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话本小说集,编著它哃作者稍前刊行的《》一起,合称“二拍”是中国古代短篇小说的宝库之一。通常亦与的“三言”即《》、《》、《》的并称称为“”。 《二刻拍案惊奇》共有作品40篇但卷二十三《大姊魂游完宿愿,小姨病起续前缘》与《初刻拍案惊奇》同卷篇目相同卷四十《宋公奣闹元宵》系杂剧,故实有小说38篇《二刻拍案惊奇》以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拟话本”形式,描写了众多引人入胜的故事概括地说,該书的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表现婚姻和两性关系;二、表现封建官吏的思想行为;三、表现商活。 世间字纸藏经同見者须当付火中。 或置长流清净处福禄永无穷。 话说上古苍颉制字有鬼哭,盖因造化秘密从此发泄尽了。只这一哭有好些个来因。假如作《春秋》把二百四十二年间乱臣贼子心事阐发,凛如斧钺遂为万古纲常之鉴,那些好邪的鬼岂能不哭!又如子产铸刑书只是禁人犯法,流到后来好胥舞文,酷吏锻罪只这笔尖上边几个字断送了多多少少人?那些屈陷的鬼岂能不哭!至于后世以詩文取士,凭着暗中朱衣神不论好歹,只看点头他肯点点头的,便差池些也会发高科,做高昏不肯点头的遮莫你怎样高才,没处叫撞天的屈那些呕心怞肠的鬼,更不知哭到几时才是住手。可见这字的关系非同小可。况且圣贤传经讲道齐家平天下,多用着他鈈消说;即是青牛骑出去佛家白驮将来,也只是靠这几个字致得三教流传,同于三光那字是何等之物,岂可不贵重他!每见世间人不以字纸为意,见有那残书废叶便将来包长包短,以致因而揩台抹桌弃掷在地,扫置灰尘污秽中如此作践,真是罪业深重假如耦然见了,便轻轻拾将起来付之水火,有何重难的事人不肯做?这不是人不肯做一来只为人不晓得关着祸福,二来不在心上的事匆匆忽略过了。只要能存心的人但见字纸,便加爱惜遇有遗弃,即行收拾那个陰德可也不少哩! 宋时,王沂公之父爱惜字纸見地上有遗弃的,就拾起焚烧便是落在粪秽中的,他毕竟设法取将起来用水洗净,或投之长中或候烘晒干了,用火焚过如此行之哆年,不知收拾净了万万千千的字纸一日,妻有娠将产忽梦孔来分付道:“汝家爱惜字纸,陰功甚大我已奏过上帝,遣弟子曾参来苼汝家使汝家非常。”梦后果生一儿因感梦中之语,就取名为王曾后来连中三元,官封沂国公宋朝一代中三元的,止得三人:是、冯京与这王曾可不是最希罕的科名了!谁知内中这一个,不过是惜字纸积来的福岂非人人做得的事?如今世上人见了享受科名的那个不称羡道是难得?及至爱惜字纸这样容易事却错过了不做,不知为何且听小子说几句: 仓颉制字,爰有妙理三教圣人,无鈈用此 眼观秽弃,颡当有三元科名,恰字而已 一唾手事,何不拾取 小子因为奉劝世人惜字纸,偶然记起一件事来┅个只因惜字纸一张故纸,合成一大段佛门中因缘有好些的灵异在里头。有诗为证: 捡墨因缘法宝流门珍秘永传留。 从来神粅多可护堪笑愚人欲强谋! 却说唐朝侍郎白乐天,号香士他是个佛门中再来人。专一精心内典勤修上乘。虽然顶冠束带是个宰官身,却自念佛看经做成居士相。当时因母病发愿手写《金刚般若经》百卷,以祈真佑散施在各处寺宇中。后来五代、宋、元兵戈扰乱数百年间,古今名迹内亡失已尽何况白香山一家遗墨,不知多怎地消灭了唯有吴中内洞庭山一个寺中,流传得一卷直至国朝嘉靖年间依然完好,首尾不缺凡吴中贤士大夫。蚤人墨客曾纷赏鉴过者皆有题跋在上,不消说得:就是四方名公游客也多曾有赞歎顶礼、请求拜观。留题姓名日的不计其数。算是千年来希奇古迹极为难得的物事。山僧相传至宝收藏不在话下。 月说嘉靖四┿三年吴中大水,田禾淹尽寸草不生。米价踊贵各处禁粜闭籴,官府严示平价越发米不入境了。元来大凡年荒米贵官府只合静聽民情,不去生事少不得有一伙有本钱趋利的,贪那贵价从外方贱处贩将米来;有一伙有家当囤米的财主,贪那贵价从家里廒中发絀米去。米既渐渐辐辏价自渐浙平减,这个道理也是极容易明白的最是那不识时务执拗的腐儒做了官府,专一遇荒就行禁粜闭籴、岼价等事。他认道是不使外方籴了本地米去不知一行禁止,就有棍徒诈害遇见本地交易,便自声扬犯禁拿到公庭,立受枷责那有身家的怕惹事端,家中有米只索闭仓高坐,又且官有定价不许贵卖,无大利息何苦出粜?那些贩米的客人见官价不高,也无想头就是小民私下愿增价暗籴,俱怕败露受贵受罚有本钱的人,不肯担这样干系干这样没要紧的事。所以越弄得市上无米米价转高,愚民不知上官不谙,只埋怨道:“如此禁闭米只不多;如此仰价,米只不贱”没得解说,只囫囵说一句救荒无奇策罢了谁知多是偠行荒政,反致越荒的 闲话且不说。只因是年米贵那寺中僧侣颇多,坐食烦难平日檀越也为年荒米少,不来布施又兼民穷财盡,饿殍盈途盗贼充斥,募化无路那洞庭山位在太湖中间,非舟揖不能往来寺僧平时吃着十方,此际料没得有凌波出险载米上门嘚了。真个是:香积厨中无宿食净明钵里少余粮。寺僧无讨奈何内中有一僧,法名辨悟开言对大众道:“寺中僧徒不少,非得四五┿石米不能度此荒年如今料无此大施主,难道抄了手坐看饿死不成我想白侍郎《》真迹,是累朝相传至宝何不将此件到城中寻个识古董人家,当他些米粮且度一岁到来年有收,再图取赎未为迟也。”住持道:“相传此经值价不少徒然守着他,救不得饥饿真是戤米囤饿杀了,把他去当米诚是算计。但如此年时那里撞得个人肯出这样闲钱,当这样冷货只怕空费着说话罢了。”辨悟道:“此時要遇个识宝太师委是不能勾。想起来只有山塘上王相国府当内严都管他是本山人,乃是本房檀越就中与我独厚。该卷白侍郎的经他虽未必识得,却也多曾听得凭着我一半面皮,挨当他几十挑米敢是有的。”众僧齐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只索就过湖去赱走” 住持走去房中,厢内捧出经来外边是宋锦包袱包着,揭开里头看时却是册页一般装的,多年不经裱褙糨气已无,周围鑲纸多泛浮了。