姐竟有一手好厨艺。”任之信尝了一口肉丝,眼神一亮,赞美也是真心实意的。
  “那是当然。”苏紫一点也不谦虚。这手厨艺全靠曾祖父啊。这个前清遗老口味出奇地挑剔,也不管有没有条件,他认准了每日至少四菜一汤的规格,有荤有素,还不能带重样儿的。苏紫从小耳濡目染,母亲忙不过来的时候,便是她赶鸭子上架了,操练了几年自然也像模像样了。
  “这年头会做饭的女生越来越少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贤妻良母的范儿。”
  “呵呵,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出奇地融洽。谁也没有开口提昨晚的事,可如若不是经过昨晚,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像一对平常的男女。谁会知道,按辈分,苏紫该叫他信叔叔,而不是这么没大没小地说,你,你,你;按常理,她是他的晚辈,可他却这么放任自己,开着这些平常男女才开的玩笑,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早已翻天覆地。
  “躺着别动。”任之信拿着冰块,往苏紫肿的那边脸上轻敷。苏紫被冻得浑身一哆嗦,往边上一缩。
  他的脸离她那么近,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轮廓。眉目清疏,从脸颊到下巴的线条却异常的刚毅,苏紫出神地看着:这样的轮廓,应该用B2的笔来勾勒,他脸上的皮肤并不平坦,有风霜的痕迹,犹如蜿蜒的海岸线。苏紫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冰块在脸上的触觉越来越迟缓,从一开始的刺痛到没有知觉,如今竟觉得脸烧得厉害,火烧般的感觉好象蔓延到了耳根。
  “怎么了?”任之信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有,我自己来就好了。”她转过头,接过任之信手上的冰块,深深吸一口气,想甩掉刚才异样的情绪。
  任之信看着她,没有说什么,径直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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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时光是空旷的海洋,我们像鱼一样,虽然有相同的方向,却始终无法靠近。
  第二天,苏紫便回了学校。照例是饶小舒的小惊小怪和李蔓的询问,随便扯了理由搪塞过去。
  苏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才有余力回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那一天晚上,她睡在卧室,任之信在书房。
  苏紫躺在床上,被子,枕头,甚至床单传来的都是一股她从未熟悉的味道,有些干燥,隐约又有洗衣粉的清香,但渐渐地,还有一股味道压过之前所闻,慢慢地犹如空气吸进肺里,苏紫觉得陌生,是否往日的若干的夜晚,他也如她一样,在这张床上辗转?
  念头乍起,脸犹如火烧般乍红。她努力抛开这个认知,跌跌撞撞进入梦乡。
  那一晚,她做一个奇怪的梦。
  一个小女孩坐在台阶上,残阳如血,她抬头看着落日,那么一点一点沉下去,四周的景色就这么慢慢融进黑暗。她坐在家门口,钥匙丢了,她回不了家。旁边一排的小楼房里传来了晚饭的香味,她努力吸了几口,又觉得不饿。
  她拿出书包里的作业,就着大门前一盏昏黄的灯,把作业放在膝盖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
  到底比不上平整的桌面,写出来的拼音跟蚯蚓一样扭曲。她摇了摇头,撕去一页,继续埋头看书。
  低垂的视线出现了一双男式的皮鞋,小女孩兴奋地抬头:“爸爸!”
  顺着视线往上,出现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眉目清疏,从脸颊到下巴的线条却异常的刚毅,他脸上的皮肤并不平坦,有风霜的痕迹,犹如蜿蜒的海岸线。
  “任之信!”小女孩站了起来。
  这位男子弯身抱着她,“乖,小苏紫,咱们回家!”
  梦到这里嘎然而止。苏紫在迷迷蒙蒙之间,额头传来奇异的触感。仿佛是有一片柔软而带着炽热温度的羽毛轻轻落在了额头上,然后又被风吹走了。
  她没有睁开眼,但却完全醒了。
  接着,她听见黑暗中的传来响动,有人为她轻轻捻好了被子。然后开门,而后关门的声音。
  苏紫睁开眼,窗外的月华透过窗帘隐隐射进房间。她知道,在上一刻,房间里还有另外一种呼吸,刚才停留在额头上短暂的温度并不是幻觉。
  第二天清晨,苏紫说要走,任之信也没有挽留。回到寝室,苏紫才想起那一夜诡异的梦,她知道弗洛伊德,却不明白是怎样的潜意识才会有这么一个奇突的梦境。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苏紫才发现,一个天生残疾的人爱他的拐杖,甚于爱自己缺失的那条腿。
  接下来的几天,苏紫仿佛生活在真空。没有人打电话找他,乔世伟犹如鬼魅般出现而后消失,甚至任之信也没有传来任何只字片语。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所有的人都若无其事,只有她,只有她还在寝室里发呆,看书,睡觉,心神恍惚。
  身上的淤青褪了色,手臂上还有隐约的一团灰紫,脸上也看不出大碍,连苏紫看着镜子,对自己笑了:“时间真是一副霸道的良药。”
  又过了一个星期,苏紫接到电话:“我在校门口等你。”她放下电话,还来不及换衣服,就冲出去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才渐渐慢下了脚步。她觉得自己的兴奋来得没有原由,正如她并不知道电话的那个人所为何事就那么兴冲冲地跑下来,下了五楼,跑过了几百级台阶,再经过体育中心、图书馆,快到那一公里的长廊时,苏紫才缓下了脚步。她为自己这种急不可待的情绪感到陌生和惶恐,甚至还有点羞耻。
  还有两百米的时候,苏紫看见有辆大赤赤地停在校门口,因为学校临着街道,一般学校门口是不允许停车的。苏紫赶上去了几步,还没走到车前,任之信就从车里下来了。
  “刚刚从日本回来。才下飞机。”语气里还有疲惫。
  接着他便拿出一个小纸袋。
  “碰巧看见了,觉得挺适合你。”苏紫不知道是什么礼物,只是直觉地一缩手并没有接。
  “把手腕遮上,天气热了,老穿长袖不好。”
  一顿,纸袋已经在她手上了。接着他便坐上车走了。
  等苏紫抬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车的背影,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他的眉目。
  走回去的路上,苏紫打开纸袋,里面用一个小的丝绒包装着一条链子。
  玫瑰色的水晶,又一个个由大到小的蜗牛串起来,苏紫一看,心也被这水晶的颜色映衬地亮了起来。
  她回味着他刚才的话:“把手腕遮上,天气热了,老穿长袖不好。”
  原来他看见了。但却他没有问,甚至提都未提,却在若干天之后送她一条链子。
  苏紫觉得胸膛有股巨大的喜悦犹如小时候喝过的一种叫滴滴乐的饮料,明明只是一杯平白无奇的白开水,里面却有一颗颗神奇的小颗粒,一口一口咬下去,都是一股沁人的甜。此时,仿佛所有的小颗粒都在胸膛里爆炸,炸得连整杯开水都染上了沁人的甜。
  “挖,好漂亮啊!”向来眼尖的李蔓自然没有放过突然出现在苏紫手腕上的那条手链。
  饶小舒更是立马冲过来,抬起苏紫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那道疤在离手腕三厘米处,逢了7针,在此前将近三年的时间里,苏紫将这道疤视为生命的耻辱和最不可言说的隐痛。她从来不敢将这道疤痕视人。在朝夕相处的大学生活里,她知道饶小舒和李蔓看见了这道疤。她也清楚在一个19岁的女孩子的手腕上发现这道疤痕会让人产生什么样的联想,她从不解释。只是习惯于穿长袖的衣服,将这道疤掩藏在人后。
  回来的路上,她带上了手链。如果不留心,手链恰好能遮住,可一旦被人翻过来打量,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欲盖弥彰。
