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混在校园全文阅读 - 找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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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个世界有人死
　　陶小雨一直觉得自己能够救全世界，具体怎么救还没有想到，大体是，找到很多像她一样的人，让他们分别去改变全世界。她首先觉得自己和别人的出生不一样，在她狭小的世界里，她是这个大世界的老大，改变全世界的任务只能由她一个人完成。第二选择是，她一个人不能完成，她要成为改变改变世界的人的人，影响影响世界的人。具体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拯救，她也不知道。
　　在改变世界之前，陶小雨很担心自己活着活着不小心就死了，那她改变世界的进程还在准备阶段就戛然而止。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是在高二第二学期临近期末的前一个月，2009届高三学生正值备考末期，想来只要熬过了最后两天，前面的12年都是浮云，未来自由快乐，前途一片光明，却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自由落体。
　　那个鲜活的生命凋谢的前两秒，陶小雨在综合楼四楼的走廊，撑着护栏看广场的同学踢毽子，突然一坨东西从上往下呼啸而过，接着啪啊一声。她快速探头往下看，一团大大的物资掉在地板上，颜色和校服一样。陶小雨料想这是富家子弟拼爹，反抗学校校服，并且扔校服多酷啊。这里往上是8楼天文台，男生都选择在那里和女生表白，衣服这一扔，多让人想入非非。她想，要是里面包裹着那个富家子弟就更加刺激了，因为不仅预示着被表白的女生有偶像剧女主角厉害的跆拳道功夫，成功打败色狼，也意味着陶小雨从此结束了没有目睹过死亡的历史，做大事的人不能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生命历练，在梦想失败的时候以“经历过世事所有沧桑”聊以自慰。想到这，她格格地笑起来。
　　想完，抬头再看别人踢毽子时，广场的人已经乱了。陶小雨讨厌这陀东西打扰了宁静的校园。市重点中学高中生可是要担当起建设祖国重担的有为青年，不能炫富或为了红颜而乱扔校服。想乱已成事实，抱怨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推迟改变全世界。她转身去了阅览室，借书回到班上的时候，一帮人往外冲，一帮人挤在窗台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剩下一帮人捧着水壶战战兢兢说综合楼下好恐怖。得知有人死亡的消息，陶小雨钻到窗口人堆里去看，刚刚掉落的地方有一堆同颜色的校服围观。陶小雨为刚刚的想法感到罪过，觉得世界这么黑，那衣服里面果然穿着一个人，并且非常正确地，是一个男人。
　　后来男生的身份流传开了，他是喜欢理科的文科生，难怪他既懂写遗书又懂自由落体。陶小雨噩梦了好几天，一直觉得她和男生的死有关。具体是什么关系，不知道。她猜测直接导致死亡的是热辣辣的爱情暴力，而遗书分析的结果却是考试冷暴力。没有背景的祖国知识青年都被十二年最后一考决定人生未来，高考成了高中僧的大众情人，而现实太残酷和梦想太远大，以致考生产生备考末期也是生命末期的幻觉，此时在他们眼里实现不了的梦想都是触不到的恋人。
　　很多天以后，陶小雨想到她改变世界的伟大梦想，终于知道她和男生死亡之间的关系。她想：如果我是改变世界的人，男生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却没有改变他跳楼的选择，这就是我的错。她为自己的错自责了长达3个月，直到9月份，她也成为了死去的人的年级的学生，做着和他们一年前一样的高考冲刺。老师把新课讲完，接着重讲高中所有的课程三遍。学生做了一遍又一遍试题，尽管很多人容忍不了这么重复的机械运动，但也再没有人用生命去反抗。
　　如果真能改变世界，陶小雨一定要阻止别人不快乐和用生命换取快乐，并且她也会更快乐，因为那时她可以放下保护自己生命的重担，随岁月自然凋谢，而心情一放松，又会活得更长，更长的生命又可以产生更多的梦想，做更多的事，她为自己设计了这样美好的人生。不过，除了改变世界，她也没有什么梦想比这个更大了，所以实现了这个目标之后，人生也就只剩下些庸俗的生活了，不活也罢，活着也不赖。不过陶小雨相信，那个时候世界一定又会有问题出现，那时她又可以去做解决这个问题的领袖，活着还是比没有活着的好。
　　所以，再怎么艰辛，陶小雨都认为自己不会为高考而死.
　　她想，坚持就能不断地活着，活着就能不断改变世界。
第二章 村庄
　　村庄的人大多没有文化，连父亲就是爸爸的别名也不知道，初中毕业就能高人一等了。每家都有很多孩子，三个是最少的，一个的鲜有，大多七、八、九、十个兄弟姐妹，陶小雨没有兄弟姐妹，自出生起就是村里村外的奇迹。孩子多人家的孩子过早当家而没得上学，或没得上学而早早当家，他们常常放牛之后聚在村头村尾玩耍、打架、斗嘴，无穷无尽地浪费着幼年、少年以及部分青年时光。
　　陶小雨够龄上学的那年，母亲非常庆幸只有独生孩子可以轻松交学费轻松去上学，在村头炫耀了好几天。开学时得知，广东全省农村户口的孩子免费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所以那年，年龄参差不齐的人都一起上学了。但上学的新鲜感消失之后，超龄的孩子要么在学校混日子，要么觉得自己融不进小学生的行列，在小学和初中纷纷离开了学校。陶小雨上初三的时候，她小学六年一直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已经到了结婚年龄，被相亲后嫁给了镇上工厂厂长的儿子，不读书的小男生们则在打工哥哥姐姐的帮助下，去了深圳、珠海，成为了非法童工，并乐在其中。春节回来，染了黄头发，穿着大桶裤，皮肤雪白，指甲修长，眼神尖锐，村里人透过他们看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都无比崇拜他们。
　　陶母庆幸没有把陶小雨的户口转到城镇，农村户口在城镇读又要择校费。父亲常年在县城，母亲牺牲自己在老家照料陶小雨，以便能继续享用祖国经济发展的成果。因为她特殊的出生，陶母花了100块钱找到一个保证陶小雨能顺利长大并出人头地的方法，陶小雨不能叫爸爸妈妈。至于这是为什么，陶母猜测，陶小雨长大后会做一些惊动大家的事，就会有一些嫉妒的人暗算她，甚至暗杀她。再者，有嫉妒陶妈妈陶爸爸有一个优异女儿的人，也会对陶小雨不利。乡下的锄头、镰刀都是凶器，池塘、水井都是案发现场。所以，陶小雨必须脱离父母的关系，以减少长大后在村里的仇人。但小学时的陶小雨在生活照料上不能脱离父母，陶母再花了100块钱，求神婆指点，最终达成一致意见：陶小雨叫妈妈母亲，叫爸爸父亲，这在乡下没人知道，陶小雨的成长就安全多了。
　　虽然事实是，村民都是纯朴的，只有陶母对大城市的形形色色命案接触太少，听过一两件，就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陶母小学没毕业，但剩余的青春都献给了只有3人的家庭，在陶小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辆别克汽车，毕生就一个驾驶证，并引以为豪。虽然轮子的速度很快，但陶母一直就在县城和乡下的路上来回驾驶，除此，便是和村民讨论村里长村里短。
　　陶母勤劳但高调，唯一资本是老公是军人，汽车正是军人的朋友送的。她没有小学毕业证，头脑也相应简单，不懂得变化莫测的信息社会，所以任何懂得一点外面大千世界的信息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眼中对陶小雨不安全的人。陶小雨一直觉得，她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她出生特殊的原因。每次叫爸爸妈妈的时候，不是以为父亲在外面包了二奶，她不是她妈妈的女儿，就是以为母亲在外面偷了人，她不是她爸爸的女儿。这些质疑一直到中考的前一个星期，和陶小雨一年不能相处到一个月的父亲的离世，父亲死前对她一点也不留恋。她深刻觉得父亲真的不是她的爸爸，就只是一个代号为“父亲”的男人。2007年丈夫死后一个星期，女儿就要参加中考。陶母看着女儿很平静地回校，无比欣慰，对陶小雨关于父亲真假的质疑没有否认。当然，没有否认是不否认和“既不否认”也“不不否认”的总称。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陶小雨随妈妈在深圳亲戚家度假——事实上是希望远离失去父亲的故土，忘记失去父亲的痛。陶母同时等待女儿高中落定，好在深圳随便找份工作，两人远离三人共同走过15年的乡下，任何能触景生情的地方都让时间冲刷一空。
　　村里没人能考上县重点中学，突然陶小雨考上市重点中学，震惊了全村和邻村人，纷纷致电祝贺陶母。陶母在深圳很安定，虚荣心膨胀，带着陶小雨回家办了大餐。村里的老人对这个瘦小沉默的女孩无比敬重，只差他们是长辈就可以跪下来拜她是神了。事实也证明，并没有人要暗算和谋杀陶小雨。陶母把这个事情归结于神婆的指点，于是带着陶小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感谢神婆。
第三章 参拜神婆
　　神婆住在陶小雨老家背后翻过很多座大山的另一个村庄。陶小雨的概念中，神婆是穿着黄色大褂、戴着帽子、睁不开眼睛、又肥又黑的女人。
　　一见到神婆，陶母赶忙叫陶小雨喊奶奶。陶小雨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很羡慕有慈祥的他们在爸爸妈妈面前庇护她所做错的任何事。而眼前的神婆只有一米二，背后驮着一个很大的肉团，身高因此变为了一米二五，脸上的皱纹多得像是拥有无数只眼睛，干瘪的两只手有力地接过陶母送的礼物，舒展着脸上的皱纹，笑得很灿烂。
　　陶小雨低低地叫一声奶奶，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同时打了很多个喷嚏，形似感冒。
　　陶母告诉女儿，奶奶很厉害，她出生之后没人看得起他，觉得她是畸形的怪人，是她爸妈上辈子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才生下她，而事实证明，她是上帝施于了特殊天赋的人，她能和神仙沟通，听到死人说的话，并能为死人超度，上帝为了提示她的特殊才能，就让她长成特殊的人。她的才能被发现以后，很多人崇敬她，每年都来拜她，送礼物送钱，求她办事，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么穷了，有了资本鄙视曾经鄙视她的人，并在县城买了一栋楼，嫁了丈夫，有了女儿，令很多人嫉妒羡慕，但大家都害怕她的超能力，所以不用担心有人暗算她，她一直生活得很快乐，你看七八十岁了，还一点都不老。