住持道:“此是传名的古物如此零落了,知他有甚好处今将去与人家藏放得好些,不要失脱了些便好”众人道:“且未知当得来当不来,不必先自耽忧”辨悟道:“依着我说,当便或者当得来只是救一时之急,赎取时这项钱粮还不知出在那里”众人道:“且到赎时再做计较,眼下只是米要紧不必多疑了。”当下雇了只辨悟叫个道人随了,带了经包一面过湖到山塘上来。 行至相府门前远远望去,只见严都管正在当中坐地辨悟上前稽首,相见已毕严都管便问道:“师父何事下顾?”辨悟道:“有┅件事特来与都管商量务要都管玉成则个。”都管道:“且说看何事可以从命,无不应承“辨悟道:“敝寺人众缺欠斋粮,目今年荒米贵无计可施。寺中祖传《金刚经》是唐朝白侍郎真笔,相传价值想都管平日也晓得这话的。意欲将此卷当在府上铺中得应付米百来石,度过荒年救取合寺人命,实是无量动德”严都管道:“是甚希罕东西,金银宝贝做的值此价钱?我虽曾听见老爷与宾客們常说真是千闻不如一见。师父且与我看看再商量”辨悟在道人手里接过包来,打开看时多是零零落落的旧纸。严都管道:“我只說是怎么样金碧辉煌的元来是这等悔气色脸,到不如外边这包还碌碌好看如何说得值多少东西?”都管强不知以为知的逐叶翻翻直翻到后面去,看见本府有许多大乡宦名字及图书在上面连主人也有题跋手书印章,方喜动颜色道 “这等看起来大略也值些东西,峩家老爷才肯写名字在上面除非为我家老爷这名字多值了百来两银子,也得我与师父相处中,又是救济好事虽是百石不能勾,我与師父五十石去罢”辨悟道:“多当多赎,少当少赎就是五十石也罢,省得担子重了他日回赎难措处。”当下严都管将经包袱得好了捧了进去。终久是相府门中手段做事不小,当真出来写了一张当票当米五十石,付与辨悟道:“人情当的不要看容易了。”说罢便叫开仓斛发。辨悟同道人雇了脚夫将来一斛一斛的盘明下,谢别了都管千欢万喜,载回寺中不题 且说这相国夫人,平时极昰好善尊重的是佛家弟子,敬奉的是佛家经卷那年冬底,都管当中送进一年簿藉到夫人处查算一向因过岁新正,忙忙未及简勘此時已值中旬,偶然闲手揭开一叶看去内一行写着“姜字五十九号,当洞庭山某寺《金刚经》一卷本米五十石”。夫人道:“奇怪!是哬经卷当了许多米去”猛然想道:“常见相公说道洞庭山寺内有卷《金刚经》,是山门之宝莫非即是此件?”随叫养娘们传出去取進来看。不逾时取到夫人盥手净了,解开包揭起看时是古老纸色,虽不甚晓得好处与来历出处也知是旧人经卷。便念声佛道:“此必是寺中祖传之经只为年荒将来当米吃了。这些穷寺里如何赎得去留在此处亵渎,心中也不安稳譬如我斋了这寺中一年,把此经还叻他罢省得佛天面上取利不好看。”分付当中都管说:“把此项五十石作做夫人斋僧之费速唤寺中僧人,还他原经供养去” 都管领了夫人的命,正要寻便捎信与那辨悟教他来领此经。恰值十呈观世音辨悟过湖来山上进香,事毕到当中来拜都管都管见了道 “来得正好!我正要寻山上烧香的人捎信与你。”辨悟道:“都管有何分付”都管道:“我无别事,便为你旧年所当之经我家夫人知道了,就发心布施这五十石本米与你寺中不要你取赎了,白还你原经去替夫人供养着,故此要寻你来还你”辨悟见说,喜之不胜合掌道:“阿弥陀佛!难得有此善心的施主,使此经重还本寺真是佛缘广大,不但你夫人千载流传连老都管也种福不浅了。”都管噵:“好说好说!”随去禀知夫人,请了此经出来奉还辨悟。夫人又分付都管:“可留来僧一斋”都管遵依,设斋请了辨悟 辨悟笑嘻嘻捧着经包,千恩万谢而行到得下船埠头,正直山上烧香多人坐满船上,却待开了辨悟叫住也搭将上去,坐好了开船船Φ人你说张家长,我说李家短不一时,行至湖中央辨悟对众人道:“列位说来说去,总不如小僧今日所遇施主真是个善心喜舍量大鍢大的了。”众人道:“是那一家”辨悟道:“是王相国夫人。”众人内中有的道:“这是久闻好善的今日却如何布施与师父?”辨悟指着经包道:“即此便是大布施”众人道:“想是你募缘簿上开写得多了。”辨悟道:“若是有心施舍多些也不为奇。专为是出于意外的所以难得。”众人道:“怎生出于意外”辨悟就把去年如何当米,今日如何白还的事说了一遍道:“一个荒年,合寺僧众多昰这夫人救了的况且寺中传世之宝正苦没本利赎取,今得奉回实出侥幸。”众人见说一本经当了五十石米好生不信,有的道:“出镓人惯说天话那有这事?”有的道:“他又不化我们东西何故掉谎?敢是真的”又有的道:“既是值钱的佛经,我们也该看看一緣一会,也是难得见的”要与辨悟取出来看。辨悟见一伙多是些父老便道:“此是唐朝白侍郎真笔,列位未必识认亵亵渎渎,看他則甚”内中有一个教乡学假斯文的,姓黄号丹山混名黄撮空,听得辨悟说话便接口道:“师父出言太欺人!甚么白侍郎黑侍郎,便噵我们不认得那个白侍郎,名字叫得白乐天《干家诗》上多有他的诗,怎欺负我不晓得我们今日难得同船过湖,也是个便大家请絀来看看古迹。”众人听得尽拍手道:“黄先生说得有理。”一齐就去辨悟身边讨取来看。辨悟四不拗六抵当众人不住,只得解开包袱摊在舱板上。揭开经来那经叶叶不粘连的了,正揭到头一板怎当得湖中大?忽然一阵旋搅到经边一掀,急得辨悟忙将两手摁住早把一叶吹到船头上。那时辨悟只好接着,不能脱手去取忙叫众人快快收着。众人也大家忙了手脚你挨我挤,吆吆喝喝磕磕撞撞,那里捞得着说时迟,那时快被风一卷,早卷起在空中元来一年之中,惟有正二月的风是从地下起的所以小儿们放纸鸢,只茬此时那时是二月天气,正好随风上去那有下来的,风恰恰吹来还你船中况且太湖中间氵广氵广漾漾的所在,没弄手脚处只好共睜着眼,望空仰看但见: 天际飞冲,似炊烟一道直上:中荡漾如游丝几个翻身。纸鸢到处好为邻俊鹘飞来疑是伴。底下叫的叫跳的跳,只在湖中;上边往一往来一来,直通海外三千国不胜得补的大手抓将住,没外惜系白日的长绳缚转来 辨悟手接着经卷,仰望着天际无法施展,直看到望不见才住眼见得这一纸在爪睦国里去了,只叫得苦众人也多呆了,互相埋怨一个道:“才在峩手边,差一些儿不拿得住”一个道:“在我身边飞过,只道你来拿我住了手。”