  可这时,她就那么淡然地伸出手,任饶小舒放肆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腕,不管她的目光纠结在手链上还是疤痕上,苏紫觉得已经无所畏惧了。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好象一个长期蜗居于黑暗中的一个人,她终年不见阳光,于是无法得知自己周遭的环境,在黑暗中,听觉与触觉被无限放大,而想象也不可抑制地蔓延。她只得双手环抱,去抵挡不能预测的一切,包括周围的环境。她习惯用一种防御的姿态在黑暗中生活,远出一个巨大的阴影是她的敌人,偶尔发出簌簌的声音也是她的敌人,她甚至放弃了探索,靠已知去抵抗未知。可某一日,阳光突然降临,她陡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原来自己竟身在一个无比温暖的房间,曾经那个让她感到恐惧与威胁的巨大阴影只是不远处的沙发,而簌簌的声音竟是茶几上的一盆盆栽。而她呢,却发现自己以前以为安全的角落,旁边竟是垃圾筐,却是这间房间最阴暗的角落。
  觉得曾经的无谓,便有了如今的无畏。
  饶小舒打量了一会,赞叹几声便就算了。她与李蔓已经习惯了苏紫的沉默与神秘。她不想说的,你问她也不会说,好奇心在一年多的相处中消泯殆尽,知趣地维持着礼貌,纵使心中有小女儿般的若干问号,甩一甩头就掉了。总的来说,苏紫是个好寝友,犯不着为别人的隐私拉破脸皮。
  没有苏紫的八卦,可并不妨碍其他八卦的滋生。没过几天,一段师生恋的传奇便在各大女生寝室流传,由于传奇的女主角恰好跟苏紫一个班,连孤陋寡闻的苏紫也有幸亲眼目睹了这段传奇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章。
  唐洁,苏紫班上的文艺委员,连挑剔的李蔓看着她,也不得不说:“她要是出生在唐朝,估计就没杨玉环什么事儿了。”与李蔓咄咄逼人的美不同,她皮肤白皙得不像真人,不知道是C城的山水特别养人,还是什么原因,像婴儿般的肌肤即使在太阳下暴晒居然也无损分毫。跟她要好的女生跟她讨教护肤秘籍,唐洁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有冷水洗脸,不知道算不算秘诀?”后来饶小舒听说唐洁每天都到楼下小卖部买一个牌子的酸奶,她跟着效仿,结果过了一个月,皮肤没见好,倒是肠胃功能更好了。
  就这么看似冰雕玉琢的一个主儿,偏偏还颇有才气,迎新晚会上弹的那曲古筝,让全场听得凝神屏气,时不时地还要在院刊上发表点小诗歌和小说,除了专业英语差点,说的上是才貌双全。
  而她暗恋的对象竟还是教他们专业英语的老师王可斐。
  王可斐在一帮老教授老学究的陪衬下,算得上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学校外事办主任,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说是年轻也是相对而言,比方说跟唐洁比起来,他整整大了她16岁。
  这出故事如果没有发生课堂上的那一幕,或许只称得上一段少女暗恋的插曲,又或者成为唐洁版的《窗外》,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
  苏紫还记得那一天上专业英语,他们跟另外两个班一起上,偌大的阶梯教教室坐了几百号人,还不包括那些赶过来旁听的,王老师讲课生动是出了名的,大家都想一睹风采。
  临下课十五分钟,自由提问时间。这个时候唐洁突然站起来,递了张纸条放在讲台上,然后又施施然回到了座位。
  王可斐不经意地拿起来,就着麦克风念了出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快要念完的时候,才惊觉不对,赶忙收了口。可他的神情早就落在众人眼里,由吃惊到困惑,由困惑到尴尬,最后竟脸腾地就红了,一直烧到耳根。匆忙地说了一声下课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台下跟炸开了锅似的。饶小舒在旁边怯怯地问了句:“啥意思?”
  苏紫不紧不慢地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接下来还有几句,要不要背给你听?”
  饶小舒作思索状:“是情诗吗?”
  苏紫没回答,转头看了眼斜后面的唐洁,她依旧坐在座位上,任凭众人打量和好奇的眼光犹如X射线一样地肆无忌惮,她那么安然地坐着,苏紫甚至觉得她的嘴角分明还带着微笑,是什么样的勇气让她选择这样的方式说出自己的心声?是恶作剧吗?不像,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学生生涯开这样的玩笑,是真心的吗?又要有多汹涌的爱才需要这样直白而无畏地宣泄?苏紫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唐洁那犹如婴儿般光洁的皮肤染上了一层圣洁的余光。
  “听说王教授结婚了的,但他老婆得癌症死了,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现在她好象没女朋友。”
  “可怜我们的观音姐姐居然甘心当填房!”
  “填房?王可斐还不乐意呢,一个前程大好的副教授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学生毁掉自己的事业的。你看着吧,先不说他们俩是不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就算是郎情妾意又怎么?爱情能当饭吃吗?男人会用事业来交换吗?说的好听是爱情,说的不好听,那是丑闻!”
  饶小舒与李蔓的谈话,苏紫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想起那句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一遍一遍在心底默念着,一直烙进了心里。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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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片的游戏
  走了那么远的路,限制我们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心。
  关于唐洁的八卦还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地流传着,有人说看见唐洁跟王可斐在学校餐厅里吃饭,于是传说两个人已经开始了恋情;还有人说学校在商量对王可斐的处理意见,但因为没有证据,只能口头警告,估计今年绩效考核泡汤了;还有人说唐洁只是单相思,王可斐已经拒绝了她。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唯一可以证实的就是苏紫他们临时换了专业英语的老师。
  关于这段正在进行中的传奇,没有人知道真相,更没有人能预测结局。又过了几天,人们对于这段八卦的热情逐渐消失,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江湖最不缺乏的便是八卦和口水,没两天,又有新的八卦。唐洁像一页陈旧的月份牌,就这么无情地翻过去了。自己的惊心动魄,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场云淡风轻。
  苏紫觉得,谁说不是呢?就好象她,平白无故地投下一个石块,泛起一圈涟漪,丢下石块的人不知去向,可心里的涟漪却还在一圈又一圈地荡开,像浮云,聚又散。
  不过即使心里是如何的惊涛拍岸,日子可总得继续,至少在旁人眼里,苏紫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日,她照例去了学校里一家租书店。
  “老板,有没有亦舒?”
  正在挑书的苏紫不禁抬头寻向了声音的出处。这女子看着眼熟,好象是他们班的,但苏紫却叫不上名字。
  “没有。亦舒是哪个?”租书的老板应该是某个学校老师的家属,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苏紫看着她难掩失望的表情,忍不住走过去:“我这里有。”
  走出租书店的时候,苏紫觉得有点尴尬,她虽然非常确信她认识这个女孩,但却一时忘了她叫什么,于是只好等待她先开口。
  “同学,你真的有全套的亦舒吗?”女孩似乎并没有兴趣做一番自我介绍。
  “恩,在寝室。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拿。”
  接着两个人无话,半晌,苏紫转过身看着她:“你真像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尤其是眼睛。”
  女孩楞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要进寝室的时候,女孩才突然惊觉:“你跟我是一个班的啊?”
