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金果茶业有限公司澈三个字有多少画

水果价格节前暴涨 一箱“金果”售价320元(图)
来源:中国广播网
新西兰金果(资料图片)
中广网北京1月24日消息 据中国之声《新闻晚高峰》报道,春节前夕,记者从北京新发地、大洋路等批发市场了解到,受南方冻雨的影响,今年的果品总体价格高于去年,可能是水果价格&史上最贵&的春节。包装精美的水果礼品盒上涨幅度明显。
据统计,火龙果由每箱85元上扬到115元、广东四会的&砂糖橘&由每箱75元上扬到105元、进口&红提&由每箱320元上扬到370元、新西兰&金果&由每箱220元上扬到320元。
编辑:杨莉
[此文系转载,来源于中国广播网,版权归属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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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胡同: 阳光下的洞箫大 卫目录自序第一辑:花夕月晨胡同美人晨光中的胡同雪后的胡同鸦儿胡同黄米胡同东不压胡同丰富胡同春风胡同东堂子胡同勾栏胡同北总布胡同砖塔胡同第二辑:白云苍狗心尖(新建)干鱼(甘雨)驴市(礼士)哑巴(雅宝)烂面(烂缦)第三辑:碎影流年瓦瓴窗棂霜花槐树门钹石墩吆喝糖人风车井绳灯笼燕子喜鹊货郎谁家的燕子天桥红楼菜市口豌豆黄 驴打滚儿 第四辑:旧檐新雨柴棒胡同:米市胡同油坊胡同盐店胡同酱坊胡同醋章胡同茶儿胡同金果胡同木厂胡同水井胡同火药局胡同土儿胡同自序南方叫巷子,北方叫胡同。南方雨水绵绵,北方阳光稠稠。北京胡同最大特点是直来直去的,像北方人性格,如果把南方曲里拐弯的巷子比作萨克斯——缠绵,忧伤,幽渺,温柔的话——那么,北京葱管一样的胡同,则是当之无愧的洞箫了——且是阳光下的洞箫:哪怕忧伤,也是亮丽的;哪怕缠绵,也是辽阔的;哪怕幽渺,也是多彩的。这一管管洞箫,把北京的春夏秋冬,吹得更嘹亮,璀璨,邈远……北京胡同,又像一根根藤蔓,串起了过去与现在,历史与未来,一户又一户人家,是这根藤蔓所结出的瓜儿,门轴吱吱呀呀的响动,怎么听都是花开的声音。家家有一本难唱的经,每一个胡同,每一个四合院,都演绎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倘若北京是一本厚重的书,一本历史与俗世的画卷,那么,胡同,则是这本书的装订线。太阳是长句,月亮是短句,每一个日子,不管如何,都是深深浅浅的插图。它们的区别在于:有的日子可做题图,有的日子只能做尾花。是为序。
第一辑:花夕月晨胡同美人她的家,就在胡同深处。如果胡同是一条血管,她就是红细胞(她爱穿红衣服,她的脸,也羞得红红的)。其实,她是整个胡同的心跳。如果她步子迈得快一些,整条胡同则心动过速了。她低头走路,谁有福份把她娶到家——像把一个最漂亮的形容词,嫁接到一个最精彩的句子里。她是寂寞的,没有哪枚树叶能承托她的心事。她是一张纸,拒绝风吹。她与时光拔河,拒绝憔悴。一只蝴蝶栖在绿篱上,谁也不是谁的点缀。古老的砖,屋檐的草,胡同口的那棵老槐树可以作证:是一个女人,生动了一条胡同。可是一个胡同,却不能圆一个女人的梦。我宁愿把这个别样女子一次次在放在胡同里,且把那个女子叫做婉容,那胡同叫帽儿胡同。作为末代皇帝溥仪的正宫,中国最后一个皇后婉容,有着一个美丽得让人心疼的外国名字:伊丽莎白。一个浪漫的少女,每天下午给她亲爱的皇帝写两个小时的英文信。肯定有一些花被风吹落到纸上,她掸不掉——因为她的力量还小。那个失势的宣统皇帝,其实是个生理上有严重缺陷的男人。星星不语,长夜漫漫。如水的月华,打湿了寒鸦的乌纱——帽儿胡同哪怕是整张貂皮做的,怕也暖不了一颗孤寂的心灵。曾经看到过一张婉容吸烟的照片,双手如叶,抱住了一痕奄奄一息的火苗——如果爱情是一枝烟,婚姻肯定是一撮灰烬。时光像一台印钞机,只不过,一不留神就会制造出错版的纸币。没有人愿意看到风怎样把一棵小草摁到在地。命运这个词,总是把忧伤与叹息联系在一起。多少美,在时光中流逝。后海北沿46号,这个古老的院落,曾被“宋庆龄”这三个字照亮。一代国母,她的爱仿佛水晶,纯洁,透明,独身56载的绝色佳人,她的情愫,是否像那后海的水,因为看过太多的波澜所以才波澜不惊。想起纳兰性德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美人之于胡同,芳香之于花朵,颤抖之于心尖。美是一件时装,什么样的女子,才有可能把它穿在身上?雪后的胡同走在深深浅浅的雪地上,脚印,是一枚枚图章。得把脚步放得轻一些,轻一些,再轻一些。那些草籽,到了春天将萌芽成一篇篇优秀的散文诗。一条小狗,摇摇晃晃地从胡同口溜出来。它的蹄子有些脏,像一些错别字——非常显眼地,写在雪地这一张白纸上。每一朵雪花都是小个头的鸽子,因为风,而失去了方向。多少人,像这雪花一样飘泊四方。我最希望在雪后的胡同里,遇到江宁织造府的那个落魄后生曹雪芹。一个走在雪地里的大清国才子,影子倒挂着,像烧焦的梨。从蒜市口的十七间半老宅,到清寂的香山,这个把世事看穿的男子,用文字之砖,和着墨汁——这高标号的水泥——筑起了他的《石头记》。大观园的雪好大,尘世茫茫,大概也只有“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雪后的胡同,春梦不醒。曹雪芹把酒与饥饿,捧在手里,醉了,困了,打出的呵欠,雪花一般,如果有梦,也是超低空飞行的。一场大雪,埋不了一本书,天使的小翅,覆盖了梦中的红楼,风在风里走动,一个人倒袖着双手,踱在如姻的回忆里。偌大的北京城,放不下一个惊世之才俊的“瓦灶绳床”。1971年,香山健锐营正白旗村庄的35号房中,一位退休语文教师修理房屋时,不经意发现题壁诗:“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亲慢友因财而散(绝义)世间真不错”。我怀疑这处老屋就是雪芹的故居“掉红轩”——历史就是如此漫漶,模糊不清的时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大雪?雪后的胡同到处是雪——天使的翅膀——仿佛是蜡做的,一点一点地消融,倘再来一阵冷风,你将收获一根根冰凌。晨光中的胡同是谁最先睁开了眸子?一道光,来自天上,仿佛一个仙女,从树梢上跳下来,伸出金子般的手指,把梦摇响……我的内心,有一架梯子——月光做的——如果再来三尺风,就可以攀到天上,这晨光、这晨光中的露珠,是谁家的新嫁娘?绸缎一样的天空,有史以来最为辽阔的布匹,可以裁成旗袍,也可以做成丝巾。