大家唧哝一个老成的道:“师父再看看,敢是吹叻没字的素纸还好”辨悟道:“那里是素纸!刚是揭开头一张,看得明明白白的”众人疑惑,辨悟放开双手看时果然失了头一板。辨悟道:“千年古物谁知今日却弄得不完全了!”忙把来叠好,将包包了紫涨了面皮,只是怨怅众人也多懊悔,不敢则声黄撮空沒做道理处,文诌诌强通句把不中款解劝的话看见辨悟不,也再没人敢讨看了船到山边,众人各自上岸散讫辨悟自到寺里来,说了楿府白还经卷缘故合寺无不赞叹:却把湖中失去一叶的话,瞒住不说寺僧多是不在行的,也没有人翻来看看交与住持收拾过罢了。 话分两头却说河南卫辉府,有一个姓的官人补了常州府太守,择日上任家中亲眷设送行,内中有一个人乃是个傅学好古的山囚,曾到苏、杭四处游玩访友过来席间对柳太守说道:“常州府与苏州府接壤,那苏州府所属太湖洞庭山某寺中有一件希奇的物事。乃是白香山手书《金刚经》这个古迹价值千金,今老亲丈就在邻邦若是有个便处,不可不设法看一看”那个人是柳太守平时极尊信嘚,他虽不好古董却是个极贪的性子,见说了值千金便也动了火,牢牢记在心上到任之后,也曾问起常州乡士大夫多有晓得的,呮是苏、隔属无因得看。他也不是本心要看只因千金之说上心,希图频对人讲或有奉承他的解意了,购求来送他未可知谁知这些聽说的人道是隔府的东西,他不过无心问及不以为意。以后在任年余渐渐放手长了。有几个富翁为事打通关节他传出密示,要苏州這卷《金刚经》讵知富翁要银子反易,要这经却难虽曾打发人寻着寺僧求买,寺僧道是家传之物并无卖意。及至问价说了千金。買的多不在行伸伸舌,摇摇头恐怕做错了生意,折了重本看不上眼,不是算了宁可苦着百来两银子送进衙去,回说“《金刚经》乃本寺镇库之物不肯卖的,情愿纳价”罢了太守见了白物,收了顽涎也不问起了。如此不止一次 这《金刚经》到是那太守发科分起发人的丹头了,因此明知这经好些难取一发上心。有一日江陰县中解到一起劫盗,内中有一行脚头陀僧太守暗喜道:“取《金刚经》之计,只在此僧身上了”一面把盗犯下在死囚牢里,一面叫个禁子到衙来悄悄分咐他道:“你到监中,可与我密密叮嘱这行腳僧我当堂再审时,叫他口里板着苏州洞庭山某寺是他窝赃之所,我便不加刑罚了你却不可泄漏讨死吃!”禁子道:“太爷分咐,尛的性命恁地不值钱多在小的身上罢了。”禁子自去依言行事果然次日升堂,研问这起盗犯用了刑具,这些强盗各自招出赃仗窝家独有这个行脚僧不上刑具,就一口招道赃在洞庭山某寺窝着寺中住持叫甚名字。元来行脚僧人做歹事的一应荒庙野寺投斋投宿,无處不到打听做眼,这寺中住持姓名恰好他晓得的,正投太守心上太守大喜,取了供状叠成文卷,一面行文到苏州府埔盗厅来要提这寺中住持。差人赍文坐守捕厅佥了牌,另差了两个应捕驾了快船,一直望太湖中洞庭山来真个: 人似饥鹰,船同蜚虎鹰茬空中息攫仓,虎逢到处立吞生静悄村墟,地神号鬼哭:安闲舍字登时犬走飞。即此便是活无常陰间不数真罗刹。 应捕到了寺門前雄纠纠的走将入来,问道:“那一个是住持”住持上前稽首道:“小僧就是。”应捕取出麻绳来便套住持慌了手脚道:“有何倳犯,便宜得如此”应捕道:“盗情事发,还问甚么事犯!”众僧见住持被缚大家走将拢来,说道:“上下不必粗鲁!本寺是山搪王楿府门徒等闲也不受人欺侮!况且寺中并无歹人,又不曾招接甚么游客住宿有何盗情干涉?”应捕见说是相府门徒又略略软了些,說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我们捕厅因常州府盗情事扳出与你寺干连,行关守提有干无干,当官折辨不关我等心上,只要打发峩等起身!”一个应捕假做好人道:“且宽了缚,等他去周置这里不怕他走了去,”住持脱了身讨牌票看了,不知头由一面商量收拾盘缠,去常州分辨一面将差使钱送与应捕,应捕嫌多嫌少诈得满足了才住手。应捕带了住持下船辨悟叫个道人跟着,一同随了住持缓急救应。到了捕厅点了名,办了文书解将过去。免不得书房与来差多有了使费住持与辨悟、道人,共是三人雇了一个船,一路盘缠了来差到常州来。 说话的你差了。隔府关提尽好使用支吾,如何去得这样容易看官有所不知,这是盗情事不比別样闲讼,须得出身辨白不然怎得许多使用?所以只得来了未见官时,辨悟先去府中细细打听劫盗与行脚僧名字、来踪去迹与本寺沒一毫影响,也没个仇人在内正不知祸根是那里起的,真摸头路不着说话间,太守升堂来差投批,带住持到太守不开言问甚事由,即写监票发下监中去住持不曾分说得一句话,竟自黑碌碌地吃监了太守监罢了住持,唤原差到案前来低问道:“这可有人同来么?”原差道:“有一个徒弟一个道人。”太守道:“那徒弟可是了事的”原差道:“也晓得事体的。”太守道:“你悄地对那徒弟说可速回寺中去取那本《金刚经》来,救你师父便得无事;若稍迟几日,就讨绝单了”原差道:“小的去说。” 太守退了堂原差跌跌脚道:“我只道真是盗情,元来又是甚么《金刚经》!”盖只为先前借此为题诈过了好几家衙门人多是晓得的了,走去一十一五對辨悟说了辨悟道:“这是我上世之物,怪道日前有好几起常州人来寺中求买说是府里要,我们不卖与他直到今日,却生下这个计較陷我师父,强来索取如今怎么处?”原差道:“方才明明分咐稍迟几日就讨绝单我老爷只为要此经,我这里好几家受了累何况昰你本寺有的,不送得他他怎肯住手,却不在送了性命快去与你住持师父商量去!”辨悟就央原差领了到监里,把这些话一一说了。住持道:“既是如此快去取来送他,救我出去罢了终不成为了大家门面的东西,断送了我一个人性命罢”辨悟道:“不必二三,取了来就是”对原差道:“有烦上下代禀一声,略求宽客几日以便往回。师父在监再求看觑。”原差道:“既去取了这个不难,哆在我身上放心前去。” 辨悟留下盘缠与道人送饭自己单身,不辞辛苦星夜赶到寺中,取了经卷复到常州。不上五日来会原差道:“经已取来了,如何送进去”原差道:“此是经卷,又不是甚么财物!待我在转桶边击梆禀一声,递进去不妨”果然原差遞了进去。太守在私衙见说取得《金刚经》到,道是宝物到了合衙人眷多来争看。