  苏紫有点抓狂,敢情还有人比她更大条。
  进门的时候刚好撞上饶小舒,饶小舒看着她们两个居然在一起,吃惊地嘴巴都张大了:“倪真?今天是什么日子?两大冰山相撞?”说完还揉了揉自己眼睛。
  “你叫倪真?你好,我叫苏紫。”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倒是饶小舒在一旁做了一个夸张的黑线的动作。“我们班真是奇人辈出,还有人同学了快两年,才做自我介绍的。我简直受不了你们。”说完就跑出去了,估计是去传播这条含金量不高的八卦新闻了。
  “其实我刚才就觉得你很眼熟,但实在叫不住名字,所以没敢乱喊。”饶小舒一走,气氛有点尴尬,倪真才开口解释。
  “怎么我上课的时候都没看到过你?”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说完,又笑了起来。
  两个人先是谈自己喜欢的小说,然后聊到自己上课的规律,居然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若干共同点。
  因为倪真的家就在C城,而且男朋友是校外的,所以每到周末就赶回家了,能逃的课一律逃掉,跟班上的其他同学都不太亲近,即使在学校,她也不爱出门,就租几本在寝室里躺着看。由于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太过相似,自然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两个人的友谊就在这东拉西扯的聊天里渐渐滋生了,两个人都属于话不多但精的人,三言两语都知道对方想要说的意思,即使谈论的是心头最爱的小说,作者,也看似不咸不淡的样子,只是一说,彼此原是同好,距离也又近了几分。
  倪真并不属于很惊艳的那种女生,只有跟她接触久了,才会觉得她有一种不动声色的美,你看着她,便会觉得越来越顺眼。但第一眼的时候,你却决计不会注意到她的样子。
  苏紫也是在打量了几眼后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跟某人的竟如此之像,都是那么的大,睁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像一头无辜的小兽。直到后来,苏紫才发现,原来她与她是如此的不同。
  与倪真的友情发展得很是迅猛,迅猛到苏紫觉得不安全。但当两个人碰见了,又一起说说笑笑,商量好一起去借书,一起翘课。
  每到周五,倪真就回家了。剩下的三天,苏紫才开始觉得寂寞。寂寞得有些不习惯。在此之前,苏紫觉得自己已经快遗忘了寂寞是什么感觉,可等到那形影不离的四天过完后,才发现原来寂寞是一种瘾,曾经戒掉了,如今又来了。循环往复。
  没事的时候,她就自己在日记本上写东西,已经不太写日记了,一点点情绪一点点心思,她宁愿写成小说。有时是为了成全自己,有时是为了让自己失望,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觉得还好,虽然她总感觉当一个女子靠文字填充苍白的时候,那该是一个多么悲凉的姿势。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任之信的消息。关于任家的一切,越发像似一个沉溺太久的幻觉。只是偶尔,她还是会在宿舍门口的电视上看见他,就那么惊鸿一瞥,其实多么地不同,犹如云与泥的差别。
  倪真再度出现在学校的时候,苏紫又恢复了几分生气,而不会一味地任回忆把自己淹没,然后找不到现实的路。
  那一天晚上,班上组织聚会,苏紫与倪真同时出现在聚会上,着实让其他人吃了一惊。倪真倒是坦然:“都交了班费了,不吃白不吃。”轮到班上的男生敬酒,苏紫也不推,随带地连倪真那一份也干了。
  结果班长也走了过来,喝着喝着就坐在了苏紫旁边,苏紫也没介意,就跟班长聊了几句。这位班长长得斯斯文文,估计班主任也看着这男生顺眼就挑了他当班长,结果还颇有人缘,在班上,苏紫唯一有印象的男生便是这位班长大人了。
  结果没说几句话,有些眼尖的男生看见两个人坐在一起,便开始起哄,嚷着要叫他们俩喝交杯酒。苏紫笑着没答话,倒是班长同学脸都红了。隔壁桌有个女生看不过眼了。提着一瓶啤酒走过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有胆就干了这瓶。”
  苏紫笑了一下,拿起一瓶酒:“我先干,你随意。”
  全班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顿时全场雅雀无声,只听见苏紫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
  那女生原本只是为了恐吓一下,没想到弄得自己下不了台,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喝了。
  “砰”地一声,苏紫把喝完的啤酒瓶往桌上一放。笑了一下,又坐下若无其事的吃菜。
  那女生喝了一半就冲出去了。其他人才回过神来,然后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
  “看不出来你火气还那么大。”倪真在苏紫耳边说。
  “她看不惯我这个隐形人抢了她班花的风头。”苏紫说完继续埋头吃菜。
  “也亏得你还肯陪她玩。”倪真偷揶她。
  “活跃气氛嘛,人人有责。”
  聚会结束的时候,班长殷勤地要送苏紫回宿舍。苏紫笑着摇了摇头,跟倪真两个手拉手地走了。
  “喝酒的感觉真好。”此时的学校操场,夜阑人静,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苏紫喝了酒,正值微熏处,更觉得夜风吹着很舒服,话也便多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倪真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小时候吧,从小跟曾祖父一起生活。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用筷子蘸着酒给我喝,那时候我连话都不会说呢。后来大一点了,就开始偷他的酒喝。”苏紫想着小时候的事情,又笑了。
  “你真好,从小到大我连一滴酒也没沾过。在家的时候,父母不让喝,后来谈恋爱了,河马也不让我喝酒,说什么女孩子喝酒不好。”
  “那你跟河马是怎么认识的?”换作在平时苏紫断不会主动问起对方的隐私,也只有趁着酒兴,女孩子的天性便显了出来。
  “我们是初中同学,那个时候我刚读初一,他读初三,一直追我,但我没有答应。”
  “早恋,绝对的早恋。”
  “才不是呢,我们真正确立关系其实是在大一。虽然高中的时候我去过他参军的部队看过他,但在大一之前我们之间都还是朦朦胧胧的。”
  “大一?不会吧?”
  “真的。就是大一到学校报道的时候,他送我来。虽然家是在C城,但学校在南,家在北。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很不习惯,也很排斥其他人,根本不爱说话。后来终于熬过了军训,一个月后我回家。一下车,我就看见他蹲在车站那里等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因为之前我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到家。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一看见他,我当时就哭了。”
  “觉得见着亲人了?”
  “对,就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吧!或许长久以来我习惯他在我身边,但自己一直不敢正视这段感情,一是觉得自己太小,二是觉得感情是件太不可捉摸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呢?可当时我一看见他,就在想,其实你明明就喜欢他,就已经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了,为什么还要拒绝呢?”
  “幸福啊!”苏紫伸了个懒腰。
  “那你呢?”倪真侧过头看着她。
  “我?我不幸福。”苏紫不能适应由人到己的落差。
  倪真没有追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初中那三年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片灰,灰得看不见别的颜色。”很久很久以后,苏紫才缓缓地开口,“那一年,我没有考上重点初中,被分配到了我们那里最差的一所中学。上学的第一天,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那个时候还没开始发育,自然不知道要穿小背心什么的。因为我的分数最高,老师叫我当班长,分配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黑板上写课程表。
  我记得自己搭着一个板凳站在讲台上,突然下面就有一阵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我扭过头,他们又都不笑了。等我一转身对着黑板,笑声更刺耳了。我知道他们是在笑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想当时我的脸已经红透了吧,突然有个男生就大声叫着说:不知羞!居然不穿背心!然后又是哄堂大笑,接着又是那个男生在叫:她的内裤是白色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扔下粉笔我就跑了出去。
  这是我开学第一天的经历。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穿过裙子。开学之后,那个男生动不动就找我麻烦,不是扔我的书,就是上课的时候拿纸团扔我。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或许这只是青春期的男孩的恶作剧。但对我而言,这不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是我沉默的源头。
  我还记得有一次,他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十几级的楼梯我滚了下来,躺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后来我记得有人跑过来拉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抑制不住了,我狠狠地咬住那只想要扶我起来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了下去。放开的时候,我终于哭了出来。抬头一看,竟是推我下来的那个男生,他的手被我咬得鲜血淋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跟他的关系经过那一次以后更加地恶劣了,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我,而我只会越来越沉默,从忍受到麻木,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一年又或许是两年,我没有在学校里讲过一句话,除了老师的提问。
  但那个时候,我开始养成一种恶习。每次觉得委屈想哭的时候,我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然后拿出一把小刀,往自己的手背上割,先是一道很浅很浅的口子,接着又往上面划一次,然后就会看见血珠一颗一颗地沁出来,然后慢慢地成为一滴,就凝结在手背上,将滴欲滴。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就拿出一张卫生纸,往还没有来得及凝结的伤口上划上重重的一刀,就把血滴在纸上,看着纸一点一点地染红,然后沁满了那夺目心惊的红,觉得心又平静了。”苏紫沉浸在回忆里,这段鲜少出现的年少片断又一次犹如昨日重演,她看着一个个子矮矮的女生穿着一身深棕色的大衣走在操场旁边的马路上,而天空是一片压抑的灰。
  “那男生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大一寒假的时候,我在街上碰见了他。后来他打电话去我家,邀我出来玩。我去了,还有一帮初中同学。直到那一天,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刻骨铭心的记忆,在旁人眼里不过是过眼烟云。我问他,你还记得初中欺负过我的事情吗?他说他不记得了。后来在送我回家的车上,他说他只记得初中时候的我长得跟现在不一样。我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他说以前更好看些。我已经无法把自己的记忆与旁人的记忆组合在一起完成对那三年的现实拼凑,当时我只是觉得荒谬,我对自己说,苏紫,你看别人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佛家在2500年就扔下一句话,说的是知非即舍。我想我应该也放下了。”
  “如果只是委屈,放下很容易。如果爱过恨过,要放下就很难了。”倪真说。