那一朵偶然经过的云,如果你足够地眼疾手快,就可以一把扯过来,做成一床被面。一个孩子,推开了家门,像晨光一样,在胡同里蹦蹦跳跳,她要上学去,小小的书包里,有一个梦想。鼓鼓囊囊的书包,比花园更芬芳,随便哪一根铅笔,插在地里就能长成小树,课本就是操场,两道调皮的目光,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双杠。晨光中的胡同,因为这个孩子,而有了动词的模样。一条河,有了波浪;一只鸟,有了翅膀;一条船,有了桨……鸦儿胡同再过去就是烟袋斜街。没有鸦儿,也没有烟袋。只有几只来历不明的麻雀,不慌不忙地飞来飞去,个头很小,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张晚报,这些麻雀,飞得再从容,也只不过是晚报新闻版的五号字体。看起来,有些吃力,如果视力不好,你得借助灯光,或是放大镜,才可以看清。再也找不见唐诗宋词中的鸦儿了,现在的鸦儿都俗不可耐,所以也就没有大一号字体的鸦儿可做黄昏的标题。枯滕,老树还在,古道没有,西风不见,风中的三轮车(车里坐一洋妞儿,煞是漂亮),难道就是这个时代的一匹瘦马。银锭桥边,什刹海旁,游人如织,从新开的酒巴,泼出萨克斯的旋律,在暮色里迷醉。后海,处子一般地卧着,心,微微颤动,粼粼波光,哦,这流转的眸子。鸦儿胡同6号,不会忘记那个叫萧军的文人。现在只有风,还在狐独地朗诵萧军早年的背影。时间,是一架老式座钟,你走了,它还在这儿嘀嗒如雨——如果有一场雨,肯定下在了萧军与萧红之间。从呼兰河畔到什刹海边,多少青春,多少温存,多少眼泪,多少欢笑,多少忧伤,多少欣喜,多少孤独,多少缠绵……谁能说出爱的真谛?心若在爱就在?谁可以在说出“爱”的同时也说出“永恒”这两个字? 黄米胡同一个叫李渔的人,曾将闲情在此偶寄。半亩园还在,如意门在还,只是主人去了哪里?几块砖瓦,见证了沧桑,那些风雨,还刮在昨天,谁能说得清楚一滴雨的前身,一片叶子的来历?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沉思。我来到这里,确实不是为沉思。时间比青砖还重。一棵树,在远处孤独着——人非树,安知树的孤独——迎风招展的树叶,比我们还要自在。飘来飘去的,并不都是风中之尘。米黄了。云白了。我来了。天黑了……“袖手于前,始能疾书于后”;“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李渔说出了写作的真谛。东不压胡同从平安大街走过来,可以拐进你的胡同口,但拐不进你的深处。据说,那个叫詹天佑的男人曾在这儿住过。其实,这是一个误传。这个铁路工程师,他像铁轨一样,心里只有远方,也只能伸进远方。得有多少梦才可以达到,那个留美少年,走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的心里藏着小火车头一般的梦想,吭哧吭哧,现实是残酷的,你只能怀揣梦想。如果没有铁轨,就把目光铺在地上。不管远方苍不苍茫。 丰富胡同 从新街口大街出发,经过春天一般的“百花深处胡同”。便可拐进小杨家胡同——哦,老北京都还记得,它的乳名叫小羊圈胡同。那个叫舒庆春的人民艺术家把童年放在这里。小指头一般的小羊圈胡同,因为老舍,分外有名。斯人已逝,只有一棵枣树还孤独地蓬勃在那里,雷把它的身子拿去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坚持开花……蜜蜂——这春天的搬运工——比骆驼祥子还要辛苦,它正兴冲冲地把花粉介绍给风。 解放后,平民子弟老舍在王府井附近买下了丰富胡同的一个小院落,1953年,老舍用他那双与笔、纸打交道的手,把两棵柿树植在这里。从此,红灯笼一样的柿子,照亮了老舍归国后的16年岁月,如果没有那两棵柿树相伴,老舍的生活要缺少多少斑斓?同样的,刚开始的“文革”,也让老舍的生活,8月柿子一般地青涩。1966年的那个夏天,注定是残忍的,人民的艺术家不受人民待见,一个幽默风趣的老人被折磨羞辱得像缺少润滑油的轴承,嗄吱嘎吱地响动——那是他的心跳,破败风箱一般。他正在远离热爱的人,脚步是那样沉重,像一枚没有成熟的柿子被强行扭下枝头,命运是一只更粗大更残暴的手。他一步一步地挪出丰富胡同——历史真会开个玩笑,从小羊圈出生的人,像羊那样有着善良的天性,哪怕死亡把它牵走,也不愿惊扰别人,他只是请太平湖的水,饺子皮一样地把身子骨包住。太平湖之所以有了不同寻常的份量,是因为一颗高贵而不屈的心灵做馅。东堂子胡同 从湘西到东堂子到底有多远?沈从文肯定不知道,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一个男人内心也许会强大成一个帝国。在火柴梗一般的巷道里穿行,那张历经沧桑的脑袋,比火柴头更易燃。蓝天下,只有忐忐忑忑的怀念。那棵老槐树,不知怎么绿才好。从1953年到1980年,沈从文让作家的身份退堂,以文物研究员的身份出场。一个“精神一度错乱,两次试图自杀”的老人,把自己图钉一样地摁在生活的缝隙里——而生活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软木塞子——那些不识时务的坛坛罐罐,硌疼了一个优秀作家的寂寞岁月。 一对正在树叶的婚床上恋爱的瓢虫,不知道我的到来,入冬的第一场小雨,把北京淋得湿乎乎的,那棵不甚高大的柳树,在风中晃晃荡荡,仿佛一块抹布:没有人可以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哪怕你嘘气如兰,哪怕你的目光里,卧着一个伟大的国度。时间可以洗去一切脏污,但洗不去耻辱。一个时代失去了它平凡而伟大的因子,东堂子胡同,不过是一截阑尾,藏在历史的下腹部。 春风胡同