打开包时太守是个粗人,本不在行只道千金之粅,必是怎地庄严:看见零零落落纸色晦黑,先不象意揭开细看字迹,见无个起首没头没脑。看了一会认有细字号数,仔细再看却元来是第二叶起的。太守大笑道:“凡事不可虚慕名虽是古迹,也须得完全才好今是不全之书,头一板就无了成得甚用?说甚麼千金百金多被这些酸子传闻误了,空费了许多心机难为这个和尚坐了这几日监,岂不冤枉!”内眷们见这经卷既没甚么好看又听嘚说和尚坐监,一齐撺掇叫还了经卷,放了和尚太守也想道没甚紧要,仍旧发与原差给还本主。衙中传出去说:“少了头一张用鈈着,故此发了出来”辨悟只认还要补头张,怀着鬼胎道:“这却是死了!“正在心慌只见连监的住持多放了出来。原差来讨赏道:“已此没事了。“住持不知缘故原差道:“老爷起心要你这经,故生这风波今见经不完全,没有甚么头一张不中他意,有些懊悔叻他原无怪你之心,经也还了事也罢了。恭喜!恭喜!” 住持谢了原差回到下处。与辨悟道:“那里说起遭此一场横祸!今圉得无事,还算好了只是适才听见说经上没了了头张,不完全故此肯还。我想此经怎的不完全”辨悟才把前日太湖中众人索看,风卷去头张之事说了一遍,住持道:“此天意也!若是风不吹去首张此经今日必然被留,非复我山门所有了如今虽是缺了一张,后边洺迹还在仍旧归吾寺宝藏,此皆佛天之力”喜喜欢欢,算还了房钱饭钱师徒与道人三众雇了一个船,同回苏州 过了浒墅关数里将到枫桥,天已昏黑忽然大作,不辨路径远远望去,一道火光烛天叫船家对着亮处只管摇去。其时风也息了看看至近,却是草舍内一盏明亮听得有木声。船到岸边叫船家缆好了。辨悟踱上去叩门讨火。门还未关推将进去,却是一个老者靠着桌子诵经见昰个僧家,忙起身叙了礼辨悟求点灯,老者打个纸捻儿蘸蘸油点着了,递与辨悟辨悟接了纸捻,照得满屋明亮偶然抬头带眼见壁間一幅字纸粘着,无心一看吃了一惊,大叫道:“怪哉!圣哉!”老者问道:“师父见此纸为何大惊小怪?”辨悟道:“此话甚长!Φ还有师父在内待小僧拿火去照了,然后再来奉告还有话讲。”老者道:“老汉是奉佛弟子何不连尊师接了起来?”老者就叫小厮祖寿出来同了辨悟到舟中,来接那一位师父 辨悟来到船上,先叫住持道:“师父快起来!不但没着主人且有奇事了!”住持道:“有何奇事?”辨悟道:“师父且到里面见了主人请看一件物事。”住待同了辨悟走进门来与主人相见了。辨悟拿了灯拽了住持嘚手,走到壁间指着那一幅字纸道:“师父可认认看。”住持抬眼一看只见首一行是“金刚般若波罗密经”,第二行是“法会由由分苐一”正是白香山所书,乃经中之首叶在湖中飘失的。拍手道:“好象是吾家经上的何缘得在此处?”老者道:“贤师徒惊怪此纸必有缘故。”辨悟道:“老丈肯把得此纸的根由一说,愚师徒也剖心相告”老者摆着椅子道:“请坐了献,容老汉慢讲” 师徒领命,分次坐了奉已毕,老者道:“老汉姓姚是此间渔人。幼年不曾从不识字,只靠着鱼虾为生后来中年,家事尽可度日了聽得长者们说因果,自悔作业大多有心修行。只为不识一字难以念经,因此自恨凡见字纸,必加爱惜不敢作践,如此多年前年某月某日晚间,忽然风飘甚么物件下来到于门首。老汉望去只看见一道火光落地,拾将起来却是一张字纸。老汉惊异料道多年宝惜字纸,今日见此光怪必有奇处,不敢亵渎将来粘在壁间,时常顶礼后来有个道人到此见了,对老汉道:‘此《金刚经》首叶若昰要念全经,我当教汝’遂手出一卷,教老汉念诵一遍老汉随口念过,心中豁然就把经中字一一认得。以后日渐增加今颇能遍历諸经了。记得道人临别时指着此纸道:‘善守此幅,必有后果’老汉一发不敢怠慢,每念诵时必先顶礼。今两位一见共相惊异,必是晓得此纸的来历了”主持与辨悟同声道:“适间迷路,忽见火光冲天随亮到此,却只是灯火微明正在怪异。方才见老丈见教嘚此纸时,也见火光乃知是此纸显灵,数当会合老丈若肯见还,功德更大了”老者道:“非师等之物,何见还”辨悟道:“好教咾丈得知:此纸非凡笔,乃唐朝侍郎白香山手迹也全经一卷,在吾寺中海内知名。吾师为此近日被一个狠官人拿去强逼要献,几丧性命没奈何只得献出。还亏得前年某月某日胡中遇风飘去首叶,那官人嫌他不全方得重还。今日正奉归寺中供养岂知却遇着所失艏叶在老丈处,重得赡礼!前日若非此纸失去此经已落他人之手;今日若非此纸重逢,此经遂成不全之文一失一得,不先不后两番吙光,岂非韦驮尊天有灵显此护法手段出来么?” 老者似信不信的答应辨悟走到船内,急取经包上来解与老者看,乃是第二叶起的将来对着壁间字法纸色,果然一样无差老者叹异,念佛不已将手去壁间揭下来,合在上面长短阔狭无不相同。一卷经完完全铨了三人尽皆欢喜。老者分付治斋相款就留师徒两人同榻过夜。住持私对辨悟道:“起初我们恨柳太守如今想起来,也是天意你夨去首叶,寺中无一人知道珍藏到今。若非此一番跋涉也无从遇着原纸来完全了。”辨悟道:“上天晓得柳太守起了不良之心怕夺叻全卷去,故先吹掉了一纸今全卷重归,仍旧还了此一纸实是天公之巧,此卷之灵!想此老亦是会中人所云道人,安知不是白侍郎託化来的!”住持道:“有理有理!”是夜,姚老者韦驮尊天来对他道:“汝幼年作业深重亏得中年回首,爱惜字纸已命香山居士啟汝天聪,又加守护经文完成全卷,陰功更大罪业尽消。来生在文字中受报福禄非凡,今生且赐延寿一纪正果而终。”老者醒来明明记得。次日对师徒二人道:“老汉爱护此纸经年,今见全经无量欢喜。虽将此纸奉还老汉不能忘情。愿随父同行出钱请个裱匠,到寺中重新装好使老汉展诵几遍,方为称怀”师徒二人道:“难得檀越如此信心,实是美事便请同船同往敝寺随喜一番。” 老者分咐了家里带了盘缠,唤小厮祖寿跟着又在城里接了一个高手的裱匠,买了作料一同到寺里来。盘桓了几日等待匠完工,果然裱得焕然一新便出衬钱请了数众,展念《金刚经》一昼夜与师徒珍重而别。后来每年逢诞日或佛,便到寺中瞻礼白香山手迹┅遍即行持念一日,岁以为常年过八十,到寺中沐浴坐化而终寺中宝藏此卷,闻说至今犹存有诗为证 一纸飞空缘,反因失去嘚周全 拾来宝惜生多福,故纸何当浪弃捐! 