  “爱?太奢侈了。”苏紫看着朗朗星空,居然看见了北斗七星,紫薇、杀破狼、廉贞,她试图去分辨每一颗星的位置,看着看着竟发觉原来宿命才是神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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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一个成全(上)
  在生活某个空白的段落里,借用了彼此的犹豫来取暖。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在A区教学楼有课的班可以统统不去上课,放假半天!”饶小舒兴高采烈地冲回寝室,人未到声先至。
  苏紫正在换鞋准备出门,一听立刻换成拖鞋,等饶小舒出现在寝室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床上了。
  “喂,你都不问个为什么的吗?”饶小舒发现没人答腔,有点气堵。
  “恩,好吧,为什么?”苏紫一边换衣服,已经准备躺在床上看小说了。
  “你这态度我怎么说?蔓姐,给点热情和好奇嘛。我即将告诉你们一个爆炸新闻。”
  李蔓正对着镜子戴隐形眼镜,要笑不笑地说:“我们不问,你还不是要说。”
  “也是,好嘛。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在院办公室听团支部书记讲的,我们学校要把C农业大学兼并了,但在此之前,政府拨了钱要在我们学校修建新的校区,据说是几亿的投资。今天学校领导和市领导就在A区教学楼门口正式举行签约仪式。挖塞!你们想想,以后我们学校就直接从二流的重点大学跃升为一流的重点大学了,等我们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又多了点底气。”
  饶小舒兴致勃勃地说完,发现没人搭腔:“喂,你们是没听懂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饶小舒同学,我觉得这个跟我关系不大。而且我再一次告诉你,找工作跟文凭真的没什么关系,别太迷信了哈!”李蔓收拾好,就施施然出去约会了。
  饶小舒望着在床上看小说的苏紫:“你们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啊?”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啊。挺开心的,真的,跟你一样开心。”苏紫安慰八卦热情受挫的饶小舒,忍住了下一句没说:可以半天不去上课,为什么不开心呢!
  中午的时候,寝室的电话响了。
  苏紫叫了几声接电话,才发现饶小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爬下床,她以为是莫俊的电话,拿起电话就说:“饶小舒不在。”
  “我找你。”磁性的男声从电话那段传来,苏紫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啊?有事?”苏紫的脑海有瞬间的空白。仿佛电话那端的人是穿越了时空,出现在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世界。
  “吃午饭没有?”
  “呃,还没有。”苏紫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桌上的闹钟,发现原来已经12点了。
  “我叫司机到寝室门口接你,五分钟以后你下楼。”
  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声音,苏紫才反应过来。迅速换好衣服下楼。
  一路上司机都没有说话,只说了一句任市长叫我来接你,至于去哪里,干什么,便三缄其口。
  苏紫坐在车上,看着车一路往山上开,学校依山而建,南面是一座公园,听说山顶上是学校修的别墅群和宾馆,由于太远,苏紫并没有上去过。
  下了车,才发现果然是学校的宾馆。司机领着苏紫进包厢的时候,才发现包厢里不只有任之信一个人。
  热热闹闹的两桌人,不是政府领导就是学校领导,任之信坐在主桌,看她进来了,就挥了挥手。
  “这是我侄女,在C大读书。张校长,你记得要多关照。”任之信拉着苏紫坐在他旁边,便转过头去跟旁边的人谈话,喝酒。
  苏紫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好象觉得踏着云雾一样的飘忽。不知道任之信大张旗鼓地介绍她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她出席这样一个跟她压根没有关系的场合。既然想不清楚,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好闷着头吃菜。
  任之信时不时不动声色地夹点菜放到苏紫碗里,又转过头去应酬他人。这顿饭吃得莫名其妙,好在苏紫心态好,既来之则安之,专心吃菜,倒也少了几分尴尬。
  酒过三巡,气氛便变得热闹起来。这些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的领导们也开始端着酒杯,敬来净去,时不时还要开点玩笑。
  “你叫苏紫?哪个学院的?”苏紫抬头,发现竟是校长端着酒杯看着她。
  按常理,苏紫应该受宠若惊地站起来,然后乖乖地回答校长的问题后,再礼貌地说点什么,比方说多谢校长关照,敬校长一杯之类的。
  但苏紫把头抬了一下,“工商学院。”继续埋头吃菜,假装没看见校长端起的酒杯。
  “那小苏,我们来喝一杯,以后就算认识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这位张校长真是锲而不舍啊。一开始,他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任之信旁边的侄女都没在意,但细心观察之下,发现任之信竟会时不时地给她夹菜,这样的小动作落在了他的眼里,涵义便变得深刻起来。这个时候不从苏紫下手拉拢任之信,还等什么?
  苏紫转头看了眼任之信,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只好怯声声地说:“校长,我不会喝酒。”
  “少喝点少喝点啊”说着一招手,就叫服务员把苏紫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
  “张校长,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叫自己的学生喝酒呢?”任之信把苏紫面前的酒杯拿过来,“来,我们喝,我们喝。小女孩子不懂这些,别叫她喝酒了。”说完就把酒干了。
  苏紫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好笑,“唉,男人……”
  开了一个头,后面的人见着任之信挡酒,一个个变着法子换着说辞地要叫苏紫喝,任之信二话不说统统代劳,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苏紫看着他,有点担心:“你还好吧?”任之信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吃好了,要不我先回去了。”苏紫说。
  “等一下,我们一起走。”任之信低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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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了几句,任之信带苏紫走出了包厢。
  上了车,任之信才显出点疲态,闭着眼睛养神。
  苏紫看了一下,原本有若干疑问也压在了心里,转头看着窗外。
  “刚才吃好了没?”片刻,任之信开口。
  “哦,还好。”
  “对不起啊。不应该叫你来的。”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有喝酒。”
  “只是难得来一次C大,随便看看你。日程安排的紧,又抽不出其他时间。”
  苏紫没搭腔,在心里哦了一声。
  “乔世伟去了X县,在那边的人大上班。”
  苏紫转过头看了看他,知道这是他的安排。潜台词是你以后可以随时出入任家,不用担心类似的事情发生。
  “那任思薇呢?”苏紫想起。
  “我们送她去了一家疗养院,那里环境不错。”
  原来如此。想来这乔世伟应该很难翻身了,连唯一的筹码都失去了。想到这里,苏紫又无话了。
  “如果不介意,能陪我走一走吗?”任之信看着她,轻声询问。
  苏紫看着他眼睛里分明乏起了血丝,点了点头。
  从宾馆到教学区还有很长一段路,两个人沿着盘山公路走下去,沿路都是一片绿意葱葱,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我以为你会恨他。”半晌,任之信的声音传来。
  恨?如果这样的人也要恨,那岂不是要恨很多人?苏紫在心里想着,觉得好笑,“有什么好恨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倒也怪不得他。”
  “你跟同龄的女孩子不一样。”任之信顿住了脚,目光看着山下,没有继续往下走的意思。
  “我宁愿跟她们一样。”苏紫站在旁边,顺着任之信的目光看下去,隐约可见山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们每个人注定的路都是不一样的,那早点认清方向也是好的。”任之信没有看她,这话仿佛是说给苏紫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紫抬起头,视线刚好擦过他的右脸,原来从侧面看,他竟有一道很深的法令纹,线条坚毅沟壑分明。
  两个人在半山腰站了良久,久到苏紫觉得犹如一世,她与他就这么沉默着,他的视线永远落在远方,而她时不时地看了看身旁长久不发一言的他。
  有时候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无需多言。苏紫站在那里,心思缱绻。她想起张爱的那句名言,有些明了,又有些惶恐。直觉会告诉你在千万人之间,那个人到底是谁,直觉也会告诉你在情绪激荡心思犹如一团乱麻时,内心深处的真相。
  当意识犹如流光在脑海里飞逝划过的时候,“断肠崖”三个字突然硬生生地从脑海里迸出来。
  她想起杨过,想起小龙女,想到郭襄。谁是她的杨过?而谁又是杨过的小龙女?在此之前,她是瞧不起郭襄的,出身名门,任性骄横,可如今竟有点心有余戚。爱,就已经注定了卑微,不管身份,不管地位,甚至无关世俗。
  原来如此。想到这里,苏紫觉得山间的风吹得遍体生凉。
  “你出神的时候,表情尤其丰富。”任之信的声音传来,原来他竟也在看她。
  苏紫回过神,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在发呆,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可表情却一览无遗。就好象现在。”
  苏紫并不知道原来任之信对她的关注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竟有些莫名的紧张,“其实没想什么。”拙劣的对白,只是为了把话题岔开。
  “你知道你紧张的时候会怎么样吗?你会用手指叩着大腿,就好象现在。”
  苏紫放开手指,把手放进裤兜。任之信的观察力让她有无所遁形的感觉。
  “苏紫,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紧张,害怕或者是其他,没必要。”
  苏紫没有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我承认一开始我对你有些误解。爸爸对你的关心,包括我见到乔世伟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以为你跟她们一样。可后来,我发现你的不情愿,发现了你的尴尬,虽然你总是故作镇定,可紧张的时候手指就会在腿上不停地叩击。正如你所说,任家的人,跟你平时所认识的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既然所处的世界不同,当然有不同的游戏规则。之前,我以为你懂,后来才发现原来我错了。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你宁愿自己过得平凡,普通,那我会成全你。”
  任之信的这番话,苏紫听得七七八八,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生活需要别人成全,更不明白所谓的“你跟她们一样”的她们又是些什么样的人。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听出了话语里的承诺,带着千顷的力量,莫名的熨烫。
  说完这句话,任之信便上了车,送苏紫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分明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摆了摆手,看着苏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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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最像自己?