你正走在晚风里,灯光,像一个人的哭泣,有些灯熄灭了,则是一个人的泣不成声,你内心有伤感,你独自走在这样的夜里,只能有伤感,你不知道往哪里去,仿佛到处都有风,你在风中没有迷失方向,你知道该往另一个地方走,你只能往另一个地方走,可是,你却希望风把你往另一个地方吹,你想与风背道而驰,你们在黑夜里,角力。你与风,在掰手腕,你掰不过风,杨树叶子被掰得哗啦哗啦地响。你甚至不如杨树叶子,它们还可以在一起,而你却必须得一个人走——用离开更合适——你得离开,像一个孩子离开了母亲,像幸离开了福,像好离开了更好,像头疼离开了偏头疼。你只愿在风中乱走,你只想这风吹得更大一些,你不知道往哪里去,你只想也做一阵风,在一阵风里消失,是的,最终你只能消失,像风消失于风中,不留一点痕迹。有一阵风,更大,刮了起来,你不知道夜晚,怎么也会刮这么大的风,你被风吹得弯了腰,你只得弯着身子前进,你弯腰的样子,像上帝刚刚剪下的指甲,因为弯,而有了弧度,你弯腰的样子,又像上帝的胃疼,其实,没有人疼你。你只能自己疼自己,你弯下身子,你与大地更接近了一些。你低下头,至于月亮看不看你,已经无所谓了,月亮有25层楼那样高,你不能看月亮,它在不断地被风吹高,从25层一直上升到26层,30层,甚至更高。你希望风更大一些,把这幢楼也吹弯,对折,像一个馄饨一样的包起来。那些正在疯狂做爱的人,被包成了荤馅,那个忧伤而孤独的女子,则是素馅的,你与她不止一次地分别,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好玩,如果她此时与你手牵手走在风里,那一窗的灯火,只不过像一张薄薄的馄饨皮,空空的。什么也不能包进。你知道这个夜晚,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一点一点地掏空了,你被风吹得真软啊,软得像一个面团,那个人的目光,其实,就在身后,像一把刀,把你一点点地切削,仿佛时间,被一点一点地削成薄薄的面皮儿,其实,你从来就没有完整过,这个夜晚,你差一点成了刀削面,就差和着月光煮了。在这样的夜里,连神都掌握不好火候,所以,最终你只能被煮成一锅糊涂面。那些在风中弯腰而行的人,则是一根根捞不起也扶不直的面条。勾栏胡同光线并不很充足的下午,在内务部街30号,略一抬头,就看到门楣上的两个大字:平安。生于斯长天斯的一代文学大师梁实秋应该知道,这条胡同曾经有个诗意的名字:勾栏。门口上,报箱与奶箱,仿佛提示着物质与精神是两种不同的食粮,那晒在铁丝的上的白床单,早已不是昨夜的颜色,胡乱放着的自行车,仿佛在提醒你,随时可以叮当叮当地远去。几盆花花草草,再也不姓梁了,实实在在的秋天,一根竹竿没打着枣子却收获乡愁。哦,八月,“连鸽哨也发出了成熟的音调”。木做的勾栏,看来是勾不住远去背影的。只有院中这棵不大不小的树,抖动它一身的羽毛——做不了羽毛球,就做羽毛球拍子——反正不是击打别人,就是被别人握在手里。远在天涯的游子,放牧童年。思念是一双翅膀,遗忘是另一双。月光是云朵萌出的根。细雨如果下成了豆芽,连晕眩都会是脆脆的……北总布胡同 精美的砖雕,落了尘土,如果来阵风,不知会不会还岁月本来面目。石墩已旧得不成样子,没有知道,这块石墩上是否留下过梁思成与林徽因的指纹。一块一块紧挨着的灰瓦,像爱情又像婚姻,在寒风中,互相把身子抱紧。纱窗过密,倘在夜晚,如水的月光侧着身子,不知能不能钻得进去?老榆树像一个重新上岗的工人,绽出的新叶,仿佛刚领到手里的工资,有着说不出的欣喜。那些叶儿还小,幼儿的巴掌一般,有一枚叶子晃得实在厉害,似乎要从枝头上挣脱开来,看来,我遇到的是一片急性子的树叶。北总布胡同3号,曾经是一封封信件上著名的地址,梁思成与林徽因,两个搭配得非常天然的形容词,彼此依偎在温情的光辉里。北总布胡同3号,现在只能存在档案里了,凌乱的民居,于梁林二位已没有任何关系。一生献给建筑,可是他们的故居却没有容身之处。一辆急驰而过的车子,有着不尽情理的大脾气,扬起很多尘土。冰挂,老屋的胡子,一根一根地戳在那里。再过几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像这檐下的冰挂,因为阳光一个劲地明媚,能化的都化了。砖塔胡同正在拆除的这条胡同,像洗得发白的手绢,更易露出深深折痕,从八道湾搬出来,那个把风握在手里的人,你可以叫他周树人,也可以叫他鲁迅。一张毛边的道林纸,供出一颗星辰的位置,纸上行走的笔,比先生更早一步抵达彼岸。文字之钻,把夜——这黑硬的椴木——钻出了火星。杨树不知柳树的心事,枣子误解了梨,一条河纠纷了另一条河。别再说亲情如火,温暖你的同时,也是幻灭的开始。我看过的风,已不是风的样子。霜使夜色更加凝重。窗外是不是枣树已经无所谓了。深夜里那个口叼烟斗的人,知道呐喊是没有用的,他只能一束火星,肢解着小范围的黑。两撇小胡子,有着参天的苍凉,压缩饼干一样的悲愤,是他随身的干粮。先生在纸的背面,写字,椎心泣骨不是风格,横眉冷对也只是彼时无奈的选择。如果热血也有表情,应该是木刻的。第二辑:白云苍狗心尖(新建)一个针尖上能站着几个天使。一个心尖上能放下几粒相思?把你放在心口,春天的花开了七次,你美丽的身体是一把刀子,但刀柄始终在我手里。在风里爱你,我不得不弯下腰肢。这是一个男人的早晨,亲爱,从心尖到新建,新建一所房子,再种上一棵树,我喜欢银杏——银色的杏子——那是月光的另一个样子。没有你,再大的房子也不能叫家。我来过这里,没有你的足迹,霜在昨夜下过了,星星的小嘴,泄露了天庭的秘密,如果可以睡去,我愿意做一片秋风中的叶子,堕落还是不堕落,都是为你。命若胡同,你在这里,也在那里,对面走过的那个女子,是今晨惟一的亮色。一条胡同走到底,在哪里都是爱你,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生活一如脚印,总是浅而凌乱的。累了,就靠着墙休息一会儿——这是上帝让我停下来恨你。干鱼(甘雨)想家的鱼,游在水塘的清澈里,它的尾巴是今生的样子,如果吐出了泡泡,就算它一把掏出了前世。一条干鱼如果有梦,应该是河流。会拐弯,有激流,有水草也有沙滩。一条干鱼,它献出了浑身全部的河流,现在,它一无所有。干鱼,遇到甘雨,已很晚了,再大的水,已不能让一条死去的鱼复活,就像婚姻不能拯救爱情。感动和愉悦,也不能。一滴迟到的甘雨,会不会被记个小过,或者被扣年终奖金。是什么让一滴雨迟到的呢?如果是春天,你应该看到焦渴的小草、树苗,在风中等待滋润。一辆行驶在城市的救护车,正在向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奔去。雨,不是草的命,却可以左右草的命。这也像一个人,他命运的起伏,不由个人掌握,有时是社会或者组织。最初的一条鱼,被晒成了鱼干,是太阳取出了他体内的河流,每一条鱼是收藏家,大鱼收藏大河,小鱼收藏小河。一条鱼,把波涛吐出,与一条胡同,把三三两两的人群吐出(像汽泡一样),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驴市(礼士) 一头驴来到了集市,又一头驴来到了集市,一些不相识的驴,待价而沽,进城的驴,这一次不是拉车来了,而是给自己定个价。伯乐已死,那相马的人,能否相驴?谁可以买到黔之驴?可以设想,一头民间的驴——也可以说是农业户口的驴——到了京城,摇身一变,成了皇城根下的驴,他要暂住证吗?有多少举子,星夜兼程,赶往北京,他们要给自己卖个好价钱,“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一头获得了京城户口的驴,它会不会忘记乡间的青草,蛙鸣,屋瓦上的那些月光的小蹄子?也许,所有的驴都可以分成两种:已经进京的,和正在进京的。