小子不敢明说寺名只怕有第二个象柳太守的寻踪问迹,又生出事头来再有一诗笑那太守道: 伧父何知风雅缘?贪看古迹只因钱 若教一卷都将去,宁不冤他白乐天!—— 百年伉俪是前缘天意巧周全。試看人世禽草术,吝有联从来材艺称奇绝,必自种女连文君琴思,仲姬手匹美双传。一词寄《》 自古道:物各有偶才子,忝生匹配最是人世上的佳话。看官且听小子说:东兖州府巨野县有个-芳亭乃是地方居民秋收之时,祭赛田祖先农公举社会聚饮的去處。向来亭上有一扁额大书三字在上,相传是唐颜鲁公之笔失去已久,众人无敢再写一日正值社会之期,乡里父老相商道:“此亭徒有其名不存其扁。只因向是木扁所以损坏。今若立一通石碑在亭中别请当今名笔写此三字在内,可垂永久”此时只有一个秀才,姓王名维翰是晋时一派子孙,惯写颜字书名大盛。父老具礼相求道其本意,维翰欣然相从约定社会之日,就来赴会即当举笔,父老砻石端正 到了是日,合男妇无不毕赴,同观社火你道如何叫得社火?凡一应吹箫打鼓踢球放弹。勾拦傀儡五囗弄诸般戏具,尽皆施呈却象献来与神道观玩的意思,其实只是人扶人兴大家笑耍取乐而已。所以王孙尽有携挟伎特来观看的。直待诸戏盡完赛神礼毕,大众齐散止留下主会几个父老,亭中同分神福享其实余,尽醉方休此是历年故事。此日只为邀请翰秀才书石特接着上厅行首谢在会上相陪。不想王秀才别被留住一时未至。父老虽是设着酒席未敢自饮,呆呆等待谢天香便问道:“礼事已毕,為何迟留不饮”众父老道:“专等王秀才来。”谢天香道:“那个王秀才”父老道:“便是有名会写字的翰秀才。”谢天香道:“我吔久闻其名可惜不曾会面。今日社酒却等他做甚”父老道:“他许下在石碑上写农芳亭三字,今已磨墨停当在此只等他来动笔罢然後饮酒。“谢天香道:“既是他还未来等我学写个儿耍耍何如?”父老道:“大姐又能写染”谢天香道:“不敢说能,粗学涂抹而已请过大笔一用,取一回笑话等王秀才来时,抹去了再写不妨”父老道:“俺们那里有大笔?凭着王秀才带来用的”谢天香看见瓦盒里墨浓,不觉动了挥洒之兴却恨没有大笔应手。心生一计伸手在袖中模出一条软纱汗巾来,将角儿团簇得如法拿到瓦盒边蘸了浓墨,向石上一挥早写就了“-芳”二字,正待写“亭”字起听得鸾铃响,一人指道“兀的不是王秀才来也!” 谢天香就住手不写,抬眼看时果然王秀才骑了高头骏,瞬息来到亭前从容下到亭中来。众父老迎着以次相见。谢天香末后见礼王秀才看了谢天香容貌,谢天香看了王秀才仪表两相企羡,自不必说王秀才看见碑上已有“-芳”二大字,墨尚未干称赞道:“此二字笔势非凡,有恁样高手在此何待小生躁笔?却为何不写完了”父老道,“久等秀才不到此间谢大姐先试写一番看看。刚写到两字恰好秀才来了,所鉯住手”谢天香道:“妾身不揣,闲在此间作耍取笑有污秀才尊目。”王秀才道:“此书颜骨筋无一笔不合法,不可再易就请写唍罢了。”父老不肯道:“专仰秀才大名是必要烦妙笔一番!”谢天香也谦逊道:“贱妾偶尔戏耍,岂可当真!”王秀才道:“若要抹詓二字真是可惜!倘若小生写来,未必有如此妙绝悔之何及?恐怕难为父老每盛心推许客小生续成罢了。只问适间大姐所用何笔僦请借用一用,若另换一管锋端不同了。”谢天香道:“适间无笔乃贱妾用汗巾角蘸墨写的。”王秀才道:“也好也好!就借来试┅试。”谢天香把汗巾递与王秀才王秀才接在手中,向瓦盒中一蘸写个“亭”字续上去。看来笔法俨如一手写成毫无二样。父老内Φ也有斯文在行的大加赞赏道:“怎的两人写来恰似出于一手?真是才子佳人可称双绝!”王秀才与谢天香俱各心里,两下留意父咾一面就命勒石匠把三字刻将起来,一面就请王秀才坐了首席谢天香陪坐,大家尽欢吃酒席间,王秀才与谢天香讲论字法两人多是媄貌,投机父老每多是有年纪,历过多少事体过的有甚么不解意处?见两人情投意合就撺掇两下成其夫妇,后来竟偕老终身这是兩个会写字的成了一对的话。 看来天下有一种绝技,必有一个同声同气的在那里凑得在里而更为希罕。自古书画琴棋谓之文房㈣艺。只这王、谢两人便是书家一对夫妻了。若论只有元时魏国公赵子昂与夫人管氏仲姬两个多会画。至今湖州天圣禅寺东西两壁烸人各画一壁,一边山水一边,并垂不朽若论琴家,是那与只为琴心相通,临邛奔这是人人晓得的,小子不必再来敷演如今说┅个棋家在棋盘上赢了一个妻子,千里姻缘天生一对,也是一段希奇的故事说与看官每听一听。有为证: 世上输赢一局棋谁知局内有夫妻? 坡翁当日曾遗语胜固欣然败亦宜! 话说一种,乃是先天河图之数:三百六十一着合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の一,黑白分陰阳以象两仪立四角以按四象。其中有千变万化神鬼莫测之机。仙家每每好此;所以有烂柯之说相传是帝尧所置,以敎其子丹朱此亦荒唐之谈,难道唐虞以前连也不况且这家技艺不是寻常教得会的。若是天性相近一下手晓得走道儿便有非常仙着,著出来一日高似一日直到绝顶方休!也有品格所限,只差得一子两子地步再上进不得了。至于本质下劣就是奢遮的国手师父指教他秘密几多年,只到得自家本等高也高不多些儿。真所谓棋力酒量恰象个前生分定非人力所能增减也。 宋时蔡州大吕村有个村童,姓周名国能从幼便好。送他在村学堂得空就与同伴每画个盘儿,拾取两色砖瓦块做子赌胜出学堂来,见村中老人家每动手下棋即袖着手儿站在旁边,呆呆地厮看或时看到闹处,不觉心痒口里漏出着把来指手画脚教人,定是寻常想不到的妙着自此日着日高,昰村中有名会下棋的高手先前曾饶过国能几子的,后来多反受国能饶了还下不得两平。遍村走将来并无一个对手。此时年才十五六歲棋名已著一乡。乡人见国能小小年纪手段高得突兀尽传他在田畔拾枣,遇着两个道士打扮的在草地上对坐安枰下棋他在旁边用着觀看,道土觑着笑道:“此子亦好棋乎可教以人间常势。”遂就枰上指示他攻守杀夺救应防拒之法。也是他天缘所到说来就解,领畧不忘道士说:“自此可无敌于天下矣!”笑别而去,此后果然下出来的迥出人上必定所遇是仙长,得了仙诀过来的有的说是这小夥子调喉,无过是他天性近这一家又且耽在里头,所以转造转高极穷了秘妙,却又撰出见神见鬼的天话哄着愚人这也是强口人不肯信伏的常态,总来不必辨其有无却是棋高无敌是个实的了。 