  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会比自己更像自己。
  大二要结束的时候,苏紫的身边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苏紫与李蔓的关系都是那么不咸不淡的,她不似饶小舒竹筒倒豆子似的侃侃而谈李蔓与黄昊之间的感情,归根结底只有三个字,不看好,还是不看好。
  在苏紫看来,饶小舒的不看好并非完全出于嫉妒。有好几次,李蔓哭着跑回寝室,问她怎么了,她擦了擦眼泪故作无事,还有好几次,饶小舒跑回寝室告诉李蔓她亲眼看见黄昊跟另外的女孩子在一起,李蔓矢口否认,一脸的不相信,可眼神分明慌乱。
  连饶小舒这样的人都看出了端倪,感情这码事,再精明也没用,统统都是当局者迷。有些时候,饶小舒又会为李蔓打抱不平,可回头看见李蔓讲电话讲得甜蜜蜜的模样,又讪讪地闭了嘴。
  那一天晚上,苏紫在寝室里看书。大约9点过的样子,房门开了,然后砰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紫往床下一看,大惊失色,李蔓倒在寝室门口。半天没有声响。
  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苏紫把李蔓扶到床上,这才发现,右边的眼睛全是肿的,又红又紫,不仅如此,身上的衣服全是泥土,只瞥了几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应该不下十处,看起来像是被人痛殴了一顿。
  李蔓这时不顾形象地抱着苏紫痛哭,苏紫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安慰她,甚至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黄昊!黄昊!妈妈,妈妈……”李蔓哭得泣不成声,倪真这时刚好进来,看见这一幕,也慌了神,赶忙问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他……他……怎么打我的吗?他一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死命往篮球架上撞……一直撞……他还是不是人啊……撞完了还不算……还踢我……打我……后来一脚把我踢到地上……半天回不了神……他又把我拉起来……扯住我头发……继续撞……”
  “别说了,别说了。”苏紫一边拍着李蔓的背,一边阻止她回忆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男人的暴行已足以成功激起她的愤怒。
  “倪真,你看着她,我出去一趟。”苏紫看着平时精明干练的李蔓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恨不得将黄昊生煎活吞了。
  “黄昊,你给我出来!”苏紫一口气跑到男生宿舍,对着宿舍大楼一通乱喊。
  “黄昊,有本事打女人没脾气出来见人啊!”
  “黄昊,你再不出来,我打110了!”
  过了半晌,苏紫看见黄昊从旁边的走廊冲过来,原来他不在寝室。这个时候,男生宿舍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还有些男生站在阳台上,被刚才苏紫那一通嚷嚷全部都把脖子伸得老长。
  “你不是李蔓的同学吗?什么事儿?”还是那副吊儿浪当的模样。
  苏紫看着他,原本若干的质问都被咽在肚子里了,跟这样的人也没什么道理好讲吧?
  苏紫走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他两耳光!
  “啪——啪——”
  全场的人都楞住了,完全没料到还有这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扇了男生两耳光!
  “你丫欠抽啊?”黄昊捂着脸,完全没想到苏紫会有这样的举动。
  “刚才那两巴掌是替李蔓扇的。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跟她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儿啊?”黄昊面子上挂不住,嘴上倒来劲了。
  “是不关我的事,但不知道关不关110的事儿。”苏紫斜眼看着他,觉得全身上下一股怒气乱窜。
  “那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要你现在去跟李蔓道歉,现在,立刻!”苏紫指着女生宿舍大楼的方向,声音尖刻而有力。
  “如果我不呢?”
  “还要我提醒你吗?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马上回去带李蔓去医院验伤。”
  苏紫说完就往回走,理也不理后面的人群。
  走了一半,苏紫听见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我今儿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是气浑了,原本我也想着去看看她的。”黄昊追了上来,全然没有刚才在众人面前那副花架子。
  苏紫瞧也不瞧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是真的。我刚才在篮球场那看见她跟我们班上另外一个男生有说有笑的,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很伤面子的嘛,气一上来,就不计后果了。后来我也挺担心的,刚才我就一直在篮球场那坐着,我还想着怎么跟她道歉呢,你说我怎么可能那么狠心嘛!我这不是无心之失吗?”
  苏紫冷笑一声,回过头看着他:“怎么黄公子谈恋爱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别说李蔓有没有对不起你,照你那打法,怎么看都挺上心的嘛!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虐待狂啊?二话不说就开打,看来刚才那两巴掌我还是没学到黄公子的千分之一啊!”
  “你千万别这么说嘛,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她。要不我跟着你一起上去看看她?”
  “一起上去?你有资格吗?你就在楼下,对着大楼喊对不起,什么时候她听累了什么时候你才停。”说完,苏紫就上楼了,看也不看黄昊。
  苏紫回到寝室的时候,饶小舒已经回来了,倪真和饶小舒已经帮李蔓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污,一直劝她去医院,李蔓的声音嘶哑,摇着头,只顾流泪。
  看见苏紫进来,饶小舒冲过来:“你回来就好了,我去找黄昊算帐,帮我看着她。”
  “别去了,我已经去过了。”苏紫走过去看着李蔓那幅模样,心里又是一紧。
  “太无法无天了,这还是在学校啊!光天化日之下施暴?他把自己当天皇老子了?李蔓,我给你说,你不趁这次跟他断得一干二净,以后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饶小舒愤愤不平,任谁见着李蔓现在这模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蔓,对不起!”
  “李蔓,对不起!”
  “李蔓,对不起!”
  李蔓抬起头,看着众人:“你们听到了么?”
  饶小舒冲到阳台,往下一看,冲着楼下大喊一声:“黄昊,你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没用,你这辈子也别想见李蔓了!”说完把阳台门一关,回到寝室:“别管他。”
  倪真看着李蔓没什么大碍就走了。苏紫听见下铺传来隐约的低泣,叹了口气。今天她的举动全然不像平时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哪里来的熊熊怒火足以引别人的火烧自己的身?