　　陶小雨说：那让她帮我见见父亲吧？
　　陶母立刻和神婆沟通，交易成功后。陶小雨坐在一张椅子上，对面是神台和神婆，她闭上眼睛，听得一阵嗡嗡的密语和铃铛乱响的声音，感觉到有黄纸在身边烧焦。接着神婆变了腔调，却不像陶父。说：女儿啊，你来看我了？
　　陶小雨一时禁不住对父亲的思念，流着泪说不出话来。擦泪的时候不小心扳开了眼，看到神婆正在看着自己。神婆一时没准备，大吓一跳，眼珠乱转，继而大拍桌子。说：走了走了，叫你不要睁开眼睛的。
　　母亲从外面冲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神婆说：她今天的内功已经耗尽了，不能再重复打开一道天地通路，以后再来吧。离开之前，陶母花了50元，要神婆在今后显灵的时候，帮忙带个话给老公，叫他放心，母女俩很好，有空回来看他。
　　回去之后，陶小雨连续打了好多喷嚏，接着就感冒了，见到神婆时由内而发的一个寒颤果然让她着凉了。
　　陶母说：没事的，我以前听说了，把孩子从神婆那里赎回来，离开的时候是会有不适应的，小感冒而已，身体调整一下就相当于完全把你赎回了妈妈家里。
第四章 报到弗利登中学
　　2007年夏天拜完神婆，陶小雨在母亲的带领下，非常惊奇地来到了这个满世界都有手机的弗利登中学。这里学生手机型号比老师的手机型号新一代，学生的早餐比老师的早餐西式和多样化，学生的小车比校长的小车高档，学生的粤语比老师的国语更有影响力，学生修改后的校服比学校的校服更适合亚热带居民。更有，老师暗地里唯唯诺诺地做着学生的家教，努力平衡着资产差异。
　　刚踏进弗利登中学，陶小雨就看到的点点滴滴感到无比荣耀。尽管当初被市重点高中校园比县重点初中校园小震惊了，但大多数人是重视学校说起来又多神气的。所以，母亲满意地离开了弗利登中学，留下必须在这里待满三年的陶小雨。
　　陶母常常教育女儿，在家听爸爸妈妈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不打架不迟到不旷课，按时完成作业，考试全级第一，上了重点大学后，她一定会成为最有出息的人。
　　陶小雨曾问：什么才是最有出息的人？
　　陶母说：就是能改变世界的人。
　　陶小雨一直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所以被伟大的母亲一误导，就一直坚信自己将是改变世界的人。而陶母还认为，陶小雨能改变的空间就是世界的大小，甚至比世界还大。
　　陶母离开后，陶小雨经历了从深圳到老家，从老家到老城，第一次感到强烈的时空落差，因为妈妈回到了深圳，而自己离开了老家，也离开了妈妈所在的城市。她伤心痛苦了好几天，静下心来发现身边同学的种种好：他们幽默成熟，玩的时候是小孩，对峙的时候像大人，不畏惧和老师说话，上课的时候争着上台表演话剧，体育课迟到了笑呵呵地做完俯卧撑继续和老师玩球，上课被表扬了不会趴桌子不敢直视看他的人。他们都很优秀，似乎都能改变世界。陶小雨又出到校外，见到老城的建筑古典而现代，有步行街，有欢乐总动员，有水上世界，有基督教堂，有科技馆，少年宫和报社。这一切令她在负责扫学校操场东北角的时候，感到她不可或缺的无比荣耀。
　　具体她的出生和别人有哪些不一样，村里唯一的独生女？母亲在香港生下她？死去的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试管婴儿？又或者她的真实身份是神婆之女？母亲没有具体说。答案大体是，和每个人都和别人不一样一样，尽管这样她和别人又都一样了。但母亲坚持告诉她，她的出生就是不一样，具体情况以后再告诉她。
　　陶小雨带着特殊的出生之谜，全身心赴在学习和考试上，和同学不多说话，唯一和外界打交道的是分数，并且往往是“全级前10”，令很多人羡慕不已，认为安静的女生成绩再好都还是潜力股。像过去的9年一样，预习，复习，作业，考试，放假，两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此时陶小雨从高一的文理不分班分到了高二理科八班，紧张地迎接高三的到来。人死的那年，市区和省级的报纸没有报道，倒是市区学生，在QQ空间上传播着，说久了，也失去了兴趣。
　　只要保证自己不会死，心思就应该花在学习和恋爱上。虽然老师都津津乐道于不能早恋，但学生都是正常的男人和女人，有自己的性爱萌芽。保卫处的录像经常看到学生深吻的镜头，无奈恋爱的学生个性更强，学校管理措施无能为力，教务处便下令把教室靠近走廊的窗帘都拆了。
第五章 老城与弗利登
　　弗利登中学所在的城市是泛珠三角的一座老城，老些时候比珠三角繁荣，如今没落，尾随珠三角新兴城市的屁股后面发展，新兴城市恨不得将有污染的工厂往北转移，当地政府恨不得将所有转移的工厂接纳进来，将这老城驶上国际化的轨道。
　　无奈现实是：恨，不得！老城得以保住贞操，除了经济，一切都好。
　　这里两江汇合成一江往南流去，被教科书说成“三江六岸”，仿佛三江消失于交汇处。一小岛久经冲刷，生命不息，屹立于三江接口。市中心在两江之间，从高楼远眺，可以看见两岸流水，奔流不息。
　　18年前，一老慈善家见到老城，很有亲切的感觉，推推老花镜，认为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立即决定捐资办学。教育局受宠若惊，协助完成校址选择，一年半后，西河边上竣工一所中学校园。老慈善家年轻时阅历无数，常只身在外，因得一身西方气质，将学校命名为“弗利登中学”，他因此被称为弗利登先生。高中部在教育局排名中位列市第二重点中学，又因处在闹市，周围的人口超过排在它前面的省重点中学和市第一重点中学，顾更有人气。
　　近年，随着上高中人数的暴增，弗利登初中部与校本部分开，迁到相距一千米外的东江边上，高中部留守原地。学校依靠名字的西方气势，招生时吸引了无数向往海外教育的父母，只是校园小，无力匹敌市第一重点中学的校园面积。但已在弗中扎根的人相信，小有小的好处，浓缩的都是精华，并且名字就和名声一样，大多父母都重视说起来和听起来好。
　　弗利登中学创办18年以来，出了4个清华北大生，历届校长兴奋不已，天天对校园进行小修小补，半年前弄好的花池半年后不满意，拆了填平变广场；初建的小操场放错了位置，凿开了水泥地填上泥土，变成了一片草地和树林；宿舍楼下直通超市的唯一通路，树起了一堵墙，粘上浮雕，成了一条很短很短的文化长廊；下一届校长上任，认为小操场上的小草地布局不合理，5个月后修成了生物地理园……修修修至今，弗利登中学终于复制得了先驱城市教育建筑物的模样，精致无比，年复一年津津乐道于在硬件上PK国内外同等教育的学校。
　　市辖区下的县城中学、乡镇中学的初中毕业生，除了长得乖巧，还有一个共同点是中考分数高，与市区重点中学招收高分人才的目标一拍即合，市区的三所重点中学竞争录取他们。弗利登在教育局的排名位列第三，门槛与排名对等，所以分数高于县重点，低于省重点和市一中，成为非市区优质生源来市区继续学业的最可能选择，当然，也不乏有就是喜欢弗利登名字的市区高分考生钟爱它。非市区考生要多于市区考生36分至68分才能和市区考生进入同等级别的高中学府，教育的不公平渗透到祖国花朵上学的第十年。
　　县城重点中学为避免本地区优秀人才流失，恨不得全世界都不招收本地高分学生，下了规定：报考市区三所高中其中一所，不能再报考县城中学。那意味着，填报的志愿失败了之后，即使高于县重点中学的分数，都没有高中读了，真正沦为最高分的落榜者。
　　陶小雨久居乡下，吃饭睡觉都是服务于读书学习的，每天只会背书和考试。但陶小雨认为自己的出生和别人不一样，注定她是要做大事的人，生命不可能让她在高中前止步，于是毅然冒险填报。庆幸的是，她高过当地县城重点中学录取线70分，高过录取线2.5分被弗利登中学录取。她先接到县城重点中学副校长的电话，说2天之内交两个3寸证件照，安排入学，以及3年奖学金2万。陶小雨除了每周把30元从家里移到老师手里，还没有接触过以万为单位的金钱，特别是这些钱与自己的付出息息相关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盘算着3万块该怎么变成9万。后收到弗中录取通知书，陶小雨一蹦三尺高，毫不犹豫舍弃金钱，为理想远离故土。幻想着孤独三年，成为人才。因“一蹦三尺高”而骂陶小雨一顿的母亲亲自开车送她到达陌生的城市，两人一路的虚荣在见到学校的小的瞬间，被秒杀了。
第六章 不放假
　　2009届毕业生高考前遇上端午节，学校为避免假期频繁导致高一高二学生内心浮躁无心向学，教导处临时下令端午节不放假，推迟到高考放4天。4天之中的2天还是周末。
　　高一学生单纯，纷纷打电话告知家人无法团圆。高三学生为备考夜以继日，日夜颠倒，已分不清节日和工作日，再无能量致力于放不放假的区别。高二同学仔细一计算，发现并非推迟，高考本来就有放假3天，加上端午节的3天，总共6天，2天**裸地被学校抹杀了。尽管高考前一天，他们要参加学业水平测试，但考前最应该放松。
　　他们已学完四本必修政治，放假心切，翻书不断，引国家性质为据，跟班主任讨价还价：哪里有专政哪里就有反抗！
　　陶小雨的班主任郝时光耐心解释：这是学校的安排，教导处下命令总有它的理由，这也是为大家好，多上几天课多学些东西，有了知识，未来就能把握在自己手上。
　　和学生周旋几堂课之后，郝时光渐渐暴露了作为统治者的本性。他没有笑容地呵斥：不要再奢望放假了，再不满意教导处也不会改的了，学校放不放假从来就不是把握在你们手上。
　　现实顿然变成了，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专政。很多东西，从来就未曾把握在花朵们稚嫩的手上，把握他们命运的手事实上被把握在祖国教育体制的手上。
　　作为传声筒的班主任，其实心里也恨恨地期待着放假。老师们在学校滋补了几年，习惯了按时的假期，这一意外的决定又毁了他们与度假胜地的约定，所以恨更多，恨不能全班倾巢出动，跟最高行政官讨价还价，上课铃响时，他在一边扬竿挥旗：撤！
　　这样的梦做在大白天午休小憩的时候，醒来什么都回到了现实，老师也得继续上课，日复一日复9次，才迎来本就该来的假日。
　　刁楠先生是弗利登中学化学资深教师，也是市普通高等教育化学教学委员会主任。在高二八班说：学校啊，抓那么多时间补课，我是不赞同的，我坚持上课只上一半时间，剩下时间自主学习，抓的是效率，我以后上课就实行这种制度，上课20分钟，自习25分钟，也保管你们的化学全市第一。
　　学生的不满被传到校长室，管理教务的副校长叫应富，说：这并不是学校的指令，省重点中学、市一中都补，我们学校不补就会落后，落后就会处于被打败的地位。然后一一列举不落后的好处，以及补了课之后的美好蓝图。大家沉默，低头哀悼死去的假期。
　　有“周八”的话，那天才得以休息；“第25小时”类似不重叠的361°，永远也没有；一三五七八十腊月若能突破32号，二月有30号，其实，那天，很大可能，还要被安排来考试。