也许,所有的驴,不在北京,就在去北京的路上。哑巴(雅宝) 该说话的一定会再说,这样的时候,你听到树在唱歌。三月,春雨还没有来,雨丝的竖琴正等待手指的弹拨。一条胡同,如果没有舌头,那就寻两片树叶。如果树叶还没有萌出,那么,吱呀的门板,一块琉璃也算——倘若落了霜,则是它早生的舌苔。 一条胡同,其实也是一个城市的口腔,是它的食管,或者上呼吸道。露水滴沥着春天的新芽,一痕叶脉,发誓要用细雨洗净蝉鸣。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是那个早起的人,把黎明弄出了动静。 一个没有主语的句子,立于门前的石狮。无家可归者,在一个词里栖身,却始终不能成为词根。爱是元音,恨是辅音,无爱也无恨,你是你自己的爆破音。没有谁不是平民,从一抹旧漆里,你看到时间的泪痕。王公将相,化作粪土,纸醉金迷,也换了不知多少茬子的主人。一个词并不代表月亮,一个句子,也不是星星的前身……烂面(烂缦) 倘若有一口大锅,这些风景是可以乱炖的:迷路的风。南飞的雁影。风中的喘息。紫丁香的呢喃。葡萄架下的热哄哄的吻。自行车后座上急不可待的搂腰。两只热恋着男猫与女猫。蝴蝶午夜时分的尖叫……当然,最不能少的当是这样那样的吆喝:“哎嗨!大小哎,小金鱼嘞”;“哈蟆骨朵儿,大田螺哎”;“杏儿嘞,不酸的嘞,酸了还要管换嘞,,叭嗒嘞!”;“一兜水的哎嗨大蜜桃”;“大山里红啊,还两挂!哎嗨,冰糖”;“哎嗨,冰糖葫芦嘞,哎呕”;“萝卜寒梨儿,辣了换”;“磨剪子嘞,锵菜刀”;“热的嘞,大油炸鬼,芝麻酱的烧饼”;“哎小枣儿混糖的碗豆黄嘞”……一锅风景,煮得比面条更烂。绚烂的烂,灿烂的烂,想烂的烂不想烂也得烂的烂,能有多烂就得多烂的烂。 第三辑:碎影流年瓦瓴辽阔的黑,比星星高了三个厘米,这是哪一个朝代的黑,黑出了个性,黑出了水平,有些超然卓拔?一种伟大的隐秘,终于绽放如菊——当一些夜仗着灯光撑腰,越来越不把黑当作一回事,瓦瓴上黑就更有了意义——偶尔划过的车灯,让它有了条纹状的白,如此说来,把夜说成一匹斑马似乎更合适。面条一般的日子,被它慢慢地咀嚼,回忆闪亮。巷子口的那几户(看起来像菜贩子的租房)窗口的灯光,一直闪个不停,仿佛泡沫,随时有碎裂的可能。踮起脚尖喘息,从心跳到心颤,梦从来都是深浅不一的。如缎的轻,微风吹过,月瘦三尺。一块接一块的瓦瓴,扣紧了雨水沁凉的胸怀,一块又一块屋瓦,电脑键盘一般,屋顶上的那只蹦蹦跳跳的猫,不只介不介意我把它说成一只鼠标。灿烂的寂静,寂静的灿烂……云在想家的时候才飘向远方,多么亲近的浪漫:一块瓦,在雨水中游动,若低飞的蝙蝠。一串一串葡萄般的唼喋被时光之刀悄悄地雕刻,萝卜花从来都是在最好看的时候,被神秘之手轻轻摘走。牙签一般的细雨,试图把那棵小草,从瓦的牙缝里剔出去,来回好几次都没成功。春天,有些事情,注定劳而无功。掀开瓦背的骑手,弃尘而去。彩虹从旧屋顶上升起少女的耳坠。泥质的哨音,让逆风的人,飘动如旗。一块瓦在破碎之前,终于有了展开自己的一次机会。或许,大地本身是一块偏黑的瓦,我们都是其上的雨珠儿,除了滑落在地,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好的选择。窗棂 我在你的方格子里看见了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是淡蓝色的,海水动荡在远方,清贫的月光,给那张贴在墙上的陈年报纸,增加了一点点快乐的氛围。陈旧的油漆里,低悬着咆哮的海浪,寂静是一个悬崖,时光的瀑布,窗花一般地贴着,如果一座房子可以开口唱歌,从窗户到门,大概都是民族唱法。多少王朝寂然逝去,只有悬崖还在这里。依照窗棂的样子,可以仿造出一个微型的水塘,那最小的浪花波动着最漂亮的贝壳(哦,窗户后面听房的耳朵)终会产生小范围的动荡。窗户里的海,我愿做你的一条波浪——这旧时代的窗棂——还有许多热情没来得及释放。谁可以审判时间?剥了漆的窗棂,我暂时还不能说它裸体,只能说新时代来得太快了,它还没来得及更衣——现在它躺在地上,像一个穿睡衣的婴儿,小胳膊小腿的,如果可能,我愿躺在他的怀里,做一个比它还小的婴儿。霜花 霜里的白马,是银子做的,通过窗户,我得定制一个。油灯使霜花有了油画效果。一把推开平民化的色彩。手提马灯的人,低低走着,温暖的夜色里,树木,移动的驴车,捅开的炉火更加纯青的煤炉……亲切得像猪肉炖粉条。阳光到来之前,一窗子的花,得坚持多久,才开得像天才。其实,有些霜花像初学溜冰者,摔疼了屁股才把影子印进冰池。草木的心情,仿佛是这夜晚的银饰,有着少女一股起伏的心事。把最薄的雪搬到玻璃上,还得配上一阵北风。再来几个象声词,在纸上呼呼呼呼地刮着。 霜花,这夜的小蹄子,混淆了神的足迹——“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一条谚语的力量,还不足以让霜花止步。 谁的足迹可以万古长存?神与英雄层出不穷,大地上至今没有镌刻任何蹄印——那些未来得及绽放的花朵,是植物被裹了小脚——别再奢望永恒,连上帝走过的地方,也有云朵之抹布如影随形。 槐树 我愿意把槐树当作一种动物,浑身的叶子仿若羽毛——一棵槐树就像一个大大的羽毛球(园林工人则是羽毛球拍子)它有飞翔的愿望。天晴天阴的日子,槐树把自己折阳伞一样撑在风里,它不迎风招展,自得的枝条,比风更骄傲。低调的槐树与那些大叶梧桐有明显的区别,他、它从不把自己的叶子像扑克牌一样地一把甩开。有时候站累了,一棵槐树会把一些树叶从身上抖落下来——如果风再大一些——犹如一只刚出水的鸭子,抖落羽毛上的水珠。五月,槐树会开出饱满的小花,铃铛似地,趁你不注意,、脆生生地响,人称代词一般的花香,一不小心就活泼泼地沾到了你的身上。门钹 两粒朱砂痣,是哪个朝代的美人留下的——在门的鼻翼旁。流水用它的哗哗不停地打着时光的巴掌。哪一个女子,曾经莲花一般地开在这个庭院,酒酿一般的流年,蚕豆花,桑椹子,徐徐飞动的斑鸠……反正,能醉的都醉了。扁平胸的门扉,或许有过辉煌的胸脯,王公贵族者流,抬头不见低头见。喑哑的后花园,多少花错过了花期,只把铁锈一般的落红掸在泥泞里。也许,这是某一个失望的举子,在门上留下的两个对称的手印,在太阳与月亮之间,不能说哪一个更像。铁与木相依相偎,哪一种力量,使两个不同的物体走在了一起,且一走就是一生。多像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在同一个单位,把体制内的岁月过得有条有理。钹会生锈,门也会脱漆,木头露出原来的可爱纹理,那是浪涛或者旋涡,有多少不平静的心跳,像摊开的混凝土,就这样一个一个被找平的了——现在我可以说了,命运的两手从来不会空空,要么一手擒着钉子,要么一手拎着锤子。石墩 时光的大开本签名册,最初的笔划,来自于一把凿子。 