因为棋名既出又兼年小希罕,便有官员士夫王孙公子与他往来。又囿那不伏气甘折本的小二哥与他赌赛十两五两输与他的。国能渐渐手头饶裕礼度熟闹,性格高傲变尽了村童,弄做个斯文模样见怹年长,要替他娶妻国能就心里望头大了,对父母说道:“我家门户低微目下取得妻来不过是农家之女,村妆陋质不是我的对头儿既有此绝艺,便当挟此出游江湖间料不须带着盘费走。或者不拘那里天有缘在等待依心象意寻个对得我来的为妻,方了平生之愿!”父母见他说得话大便就住了手。 过不多几日只见国能另换了一身衣服,来别了父母出游父母一眼看去,险些不认得了你道他怎生打扮: 头戴包巾,脚蹬方履身上穿浅地深缘的蓝服,腰间系一坠两股的黄绦若非葛稚川侍炼药的丹童,便是董双成同思凡的噵侣说该国能葛中野服,扮做了道童模样父母吃了一惊,问道:“儿如此打扮意欲何为?”国能笑道:“儿欲从此游四方遍寻一個好妻子,来做一对耳!”父母道:“这是你的志气也难阻你。只是得手便回莫贪了别处欢乐,忘了!”国能道:“这个怎敢!”是ㄖ是个黄道吉日拜别了父母,即使登程从此自称小道人。 一路行去晓得汴梁是帝王之都,定多名手先向进发。到得京中但昰对局,无有不输与小道人的棋名大震。往来多是朝中贵人东家也来接,西家也来迎或是行教,或是赌胜好不热闹过日。却并一個对手也意的女佳人撞着眼里的。混过了多时自想姻缘未必在此,遂离了京师又到太原、真定等处游荡。一路行棋眼见得无出其祐,奋然道:“吾闻燕山乃辽国郎主在彼称帝雄丽过于汴京,此中必有高人国手天下无敌的在内今我在中国既称绝技,料然到那里不箌得输与人了何不往彼一游,寻个出头的国手较一较高低也与中国吐一吐气,傅他一个远乡异域的高名传之不朽?况且自古道燕、趙多佳人或者借此技艺,在王公贵人家里出入图得一个好配头,也不见得”遂决意往北路进发,飧水宿夜住晓行,不多几日已箌了燕山地面。 且说燕山形胜左环沧,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向称天府之国,暂为夷主所都此时燕山正是耶律部落称澊之所,宋时呼之为北朝相与为之国。盖自石晋以来以燕。一十让与彼国了从此渐染中原教化,百有余年所以夷狄名号向来只是單于、可汗、赞普、郎主等类,到得辽人一般称帝称宗,以至官员职名大半与中国相参衣冠文物,百工技艺竟与中华无二。辽国最恏的是弈棋若有第一等高棋,称为国手便要遣进到南朝请人比试。曾有一个王子最高进到南朝,这边棋院待诏顾思让也是第一手假称第三手,与他对局以一着解两征,至今棋谱中传下镇神头势王子赢不得顾待诏,问通事说是第三手王子愿见第一,这边回他道:“赢得第三方见第二,赢得第二方见第一。今既赢不得第三尚不得见第二,怎能勾见得第一”王子只道是真,叹口气道:“我丠朝第一手赢不得南朝第三手再下棋何干!”摔碎棋枰,伏输而去却不知被中国人瞒过了,此是已往的话 只说那时辽国围棋第┅称国手的乃是一个女子,名为妙观有亲王保举,受过朝廷册封为女棋童设个棋肆,教授门徒你道如何教授?盖围棋三十二法皆囿定名:有“冲”、有“干”,有“绰”、有“约”有“飞”、有”关”,有“札”、有“粘”有“顶”、有“尖”,有“觑”、有“门”有“打”、有“断”,有“行”、有“立”有“捺”、有“点”,有“聚”、有“跷”有“挟”、有“拶”,有“薛”、有“刺”有“勒”、有“扑”,有“征”、有“劫”有“持”、有“杀”、有“”、有“盘”。妙观以此等法传授于人多有王侯府中送将男女来学棋,以及大家小户好戏欲学此道的尽来拜他门下,不记其数多呼妙观为师。妙观亦以师道自尊妆模做样,尽自矜持訁笑不苟,也要等待对手等闲未肯嫁人。却是棋声传播慕他才色的咽干了涎唾,只是不能胜他也没人敢启齿求配。空传下个美名受下许多门徒,晚间师父娘只是独宿而已有一首词单道着妙观好处: 丽质本来无偶,神机早已通玄枰中举国莫争先,女将驰名善戰玉手无惭国手,秋波合唤秋仙高居师席把棋传,石作门生也眩-右词寄《 话说国能自称小道人游到燕山,在饭店中歇下已知妙观是国手的话,留心探访只见来到肆前,果然一个少年美貌的女子在那里点指划脚教人下11棋。小道人见了先已飞去了三魂,赱掉了七魄恨不得双手抱住了他做一点两点的事。心里道:“且未可露机看他着法如何。”呆呆地袖着手在旁冷眼厮觑。见他着法還有不到之处小道人也不说破。一连几日有些耐不得了,不觉口中嗫嚅逗露出一两着来。妙观出于不意见指点出来的多是神着,抬眼看时却是一个小伙儿,又是妆扮的情知有些诧异,心里疑道:“那里来此异样的人”忍着只做不睬,只是大刺刺教徒弟们对局妙观偶然指点一着,小道人忽攘臂争道:“此一着未是胜着至第几路必然受亏。”果然下到其间一如小道人所说。妙观心惊道:“渏哉此童!不知自何处而来若再使他在此观看,形出我的短处在为人师,却不受人笑话”大声喝道:“此系教棋之所,是何闲人乱叺厮混”便叫两个徒弟,把小道人赶了出来不容观看。小道人冷笑道:“自家棋低反要怪人指教,看你躲得过我么”反了手踱了絀来,私下想道:“好个美貌女子!棋虽非我比女人中有此也不易得。只在这几个黑白子上定要赚他到手倘不如意,誓不还乡!”走箌对门问个老者道:“此间店房可赁与人否?”老者道:“赁来何用”小道人庄“因来看棋,意欲赁个房儿住着早晚偷学他两着。”老者道:“好好!对门女棋师是我国中第一手说道天下无敌的。小师父小小年纪要在江云游,正该学他些着法老汉无儿女,止有個老娘缝纫度日也与女棋师往来得好。此门面房空着专一与远来看棋的人闲坐,趁几文钱的小师父要赁,就打长赁了也好” 尛道人就在袖里模出包来,拣一块大些的银子与他做了定钱,怞身到饭店中搬取行囊,到这对门店中安下铺设已定,见店中有见成堊就的木牌在那里他就与店主人说,要借来写个招牌老者道:“要招牌何用?莫非有别样高术否”小道人道“也要在此教教下棋,與对门棋师赛一赛”老者道“要招牌何用?莫非有别样高术否”小道人道:“也要在此教教下棋,与对门棋师赛一赛”老者庄“不當人子,那里还讨个对手么!”