　　大家同情自己得委身学校度过节日，后来听说区重点、县重点高中全校常年补课，没有周末，一个月放半天假，高一高二寒暑假放二十多天，高三放十天以内，当市区中学补课的时候，他们也毫不犹豫一致。大家转而同情他们，认为我校乃市重点，地位比他们高一个等级，素质等同地也高他们一级，而上课时间比他们少了，可见勤能补拙是用来安慰真拙的人的。优越感发挥作用，同情心更甚，被同情的人处于劣势地位，同情的人在被同情的人的映衬下，定位失误，郝然认同学校的命令。
　　而其实，学生一直都是这么认同过来的，愤怒一下，立即熄灭了火焰，年复一年，复到此时已经是第十一年。受多了教育的孩子，大多会越来越乖、越来越安静、越来越能忍，相应的越来越有素质。
　　事实也证明，第二天醒来，大家睡一觉基本都接受了伟大诗人屈原不能被学校以实际行动缅怀的事实。
　　此时，事情又有转折。
　　第二天，校方传来消息：高二理科班某学生致电市教育局，投诉学校行政决定。
　　当学生们以为领导被气得要跳楼，放假计划有望修改的时候，刁楠先生向学生报告：应富副校长乐呵呵地和教育局通着电话，不放假不管现在和未来，都是事实。
第七章 还是不放假
　　今年广东高考政策是3+X科，X可以是历史、地理、政治、生物、化学、物理。市省重点中学着重理科教育，舍弃文科培养理科高分人才，当然事实是，文理都很强，文科稍弱并强于弗利登中学；市一中着重文科，文科升学率是全校升学率的命脉，事实是，文理都不差，最差的理科整体好于弗利登中学。
　　弗利登中学因校史不长，师资和物质基础拿得出来比，但学生不能比，加之X科太散，更加不能集中力量服务于一个中心打败别人，如同打散弹，不管X科是叉叉科，中一个本科毕业生算一个。
　　2009届高三参加完高考，意味着高二的人成为弗利登中学往后365天的老大。陶小雨无比期待，经历了高三人生就非常完美的结局。考生的亲人们没有一年的耐心，他们只期待在明年的6月7、8号，因为这两天考试决定6月27号分数查询的结果。广东扬言要在报考时弥补12年教育中未尽的“素质教育”，给考生更多理想的选择，出台了知分报考、平行志愿政策。有分数便意味着成功了，所以亲人们的期待，其实就是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背后的艰辛，一整个家所有期望的重量，孩子们小小的肩膀承担着。
　　陶小雨听同宿舍即将高考的学姐说：年级组长前段时间天天命令他们考试，频率犹如每天都要吃饭一样。
　　当然，能像吃饭一样，让花朵们都活着，倒不会在每年6月前有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枯萎。她想在她改变世界之前，必须经过这么艰难的一年，经过了一年之后她应该就能改变世界了。
　　陶小雨很喜欢自己的逻辑，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是最能高调却一直低调着的21世纪祖国建设接班人，看到身边的谁，都觉得他们是人生的过客，同宿舍的学姐，高考完后，消失在弗利登中学女生宿舍的同时，也将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过几天送走2009届，2010年高考是大文大理的一年。既然弗利登中学文科比不上市一中，理科比不上市省重点中学，弗中就把决定权交给学生，按照报考的人数分班。全级18个班，13个是理科，5个是文科，文理平等对待。但按照人数分析，高二八班上升为高三八班时，高三八班不仅是全级唯一的理科重点班，还是升学率唯一的希望。
　　同时，按照初中升高中时分数的筛子，弗中在本地接收的是市区第三等分数的学生，区和县城来的高分人才又不多，所以总共的人才只有五六十人，文科班分了几个，大多在理科重点班。理科重点班空缺了一个位置，留给了父亲有钱又愿意出钱的孩子，他叫黎励。
　　所以，高二八班受尽羡慕保护重视的同时，万兴中出现了低分的高能人才，黎励阅读完江苏高考高分作文层出不穷的题目后，跨省盗版，大赞打电话给市教育局的学生“乃弗利登英雄也”、“向弗利登不合理的规则说不”、“为弗利登的自由呐喊”、“忘私为我们，绝对可以感动全级”。
　　初中部学弟学妹，学得前辈的气质，也一起愤怒举校禁端午节。校方本就不想也不需要理学生的抱怨，再捕捉理由，称高中部学生教坏初中学生，无理加无理，学生放假的要求必然失败。
　　与理科班思想教育关系最大的语文老师劝勉道：人家高考作文有反抗意识并且言之有理是可以的，但好文章与现实有差距，付诸思想于实践不是读完12年书就能的，大学、研究、博士才能具备改造世界的能力！
　　同学们都比较崇拜能写出好文章的老师，因为考场作文有太多框架，恰好能写中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语文教师把持的语文教学是总能平息思想风波。按照物理学上大多定律要在理想条件下方可成立，得知非理想条件下成立的定理是不能称之为理论的。
　　现实就是个最大的非理想条件。
　　《怎一个‘反’字了得”》是满分作文，未见内容丰富多彩，才见文章题目的重要。学生们为提高作文分数，锻炼出拟标题的杂技。无奈，杂技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天分去做的。畸形发展杂技之后，黎励为“有人敲门”话题作文命题《Nicetomeetyou》，为“乡音”话题作文命题《噢耶》，为“窗外的世界”话题作文命题《很大很大》……语文课题组改卷的时候，遇上和黎励风格一致的老师，文章获58分以上，遇上恰有这种风格洁癖的老师，文章大多被评委四类文。
　　第二天，应富副校长传达教育局回应：学校有自主权决定推迟放假。学生升起的一线希望在语文老师的指导下早已破灭长达一天时间，此时并不惊讶。
　　学生长时间在学校苦熬并对未来充满希望，很大程度上因为一年有几个假期可以期待，这寥寥的假期，无意成了花朵们灿烂下去的勇气。自然，没有了勇气，大部分人还活着，那是因为他们一直接受着只需要考试的教育，坚持不懈两三年，意志就已非同寻常，坚持活着不是难事，突然想不开亦不意外。
　　第三天，学校又在早晨的校园电视上播出某高二同学致电省电视台“今日一线。
　　应富副校长叙述事件后，深情地说：同学们，对现在的温柔就是对未来的残酷，珍惜现在学习的时间，明日必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栋梁。
　　弗利登市重点中学的称谓里，重点的是学校、学校地皮以及学校建筑，所以重点学校的学生很有个性很会解题，却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世界，听到应富副校长的话后，发挥多年考场老手的本能，按图索骥，将此话一步推理后，理解为对现在的温柔就是对未来的残酷，对现在的残酷就是对未来的更残酷。内心哆哆嗦嗦，不知是克制归家欲望还是对现实温柔点。
　　陶小雨老家的房子因为父亲的去世已冷冷清清，各类因父亲而联系起来的亲人回到各自的生活，并不因为她父亲的离去而特别关照年幼的她，她又不喜欢母亲带着她所停留的任何城市和任何房子，因而常常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学校才是她至少能待满3年的家，所以并不参与进端午节放不放假的闹剧中，好好学习，期待着天天向上。
　　学校没有做出放假的任何改动，默认之前不放假的决定。
　　最后妥协的一方从来就没有悬念，事实也证明，学生服从学校是对的，因为放假3天，六科老师各会发3套试卷，每科两个知识点的专题训练，总共“18套+12课”，作业涉及的内容量相当于正常上课时一周的教学量，在学校待着比回家着实赚了不少。同学们一边妥协，一边赚了，心情不低不高，最后演化为对事物尤其是对学习的不冷不热以及到后来的麻木！有些人的“后来”到12年就结束了，如6月初跳楼的男生；有些人的“后来”比较长久，扮演完祖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者后自然老死。
第八章 童芯羡慕宿舍
　　2009届考生毕业后，几个月前创造反抗历史的高二学生，过完18天暑假，回校上课，真正成为弗中老大。高二文科班以及高一有志于学文飞学弟学妹目光聚集在高三文科重点班上，高二理科班以及高二有志于学理的学弟学妹目光聚集在高三理科重点班上，把重点班的学姐学长当做榜样努力模仿。所以高三8班、12班同学的一举一动都有将影响整个学校的可能。
　　韩函灏从高一开始一直全级第一，他为了7点半前能够和队友打球，高一高二一直在学校上晚自习。他又习惯第一节晚修下课吃一个苹果，渐渐地全校都兴起了晚修吃苹果热。
　　学生认为是苹果里的锌成就了韩函灏，而韩函灏可能就是第5个清华北大生，他们一模仿，就有可能成为第六个清华北大生。
　　学校附近超市的苹果供不应求，附近居民常常遭遇买不到苹果的尴尬，高考无意中间接拉动了祖国经济增长。
　　后来韩函灏又有了苹果电脑，在元旦晚会、电脑制作竞赛、以及运动会上用过，大多学生没有办法学了，安慰自己是爹不一样，获得全级第一名有苹果就行了，不一定要苹果电脑。
　　事实也是，普通高中教育水平下，如果不是对电脑有个人爱好的学生，一般都只要学习教科书，以及参加各种各样的考试，考高分就OK了，不怎么用得上电脑，也就不需要苹果PC参与青少年学生考上清华北大的过程了。
　　学校例行竞争进入重点班的规定，按规定是理科全级前56名的同学留在八班，原八班同学退后至56名之后的退出八班，但有了花钱买进八班的黎励，这个规定在郝时光的申请下废除了。
　　在废除之前，没有人不幻想着进入八班。童芯从高一开始，对韩函灏羡慕和花痴了两年，终于因一个机会而进入了八班，激动得差点哭干眼泪，但因为身材小，水分不多，哭了几分钟，大笑不已。
　　晚上十点半，弗中唯一一栋教学楼整栋教室的灯一起被强行关掉，高三八班教室一片骂声，老师给的作业太多，学生恨时间不够。
　　同学们边骂边吧嗒吧嗒合书扔笔，把视觉的愤怒发泄在听觉上。
　　童芯刚来八班，对他们的所有行为都表示喜欢。甚至不喜欢上课去上厕所，也因为陶小雨上课常常请假去上厕所，而改变了她16年来对上厕所的看法。
　　陶小雨收拾好笔，提着装满开水的水壶回寝室。
　　童芯在广场路灯的照射下，加快步伐除了漆黑的教室门，和陶小雨并肩走着。她羡慕地看着陶小雨线条优美的侧脸，羡慕地搭话说：你们回宿舍住真好，我也想在学校住了。
　　陶小雨还没认识童芯，只知道同班同学。不冷不热回答：好与坏都是主观感觉，你觉得好就好呗。
　　童芯欢喜地说：我现在考虑，我该怎样写申请书，教务处批了，我就可以搬进去住了，最好宿管老师能把我分到你的宿舍。
　　在陶小雨心中，人都是过客，既然都会“过”，就懒得认识现在还不认识的别人了，何况340多天后高考在即，此时的每分每秒都可能是高考的一分两分。她不耐烦地说：祝你好运，拜拜！
　　童芯扯住要离开的陶小雨。说：等等嘛，听说你宿舍只有两个人住，是不是还有两个位置没人睡啊，我可不可以就申请住在你们那里啊？
　　陶小雨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清澈的水光，她眨眨眼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不欢喜。