青苔已经远去,对于这个早退者,连初冬的第一场小雪也没有办法。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东西悄然走过,留下毛细细管一般的痕迹。雪落无声,一只卧伏的狗,却有着最隆重的安宁。是否有人曾经把冰凉的石墩抱在怀里?一块时光的硬盘,该记录的都记录在案。那些风,那些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劳作的人,在雄鸡的男高音里呼呼睡去。不愿撤退的石墩,是最后的守门人,倘若放在天堂,也合乎神的尺寸。 一只小猫坐在石墩上,东张西望的风,托不住二两花香。枣树在回忆里闭目养神。蜜蜂正用低分贝的嗡嗡之声,把宁静捅了一个针眼大的窟窿——仿佛仙女打开了天窗。 阴影以合适的速度,往砖头垒的高墙上爬,没有了鸦翅的支撑,那一轮不甚浑园的落日,被屋脊扛在瘦窄的肩上。光与影,终于对帝国的石墩来了一次迟到的补偿。 和流星相比,早已摸不着家门的石墩,有着小件的孤独。 红尘滚滚,且把自己先暂时寄存。
吆喝 铜质的嗓子,可以在木车上镌出一朵花来。比鸽哨还高远的声音,四季的浮萍飘浮于大街小巷,城市像好吃的孩子平躺着身子睡去,洋槐花像他梦里溢出的口水,冲着风动了动。不押韵的梦呓被晨光之手餐巾纸一样地抽走,白色与花香一起弹跳,先磨剪子,再锵菜刀。声音忽低忽高,总有一个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喊你,用油条,大饼,豆汁,馓子。一场吆喝,就是一场叔叔般的小雪,带给你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漫画一般的人物,成为一幅幅随意而潦草的插图。祖传的温暖有着别样的蔚蓝,亲近一句吆喝,就是沿着记忆中的某一条胡同,走向童年…… 当阳光的薯条随着早晨一同到来,快餐已经变成了快餐时代,收银员站在时代的最前列,笑容比假币更为真切,昏暗的灯光下,是可以狸猫换太子的。月亮的托盘,已装不下星星的小钱。一种声音正离我们远去,同样行色匆匆的,还有那个提篮叫卖者苍老的背影。糖人 我不得不说,他粗糙若五月山坡的手,更像个喷泉,多少糖人,甜蜜的水花一般被他喷了出来。手工劳动者的黄昏,从一根竹子里就可以提前吹出悠扬的笛音。一种随时可能失传的手艺,像盲人心里最后的一道光芒。天刷地一声黑了,总有一些星眸来不及闭上。甜是一根木头,而苦,却是一把刨子。他用双手,把虚拟的幸福向前推动。暴突的关节,好比一辆微型坦克。仿佛前面就有十条壕沟,每一条都是潜在的猛兽。花篮空空,风筝无声地飘过头顶,吹糖人哼着无谱的歌词,闪电已被用过多次,这一次还得把它说成一条略为偏旧的旋律。甜是一个什么样的词?风,刮乱了电线,看热闹的麻雀像姐姐打的一个鞋袢儿,正蹲在不远处,它的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与稻草人相比,它更希望这一坨坨的甜,能够插在田里。冒着热气的麦芽,一如性急的孩子,沿着锅边溜来溜去。从麦芽到糖浆,吹糖人的一个趄趑,让世界为他提供了一次短暂的倾斜。做不了糖人,就做吹糖的人。梨花从来不问桃花的事。一吨的甜蜜抵不过一只蚂蚁,别跟我提及“幸福”——心是一个仆人,暂时还用不上这么奢侈的一个词。 风车 那人站在洼地,把风捋成了一根长长的绳索,不停地扯动,仿佛手里本身就长着一亩地的麻——一亩地的麻,也全被搓成了绳子——风被墙挡了回来,不停在打着转转,好像一根绳子打着活结。把纸折成帆,不难。五个指头的花瓣,开在天边,堂•吉诃德虚幻得像一个不存在的传说,风车的齿轮一个挨着一个,世界像一块老式的怀表,当然是机械的。风会不会老去?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咳嗽,风车像最后一个哮喘患者,风与纸的艳遇,孩子的手里好像拿着一个卡卡作响的缝纫机。那个孩子把风车举过头顶,风就是被纸宠坏的孩子,大叫大喊是他的拿手好戏。动不动就哧溜哧溜地跑开。私奔与逃学已不是时代的主题,再硬的牛皮纸,也可以撕成严冬的雪花或者五月的洋槐花瓣。纸撒开步子奔跑,通过细若游丝的竹篾,被风解放出久远的心事。一辆风车让晶莹的心跑得更快。纸质的欢乐,最容易被水浸湿。一辆风车与另一辆风车比赛,那是风与风打起了擂台。一辆风车消失,日子就少了一个飞速旋转的轴承。越来越多的风车变成迷路的孩子,越来越多的风车像被用旧的词。胡同深处,一辆丢弃的风车,比一颗生锈的螺丝更容易被人们的忽视。 井绳 你的的影子是一根井绳,中间的部分偏细,我对一条井绳起了戒心,特别是你的目光,让我感觉到了强烈的战栗,如果我说小草是一条绳子也许你会觉得勉强,但那草根却是一条条最为细小的纤维,与井水接触的部分,有着鲜艳的湿润。人除非把自己当成桩,否则是拴不住一口井的……背井离乡的人,其实是半截流浪的井绳,一半在故乡,另一半在风中飘荡。 有人用竹篮打水。九月在桶里。菊花瘦得不堪一握。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终于获得脆弱的空白。波澜不惊,月亮小如拳头的时候,才更接近于心。一口平民化的井,有着明矾的磊落,浑浊的往事已如井台的绳痕,你看到的只是它模糊的部分。水面如镜,偶然经过的蝴蝶,双翅频繁地震动,像一台小型钉书机,啪地一声,就钉住了清雅与幽静。 天空不是一口井,但并不妨碍我把闪电,看作一根最亮的井绳。人当然也不是一口井,在他死后,遍布全身的那些神经,会不会被上帝搓成一根不粗也不细的井绳。灯笼 在门楣上闪烁的这一颗心,把红红的光,蔓延开来,火苗跳动,像这胡同的眼波。每一扇门后,都有一个故事,或缠绵或忧伤或寻常。冬夜里的心跳,烙铁一般,灼疼了一阵又一阵脚步声。一只猫在屋檐上走动——那是名词的使动用法。远方,有电车正从天桥下穿过,像细绳穿过牛鼻子,哦,谁可以把城市的夜色牵在手里。雾是一封字迹不清的信,老是从这个地区被误投到那个地区。新年刚过,谁是那个正在往家赶的人?里尔克说:“此刻,谁在世界的某处走着?醒着,读着,写着长信……此刻,谁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 多么柔美,曼妙,正从灯笼下走过的人,你腮上的红,是自备的,还是灯光所赐? 老玉米一样的音乐,又在熟悉的地方响起,红灯停,绿灯行,你就是那走失多年的旋律。舞台说不出的巨大,像一张荷叶。当红灯笼再次闪烁,我不是歌者,不是那个忧郁的歌者,倘若闭上眼睛,我知道你的门扉会为我洞开。灯光,温顺娇羞如伊之玉睫。我是那个早来者,也是那个迟到者。一只夜鸟,开了小差……海棠半寐,那烧着高烛照红妆的人,昏昏欲睡。我要做的是把一颗心带走,呼啸而去,一骑绝尘。今夜,你不是我的心还能是谁的心?明日,你不是我的人还能是谁的人?