  现在想来,才觉得有些后怕,担心自己的举动让事情越闹越大。不过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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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最像自己?(下)
  一个星期之后,班主任通知苏紫去学院办公室。
  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坐着院系书记和其他领导,而黄昊也在里面,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年龄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
  “……黄昊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一次要不是他的同学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女生打了两耳光!我们黄昊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也没有招谁惹谁,连他自己都说自己不认识打他的那个女生。那我就想问问看了,你们学院的领导是怎么管理和教育学生的?是不是看着不顺眼,动不动就可以打人的?”
  苏紫站在门口听得七七八八,敢情还恶人先告状了。
  “苏紫,你进来。”班主任看见苏紫,招呼她进来。
  “黄总,你先听我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苏紫是我们系的学生,但她一直表现良好,平时是一个很听话的女孩。这样,我们也把她叫来了,有什么误会我们当场澄清,该道歉的道歉,该处理的处理。你看呢?”院书记一脸地谄媚,看不出黄昊的母亲还真有来头。
  “你们院的学生当然你们自己会袒护了,这个事情在这里处理可说不好。要不我们就直接找校长,让校长来评理。我黄学芬的儿子在学校里当着众人的面被扇了两耳光,你叫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黄总,黄总,话不是这样讲的。毕竟是孩子们的事情,跟你的面子什么的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书记一脸的冷汗。
  “你叫苏紫吧?走吧,我们一起去校长办公室。”黄学芬看也不看直冒冷汗的书记,拉着苏紫的胳膊就往外走,黄昊在后面拖着她:“妈,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你说我怎么样了?就你这样才会被人莫名其妙地扇耳光,怎么,现在妈给你评理来了,你堂堂男子汉,连这点胆色都没有?就让这个小丫头欺负?”
  黄学芬把矛头对准黄昊,一顿数落,黄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哟,黄总,黄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校长听到风声赶过来,一进门就去握黄学芬的手。
  “张校长,这风吹得可不太爽快啊!”黄学芬看见校长进来了,转身坐了下来,一副秋后算帐的样子。
  院书记低声跟校长嘀咕了一会,校长点了点头望苏紫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是?”张校长看着苏紫觉得眼熟,然后恍然,记起了曾经在任之信旁边出现过的女生。
  “黄总,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应该,不过也有可能中途有什么误会。我是知道苏紫这个孩子的,平时循规蹈矩,说不定里面确实有什么误会。要不先让他们两个说说当时的情况?”张校长低声下气地跟黄总交涉。
  “能有什么误会?昊儿,你就跟学校领导们说说这女孩子是怎么打你的?”黄学芬怒气未消,咬死了她儿子受了委屈。
  “妈妈,其实也没什么。要不就算了吧?”黄昊吞吞吐吐,分明做贼心虚。
  “那苏紫你说说看,当时是什么情况?”校长一看黄昊的样子,暗想为苏紫开脱没什么问题,一方面让黄学芬无话可说,另一方面卖个人情给任之信,也是举手之劳。
  “我认错人了。”苏紫缓缓开口。
  从进门到现在,苏紫的内心一直在天人交战。说还是不说,怎么说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当初是为了逞一时之快,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校长那里,现在黄昊的母亲分明有背景有来头,即使说出了真相又能把黄昊怎样?更何况,她自己倒无所谓,那李蔓呢?必然要牵扯出来,让全校的师生都知道她被男友痛殴?那她以后还怎么立足?这些后果并非苏紫能预见的,她可以不顾自己,可却不能不顾及别人,毕竟起因是自己冲动。
  不仅是张校长,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苏紫的回答楞在当场。
  “你这女孩子还真霸道,一句认错人了就算了?那我扇你两耳光,也说认错人了行不行?”黄学芬见得了理,当然得寸进尺。
  黄昊一直惴惴不安,担心苏紫说出真相,毕竟自己打人在先,可一听苏紫这么说,就知道她不想扯出李蔓,心里滋味杂陈,说不出是松口气还是感激。
  “妈,其实是很小的事情,你非要听周亮那小子嚼舌根,认错人就认错人了嘛,而且我又没伤到那里,你非要闹到学校来,被同学知道了要取笑我的。”黄昊跟他妈求情,既然苏紫自己抗了,他也不能太过分。
  “张校长,事情就是这样,你刚才也听到了。我相信学校也有相关规定和处罚,我也只是要个说法。总不能让我儿子白白被人打了吧?”黄学芬口气缓和了一点,既然儿子都这样说了,她也只是想讨个说法而已。
  张校长为难地看了看苏紫,不知道是该顺了黄学芬还是弄清楚后再作处理,毕竟这女生跟任之信是亲戚,他不可能让市长的侄女在自己的学校背个处分,那他还要不要混了?
  “黄总,你的意见我们会考虑的。但学校处理一个学生也不是那么草率的,这样,黄总我们学校领导会开会讨论一下,关于如何处理苏紫同学的问题。你放心,黄总,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黄学芬看了一眼苏紫,眉目清秀,可嘴角却露出倔强,心没来头地一软:“你叫苏紫?”
  苏紫抬头与黄学芬对视:“黄阿姨,我打人在先是我不对。对不起,黄昊同学,我不应该打你。”
  一边说一边鞠躬,黄昊吓了一跳,连忙拉起弯腰的苏紫,“别,别这样。”
  黄学芬看着儿子这么护着她,心思一转,倒也不再说什么,“那张校长,我就等着你们的处理结果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黄总,慢走……”张校长送黄总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院领导、苏紫和黄昊,班主任一脸痛惜地看着苏紫,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黄昊就追了上来,一直跟在苏紫背后,走到了广场,他才喃喃地开口:“谢谢你。”
  苏紫看了他一眼,话也不想多说:“不是为你,不用谢我。”
  “但我妈肯定会给学校施加压力,我怕到时候真的有什么处分……”
  “那你就告诉你妈,是你打的人啊!”苏紫冷眼看着他,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没担当的男人。
  “我妈?她要真知道了,还不扒脱我两层皮?”黄昊一脸的后怕。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结果只知道对女的横,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犯错,没本事认错!”苏紫恨得牙痒。
  “是是是,我是孬种,行了吧?就你厉害,你是正义女侠,替天行道,行了吧?”黄昊憋着火,言下之意则是如果不是苏紫去闹,哪会是现在的局面。
  “黄昊,我告诉你。就算真有什么处分,那也是我的事。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去招惹李蔓!”苏紫说完甩手就走。
  黄昊看着苏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张校长送走了黄学芬之后,叫来了苏紫院系领导。
  “到底怎么回事?”