　　高二时，班里有15个女生，7个人一个宿舍，她所在的班编了两个宿舍之后，剩下陶小雨，宿管老师让她选择住哪里。她喜欢和比她大的人住，因为那样任何时候都是在学习别人多一年的经验。一年后，和陶小雨住的她们毕业了，宿管老师问她去不去楼梯拐弯处的小宿舍607室住，陶小雨忙去视察。靠近楼梯边的一间宿舍往里打通了，外面是607大宿舍，进去就是小宿舍了。四铺床相对，中间是过道，过道一边是门，一边是落地玻璃窗，窗外看得到西河和河边的树木，风景宜人。之后她就住在607小宿舍了。
　　8月1日准高三学生开始补课，复读生江妮妮也安排在陶小雨的宿舍，一直到现在，两人终于熟悉了，彼此了解了就不存在猥琐与不猥琐的室内与室外形象的区别，两人很快乐地才住了几天，童芯也要一起住的话，那用来堆东西的两铺床就要清理其中一铺，三人只能用一个床位堆书和行李箱。并且三人彼此陌生的时间里还要互相注意外貌打扮，备考已经很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放在无关分数的事上。
　　陶小雨心里想着，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童芯申请607小宿舍住宿权。问：宿舍人口密度很大，你真觉得要舍弃宽敞安静的家？
　　童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说：当然！
　　陶小雨忙又说：在宿舍你会想家的，特别是晚上睡不着，想着家里的好，不小心就哭了。这里大部分一间宿舍是7个人，而我们宿舍3个加7个，是10个人，是六楼人数最多的一个宿舍，很少人会喜欢。
　　童芯本能地保护先前认定的美好。说：你们宿舍不是只有四个位置吗？
　　陶小雨说：外面连通一间大宿舍，7个人的。
　　童芯摆摆手，高兴地说：没关系，你那里是4个人的就好了，关键还是，能和你一间，人文环境很重要，近朱者赤，你学习这么好，我和你住一定也会受你感染，我不要全级前20名，只要我能是弗中最后一个理科本科生就好了。
　　陶小雨一愣。说：你怎么认识我的？
　　童芯低下头笑笑。说：我高一高二的时候就知道你了。记得2008年元旦晚会，你们班我和我们联合出一个节目，你不肯穿低胸裙子，哭着说你的胸部太小了。我们班一直都有人讨论你的话题，还有特别喜欢你的H4组合，他们说你忒可爱了，把你那天表演的照片做成小册子，据说已经送给你了，他们都不肯给我看，如果我也和你一个宿舍，介不介意给我LookLook呢？
　　陶小雨想到两年前的事，愤怒地看着面前清纯得明显就是装纯的小个子女生，决定不懈努力不辞手段拒绝她的到来。说：我好心告诉你哦，我初中的时候，一间宿舍十个铺，住20个人，两人挤1.2米的床，一个洗漱间，一个厕所。那里简直就是地狱，而且只要不是外宿生，周日下午回去了就只能在周五下午离开，没有自由。饭堂的菜都是市场上卖剩的青菜，煮的时候没有放油，盐又太多，每天都得吃猪食，营养不良，像我这样。夏天没风扇，冬天门窗漏风，夏天洗澡水热到可以脱毛，冬天白哗哗一片冷水，冻得人难以熬过冬天。
　　童芯认真地听着。听完，简洁地问：那这里呢？
　　陶小雨一愣，没有想到问题回归得这么快。说：这个，你进去就知道了，我要回去了，拜！
　　童芯一整天都沉浸在学习中，舍不得离开学校。她站在原处看着陶小雨的背景还有她旁边的一群往宿舍方向走去的孩子的背影。
　　童心想：大多数尖子生，都是内宿的，那内宿之后我也可以成为尖子生了。
　　想完，赶紧骑车回家。
　　童母等在家中，把联系好的家教资料交给童芯。
第九章 607小宿舍
　　江妮妮先陶小雨回来宿舍了，因为要表现得没有花很多时间学习，她只能每天吃完晚饭回来洗澡，然后以貌似悠哉悠哉的姿态去上晚自修，10点钟左右尽可能在大家的视线中潇洒地离开一个半个多小时后才关灯的课室。途中还得慢慢地，做样子给那些知道她复读的学生看，一旦回来两人的空间，即刻发奋图强。
　　她在高三13班，课室就在理科重点班的正上面，教学楼二楼最西边，同样的一间大教室，一间小教室。全校就只有高三重点班才有多一倍课室空间的待遇了，又因为弗利登中学的升学率而把握在理科重点班手上，高三理科重点班学生在一楼上课，高三文科重点班学生多爬一楼，以示区别。
　　江妮妮为一层楼的差异表示不满，因为那浪费了她至少10秒钟的单程时间。但毕竟是复读生，老了一年，就比较成熟了，小愤怒并未让她成为愤青。
　　她已经经历过高三，按理说：人生应该完美了，无奈还要再从走一遍，当初以为高三结束了，天堂就来了，所以第一年高考付出了很多很多，不管自己有没有潜力，都发挥到极致了。如今跌个复读的结局，往事不堪回首，真想打开落地窗，落下去。六楼的重力势能，足以让心灵深受创伤的女子死无全尸。再一次回到住了三年的宿舍楼，尽管不是同一间，环境还是一模一样。
　　江妮妮努力忘记过去，选择睡下铺，这样每次上床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不定就多记了一个写作素材，高考用得上，并且顺便弥补在教学楼多上一层楼浪费的时间。
　　和江妮妮住的陶小雨，求学生涯比较顺利，升为高三时还很稚嫩，不假思索睡上铺。她不喜欢下铺是因为上铺会掉灰尘，对下铺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她也想过地震来临的时候，上铺会死得快。但高考不自杀的人，绝对不能死于他故，否则多没面子。所以她坚强地认为，在她还犹豫不决，做出任何坚定决定之前，要保持住宿5年来的习惯，以便继续享有睡上铺的好处，一旦改变心意，就享受死得没那么快的好处，都可以。
　　江妮妮每天看着陶小雨爬上爬下，又不禁想起一年前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在学习，非得要睡对自己的任何书籍和动作都有隐蔽性的上铺，防范很深，高考却也没让她成功。此时，她作为大一岁的姐姐，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警惕，关键还是，陶小雨是理科生，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真心劝陶小雨住下铺，陶小雨没同意，她伤心地在心底滴血，猜测陶小雨会重走她的道路，因为首先浪费的是时间，再者是对待高考的心态，能抓的时间她没有抓，就是不紧张高考的表现。一个细节，暴露了陶小雨未来的失败。当然有这种猜测是因为江妮妮不知道陶小雨有她自身都不知道的特殊出生，陶小雨因为这种特殊性，努力学习，艰苦奋斗，相信自己能够改变世界。
　　陶小雨在宿管阿姨的催促下上楼，刚推门进入小宿舍，整栋宿舍楼的灯就关掉了，五楼、六楼一片学生的嘘声。若高一高二开学，整栋楼一起尖叫，一定吓死树上栖居的鸟。
　　现在想来也对，难怪校园树多鸟少，原来是那样达到的。
　　她在黑暗中熟练地洗完澡，回到小宿舍，也准备挑灯夜战。床上书桌有母亲为她算命留下的符，她在上面写了几个算术式，相信自己脑袋聪明的她最厌恶超自然的能力。
　　江妮妮一动不动坐着，背靠枕头，床上书桌卡在腿上，她只要一抓起笔，什么都忘记了。水杯里的水见了主人的汗恨不得说自己见到了大海，蚊子叮得甚欢，呼朋唤友，全部饱战而归。
　　大宿舍的7个人都是文科生，都从高二开始在这里定居。大宿舍成了进入小宿舍的通道，她们仿佛在过道里睡觉一样，7人集体鄙视江妮妮和陶小雨。后来听说她们两人都是重点班的，7人的态度开始改变。而此时安定下来的两人，顾着学习已经没有时间认识新同学了，陶小雨还要上下床，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两人越不能和她们讲话，她们对两人的崇拜越多。此时，外面有人趁早讲话，有人谩骂说话的人吵着她睡觉了。隔着一扇门，小宿舍的人不注意听，也是一个安静的环境。
　　嗡嗡声持续不停，那个想要睡觉的人想到一招。说：陶小雨、江妮妮她们也要睡觉，你们就别吵了。
　　大宿舍立即安静了下来。
　　陶小雨也爬上床，放置好书桌和台灯，两人各在自己的床上夜战。这一切一切都无声无息地进行，如果不是童芯扯着她说了一些话，她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了。
　　陶小雨的学号是8号。按照祖国的传统，很多人很多事都要扯上8，密码用138138，车牌号用99998，手机号尾数用88888。好像接触多了8，真能发。
　　老师们大多老得经历了“信息时代之前”到“信息时代”的过渡，为了跟上桀骜不羁的时代步伐，都极力逃避“8”字。“38”、“48”也不好，所以，“18”成了安慰他们的唯一数字。陶小雨一次都没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每次课室安静，就等着18号被叫起来的时候，昂首挺胸看笑话。
　　饭堂打饭，一两二两饭用手指比划，菜用食指指。所以，成天几乎都不用讲话。
　　一渺小的风扇架在两铺床之间，半天才转一圈，每人凉不到4秒，风扇就转走了，等到它回来，已经汗如雨下，来不及吹干刚刚的汗，风扇又服务其他地方去了。
　　陶小雨边学习边用扇子扇风。江妮妮雷打不动，果然能心静自然凉，额上的汗慢慢变小了。
　　渺小的风扇拥有上帝的公平和博爱，无奈没有上帝的万能，给予每个固定位置的风太少。最令人恼怒的是，全宿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风扇也转，至少四分之三的时间不在吹这个人，公然违背校园提倡的节约意识。宿舍之小东西之多，人要追着风，就要爬上上铺，跨到对铺，跳到下铺，站门口地板，再爬上上铺，跨到对铺……如此循环。此时，产生的热比散去的热多。
　　大宿舍安静了之后，陶小雨听得窗外风呼呼地吹。可就是在墙边打转，敞开的落地窗引不进一丝风。
　　陶小雨恨不得把墙拆了。
　　然空有一番大志，无奈有志无力。
　　陶小雨看看对面下铺的江妮妮，她入神到与书同化了，料想书是不会热的，建立统一战线的计划失败，恨不能买个步步高打火机，一把点了她面前的书，一起热，然后一起拆墙。
　　两人的台灯一上一下照着，正方体的小宿舍五面的墙反射着白光，整个宿舍像亚热带夏天的黄昏，除了没有日落没有彩霞，到处都还是白天的明亮。
　　陶小雨燥热了十多分钟，被眼前的作业之多逼得安静了下来。累计学习了一个小时，在第二天来临之际，赶紧躺下睡觉，为明天继续奋斗积蓄力量。
第一章 求韩函灏帮忙课题探究
　　韩函灏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面前放着陶小雨的一本杂志。他后边和右边是墙，左边是陶小雨的自习的课桌，前面是被他拉扯到歪歪斜斜的陶小雨的椅子。
　　他推推厚重的黑框眼镜，扔了杂志，继续浏览刚学完的教科书。
　　读书11年，加上幼儿园14年来，他大多时间不学习，只要学习就是学习，上课时随便糊弄几下课本，一考试便是全级第一。任何时候都在学习，任何时候其实都没有学习的人，对他由嫉妒生恨，又因为嫉妒总是提醒自己“被嫉妒的人比你厉害”，所以对韩寒好越来越恨。
　　陶小雨捡过韩函灏扔掉的杂志，激动地摸着封面。说：韩函灏，我们也做吧，做吧做吧好吧？