喜鹊 栖落枝头,走在哪里,就把家带到哪里。把最美好的词捎来,人间的事,你看到的只有A面,而不是B面。可你也并不总是与快乐呆在一起,多少快乐,其实是过期的食品,别怪我鉴别不出,谁让我是凡人。一棵柳枝,提前报告了春天的消息,苦难其实像那不肯拆迁的钉子户,而你却是最最牛逼的拆迁办,无形的推土机可以让痛苦尘土飞扬地消失。我怀疑多少佳音是旧胎翻新,如果不是老黄瓜涂新漆,至少被人修改了主语或者定语。多少磨难坚定地存在,而你从来都是将磨难放在视线之外。 那次在甘家口,黄昏,101车站,大批大批的乌鸦——喜鹊的反义词——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哗啦哗啦的声音,我相信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坐在树梢上,把暮色翻成了一张晚报,对开七十二版的那种,有一阵子声音更大,可能是翻着铜版纸印刷的房地产广告了。一个城市喜鹊多了,可能会得高血压——这时候,是需要一些乌鸦——这行之有效的降压药——来稳定它的血压。乌鸦在风里,说着风凉话,喜鹊在梅梢——喜上眉梢是也——呢喃着喜庆语。梅树用肩,把喜鹊扛得高高的,这就等于一句吉言又被镶上了金边。作为最主要的反对党,乌鸦必须唱着反调,喜鹊,碎瓷里的影子,让瓷碎得更深,那一地的尖叫,灿若梅花,烂如伤痕。 喜鹊在花里筑巢。娇蕊,一只摇摇晃晃的琥珀,它在风里走过自己,像一壶喝醉的阳光,捧不住葵盘一般金黄而圆润的面庞。在摇曳与晃悠之间,没有什么鸟不会产生强烈的不确定感。&&货郎 一面小鼓,勺子一般地搅动胡同里的空气,都市的某一个无论有雨还是没雨的午后,都被他搅成一锅坚硬的稀粥。还有什么可购?针头线脑早就退休,流动的百货店带不来碧绿的春天。远走的人,他把脚印与鼓声留在这里,一帧线条模糊的尾花,走在温柔的寂寞里。牙膏皮一样的童年,早已挤不出一滴欢乐,少年走在风里,三张糖纸,像三万亩草原,荡漾出波光粼粼的绿,高纯度的火焰,在城市的后半夜,哔哔啵啵地燃烧,快乐其实只需要最基本的原料:弹弓,皮筋,玻璃球,口红,胭脂,樟脑丸。一切还太小,消失的货郎担,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像天空掉到了一小块水洼里,无论低头还是仰首,暂时还用不上苍穹这个词。 谁家的燕子谁家的燕子,从屋檐下飞过。我正好来了,春天,黄沙起自远方。一个人,她到底怎么样了。我要说,在这个时节,最放心不下,除了这条胡同,这个燕子,就是远方的你。轻轻的,是你的心跳么?我宁愿把这一只燕子,当成一封信——上帝寄来人间的一封特快专递——想看看,可我担心,受不住它的一句啼叫,如果双翅,可以当作两行绝句,那么,你在哪里,写下满纸的相思……一双眼睛,被哪一只燕子叫醒?一颗心灵,被哪一种忧伤感动?风啊,你把天吹得越来越空。这一片云飘自南方?我在这个春天,酒后脚印一般地迷失了方向,一只燕子,在早春的柳树里,旧时月色,像草一样不能自拔。——除了感伤还是感伤。一只燕子,只不过是春天的一块伤疤,像这条胡同——这条我们一起走过的胡同——现在成了心上的一道伤痕……如果我写出了一首诗:第一句写你,第二句还是写你,哪一天?那一年?你穿着中式的对襟的小褂,笑,是浅浅的,如一汪水,恬静,自在,澄澈,说不出的美,我醉了,在你的怀里,我是另一潭水。没有错,我轻轻地挽着你的手,走在那一条胡同里,那一天,真好,上帝也在休息,我们像两个放署假的孩子。幸福像老师布置的作业,怎么也做不完。快乐则是3除以2……怎么会有除尽的时候?天桥 谁说流浪不是一种绝技,白云作为最大的手绢批发商,它把魔术繁荣得很像一回事。猴子与人反正是耍与被耍的关系。口吞利剑者其实是把一条新修的马路吞下肚子里,吐出火焰的人,至少让一个中队的消防队员紧张,无边的彩霞克隆了爆发的火山。皮影戏是那个时代的DVD,快进或者快退都是一样的事,水在哪里都是流,除去浮尘,血管与运河不用介绍就相互认识。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玩自己的蛋。一种气息,天可以不收,地可以不管。把自己放在手心,卖棉花的没来,你只能自己心疼自己。一张毛边的纸与一把卷刃的刀或许是姐弟关系。地球是个卵,有人在天上,把它把玩了一次两次三次……红楼漫步在沙滩后街——海在记忆里,沙滩却在眼前。一个没有沙子的地方却可以叫沙滩,就像1918年建成的这座红楼,却是德先生与赛先生的责任田。老北大,作为一种精神,已如钙,植根与灵魂深处。每一沙子都有来历。每一棵小草都有生命。鸟啼克隆不了上课的铃声。红楼肯定有不止一块砖听过鲁迅先生的课,不止一块水泥留有蔡元培先生的脚印。那半开的窗户,似有话要说。一阵风来,玻璃闪亮,像一个人吐了吐舌头,欲言又止。风云不再像当年那样激荡。老北大,因为这些名字,而有了更多的光荣与梦想:陈独秀,李大钊,胡适,梁漱溟,周作人,钱玄同……这些钻石一般的名字,比星星更有光芒。菜市口 多少魂灵在白菜里起义。一根萝卜极有可能是冤屈的手指。辣椒的脾气来自于一位志士。红薯进城农民还在田里。黄瓜的皮肤从来都是姓黄的。两个明朝宦官用尽全身之力终于使那颗小葱勃起。绿林好汉大多撒豆成兵可那条麻袋里的花生一直穿着厚古薄今的铠甲。矮胖的土豆只能分进炊事班做小个子伙夫。冬瓜被切开像将军战死疆场只能剖腹明志。那只母鸡如果再漂亮一些是可以做个女间谍。当年的八国联军大约相当于今天的一斤二两蕃茄。洋葱早已本土化不用翻译气味就已扑鼻。卷心菜是个害羞的小娘子如果在元朝可以抢过来当个押寨夫人。实在找不到前锋就把大蒜派出去。花椒随军是因为打仗也需要女人从花木兰到花椒这说明时代在大幅步前进。菜刀与义和团的关系总是最铁。茄子遇到油总是第一个被拉下水。豆芽的银枪是蜡做的。粉丝如果从军是纳不了鞋底的。从豆腐到腐乳一直都是投降派货色。葫芦做成了瓢身上的小农意识却是根深蒂固的。丝瓜是细腰的女子但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与她制造浪漫与艳遇。藕与男女都发生关系只能因为那个叫X断丝连的词。樱桃好吃却没有成为水果中的极品。一只梨分开了热恋中的两个男女。苹果与平安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多好。一把香焦伸出再多的手指也只能空手而归。空腹吃柿子严重不宜,提前上市的玉米还没长全牙齿。蘑菇绷着脸不知与早恋有没有关系。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葡萄的小脑袋瓜再多也不能免除别人的口腹之欲。从胡椒到胡椒粉是不是可以类比成女孩变成了女人。芹菜瘦得越来越像农民工了。如果再卖不出个好价钱那群早已蹲得不耐烦的豆角说不定会揭竿起义。穿病号服的西瓜如果不是极早展出自己的那颗鲜红的心极有可能被误作绿林军。香菜论颗卖让醋起了疑心。荠菜与面不知谁扶谁的贫反正它们一帮一地结对我们才有饺子吃。至于盐与雪联姻现在已经不必经过谁的批准。解渴的绿豆把自己晃晕也变不成救济金侠肝义胆从来都是小说或者演义里的事。那位提着菜篮转悠了半天却颗粒不进的记住喽:一瓶新时代的雪碧肯定是最会泛沫的……豌豆黄 在豌豆里回到故乡,一个人带着他的影子,像老板带着他的秘书,豌豆花开,阳光茂盛,幸福是一只瓢虫,它最先摸到春天的后脑勺,而那只螃蟹,如果再大一些,会是春天的备用膝盖。