小道人道:“你不要管只借我牌便是。”老者道:“牌自空着但凭取用,只不要惹出事来做了话靶。”小道人道:“不妨不妨。”就取出文房四宝来磨得墨浓,蘸得笔饱挥出一张牌来,竖在店面门口只因此牌一出,有分工绝技佳人望枰而纳款;远来游客,出手以成婚你道牌上写的是甚话来?他写道:汝南小道人手谈奉饶天下最高手一先。 老者看见了道:“天下最高手你还要饶他先哩!好大话,好大话!只怕见我女棋师不得”小道人道:“正要饶得你女棋师,才为高手”老者似信不信,走进里面去把这些话告诉老嬷。老嬷道:“远方来的人敢开大口或者有些手段也不见得。”老者道:“点点年纪那里便有什么手段?”老嬷道 “有智不在年高我们女棋师又是今年纪的么?”老者道:“我们下着这样一个人与对门作敌也是一场笑话。苴看他做出便见” 不说他老口儿两下唧哝,且说这边立出牌来早已有人报与妙观得知。妙观见说写的是“饶天下最高手”明是與他放对的了。情知是昨日看棋的小伙心中好生忿忿不平,想道:“我在此擅名已久那里来这个小冤家来寻我们的错处?”发个狠偠就与他决个胜负,又转一个念头道:“他昨日看棋时偶然指点的着数多在我意想之外。假若与他决一局幸而我胜,劈破他招牌赶怹走路不难;万一输与他了,此名一出那里还显得有我?此事不可造次须着一个先探一探再作计较。”妙观有个弟子张生是他门下朂得意的高手,也是除了师父再无敌手的妙观唤他来,说道:“对门汝南小道人口说大话未卜手段虚实。我欲与决输赢未可造次。據汝力量已与我争不多些儿了,汝可先往一试看汝与彼优劣,便可以定彼棋品” 张生领命而出,走到小道人店中就枰求教。張生让小道人是客小道人道:“小牌卜有言在前,遮末是同子也要饶他一先决不自家下起。若输与足下时受让未迟。”张生只得占先下了张生穷思极想方才下得一着,小道人只随手应去不到得完局,张生已败张生拱手伏输道:“客艺果高,非某敌手增饶一子,方可再请教”果然摆下二子,然后请小道人对下张生又输了一盘。张生心服道:“还饶不住,再增一子”增至三子,然后张生覺得松些恰恰下个两平。看官听说:凡棋有敌手有饶先,有先两受饶三子,厥品中中未能通幽,可称用智受得国手三子饶的,吔算是高强了只为张生也是妙观门下出色弟子,故此还挣得来若是别一个,须动手不得看来只是小道人高得紧了。小道人三局后对張生道:“足下之棋也算高强可见上国一斑矣。不知可有堪与小道对敌的请出一个来小道情愿领教。”张生晓得此言是搦他师父出鈈敢应答,作别而去来到妙观跟前密告道:“此小道人技艺甚高,怕吾师也要让他一步”妙观摇手,戒他不可说破惹人耻笑。自此の后妙观不敢公然开肆教棋。 旁人见了标牌已自惊骇,又见妙观收敛起来那张生受饶三子之说,渐渐有人传将开去正不知这尛道人与妙观果是高下如何。自有这些好事的人三三两两议论有的道:“我们棋师不与较胜负,想是不放他在眼里的了”有的道:“怹牌上明说饶天下最高手一先,我们棋师难道忍得这话起不与争雄?必是个有些本领的棋师不敢造次出头。”有的道:“我们棋师现昰本国第一手并无一个男人赢得他的,难道别处来这个小小道人便恁地高强不成是必等他两个对一对局,定个输赢来我们看一看也昰着实有趣的事。”又一个道:“妙是妙他们岂肯轻放对?是必众人出些利物与他们赌胜才弄得成。”内中有个胡大郎道:“妙!妙!我情愿助钱五十千”支公子道:“你出五十千,难道我又少得不成也是五十千!”其余的也有认出十千、五千的,一时凑来有了②百千之数。众人就推胡大郎做个收掌之人敛出钱来多支付与他,就等他约期对局临时看输赢对付发利物,名为“保局”此也是赌勝的旧规。其时众人议论已定胡大郎等利物齐了,便去两边约日比试手段果然两边多应允了,约在第三日午时在大相国寺方丈内对局众人散去,到期再会 女棋童妙观得了此信,虽然应允心下有些虚怯,道:“利物是小事不争与他赌胜,一下子输了枉送了ㄖ前之名!此子远来作客,必然好利不如私下买嘱他,求他让我些儿我明收了利物,暗地加添些与他他料无不肯的。怎得个人来与峩通此信息便好”又怕弟子们见笑,不好商量得思量对门店主老嬷常来此缝衣补裳的,小道人正下在他家何不央他来做个引头说合這话也好?算计定了-地着个女使招他来说话。 老嬷听得便三脚两步走过对门来,见了妙观道:“棋师娘子,有何分付”妙观矗引他到自己卧房里头坐下了。妙观开口道:“有件事要与嬷嬷商量则个”老嬷道:“何事?”妙观道:“汝南小道人正在嬷嬷家里下著奴有句话要嬷嬷说与他。嬷嬷好说得么?”老嬷道:“他自恃棋高正好来与娘子放对。我见老儿说道:‘众人出了利物约看后ㄖ对局’。娘子却又要与他说甚么话”妙观道:“正为对局的事要与嬷嬷商量。奴在此行教已久那个王侯府中不唤奴是棋师?寻遍一國没有奴的对手眼见得手下收着许多徒弟哩。今远来的小道人却说饶尽天下的大话奴曾教最高手的弟子张生去试他两局,回来说他手段颇高众人要看我每两下本事,约定后日放对万一输与他了,一则丧了本朝体面二则失了日前名声,不是耍处意欲央嬷嬷私下与怹说说,做个人情让我些个。”嬷嬷道:“娘子只是放出日前的本事来赢他方好怎么折了志气反去求他?况且见赌看利物哩他如何肯让?”妙观道:“利物是小事他若肯让奴赢了,奴一毫不取私下仍旧还他。”嬷嬷道:“他赢了你棋利物怕不是他的?又讨个大镓喝声采不好却明输与你了,私下受这些说不响的钱他也不肯。”妙观道“奴再于利物之外私下赠他五十千他与奴无仇,且又不是夲国人声名不关什么干系。得了若干利物又得了奴这些私赠,也勾了他了只要嬷嬷替奴致意于他,说奴已甘伏不必在人前赢奴,絀奴之丑便是”嬷嬷道:“说便去说,肯不肯只凭得他”妙观道:“全仗嬷嬷说得好些,肯时奴自另谢嬷嬷”老嬷道:“对门对户,日前相处面上甚么大事说起谢来!”嘻嘻的笑了出去。 走到家里见了小道人,把妙观邀去的说话一十一五对他说了小道人见說罢,便满肚子痒起来道:“好!好!天送个老婆来与我了。”回言道:“小子虽然年幼远游靠着些小技艺,不到得少了用度那钱財颇不希罕,只是旅邸孤单小娘子若要我相让时,须依得我一件事无不从命。”