　　他瞟了一眼陶小雨又递过来的杂志。说：和你又不熟，凭什么你说做就做？
　　陶小雨是韩函灏表妹的补习老师，认识他好兄弟欧阳芓豪，和他从高一开始同班两年，平时没有很多话说，原因是韩函灏是公众人物，又高傲目中无人，他有他喜欢的人，她去了美国读高中，陶小雨也有她喜欢的人，很可能是韩函灏最好的兄弟欧阳芓豪。
　　陶小雨解释道：确保你高考失败也能上重点大学吖！
　　韩函灏说：是你想从我身上捞点好处吧，你们这些没有拿过全级第一名的人总是盲目信任和崇拜第一名，告诉你，我有智商，没有人品，是不会帮你的。
　　陶小雨对秉着天赋就恃才傲物的人，具体说，既不喜欢也不不喜欢，因为没有人能拿他怎么办，一如他也不能拿想要拿他怎么办的人怎么办一样。
　　她忍了忍心中的愤怒。说：我觉得我们在学校很少接触外面的社会，这是一个成长的机会，应该说，是一种成为更全面人才的渠道，况且，本来我们高中阶段就应该亲自做两份以及两份以上课题探究的。
　　韩函灏说：这些话适合你，我可是接触过社会的了，课题探究也交了两份，还是我支持探究的。
　　陶小雨为“高考加20分”着迷了，大喊：既然你那么厉害，多做一份又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
　　韩函灏不急不慢，一一列举理由。说：我要打球啊，上学放学还要骑自行车回家，说不定某些时候遇上某些对的女生，还要泡妞呢，再者时间再少，那也是我的，只要是我的就掌握在我的手上，不帮你不帮你你吹咩！
　　韩函灏心里很想念留美的女朋友，但从高一来有总扮演男生性格的陶小雨陪伴，也没有特别失落的感觉，对于挂在口中的“泡妞”借口，纯属为了符合自己桀骜不驯的性格。
　　陶小雨看着书，对着“加20分”心跳加速。反驳道：你要知道我常年都不说话的，现在破格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不觉得你很荣幸！
　　韩函灏说：你想我会感激你？你能闭嘴就世界太平了，我可是要在5分钟内看完今天讲的《化学反应原理》……
　　他看看手表。说：还有2两份，我要出去打一个小时球了，然后回家吃，今晚不上晚修饭。
　　陶小雨再看一眼“高考加20分”，实在放不下。喊道：帮我忙你会死吗？
　　韩函灏翻一个白眼，合上书，起身离开。
　　陶小雨不肯移动，堵住了韩函灏出来的路。韩函灏一声不响地站着，陶小雨想，执着的人不止有她，别人也会，就让位给他出来。她退到他刚刚靠着的墙角，地板上还有他屁股留下的温度。
　　陶小雨努力安慰自己，没有全集第一名的人帮忙也行的说。然后努力思考解决办法。
　　弗利登中学学生的研究性学习刚推出的时候，学生以为是研究“性”学习，已经偷吃过禁果的孩子以为老师要把生儿育女搬到课堂，为自己先老师之见感到荣幸。还在纯洁的孩子胃酸扑哧扑哧就出来了，哆哆嗦嗦以为书读着读着，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该生孩子的年龄了。
　　老师纠正了错误后，同学们的探究报告好比祖国的论文界，到处复制、黏贴。有时一份外表靓丽的报告被改了参与者的名字，服务于近百名学生，医学界25人6连环抄袭门见了也要自信得称自己没有抄袭了。
　　所以高中学生的探究性学习就是小学的思想教育，开卷，还不记排名。相当于教学中没有这一环节。
　　高一地理老师安排学生用半年的时间完成题目、内容自定的探究，学生大多研究老城的恋爱场地、餐饮布局、无线电台增设、约会情人坡建设等问题。地理老师努力把这些报告扯上和地理的关系，每份报告打90分以上。他们很开心100分制下的90多分，当然，这是在他们不知道报告不对高考以及上大学产生任何的影响的情况下产生的愉悦心情。
　　陶小雨觉得自己的出生和他们不一样，常常都不和他们说话，唯一和外界打交道的是考试分数，而唯一的交流资本每次都惊人地“全级前十”，这让没有和她说过话的人觉得瘦小和沉默的女孩都是天才。
　　研究性学习需要组队和选题，高一时，陶小雨和男生同桌，而同桌是全班最令人讨厌的人。他家住市中心步行街，家里很有钱，皮肤很白，留一头鸡冠子发型，活像奥特曼，眼珠凸出很有立体感，脑袋大均匀而有气质，身材瘦小同时修长，是典型的没有安全感的帅锅。他每天在其他班穿梭，耍酷和泡妞，不知道班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津津乐道于和附近的同学组队，同时都忽略了优秀的陶小雨和差劲的陶小雨同桌。
　　陶小雨发现只剩下自己没有组队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对同桌说：对了，我好像忘了我们要做研究性学习。
　　同桌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说：研究性？
　　陶小雨补充完整：是研究性学习。
　　他激动地说：性学习，有这回事？好啊好啊，我们来研究吧。
　　陶小雨不急不慢说：是啊，你不知道那说明你也没有组队，我和你一组吧。
　　他张开双臂。说：太好了，来，抱一个，唔啊！
　　两人抱完，开始讨论什么是“课题探究”。陶小雨9年来未曾接触过研究性学习，乡下的小学和镇上的初中，除了单元考试、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就只剩下数学奥赛，至于还能自主学习和自主研究，完全是野东西，好学生一般都是不去做的。好学生陶小雨自然就没有课题探究的经验了。
　　同桌想了想，信心满满地说：这个报告交给我，以后作业交给你，我们的分工就这么定了。
　　陶小雨大笑，点点头。两人击掌同意。
　　第二天陶小雨拿到报告，一看很完美，内容丰富，素材整理得井井有条，图片上还有“新华网”的水印，忒有说服力了。二看，陶小雨的名字已经变成了铅字，这终于平反了7年前，小学二年级的她投稿到《少先队员》，稿件被枪毙一事。
　　陶小雨高一有了一份组员只有两名的报告，高二再从其他人手里花2块钱买了一份复印件，啪啪啪几分钟完成了高中所有的课题探究。剩下的时间又可以去专攻做题技巧，以便继续保持全级前十。
第二章 关于中考加分
　　此时才得知高考能加分，陶小雨后悔不已，要是早两年知道研究性学习报告可以参加全国比赛，获奖了可以在高考加分，高一高二就好好做份像样的探究了，此时已是高考有加20分的考生了，心里该有多舒坦啊。
　　以前的时间浪费是浪费了，能留下东西才不枉高一高二活过。
　　而事实是，除了读教科书、看一堆堆辅导书，和参加一个个考试，陶小雨什么也没做，现在又记不起没有浪费的时间留给了现在神马实质性的东西。
　　陶小雨想起中考也有加分，立马打电话给陶母。
　　陶母接了，久不听女儿的声音，万分激动。说：小雨啊，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来呢，母亲想死你了。
　　陶小雨说：这不是要抓紧时间学习嘛，没什么事就不打咯，还要浪费电话费，我觉得不如多买一本书好好学习，对了，我有事问你。
　　陶母说：真乖，问吧。
　　陶小雨说：我参加中考之前，你不是给我初三的班主任交过父亲的军人证和残疾证？
　　陶母被触及往事。低低地说：是啊，怎么了？
　　陶小雨忙又问：中考加分是说残疾军人子女可以加10分，那我有没有加分？
　　陶母说：没有没有，738分是你考出来的，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你的班主任，他后来把证件交给我的时候是说，你不符合加分规定，我想应该是中考根本就没有加分。
　　陶小雨一面很高兴，原来中考高分是纯个人能力；一面很伤心，那类推的话，不是说明高考也没有加分，关键考试的加分都是传说。
　　挂了电话，陶母想到了具体是哪里不符合加分规定，想要打电话回去告诉女儿。而陶小雨放下手机，立即去操场找韩函灏。
　　韩函灏和两年来的队友打球。陶小雨在场边挥手，他很不情愿扔了接到的球。跑过来的时候，背后一阵欢呼。他随便扔的球进了。
　　他拉起胸前的衣服抹汗。责问：干嘛打扰我打球？
　　陶小雨高兴地说：我来告诉你不用帮我了，课题探究不会有加分。
　　韩函灏抹完汗，露出脸，认真地反驳说：谁说没有，获国家二等奖以上就有20分加分。
　　陶小雨说：我中考的时候也说有加，最后还是没加，还好我考了很高分，比弗利登中学录取线多2.5，险进了这里，我再不相信加分了。
　　韩函灏说：进弗中这么容易，不过对你来说肯定是加了分数之后才被录取的，相信吧。
　　陶小雨说：我是县城的学生好不好？比你们进弗中的分数线要高68分。
　　有人在后面喊韩函灏。他转头看了一眼喊他的人，再抹一次汗。说：不说了，不过真的有加分，你昨天告诉我之后我回家上了省教育考试院网站，那里说有的，不可能是假的，但我还是不会参加你卑鄙的计划。
　　陶小雨看着他跑回比赛场地，怀疑自己的738是有10分加分在内。忙跑回教室，拿手机正要打给母亲，见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母亲的来电。但回拨时，陶母已经关机午休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化学课。刁楠先生按照约定，讲课20分钟，自习25分钟，因为全校学生中午集中在一个饭堂吃饭，学生要错开吃饭高峰期要么早去，要么迟去。但有一个区别，早去饭菜比较新鲜，晚去饭菜已经一片狼藉了。
　　刁楠先生理解高三学生时间的宝贵，还有2分钟下课就放八班同学去吃饭了。
　　从初中开始在学校生活的陶小雨，总共有7年在饭堂吃饭的历史，每天一如既往地吃着，也一如既往地瘦着。每个半年或一年后才见到她的亲人，第一句话是：小雨你好瘦哟。第二句话是：读书好辛苦要加油哦，过叉叉年就可以上大学了。
　　陶小雨也期待着天堂般的大学，不辛苦了之后没有了沧桑得经历了世事所有磨难的样子，一定要在大学来临之前见到欧阳芓豪，根据韩函灏的传达，那动物莫名其妙说陶小雨让他很生气，生气的理由未知，所以她一定要和他第二次面对面，对峙。
　　上大学的第二年才是2012世界末日，玛雅人三大预言，有两个成功了，如果这次不出意外，陶小雨刚结束12年教育就面临世界的终结，太可惜了，但不管怎样，见欧阳芓豪的时候，要有一纸名校录取通知书做坚强的后盾。
　　八班课室在下课前就空了。过了15分钟，她慢悠悠走去饭堂，迎面走来的都是吃饱了的同学。她刚到打饭队伍的后面，前面的人就散开了，纷纷抱怨这么早就没有菜了。陶小雨立在原地，他们走后，她透过窗口，玻璃里面的大盆一览无余，果然都空了。
　　打饭阿姨往外招手，陶小雨迟疑着走上前。阿姨不耐烦说：要打饭就快点。
　　陶小雨抵抗：不是没菜了吗？
　　阿姨拿着碟子敲窗口，频率之快吓得陶小雨后悔刚刚的反抗。阿姨说：里面那不是吗，还够一个人的量，要打，快点。
　　陶小雨学习太用脑，此时很饿。又见里面盆子都是空的，大喜。说：二两饭，就那个剩下的菜，加点旁边的菜汁。
　　阿姨把剩菜倒在陶小雨的碟子里，然后提起旁边的盆子，又把剩下的汤倒在菜上。