在豌豆中歌唱,借助于雨水一尘不染的嗓子,大声说出爱或者不爱。被洗亮的事物,产生内在的秩序,一地的珠宝闪烁,证明有人曾在这儿把百宝箱弄丢过。 豌豆用它的钝角,把屋内如烟一般弥漫的水蒸气,悄悄地撩破。一块豌豆黄租借荷叶的翅膀飞翔,从一个日子到另一个日子。倒扣的碗,将镀金的天空重新命名。一点痛,无来由地发生,又无来由地消弥。燕子以低翅掠过炊烟,飞得再迅疾,我也瞅清楚了:它头顶的那片椭圆形的蓝羽,是块偶尔露峥嵘的橡皮,正在把不愉悦的事情,一一擦去。 驴打滚儿 一道与驴有关的小吃,看来得先让马儿远离,得得的蹄声,被风临摹,被雨抄袭。哗哗响的树叶是时光的另一种碎屑。梦还不知道与蝴蝶从庄周时候起就有了亲戚关系。被诗人骑过的驴,已经越来越瘦了,突出的肋骨也越来越有性格。驴在人前打滚,对于眼睛来说,浓绿与淡绿都是一道点心。想象中的大雪被驴子踏在脚下,仿佛小组长一般的树枝在班长缺席的情况下领导着一树繁花。雪的蹄印与飞奔没有丝毫关系,一头任劳任怨的驴,没被怂恿到磨道里献身已是一件幸事。一头驴,从来都有着巨大的累。彩虹升起,那是鞭的另一个名字。大地或许本身就是一张地毯,怎么打滚都与泥没有关系。把造型装在碟子里,如筷的目光让你在哈哈镜的背面找到自己。 没有谁是一个独立的岛屿,风吹是因为它想吹。第四辑:旧檐新雨 柴棒胡同把灶火烧起来,天黑之后,你会得到一屋的比蝉翼还薄的云彩。柴门打开,一屋子小脚丫的光芒,噌地跑了出来。孤独是美妙的,一个人用他的影子修改早春的颜色。柴者,此木也。槐树还是柳树,无法确定一根柴的身份。它在灶膛里把自己呼呼地点着了,柴轻易不穿它的红风衣,风来自远方,一簇蓬蓬蓬勃勃的火苗把把波涛般心跳比了下去。从柴到灰烬,有多少路要走,光与热,一点一点地掏出来,一个穷人捐赠了他的所有。光线如水,得用泼这个词,才能让它在门外的低洼之地找到位置。一根柴像一张卡,持续消费而不往里打钱,只能剩一张硬硬纸片,从柴到灰烬,意味着所有的存款都被刷完。最后剩下一小堆黑夜——你把它说成鸦翅也可以。我也是一根柴,在人间走动。晚风中晃动的身影,像烧焦的木炭,灰头土脸我被胡同拒之门外,一只麻雀倏在向我俯冲过来,像上帝亲手发来的一条短信。存在胡同的文件夹,春天来与不来,都舍不得删。也许此生的目的,就是寻找一根火柴。焦灼的内心让夜晚燥动为安,让单眼皮的露水失眠。从五月到七月,我一直迷失在这条胡同里,拍遍所有的门,你都不是那个回家的人。不被点燃的痛苦,午夜的一头低一头高的孤枕,大骨节的柳树硌白了冷霜。趁你睡着的空儿,肯定有人跑到天上去,一地月华,是私奔的火光。哦,寂寞的星星,这盯人不眨着眼的灰烬……米市胡同稻子一脱下连衣裙就变成了米。那么多的米聚集在一起,这一群白皮肤的女子,从乡间来到了京城。我总是把它们想象成美丽的女子,随身只带着高贵的纯洁、灿烂的寂寞、清爽的凛冽。当所有的男人像星光那样地式微,夜,必然会像南方黑芝麻糊那么黑。环肥燕瘦的女子,春天的芽苞,分泌幸福与痛苦的腺体掌握在别人手里。一江春水煮不透一粒秋米。青山从来都是向后退去,三千红尘,浊浑难分。咬疼饥饿的,肯定是这一粒粒纯白的牙齿。一捧米就是一个村庄的女子,一碗米就是一个县的女子,而一担米无异于一个省的女子了,她们把梦,手绢一般地丢在秋天的身后。我真担心,一粒米,会在风中飞起来,像最小的天鹅,绝尘而去。进一步的比喻是:天鹅,是上帝随手撒向人间的米粒。当米变成粥,那是一群哭肿了眼泡的女子,献出最后的温热。生米煮成了熟饭,多少事,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成形,没有恨,没有爱,没有风,没有雨。天高不过三尺,地低不过一米。你在这里也在那里。谁都不会带走这个世界,就连纯洁的米都得留下一地稻壳。1882年,25岁的康有为来到顺天府的南海会馆,也就是今天米市胡同43号。不过,这个向光绪上书,并搞了“公车上书”的一代鸿儒,如果维新成功,清王朝也不一定能脱去沉重的稻壳而化成一粒凝脂般的白玉。如今的米市胡同,还有哪一棵树会站成康有为的腰肢?今天在米市胡同里穿行的人,如果知道晚年的康有为曾在《大同书》向往“无邦国,无帝王,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也许会一笑置之:毕竟是书生。1917年,康有为参与张勋复辟,以前的门生纷纷与他决裂,组织“保皇会”,当是康有为一生中最大的败笔。别问命运是怎么回事,或许它就是一粒米,悔是其中最白的部份。油坊胡同沁凉的午后,薄霜未消。在辽阔的忧伤里,摸到了寂静的词根。一回头,已是百年。麻雀飞得飞得再高,也高不过屋檐。那谁,推开下午三点的门屝,石榴树枝非常自觉地探出了院子。梦如刚开春时节的青草,还来不及疯长,只得看着花椒树的上燕子越飞越高,双翅忽收忽放,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浮于水面的油花,舴艋一般,无风,它也不能把握这个下午的方向。你在哪里?阳光野鸽子一般跳荡。所有人都把院门都关上,我走后,世界就永远失去了最后一个卖油郎。徐志摩与陆小曼,他们的爱情,让风都激动得一塌糊涂。作为北平警察局领导的前夫人,陆小曼的心还是被姓徐的诗魔俘了去,但,生活的残酷就在于,当两个人要把灵魂与肉体都焊接在一起,却因徐志摩的飞机失事,而永远变成了油对水的无尽相思。爱情之油与思念之水,怎么可以融到一起?多少遗憾,都是水与油的相亲相依却又永远相隔。“所谓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来给你看”。没有徐志摩,没有陆小曼。北平还叫北平吗?真想把胡同比喻成一节节的藕——是呵,藕,可以断,丝,却必须连。“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青砖与石板一同醒来,长着长长睫毛的,并不都是雾。你在雾里,我在雾外。水与油各自有一个独立的世界,纪伯伦说,连神殿前的柱子都是分开的。水与油更不例外。婚姻其实就是水与油的翻版,仿佛永远相依却又各自独立,相互依靠却又彼此可以分开。油与水,皮与毛,歌与哭。爱与恨。生活有时就像一张贴纸,好看的部分都可以用手揭开。雾,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油。升腾或者下降,都用自己的力气。弥漫别人总是先把自己搞得模糊一团。呼吸是一棵树,总是长不大,天空如果是水,星星应该是一朵朵的油花子。吴刚与嫦娥是最大的两滴。 水的愿望是用一生的力气把油紧紧地揽在怀里。盐店胡同如果再多一点盐,地球也会被腌成一个咸鸭蛋。热爱是一个蛋黄,仇恨是另一个,如此说来,地球有可能是一个双黄蛋。忠诚是一个蛋黄,背叛是另一个,如此说来,地球或许是一个双黄蛋。男人是一个蛋黄,女人是另一个,如此说来,地球似乎就是一个双黄蛋。一杯半开之水有淡淡的浑浊。秋天,枫林像个待燃的汽油桶,所有人都露出了本色,只有开盐店的老板娘以一匹红纱巾抄袭火焰。一簇簇春花,开上了梨树的肩膀。一根枝条其实就是一块沙滩,梨花如盐。咸是一种波浪,在心里窜来窜去,一粒盐的波峰浪谷掀翻了味蕾之船。总有一些梦,像胡同的转弯。你还来不及看清,苍茫就转过了身子。