  “校长,黄总是力信集团的总经理,连市长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再说了我们新校区的建筑工程也是包给她们集团做的。要不就买个面子给她,给苏紫一个严重警告吧?”院书记说。
  “校长,苏紫在班上一直循规蹈矩的,虽然有旷课的现象,但成绩一直不错,去年还拿了奖学金的。而且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一个招惹是非的女生,倒是黄昊这个纨绔子弟名声不太好,他们学院的领导也觉得头疼,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如果随随便便就给苏紫一个处分,对她不太公平。”苏紫的班主任到底年轻,有什么说什么。
  “恩,我知道了。你们先忙去吧。我会考虑的。”张校长等他们离开了,想了半晌,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我找任市长。”
  苏紫和倪真坐在学校操场旁边的台阶上,苏紫双手抱着膝盖,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成这样。”
  倪真拍了拍她的背:“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冲动。”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关我什么事呢?当时看到她那个样子就失去理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会比她自己更像自己。”
  苏紫回味着这句话,思绪回到高二那年,得知真相的她,手扬起来,可迟迟没有落下。最后,她的手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下,轰然倒地。
  “是吗?”许久之后,苏紫开口,声音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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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的凤梨
  李蔓在寝室里休息了一个星期,所幸身上的伤大多都是淤伤,渐渐消了肿,似乎没什么大碍了。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但苏紫将要受到处分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李蔓的耳朵。
  “苏紫,有时间吗?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苏紫拿着两本书正准备上床,看了眼李蔓,知道她有话要说,点了点头。
  沿着宿舍楼一直往上走,是C大还没有来得及开发的地方,C大依山而建,风景诱人。
  两个人走了许久,越往山上走景色越陌生,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坐一下吧。”李蔓找了块石头,旁边是山上流下的泉水聚集成的一泓潭水,时不时传来嘀咚嘀咚的水声。
  “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并不喜欢你。”李蔓终于开口。
  苏紫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就好象我第一次见到黄昊的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这世间真有一见衷情这回事。所以你看,人不可貌相才是真理。”李蔓自嘲地笑了笑。
  片刻沉默,李蔓终于缓缓开口。
  “我爸爸是大学教授,在成都一所大学教历史。从小我在学校里长大,我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对我的教育也非常严格。我记得我爸爸常常对我说,不求我成材但求成人,女孩子一定要自重自爱。
  小学五年级,我开始收到男生的纸条和卡片,每一次我都乖乖地交给父母,然后给他们,走路都目不斜视。从初中到高中,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先是不敢跟男生讲话,后来成了不屑,他们给了我一个外号,李冰山。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清心寡欲地过完四年大学生活,然后在父母的安排下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虽然我常常跟你们说,好好读书不如嫁个有钱人,但实际上感情这码事真是知易行难。即使你真的那么想,不一定真的会这么做,更何况我的内心并不这么认为。
  现在我才明白,在没有真正经历过感情之前,对爱情的所有假设和想象都是空中楼阁。
  你们都以为是我被玫瑰打动了心,其实不是。他连续送了几次花之后,就没有出现了。可我却开始注意到他,后来有一次在学校操场,我看见他跟另外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你送花给我,那你又跟别的女孩在一起算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因为不服输的心态吧,我主动找的他。也怪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怎么会是黄昊这种人的对手?对欲擒故纵这一招没有免疫力。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整个人就懵住了。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个段位的,他太危险,如果我够理智,就应该头也不回的立刻走开。可苏紫,感情真的是不由人的。渐渐地,我又心存侥幸,我想,我会不会成为他的最后一个?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更想抓住,抓得紧紧的。
  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的单纯让他大吃一惊。而我更单纯地以为他会因为我的单纯而跟我谈一场单纯的恋爱。
  我所见过的情侣,最出格的行为不过是亲吻和拥抱。一开始,他像是一个谦谦君子,他亲口对我说要好好珍惜。
  可后来有一次,我看见他跟校外的女生在一起。他的解释是他只是玩玩,因为他也有需求。
  苏紫,你还记得去年有一次我们在寝室里的谈话吗?我问你关于性的话题。那个时候我开始犹豫,我要不要把自己交给他?
  我问过跟黄昊比较好的一个男生,我问他,是不是男人都那样?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说学艺术的男生多半都这样。就是这样的答案我原谅了他,并且想通了,或许是不是处女并不那么重要,关键在于是不是跟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我发现原来不是这样。事情的真相离你们看到的相差不远,他的确慢慢疏远了我,身边又有了新的对象。我不甘心,可却找不到他,只能找到跟他要好的男生时不时打探他的消息。
  其实我只想问他一句话,我是不是最重要的一个?
  现在想来,才发觉自己的卑微与愚蠢。
  那一晚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有些人,你自以为你了解,可在某一瞬间你才原来他竟是如此的陌生。”
  苏紫拍了拍李蔓的手,表示安慰。这样的自白在经历过噩梦般的夜晚后,顿悟后的李蔓终于有勇气审视自己的这段感情。
  “我想过报复,是那种宁为玉碎的报复,我想了若干种方式,甚至设计好了具体的步骤和方式,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冒出来,告诉我,不值得,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我为什么跌倒了还学不乖?我为什么还要为这样一个人搞到灰头土脸还不算,还要粉身碎骨?不值得。真的。
  我宁愿过去这一年,我用橡皮擦擦掉,从头再来,这一切统统都没有发生过。”
  李蔓说到这里,把头埋进膝盖。似乎看不见就能等于所有事情都不存在。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苏紫说。
  “但是可能吗?我想到要即将要面对的一切,真的,我害怕。我想到如果我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样?苏紫,我不能想象后果。”
  苏紫听到这里,才算明白。“李蔓,你想多了。关于处分,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龌龊,你帮我出了气,可到头来却要背黑锅,要不是饶小舒告诉我,我都还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李蔓也有点激动,眼圈都红了。
  “李蔓,我不是逞什么义气帮人背黑锅,我没这个胆色也没这个兴趣。这件事的确是我冲动,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线,跑去男生宿舍大喊大叫。
  黄昊打人在先,但我也打了他,说到底他欠的是你,不是我。处分我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真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即使你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了又怎样?于事无补。”苏紫站了起来,想尽快结束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李蔓想到黄昊的家庭背景,对苏紫的话将信将疑。
  “你是说即使我把打人的事情说出来,你还是会受到处分?”
  “是啊,黄昊的妈妈跟学校领导好象也些关系,所以事情才会搞得这么严重。即使你说出来了又怎样?最好的结果不外乎是他也受到了处分,但我的确是打了人。除非你想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那你可以选择说出来。”苏紫这样说,不外乎是让李蔓打消疑虑。
  “说的好象也有道理。”李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我受点处分算什么?又不影响毕业。倒是你,等伤好了赶快去上课了,每天帮你签到,最怕任课老师点名了,换着嗓门地答到,累都累死了。”
  “好了好了,明天就去上课。”李蔓终于笑了。
  下山的时候,李蔓冲着山下大喊了一句:“去***爱情,老娘不稀罕了!”
  倪真见到苏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有行侠仗义的心肠啊!”
  “得了吧,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点。”苏紫作势要打她。
  “说的也是。以李蔓的性格,要让她真站出来,她还不是恨死你,怪你多管闲事。”
  “是啊,都是多管闲事惹的祸。”
  “不过也真为难她的,肯花心思跟你掏心掏肺,谁知道你不配合人家。还没出绝招,你就半路截道了。”
  “你不知道那里干坐着被蚊子咬得多难受,我就那么一直忍着。好不容易听出名堂了,还不赶快刹车。”
  “那你怪她吗?”倪真问苏紫。
  “我怪她干嘛?”苏紫白了倪真一眼,“这世上人与人的感情是最复杂的了。不是你给她十分,她就一定要还你十分,要是只是加加减减那该多简单?很有可能是你是为她好,可她却以为你在害她,反过来再咬你一口,以德报怨这种事我早有体会。”
  苏紫又一次不可抑制地想到林菲,林菲笑着问她:“你会怪我吗?”
  怪吗?苏紫现在才想到答案,“我谁也不怪,怪只怪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想到这里的时候,苏紫第一次发现原来回忆并不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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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何东西都有了期限。李蔓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上课下课,黄昊再也没有出现,好象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最奇怪的是关于苏紫的处分却迟迟没有下来,从一开始谣传得言之凿凿到似真似假,直到现在所有人都相信这肯定是某某人的恶作剧,而并非事实。落下心口一块大石的是李蔓,她终于不用觉得再亏欠苏紫了。
  倒是苏紫曾经有过疑惑,只是那么一瞬,又飘走了。对于她来说,处分什么的的确不太重要。她不关心,反而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暑假一放,苏紫便回了家。
  这一次回家,苏紫碰见了林菲,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一个人。
  怪只能怪县城太小,她偶尔出一次门,却在街心碰到了林菲。
  在之前的日子里,苏紫无法想象再一次见到林菲是什么样的场景,她会否战抖地连话都不敢说?又或者她愤怒得当场掉头就走?还是无比冷静地追问一个她长久都无法得知的答案:“为什么?”
  事实上,她所设想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她与林菲隔了着一条马路,然后她看见林菲冲她挥了挥手,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嘴角上扬,原来她还是有力气做出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微笑招呼这个许久未曾蒙面的好友。
  接着,两个人到了咖啡厅。林菲熟练地点上一支烟,点烟的时候示意了一下苏紫:“要不要?”