　　陶小雨刷了卡。见碟子里花两元钱买的花菜炒鸡杂，事实上是鸡杂炒花菜，而且像葱缀参汤一样，看着就是个配料。而不用钱的汁就不一样了，首先，它免费，然后它是价格四、五块钱的纯肉类菜汁，留有丰富的营养成分，冲了可惜，给陶小雨吃了，还是间接服务于21世纪祖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她经过汤桶，已经没有汤了。她选了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刚吃完菜，剩下饭的时候，韩函灏拿着球来吃饭，见到她，从门口径直走到她面前，把球扔到她座位的旁边。说：瘦子，帮我看着球。
　　陶小雨看着韩函灏转身去打饭的背影，很想欧阳芓豪。欧阳芓豪和他一样高，瘦瘦的，头也是大大的，背影很偶像。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韩函灏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那么高傲，对陶小雨爱理不理。
　　弗利登中学只有一个饭堂，虽然有两边窗口。曾有两个公司承包了弗中饭堂，一家一边，各15个窗口，彼此竞争，学生受益很大。无奈其中一家顶不了常年不赚，自动退出。自陶小雨2007年入学以来，就只有这一家公司垄断了弗中。陶小雨在初中时候，已经受了三年饭堂之苦，此时再受，已经没有了感觉。只是一直觉得自己太瘦，担心这就是胸部小的原因育，所以每餐都尽量吃得营养一些，而母亲告诉她，汁是最有营养的。
　　两边的饭堂成了一家之后，一边卖早餐和夜宵，一边卖午饭和晚饭，密切合作，一家独利。饭堂的桌椅也统一了，还拉了广告公司的赞助，在桌面上贴上宣传海报，每月换一次。椅子是圆椅，固定在桌子上，中间凹，刚好托住了韩函灏的篮球。
　　陶小雨从小的没有肥过，对别人对自己关于“瘦”的提示已经习惯了，但韩函灏说她“瘦子”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她的胸小。
　　韩函灏又在陶小雨的视线中，端着满满一碟子饭菜回来，坐在她面前。
　　陶小雨停下吃饭。愤怒地问：我不是最后一个打饭的吗，你怎么还有菜？
　　韩函灏喝了一口饮料。慢慢地说：因为我帅啊，阿姨就照顾我咯，反正我也吃不完，要你就夹去，瘦子……知道瘦子是怎么来的吗？现代社会的女性都喜欢瘦，那些天生瘦不下来的人就在冬天诅咒，冷吧冷吧继续冷吧，让那些瘦子都冷死吧。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这么记住的。
　　陶小雨看着韩函灏一直的表情。认真地说：以后在说我瘦之前，请你摆一副让人觉得你很真诚的面孔，不然……
　　韩函灏嘴里含着饭，含糊地问：不然怎样？
　　陶小雨把调匙拿离餐碟，指着韩函灏说：我会以为你说的是我的胸部瘦。
　　韩函灏扑哧笑了起来，差点喷饭，拿饮料喝，缓解了笑意。说：你胸部确实小啊，还要以为吗？你除了头大，高，没有什么地方比童芯那小不点大了，就连头发都比她短。
　　韩函灏伸手撩了撩陶小雨的头发。说，啧啧，又不留一头长发，否则你现在就不是一个人吃饭了。
　　陶小雨当做没听见，埋头把饭扒光。起身说：吃饱了，拜拜！
　　韩函灏心情未受影响，向旁边的篮球队友打招呼，立即有两人过来一起吃，边吃边聊三人半场赛如何进攻和防守。
第三章 陶小雨和同桌
　　晚上，陶小雨有很多作业，忘了给母亲回电话。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回到课室才想起。然而此时大课室已经安静下来了，有人开始午睡。陶小雨也困意十足，便把手机关了。
　　大课室不仅有课桌、书、水杯，还有很多的枕头、扇子。大课室大于正常的教室，所以本来每排安排8个桌子，两边两人同桌，中间四人同桌，此时中间也留了一条很大的通道，课室变成了每排四个两人同桌。但因为中间通道的前端被讲台挡住了，后面刚好到墙壁，所以中间几乎不通人。
　　在8月份补习的时候，又有一个普通班学生的父母花钱买他进入八班，打破了八班的平衡。多出的一个人就在中间的过道上，他时而坐第三排，时而坐最后，辗转几次之后，基本固定坐倒数第二排。
　　接着，又有一个被认为有望在高考上重本线的男生，三次考上全级第57名，数学几乎每次险些超过韩函灏，被数学老师申请进入八班。恰巧一对高二坐了一年的同桌两人发生了矛盾，理由是一个人做什么，另一个人总是要偷着学，另一个人解出的试题，前面一个人总是要问他。于是，新来的男生和其中一个做了同桌，另一个搬到了中间过道的第三排。
　　童芯已是第三个进入八班的理科普通班学生。没进入的也在努力争取进入，应富副校长关于“八班重点班同学几乎都考得上重本大学”的预言，在这件事上发挥了重大作用。
　　旁边的小课室小于正常的教室，课桌是大课室换完之后搬过来的。八班来学校晚修的学生人数比任何一个班都多，甚至集起来，就是理科所有普通班来上晚修的人数。
　　有了两个班，八班晚修的全部人可以分开两个课室，以便更好地抵抗亚热带的酷暑。
　　小课室本来是给八班同学伸展手脚的，无奈，恋人借着课室的自由和隐蔽性，在里面大展身手，使得越来越少人在小课室霸位置上晚修，大课室又恢复了往日的拥挤和闷热。
　　唯有一个人，她坐在角落的最后面，两张桌子拼成一张，桌子的前半部分竖起一长排教科书和辅导书，很安静地埋在书里看书。有了小课室之后才出现的恋人，就坐在她前面，本来男生以为那就是最后的位置了，无奈她又搬来两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让他们成为了倒数第二。
　　这个人就是陶小雨。她对亲吻没有特殊的感觉，认为很正常，打扰别人的是两个恋人。而她又不计较他们的打扰，所以坚持不懈就坐在角落的最后面，成为小课室最坚固的三人之一。而两人是恋人，她自然就是恋人最坚固的电灯泡了。
　　陶小雨拿了枕头到小课室睡觉，醒来全身都已经湿了。明明睡觉前开着风扇的，此时小课室唯一还好着的风扇也灭了。她想来第一件事想起还没打电话给母亲，但是很热，先开风扇，无奈按下开关风扇还是没有转动。
　　陶小雨热得不想动了，盯着风扇，想它肯定是她睡着的时候坏的。小课室不属于八班合法的资产，学生去教务处报修通常是无人理会的。虽然郝时光出面的地方都在第二天就修好了，但自从出现了不给八班其他同学方便的恋人，郝时光心中小课室的地位已经大打折扣了陶小雨料想他不会有空管这台几乎只为了吹三个人的风扇，策划着要不要以后回到大课室上晚修。
　　陶小雨踢了一脚旁边的桌子，从小课室出来。走廊的风很大，她站在大课室门口一动不动，想到如果回去上晚修，她强悍的同桌一定也会让她很热的。
　　此时她才想念高一的同桌，高二分班时，他选了文科班。因为他一看就不是学文的料，但更加不是学理的料，只好去了稍微不那么浑蛋的地方混完后面的两年。
　　陶小雨此时的同桌是女生，和陶小雨不一样，她有着肥硕的身材，尖尖的脑袋，聪明绝顶，高一的陶小雨还是保持“全级第三”的好好学生，有了她做同桌之后，她代替了她的位置，陶小雨沦为第四名，并且难以超越。同时因为她肥，有女人偏向男人的体型，男生和女生都喜欢和她玩，瘦瘦的陶小雨同时也沦为被大多数人冷落的人。除了韩函灏不屑于他第一名的身份，又不抓时间学习，才会和陶小雨扯淡和吵架。但就算被韩寒喜欢，也不能说陶小雨有很多粉丝。所以，有了现在的同桌之后，陶小雨就一直失落着。
　　此时她真的很想念高一的同桌，因为他同时也是被冷落的人，两个一样冷冷清清的人，近距离接触没有什么落差。而此时的女同桌还喜欢打羽毛球，和一帮常常打羽毛球的女生一样，都是数学很厉害的。
　　并且她还是个有钱的妞，在学校的教师住宅区租了一个三房两厅的房间，一个人住了半年，后来邀了班里同样理科很厉害的两个女生一起住，并在周日和假日的时候，免费提供给外地同学住。
　　陶小雨无力对抗这样优秀的人才，越来越黯淡下去。
　　同桌的三房两厅在九楼，看得到整个两江汇合的江面和小岛，以及市中心边缘较低的建筑。陶小雨搞不明白，打完球、洗完澡的她怎么还有力气跑上九楼，再跑下就留，千里迢迢回到教室上晚修。并且她又不喜欢在人少的地方，不喜欢到别人的座位，一直坚持在原位自习。陶小雨为了逃避她，到了小课室。而此时，风扇坏又逼得她必须回去，这意味着，她要回到她的身边，近距离被她衬托得无比凄凉。
　　韩函灏突然拍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陶小雨。
　　陶小雨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
　　韩函灏说：你！挡路了！
　　陶小雨让到一边，待他过去了。跟在他后面，回到自己座位。
　　同桌在她坐下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了，一路和她的羽毛球队友打招呼：嗨，嘿，嗨喽，噢耶，Baby……
　　陶小雨感到全身的压力，被冷落很苦涩，尤其是被和自己最近距离的人衬托出不聪明、没那么聪明，不受欢迎、没那么受欢迎。她拉拉刚坐下来的同桌的衣服，低低地说：我想……如果……我搬走的话，你一个人坐行不行？
　　同桌瞪大眼睛，但依旧还是和陶小雨半睁着的眼一样大。她问：你要去哪里？
　　陶小雨指指全班座位中间过道的最后一个位置。说：那里！
　　同桌昂着头说：随便你，到时候你可能回不来了？
　　陶小雨问：为什么？
　　同桌指着前面隔着两个桌子的四个女生。说：她们早就想和我坐了，他们之前说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她们坐，我说我喜欢现在的同桌，如果你不想和我坐了，你可以和老师说，然后我把她们其中一个人叫过来。
　　陶小雨盯着同桌昂起的自信的头，为她对自己的一点好感动不已，想了很久。说：不如我们聊聊……你是怎么学习的，怎么可以既轻松又成绩好？
　　同桌被转移到自己喜欢的话题。欢喜地问：你成绩好指的是什么？
　　陶小雨毫不犹豫。说：考试分数咯！
　　同桌咧开嘴，看着窗外，扮萌地晃晃脑袋。说：这也是我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有那么多时间学习，但一考试就是比你们高分。你说玄不玄，高二前我妈给我算了命，之后我的成绩就开始好起来了，那时也刚好和你同桌。
　　陶小雨惊讶地睁大眼睛，眼睛之大差点吓到同桌。她说：算命你也信啊？
　　同桌说：有什么不能信的，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能用科学去解释，算命不仅能预测未来，还可以指点未来。他叫我妈要把我从大环境中脱离出去，就能有大出息，我妈就让我租了房子，不住宿舍了，也是打那以后，我成绩就很稳定在第三名了。对了，据说高一一年你一直是第三名，后来就被我挤下来了，是不是？高一我一直都在二十名之后，不怎么关注前十名，所以不是很清楚，也没有听过陶小雨的的名字。
　　陶小雨忙忙摆手说：也不是一直，只有4次，两个中考和两个期末考。
　　同桌一听她曾经这儿厉害，没有了对“成绩”这个话题的兴趣。说：还是说回你要搬座位上吧，你真要过去啊？决定了？
　　陶小雨说：有点像，但是不敢，害怕郝老师不同意。
　　同桌说：没事的，你去告诉郝时光一声就行了。
　　在鼓起勇气告诉郝时光之前，陶小雨还是留在了做了一年的位置上，虽然每周全班往左后移动一次位置，但前后左右同学几乎不会变，只有到了教室两边的时候，要么没有左同桌，要么没有右同桌。