我总感觉苍茫是白色的,但那处白又与盐无关。还差几分钟就到十点,只有我还悠游在这里。四合院关上了大门,像一封信被胶水封了口,几星灯光,很潦草地亮着,在我眼里,错别字都比它们好看。撑一只秒针的长槁,到时间的下游,漫溯。这儿会有咸咸的犬吠,从谁家的门逢里躬着身子溜了出来,扯你的衣服,揪你的耳朵。一粒前世的盐,如果想把世界腌疼,首先自己得有足够的咸。渴是一个大海,咸是更大的一个。那卖盐的老汉,去了哪里,只有白花花的月光,铺在地上,而月亮,无疑是一个盐罐子,被谁一把打翻。星星的盐粒洒满天池,是不是有人哭过?屋檐上的冰挂穿着雪白的婚纱。世界乱得像一团麻,总是有人失落伤感,有人幸福地待嫁。那些人与事把自己包得紧紧的,把它们说成饺子,他们还不乐意,非得让我从粽子身上重新找到一个比喻。心凉如水,夜寂如焚,让我在黎明前想起前尘旧事,把一封信拆了,怕那些文字还泛着你的体温与喘息,怕这些文字,在灯光下一颗一颗地蹦下来,变成谨慎而疯狂的盐粒。“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和林旭,杨彩秀、刘光第、杨锐,以及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一起,在日的菜市口法场上,英勇就义,那六颗不屈的头颅,是六颗晶亮的盐粒,至今都把中国近代史腌得咸感的。多少时光不再,多少沧海化作了桑田,多少桑田就成了盐碱地。众神居住的山巅,晚归的人,被一束光照亮,他的胸膛散发着着胡椒的香。我怀疑前世有没来来过这里:鸡冠花还在门墩旁,猫躺在门后,老母鸡咯嗒咯嗒地用它的民族唱法说“我又下啦…我又下啦…个个大…个个大…”。残存的窗框,还挂着结实的蛛网,和痛苦相比,忧郁更像王子的模样。在一粒盐里迷失,一个时代,能否寻找到它咸咸的因子。汗珠是盐粒的另一种叫法。你看到的前胸其实也是后背。酱坊胡同 让婴儿眸子一般的黑来得更晚一些,让盲人遇到夜——让黑成为它自己的二次方——把黑抹在石头上,或者抹在万物上,让万物都成为酱。 每一颗星星都是天使,你是那个有罪的人。方向在自己的脚下,富饶的眩晕其实就是乌云——这黑心棉的批发商——贫穷者的蚂蚁自顾自地啃着骨头,它用自己小小的黑,消灭了三尺不到的白。来两碗烧酒,一碟酱黄瓜,从一种植物到另一种植物,有说不出的变化,从深色到浅色,最后无色。从罪孽深重到小错从轻,一头银雪的芦苇是对黑夜的坦白。青苔沾染了酱菜的颜色,深深的井口总是说不过樱桃小嘴。 如果历史可以还原,时间应该是最好的除锈剂。比如满清重臣张之洞,哪个是他的本色,哪个是他酱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会越来越清晰了。从什刹海南边的白米斜街,就可以走进这位“大学士,军机大臣”曾经的府第。作为洋务运动的的最后一个首领,如果不是他的经营,武汉至今都有可能是一个小镇。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则直接脱胎于他《在劝学篇》中的名句:“旧学为体,新学为用”。但也有人说张之洞“反动守旧”,那是因为戊戌变法后,他向慈禧、荣禄投靠。但是,意图除去流亡在外的康有为。 下班回家的女子,有着好闻的味儿。她走在自己的影子里,向前或者向后。春天没有走远,那一蓬酱紫色的头发,在星光下燃烧,只是没有人看到。青春在夜露里变成滑动的珠宝,古老的小马车,得得得地穿城而逝,柳丝之帘,没收了一个背影,纯金之梦醒来,我听到她24K的喘息。
倦鸟无枝可栖。 一把炉火,把夜烧得不伦不类,碳勾子一般的胡同,拐向深处,把温暖抱在怀里,灼滚之液,注满眼窝。低下头,你在自己身上打井,葫芦作瓢,把水弄皱,天空与一口腌黄瓜的酱缸极为相像,得收集多少影子,你才能酱齐四季的必需?醋章胡同 烛光闪烁,夜露凝结发稍,酿造者在坛子边睡去,炉火烤焦了一句弯腰的修辞。都是平常之事,松香若鱼,在粗大而焦黑的梁柱间游来游去。你的眼睛其实也是两口鱼塘,泪珠儿是跳龙门的小鲤鱼,夜未央,以前叫跳槽,现在叫辞职。四合院。这最大的碟子,却也盛不住一滴醋了。一种液体溜出碟子边沿,像一个走钢丝的人,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不长翅膀的天使,脚下绑着滑轮,飞是一种愿望,溜是一种梦想,一个人离自己的内心越来越远,像群众远离了组织,随时有犯错误的可能。一滴醋暂时还没有学会检讨,它把自己搞酸,是天意也是故意。别样的酸,从院子里的那株腊梅开始,花期已过,来得及的是你,不是我。你的眼神,一匹白马,从黑夜的边缘擦过,越过霜迹,板桥,草叶,纸屑,冷月,棉花地,浅水滩……以看不见的速度,抵达今夜的京城。心里有一样东西一直没有丢弃,怀揣一瓶老醋,我在街头等你。今夜我是你的坛坛罐罐,我是你的山西。我是一个省至少是一个地区的酸,爱情如果也有PH值,应该很低很低……失眠者,你无法用泪水证明自己的清澈。爱到什么样浓度,才可以达到天边,别再相信海誓山盟。没有选择,黄色树林里分出两条路,你找了人迹稀少的那一条去涉足。心酸是一种必然,三只蝴蝶,使道路有了动感。穿越一千年、一万年。世界为你提供了欢乐也提供了伤悲。吃醋是一件很美的事。到死之前,你总得为自己心酸一次。扎扎实实地…… 茶儿胡同透明,载浮载沉。你像一片茶叶,被时光泡开,什么样的茶叶,可以说成鱼儿。大个子的是大鱼,小个子的是小鱼。一杯茶叶在水里载浮载沉,无异于把一池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对于水而言,茶叶是一种誓词,爱情可以涂改成婚姻,茶叶嫁给了水,但也给了水一点颜色看看。青山之鸟鸣,在水里泛着泡泡,把一山的蛙鸣倒进一个杯子,其难度相当于用一根火柴把北京的黄昏煮沸。人在尘世漂浮,与一片茶叶,在水里漂浮,没有本质的区别。好在与水相依相偎,茶叶还可以完全舒展它的细皮嫩肉,而生活却没有给人这个机会,要么把你当作石榴,成熟的代价是皮开肉绽。我总是不大喜欢吃石榴,甜蜜得太有水份,冰凉的玛瑙常常迷失在自己洁身自好的晶莹里。有一次去北戴河看海,感觉大海也只不过是一只个头略大些的茶杯,且不是保温的那种,小船是大片的茶叶,游泳的人群,比一枚枚茶叶好不到哪里去,茶喝三遍为水,花开一次为泥,有人把一杯残茶随手泼了出去。在民国这杯水里,云南都督蔡锷与风尘侠女小凤仙,其实就是两片相同尺寸的茶叶。在八大胡同卖唱的小凤仙,与蔡锷相遇,无疑是人间的一个传奇。蔡锷是云南的普洱茶,小凤仙是三月的桃花水,从此,红颜知己是一个绝美的词。&&&&&&&&&&&&&& 胡同,像平躺着身子睡去的茶杯,那倚门而立的女子,不想再与桃花交换颜色。她碧绿的心情,让树不由自主地将风一把抓在手中。羽毛在阳光里乱飞,用一场春雨窃走一棵茶树的梦呓,细线条的叶子,把蜻蜓握在手里,像我那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从文具盒里拿出了铅笔。茶花一样的女子,倚门而立,甚至可以把她的乳名唤做茶儿,要用低低的声音。或许她会冲着你回眸一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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