  苏紫摇了摇头,她注意到了烟盒,白色的盒子上一朵绚丽的茶花,烟盒上写着两行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只是如今的林菲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她的头发应该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亚麻的大波浪,可发梢却有干枯分叉的痕迹,应该是屡次染烫的后果。
  曾经让苏紫赞叹不已的大眼睛,早已不复当初的清澈和倨傲,假睫毛下面的双眼大而空洞,苏紫看着她,只想到了四个字:风尘女子。很快她又把自己不洁的联想抛掉,她还是不习惯用现实去覆盖曾经的记忆。
  两个人的默契仍在,闭口不提当年事,谈的无非是如今的种种。
  苏紫觉得诧异,自己竟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听林菲聊天。她以为自己会心不在蔫,她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结果,居然统统没有发生。她与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时不时地用钥匙搅拌一下杯子里的咖啡,听着林菲讲她发生的事情,然后看着面前的烟灰缸里的烟头越积越多,她招了招手,服务生应声过来换上新的烟灰缸,在旁人看来,她们一定是一对蜜友,相见甚欢。
  “高考的时候我没去,后来托关系上了现在这所美容学校。以前觉得自己长得还可以,进了学校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那个学校乱吗?”
  “乱?哪里不乱?不过,跟重点大学相比,应该算乱吧?而且来这里读书的人都是那种学习不好但家里有钱的人,还有就是一些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想学点手艺傍身,无所谓乱不乱的。”
  “也是。那你呢?学这个以后给人剪头发?”
  “我才不会呢,不过就是混两年。毕业了就结婚。”
  “还是他?”苏紫问,发现口气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僵硬。
  林菲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你还真长情啊!”苏紫原本只是想开开玩笑,可话出口才觉得酸得腻人。
  “我也觉得,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一到周末,就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全是来接学校里的那些女生的。你没见到,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壮观。”林菲一点也没听出苏紫话里的酸味,自顾自地说着。
  “没那么夸张吧?”
  “你知道我们班上那些女生现在的化妆品用的都是什么?根本就不用学校发的那些,全是自己买的,一个化妆箱就要好几万,身上穿的全是名牌。你天天跟这些人待在一起,才发现原来自己穷,是真的穷。”
  “难道你当初跟他不是因为钱吗?”但苏紫忍住没说,改了一句:“那就没人追你?”
  “有啊,但我没答应。有个新加坡老板说是要包我,一个星期五千块,还不包括送的礼物。你说我是不是特傻啊?”林菲吸了口烟,嘴角似有似无的嘲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那个新加坡老板。
  “单单为了钱也不至于吧?”苏紫被震了一下。
  “他也算是有心了,我生日那天,他在假日酒店给我定了一间总统套房,请了一大帮我的同学给我庆祝生日,那天还是挺风光的。他送了一个FEED的包给我,但后来我给他退了回去。”
  苏紫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原来世间最残忍的字眼竟是物是人非。到了这里,苏紫才清醒地意识到,林菲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林菲了。
  苏紫带着小小的感伤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听见林菲跟她说再见。可苏紫心里却在说:“再也不见。”记忆里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子,那个曾经要让苏紫仰望的女子,终于在两年之后,从云端跌落凡尘,成为世间最俗不可耐的一笔。
  《重庆森林》里,金城武拨弄着一个个快要过期的凤梨罐头,自言自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何东西都有了期限……”
  苏紫默然,谁说不是?连仇恨也有期限。苏紫看了看手腕上的疤,下定决心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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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真的
  苏紫站在任宅的门口,手里提着妈妈精心准备的土特产,深呼吸了几下,才按下了门铃。出于本能,她再也不愿意进这座宅子,直觉危险,可又说不清楚为什么。
  然而即使自己一千万个不愿,她终于没能阻止妈妈的唠叨,不外乎觉得任姨对自己有恩,做人不能不讲礼数之类,言之在理,苏紫不敢不从。
  没想到来开门的竟是任之信。
  “我……”我什么我?下半句凝在胸口,完全猝不及防。上一次见面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微有酒意,说些不明所以的话,搅乱春波,又平空而去,所谓的人间蒸发也不过如是。
  到是任之信含笑有礼,一如继往地谦和:“老爷子知道你要来,叫我们全家人都过来吃饭,尝尝家乡的特产。”
  苏紫笑了笑,再也无话。任之信接过她手里提的东西,径直在前面带路。
  任老爷子见着苏紫本欲走上前去,后来不知怎的又板着一脸坐在那里,头偏向一边,连苏紫叫他,他也没答应。
  “老爷子生你的气呢,说你一个学期都没来看他。”任之信在苏紫耳边低声嘀咕,苏紫耳边一阵奇异的麻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任之信以为她是被任老爷子弄得下不了台,走过去打圆场,“爸爸,她们学校功课紧,人家这不是刚开学就来看你了吗?”
  苏紫应付老人有一套,但还是不习惯当着任之信的面跟任老爷子撒娇,就那么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爷爷,对不起。”反而显得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
  任老爷子见好就收,脸谱一换,又一张璀璨笑脸:“苏丫头,过来。”
  “丫头啊,爷爷身体不好,土都不知道埋到哪里了,难得碰见一个合眼缘的丫头,可人家又不理爷爷,爷爷很伤心啊!”任老爷子一边用手比画着脖子,一边搂着苏紫叹息。唱念打作的功夫出神入化。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学校忙,以后我会常来的。”别人递了根梯子过来,走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古华山一条道,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那就答应爷爷,以后每个星期都要看爷爷。来,来,拉勾。”任老爷子这模样只让苏紫想起老顽童周伯通,哪里还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所谓的家庭聚会,其实只有任老爷子和任之信,连任之信的女朋友也没有出现。
  任姨的孙子昨天晚上发高烧,全家人守在医院,叫苏紫直接去的任宅,至于乔世伟,没出现是在意料之中,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任老爷子今天看起来的确很高兴,还破天荒地喝了两杯。整个饭桌上,他的谈性高昂,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
  “苏丫头,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苏紫没想到老年人还关心这个问题。
  “还早,11月呢。”
  “恩,不早了,该满20了吧,要庆祝庆祝。”任老爷子自顾自地说着。
  “爷爷,年轻人不太在乎什么生日的。”苏紫心想莫不是搞什么寿星献桃那一套吧?打住打住。
  “生日就是生日,年轻人的生日就要有年轻人的过法,丫头,生日那天,爷爷送你一个大礼。”任老爷子神秘地一笑。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爸爸,你送的他们年轻人不一定喜欢。”任之信在旁边插一句。
  “不可能。”任老爷子的威严又来了。
  这个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之信,听说黄学芬的儿子也在C大读书?”任老爷子闲闲一问,漫不经心。
  “恩,学的是商业美术。”任之信毕恭毕敬。
  “哦,那跟我们家苏丫头不是一个学校?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黄昊。”
  苏紫之前都没在意,听到这个名字才吃惊地抬眼。世界真小。
  “恩,好好,改天叫她母子俩到家里来坐坐,这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任之信看了眼苏紫,点头称是,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开了。
  回去的路上,任之信坚持要送,苏紫推不过就上了车。
  “爷爷说的那个黄昊,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车厢里沉默地发烫,冷气一波一波地传来,还是无济于事。不如挑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打破沉默。
  任之信看了她一眼,人都打了,还不知道人家家里是做什么的?他疑惑地看着她,还是开口了:
  “他妈妈是力信集团的老总。力信集团一直是我们市的龙头企业,从国有企业改制到现在市场化,政府都很看重它的发展。黄学芬两年前就任力信集团总经理,是中央直接任命的。”任之信只告诉了苏紫她应该知道的。不应该知道的是,黄学芬来到C城后,地方政府各种势力都在以各种方式与她建立某种良好的关系,可这个女人向来铁碗,油盐不尽,关于企业利税这一块一直与地方政府死磕,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不打一声招呼,要地拿地,上什么项目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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