第四章 韩函灏与课题探究
　　陶小雨小时候没有上幼儿园，除去以玩为纲的学前班，已经上学12年了，此时早已习惯了不放假就是上课。
　　高中上课的内容每天都不一样，但按三年来说，一年一种类型知识的轮回，每天的课又变成了一样的，所以上课不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吃饭则不一样，路上总会和不同的人并肩，排队的时间总是不一样，看到的人总有自己讨厌的和自己暗恋的，给自己打饭的阿姨心情不一样，对自己的侮辱和善意变化莫测，厨师的手艺和自己的RP又往往不配合，导致有时打的菜难吃得刻苦铭心。
　　综合起来，吃饭的时间才是让学生记忆深刻的时间。
　　这样一来，每天都在上课，备考的痛苦深切而真实地存在着，但是记忆里除了吃饭还是吃饭。
　　下午放学后，韩函灏习惯性地坐在陶小雨前面的位置。他思考了很久，转过头对陶小雨说：你的课题探究还做不做？我决定帮你了。
　　陶小雨被书埋着，一抬头顶在额头的书掉了下来。她弯腰捡书，问：你居心不良啊，还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有这个改变？
　　韩函灏也跟着弯腰，帮她捡书。说：看你比较可怜咯，奋斗了一年还是全级第四名，想当年你是第三名，而且连续四次考试，第二名都一直换，你都差点威胁到我了，现在看到你堕落，就决定帮你咯。
　　陶小雨摆好书，搜肠刮肚解释自己没有排在第三名的同桌厉害的原因。说：那是因为我现在的学习时间少，我还有很多的梦想需要同时完成，要是我有最勤奋的人花的时间多，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水平了。
　　韩函灏说：你现在好像比以前更勤奋了吧？并且除了学习，你也没什么事能做的了。
　　陶小雨被戳穿，继续解释：那是……那是因为我现在在补高二没学好的，还没开始复习考试的内容，所以这几次考试都没考好。
　　韩函灏赶忙抓住机会灌输自己的意愿。说：所以我决定帮你了，还要不要？
　　陶小雨不想戳穿是因为中考说好的加分没有加，此时她也相信高考不会加分，才决定不做什么狗屁探究了。坚决说：不要了。
　　韩函灏歪着头看着陶小雨，扮萌做最后的努力。说：再确定一下。
　　陶小雨说：真的不要了。
　　韩函灏泄气了。说：好吧，顺便问下你，欧阳芓豪这几天有没有联系你？
　　陶小雨一听到欧阳芓豪，她想的人被搬到了谈话中，不自觉地低下头。手慌忙去抽屉里找书，假装要抓时间看书，逃避内心不想触及的事。说：你没事就去打球吧，我学习了，哇高二竟然学了这么多，我可能要一个星期来补了，死了死了。
　　韩函灏一直看着陶小雨种种微妙的反应。离开之前说：这是我最后的肯帮你的决定了，明天我可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应该帮你。
　　陶小雨对着韩函灏的背影说：别以为你看的懂我，我真的没有稀罕欧阳芓豪会联系我。
　　吃完晚饭是洗澡时间，回来课室的人大多在这个时候放松。每天的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紧绷的状态，而此时不再局限于两个人讲话，一个人说，很多人听，做着试卷的人也可能抬头插一句，说着说着的人也可能就陷入了解题过程中。
　　有人说：去年浙大分数线很低，只招收广东8名，上线的报考人数还不够8名，报考的人超有RP，要是今年也能这样，我毫不犹豫报！
　　有人回：这个去年是3+X科，他们先报考再出分数的，我们知分报考，估计没有那么多漏洞给我们钻，有也未必撞得对。
　　韩函灏同桌说：今年省理科状元592分，平均每科扣2分，这也太神了，呃，韩函灏，你估计也可以。
　　韩函灏摆摆手，没有说话。
　　另一人问：韩函灏你想去哪个大学读？
　　韩函灏答：中国科大吧，又或者，不读了。
　　一起聊天的人嘘声一片。又有人说：这个也很高分，我想我能上深圳大学或广州大学就好了，只可惜，我不是深圳本地生，要比他们多好几分，我擦！
　　有人从宿舍回来，头发还没有干，汗就湿透了干了的部分。他一进门。就说：FUCK！学校太不给力了，市省重点中学和市一中都有空调，我们是没空调的学校中最好的高中。
　　关注韩函灏上什么大学的人瞬间转移到了现实问题中，纷纷表示很热。
　　曾经高二，他们还是懵懂狂妄的少男少女，18天暑假过后，7月31号回校至今，已经有半个月了。创造反抗历史的高二八班已经变为高三八班，冒着亚热带酷暑，开始“不经历人生就不完美”的备考之路。新闻报道，下年考生预计64.1万。以万为单位的数字吓得他们一下子从班的视野放大到全省。人口之多，独木桥之小，令考生产生莫名的紧张，班上的敌人瞬间变成了朋友，天天一起埋头苦学，习题做了一套又一套。提起当年的反抗，哈哈几声，认为幼稚无比。仅仅隔了几个月，此时的让他们已经老了很多。
　　成长的最大特点，就是握笔的那只手，中指不再有一层厚厚的茧，因为皮肤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厚了，可以长时间顶住一支笔了。貌似不会生茧就光滑的手，事实是因为它又多了一层年轮。都快要成年了的考生们，嚷嚷很热，一会也自然冷却下来了。然后继续其他话题。
　　陶小雨不喜欢每个人进来都大声喊几句，声音稀里哗啦，跌宕起伏。
　　她起身去小课室。小课室的门半掩着，她推门进去，开了灯，里面“啊”了一声。
　　接着角落里她的书本掉在地上。她看到她前面椅子上，交缠在一起的恋人也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两人的动作停在刚刚的蹂躏和被蹂躏上。
　　陶小雨往后退一步，慌忙用手指指指自己。说：我，我忘了拿水壶。
　　转身快速跑回大课室。她眼中还残留两人深入交互的画面，她自责自己，一点也没警惕这么晚了小课室还没有灯，还没有人在里面自习，而且门半掩着。她真够笨的。回到大课室，大课室的人又聊着另一个话题，好热闹。
　　大课室不仅空间大，人也多，但只有12个吊扇，不仅白天不能解热，晚上也不能。在郝时光的申请下，学校派人来在南边的玻璃窗上装了两个抽风机。玻璃窗分两层，下面一层的玻璃可以拉动，上面一层的玻璃固定，抽风机就装在固定玻璃上。下面的玻璃在夏天一定是打开的，而抽风机就装在很靠近打开的位置。
　　于是，按照物理学关于流体的理论，抽风机和打开的窗形成一个通路，在抽风机坚持不懈的做功下，风就那么地转着，热的空气出去了，又进来了。
　　两个抽风机，装了等于没装。被八班学生抱怨，教导处抽风了。
　　陶小雨同桌洗完澡回来课室，她的出现总是能够带动班里的气氛。而今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加入大声聊天的人群。坐下后，迫不及待问陶小雨：你怎么还没去小课室上晚自修？
　　陶小雨说：这个，可能不去了吧。
　　同桌说：这样很热的哦，两个人，距离又那么近，37度，37度，74度！
　　陶小雨说：我知道，但是，好吧，我待会就过去。
　　同桌见陶小雨情况异常，想起她要搬座位，此时恰好见到门口进来了郝时光，忙挥着手说：老师老师，过来这里。
　　陶小雨抬头一看，是班主任。犹豫着要不要搬位置，此时必须在10秒钟之内做决定了。她转头看中间过道的最后一个位置，那里郝然出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摊开的正在写的作业。
　　同桌低声对她说：待会老师过来了你和他说，你要搬到后面那个位置，我不介意的，老师会同意的。
　　陶小雨转过头。说：那位置已经有人了。
　　郝时光远远地就喊：哈我的乖孩子，什么事呢？
　　同桌转头见那位置果然有人了，注定和陶小雨没办法分开了，又喜又悲。说：老师，问个问题。
　　说完，她赶忙拿出了《英语高考胜券》，在里面随便找了打问号的题目。陶小雨瞥见黄色封面的书，想起很久没有看英语了，脑袋顿时很累。备考的日子真不是省心的岁月，是否就是一直都太累了，累到她胸部都长不大了。
　　郝时光回答完同桌的问题，看着愣愣地陷入思考的陶小雨。说：小雨啊，你的英语怎么越来越差了？第二篇作文才25分，至少也要拿28分啊。
　　老师的眼睛都是明亮的，被看穿的陶小雨吞吞吐吐。说：我……我最近在看其他科。
　　郝时光说：我可是你三年的班主任，对你的成绩知道得很清楚，多学学你同桌，经常参加运动，多运动有助于提高记忆力，高二你是不是很多节体育课没去上，也没请假？
　　陶小雨盯着老师，做努力回想的样子。许久之后，假装惊讶模糊地回答：没有啊！
　　郝时光伸出左手，轻轻捏了捏陶小雨的手臂。说：你太瘦了，这样很难坚持到明年高考的，肉都没有，你看你同桌，多有肉都结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陶小雨转头看看同桌，果然很多肉，从下颚、脖子、胸部、手臂、肚子、屁股再到大腿，满满的都是肉，真不知道打羽毛球怎么没让她瘦下来。
　　郝时光一连串的话似乎可以简略成：分数高是好的，运动多是好的，肉多是好的。照着推，吃多也是好的。陶小雨同桌分数高，运动多，肉多，并且吃很少，注定要为国家节约粮食。每次陶小雨吃二两，被她发现总要讽刺一番。陶小雨顿时觉得，为什么自己有的都不叫好的，而同桌有的都叫好的。她感到沉重的“分数歧视”。慢慢地点点头，说：我会多锻炼的，谢谢老师指导。
　　郝时光很满意地起身离开，继续去指导有需要的人。
　　而事实告诉瘦子，越锻炼越瘦。陶小雨觉得，可能一锻炼，她胸部渐渐地就没了。所以并不理会郝时光的话，也不理会自己对郝时光的承诺，高三学生锻炼的所有时间里，她都把时间花在了复习上。
　　韩函灏一直等着陶小雨改变主意，答应他帮她做课题探究。而等到晚修结束，外宿生必须提前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看突然留在大课室自习的陶小雨，不好打扰她沉浸得不知天昏地暗的学习状态，挎上书包离开了学校。
第五章 迟回宿舍
　　晚上临近11点，陶母等不到孩子的电话，亲自回电话。陶小雨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听陶母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忙钻到竹林，坐在石椅上静听。
　　陶母说：中考那年，临近考试10多天，你的班主任告诉我你的条件不符合加分，我不好打扰你复习就没有告诉你，加分规定是残疾军人，而你父亲是军人和残疾人，两个身份没有统一在一起。
　　陶小雨说：其实我一直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父亲有残疾证？
　　陶母神采飞扬地。答：我去托人办的！
　　陶小雨中考前并不知道母亲为自己张罗中考加分的事，中考后在深圳的某一天，听给母亲说她找了她初三的班主任。但那时弗利登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了，陶小雨就没有关注关于加分的具体事情。她愤怒地说：妈这些事你不要做那么多好不好，你叫我不要管家里的事，你也不要管我学校的事，我这不是一直都很乖，不做学习以外的野东西吗，你这样好像很不相信我一样。不说了，我要回宿舍，拜拜。
　　陶母抓着女儿挂机前的几秒钟，喊“还有事还有事”，没说完，就只剩嘟嘟的声音了。
　　陶小雨冲回课室找那本高考杂志。大课室和小课室都锁了门，而她还忘了放在哪间课室。两间课室门边的玻璃窗都没有关，露出红色的扫把柄。她伸手穿过防盗网，拿扫把柄迅速地捅开了小教室的门，跑到角落的位置，翻找那本杂志。没有。又捅开大教室，开了灯，才在课桌的抽屉发现折叠得不成样的“加分”杂志。
　　校警队中来教学楼锁门的人，看见八班有灯，慌忙冲过来，见陶小雨拿着一本书出来，关了门。他也拿着一大把钥匙离开。
　　陶小雨回到宿舍楼下，大门已经被关了。
　　她站在门边，等着宿管老师视察之后出来。等了10分钟，不见老师影子，楼上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蚊子围着陶小雨，在她防范弱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蛰了好几口。她看看手机里的时间，已经是11点半。想到宿舍规定11点关门，最迟的人都会在十一点零一分到来之前出现在大门口，料想刚刚等的时候，已经超过了10分钟，宿管老师非常有理由已经出来了，并且已经回到了她的办公房间。
　　整栋女生宿舍有两个宿管老师，她们住在一楼大门边。那间大房子就建在宿舍与超市唯一的通路上，房顶是蓝色的铁皮，但铁皮下的一切办公设施很豪华的，如果不是没有插上中国国旗和校旗，完全有可能被误为校长办公室。
　　陶小雨上前去敲门，手机震动了起来，陌生号码。
　　手机那头问：小雨，你现在在哪里，宿舍已经关门了，你还没有回来。
　　陶小雨说：楼下。
　　手机那头问：那你进宿舍没？
　　陶小雨说：没有啊！
　　手机那头说：那我去找找老师，你等等我哈。
　　对方挂了电话，陶小雨立在宿管阿姨房间门前，她的敲门声惊动了树上睡着的鸟，鸟扑通扑通转移一个地，树林又继续死寂沉沉的安静。宿管老师打开一小扇窗，说：这么晚才回来。
　　陶小雨本来做好准备受骂，温柔的六个字翻到下了她一跳。顿时觉得受不起，解释说：刚刚我妈妈打电话给我了，有些重要的事，然后就没有几时赶回来，我其实很早就离开了教室的，不过讲着电话就忘记了时间，不好意思啊老师。
　　老师边从里面开门边拿钥匙。说：没事，以后记得早点就好了。
　　陶小雨又吓一跳，和高一高二的迟到回宿舍受到的待遇茶币忒大，顿时消化不良。
　　江妮妮去走廊找老师刚回来宿舍，坐立不安，正要打电话给陶小雨。
　　小宿舍的门没有关，陶小雨轻手轻脚地进来。
　　江妮妮刚看完门口没有人，一低头，陶小雨就出现在门边了。她不小心碰到了门，门碰到了墙壁。江妮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定睛看清楚之后，开心地问候：你回来了。
　　陶小雨点点头。说：嗯，你的手机号码能不能给我？
　　江妮妮说：刚刚就是我的，你保存一下，江水的江，女字旁的妮。
　　陶小雨把杂志放到上铺的床上。边备注手机号码边说：刚刚不是你的声音。
　　江妮妮停下手中的笔。说：对哟，我之前设置了通话变音，忘了改回来。
　　陶小雨边脱鞋子边说：为什么？
　　两人一起住的时间里，都没有互相说过比较隐私的话，每天几乎两人的对话就是“回来了，嗯”，或者“嗯，回来了”。宿舍很安静的时候，连问候都省了。
　　江妮妮说：好吧我跟你说哦，一个月前我决定复读的时候，很多人打电话来安慰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亲人和朋友，就设置了变声，以便接到我不想聊或不敢面对的人的电话时，说，江妮妮不在。
　　陶小雨大笑。笑完，觉得这笑有点过分。忙说：幅度也没关系啊，我老家隔壁村有一个人在县城重点中学上高中，第一年高考考了南方医科大学，他觉得以他的能力应该考清华北大的，所以他就复读了。
　　说到这，陶小雨已经忘了说这件事是为了安慰江妮妮“复读没什么不好”。她继续说：没想到第二年高考，他考了更差，去了一所不知名的大学，嗯叫什么来着，唉都说不知名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学了。
　　江妮妮盯着陶小雨，不相信她的原意是这个。
　　陶小雨看见江妮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忙补救道：其实不管什么方式，能上到理想大学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江妮妮还是愣愣地看着陶小雨，同时等着她说些真正能减轻自己内心伤痛的话。
　　陶小雨灵机一动，转移话题。说：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一直很奇怪地说接电话，而不是接手机。
　　江妮妮此时才转动了一下眼睛。思考一会。说：应该是狭义的接电话和广义的接电话吧？
　　陶小雨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应该两种说法都没有对与错，我觉得口语嘛能理解就行。
　　两人友好地结束了互相之间的尴尬。
　　陶小雨上了床，架好桌子，摆上台灯，高兴地摊开杂志，看关于加分的部分。在一字一句读后，又验证完杂志出版社的权威性后。陶小雨拿起手机，想看看发信息给韩函灏，她又决定做课题探究了，无奈他手机号码没存在她手机电话本上。之前通过电话，陶小雨忙翻通话记录，无奈只保存了最近50个来电，往前的已经没有了。她又登陆了手机QQ，还好发现韩函灏还在电脑上登陆着，没有隐身。
　　陶小雨打好一句话：呃，可不可以再说说课题探究的事？
　　要发的时候，陶小雨犹豫不决，现在这么晚了，是不是等明天见到韩函灏的时候再说好些。
　　江妮妮突然停下学习，站在地板上，伸手把她正在用的台灯递给陶小雨。
　　陶小雨眼前的文字顿时明亮起来，抬头看见江妮妮提来的台灯，才想起自己的台灯忘了充电。
　　江妮妮每天都要学习至零点半，现在还不到12点，把台灯奉献出去无异于对她生命的谋杀。陶小雨忙摆手。说：我的台灯还可以。
　　江妮妮把台灯强行放在她床上，回到自己床上，从包包搜出一个手电筒。
　　陶小雨见她要用手电筒，而手电筒不方便桌面上使用，觉得受不起，忙把台灯又递回去。
　　江妮妮将手电筒左拉右扯，伸展出好多支撑点，在两人面前郝然出现一盏新颖的台灯。
　　陶小雨大喜。刚想发表赞美词。伸头看外面没有灯，已经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了。轻轻地对江妮妮说：好厉害的台灯啊！
　　江妮妮指着新台灯说：是我高考完同学送的，我当时还没有想到这礼物的意义，现在终于知道了，妈的，太不吉利了。
　　陶小雨表面跟着江妮妮一起愤怒，心里忍不住笑点的刺激，差点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一会，江妮妮本来很亮的高科技台灯，顿时慢慢暗了下去，最后变得像冬天的黄昏，跟黑夜差不多了。
　　陶小雨忙下床把台灯送回去。说：我明天早起跑步，现在睡了，台灯给你用。
　　江妮妮抬头看又回来的台灯，以为陶小雨不领情。责问：干嘛又不要了？
　　说完，看到递回来的灯比桌上新台灯不知亮了多少倍，才意识到忘了给电筒充电，责备对自己不利，欣然接过。
　　陶小雨躺下，汗好比雨后的蘑菇，一个个往外冒。冒出的一滴体积太大，表面张力不够，吸引了旁边的几滴，混在一起，汇成一股小溪，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如果是清水，湿倒不令人厌恶，而汗夹杂了太多离子，杂质把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令人越来越热。
　　第二天早上，陶小雨还在梦里。小宿舍门外一阵脚步声，从大宿舍门外一直到小宿舍。
　　江妮妮打开门进来，见陶小雨还在床上，踮起脚尖轻轻戳戳她的手背。轻声喊：小雨小雨，昨晚不是说要晨跑吗？
　　陶小雨醒来，揉揉眼睛往床下看，见是江妮妮。口齿不清地说：我睡过头了，还好困啊。
　　江妮妮说：我到操场晨读一个小时了，一直都没见你跑步。
　　陶小雨慌忙起床，习洗漱完毕，来到教室。见到八班的一个同学在教室埋头写字——真的埋头，只见书堆不见人。陶小雨进去，成了第一个早到的人。八班同学喜欢在广场或树林里看书，进来一个，说，陶小雨最早哦。出去一个，进来另一个，说：好早哦陶小雨。
　　一个早上，陶小雨收获不少，心情很好。但她想，她不能因为早到课室被别人表扬就高兴，这太庸俗了，于是努力控制自己越来越开心的心情。努力了好久，禁不住就是想唱歌，还差点真的哼出来了。此时，她终于知道，“早起的鸟有虫吃”体现在人类身上乃是巨大的虚荣。
第六章 再求韩函灏
　　下课后，陶小雨想起她有决定做课题探究冲刺高考加分了，赶紧找韩函灏。
　　无奈商量这事是双方的，陶小雨一相情愿，以失败告终。昨天决定帮忙的韩函灏经过陶小雨的两次拒绝之后，发誓不再善良，复习多出来的时间继续打球。
　　陶小雨厚着脸皮说：不就多参加一项活动嘛，帮我啦！
　　韩函灏不理她，昂着头，为昨天她对自己的拒绝翻一个白眼，移开手上的物理书，塞上耳机，边喝水边晃脑袋边享受音乐优美的节奏。
　　童芯见陶小雨又和韩函灏在一起，想到可以借着找陶小雨出现在偶像勉强。心扑通扑通地走过来。假装镇定又不经意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陶小雨看着韩函灏的一切高傲动作，瞪一眼摇头晃脑的他，起身离开。
　　童芯的话没有人理会，很没面子，关键还是在偶像面前。她的脸顿时通红，慌不择路，跟在陶小雨后面离开。
　　韩函灏听不到童芯说话，只看到她脸红以及看自己是扑朔的眼神，又翻一个白眼。拉了同桌的椅子，躺在上面，闭眼入神地听歌。
　　陶小雨回到自己的座位，童芯刹车不住，撞了上去。慌忙后退两步。说：对不起对不起！
　　陶小雨坐下。轻轻说：没关系。
　　童芯还想说其他话，但是“没关系”的后面，确实接不上了，懊恼着离开。离开的时候，一直回头看陶小雨会不会再把她叫回去说句话。
　　5分钟课间，陶小雨剩下的4分钟都盯着面前一本书，嘴里堵着想要说的话，只要韩函灏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愿意听，话立即可以从嘴里噼里啪啦出来，势必说服韩函灏改变决定。
　　20分加分在陶小雨的眼里，意味着允许错4题理综不定项选择题，意味着常年可以不积累写作素材，可以不会做不去做数学压轴题，可以读不懂两篇英语阅读。这大大降低了高考的难度。
　　在分分必争的形式下，20分就是改革开放的春风，能带来一个新的世界。
　　铃声一响，已经没有机会和韩函灏商量了，陶小雨所有预备好的话，咕噜一声都消失在消化系统的第一个器官里。
　　刁楠先生等在讲台上，等待着学生安静下来，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