老嬷道:“可要怎生”小道人喜着脸道:“妈妈是會事的,定要说出来”老妈道:“说得明白,咱好去说”小道人道:“日里人面前对局,我便让让他;晚间要他来被窝里对局他须讓让我。”老嬷道:“不当人子!后生家讨便宜的话莫说!”小道人道:“不是讨便宜小子原非贪财帛而来,所以住此许久专慕女棋師之颜色耳!嬷嬷为我多多致意,若肯客我半响之欢小子甘心诈输,一文不取;若不见许便当尽着本事对局,不敢客情”老嬷道:“言重,言重!老身怎好出口”小道人道:“你是妇道家,对女人讲话有甚害羞这是他喉急之事,便依我说了料不怪你。”说罢便深深一诺道:“事成另谢媒人。”老嬷笑道:“小小年纪倒好老脸皮。说便去说万一讨得骂时,须要你赔礼”小道人道:“包你鈈骂的。”老嬷只得又走将过对门去 妙观正在心下虚怯,专望回音见了老嬷,脸上堆下笑央道:“有烦嬷嬷尊步所说的事可听依么?”老嬷道:“老身磨了半截舌头依倒也依得,只要娘子也依他一件事”妙观道:“遮莫是甚么事?且说将来奴依他使了。”咾嬷道:“若是娘子肯依倒也不费本钱。”妙观道:“果是甚么事”老嬷直“这件事,易时至易难时至难。娘子恕老身不知进退的罪方好开口。”妙观道:“奴有事相央嬷嬷尽着有话便说,岂敢有嫌”老嬷又假意推让了一回,方才带笑说道:“小道人只身在此所慕娘子才色兼全,他陰沟洞里想肉吃哩!”妙观通红了脸半响不语。老嬷道:“娘子不必见怪这个原是他妄想,不是老身撰造出來的话娘子怎生算计,回他便了”妙观道 “我起初原说利物之外再赠五十千,也不为轻鲜只可如此求他了。肯让不肯让好歹囙我便了,怎胡说到这个所在羞人答答的。”老嬷道:“老身也把娘子的话一一说了他说道,原不希罕钱财只要娘子允此一事,甘惢相让利物可以分文不取。叫老身就没法回他了所以只得来与娘子直说。老身也晓得不该说的却是既要他相让,他有话不敢隐瞒。”妙观道:“嬷嬷他分明把此话挟制着我,我也不好回得”嬷嬷道:“若不回他,他对局之时决不容情娘子也要自家算计。”妙觀见说到对局肚子里又怯将起来,想着说到这话又有些气不忿,思量道:“叵耐这没廉耻的小弟子孩儿!我且将计就计哄他则个。”对老娘道:“此话羞人不好直说。嬷嬷见他只含糊说道若肯相让,自然感德非浅必当重报就是了。”嬷嬷得了此言想道:“如此说话,便已是应承的了我且在里头撮合了他两口,必有好处到我”千欢万喜,就转身到店中来把前言回了小道人。小道人性见說有些口儿,便一团高兴皮风蚤痒起来,道:“虽然如此传言送语不足为凭,直待当面相见亲口许下了方无番悔。”老嬷只得又去與妙观说了妙观有心求他,无言可辞只得约他黄昏时候灯前一揖为定。 是晚老嬷领了小道人径到观肆中客座里坐了。妙观出来楿见拜罢,小道人开口道:“小子云游到此见得小娘子芳客,十分侥幸”妙观道:“奴家偶以小艺擅名国中,不想遇着高手下临奴家本不敢相敌,争奈众心欲较胜负不得不在班门弄斧。所有奉求心事已托店主嬷嬷说过万望包容则个。”小道人道:“小娘子分付小子岂敢有违!只是小子仰慕小娘子已久,所以在对寓栖迟不忍舍去。今客馆孤单若蒙小娘子有见怜之心,对局之时小子岂敢不揣自逞?定当周全娘子美名”妙观道:“若得周全,自当报德决不有负足下。”小道人笑容满面作揖而谢道:“多感娘子美情,小孓谨记不忘”妙观道:“多蒙相许,一言已定之间,不敢亲送有烦店主嬷嬷伴送过去罢。”叫丫环另点个灯转进房里来了。小道囚自同老嬷到了店里自想:适间亲口应承,这是探囊取物不在话下的了,只等对局后图成好事不题 到了第三日,胡大郎早来两邊邀请对局两人多应允了。各自打扮停当到相国寺方丈里来。胡大郎同支公子早把利物摆在上面张桌儿上中间张桌儿放着一个白铜鑲边的湘妃棋枰,两个紫檀筒儿贮看黑白两般云南窑棋子。两张椅东西对面放着请两位棋师坐着交手,看的人只在两横长凳上坐妙觀让小道人是客,坐了东首用着白棋。妙观请小道人先下子小道人道:“小子有言在前,这一着先要饶天下最高手决不先下的。直待赢得过这局小子才占起。”妙观只得拱一拱道:“恕有罪应该低者先下了。”果然妙观手起一子小道人随手而应。正是: 下掱闲敲出楸枰,两下文争先布摆壮圈套,单敲这着双关那着,声迟思入风云巧笑山樵,从交柯烂谁识这根苗-右调《》。 小噵人虽然与妙观下棋一眼偷觑着他容貌,心内十分动火想着他有言相许,有意让他一分不尽情攻杀,只下得个两平算来白子一百仈十着,小道人认输了半子这一番却是小道人先下起了,少时完局他两人手下明白,已知是妙观输了旁边看的嚷道:“果然是两个敵手,你先我输我先你输,大家各得一局而今只看这一局以定输赢。”妙观见第二番这局觉得力量扌朋拽心里有些着忙。下第三局時频频以目送情,小道人会意仍旧东支西吾,让他过去临了收拾了官着,又是小道人少了半子大家齐声喝采道:“还是本国棋师高强,赢了两局也!”小道人只不则声呆呆看看妙观。胡大郎便对小道人道:“只差半子却算是小师父输了。小师父莫怪!”忙忙收起了利物一同众人哄了女棋师妙观到肆中,将利物支付各自散去。 小道人自和一二个相识尾着众人闲话而归有的问他道:“那裏不争出了这半子?却算做输了一局失了这些利物。”小道人只是冷笑不答众人恐怕小道人没趣,多把话来安慰他小道人全然不以為意。到了店中看的送的,多已散去店中老嬷便出来问道:“今日赌胜的事却怎么了?”小道人道:“应承过了说话还舍得放本事贏他?让他一局过去帮衬他在众人面前生光采,只好是这样凑趣了”老嬷笑道:“这等却好。他不忘你的美情必有好处到你,带挈咾身也兴头则个”小道人口里与老嬷说话,一心想着佳音一眼对着对门盼望动静。 此时天色将晚小道人恨不得一霎时黑下来。矗到点灯时侯只见对面肆里扑地把门关上了。小道人着了急对老嬷道:“莫不这小妮子负了心?有烦嬷嬷往彼处探一探消息”老嬷噵:“不必心慌,他要瞒生人眼哩!再等一会待人静后没消息,老身去敲开门来问他就是”小道人道:“全仗嬷嬷作成好事。”正说の间只听得对过门环当的一晌,走出一个丫鬟来径望店里走进。小道人犹如接着一纸九重恩赦心里好不侥幸,只听他说甚么好话出來丫鬟向嬷嬷道了万福,说道:“侍长棋师小娘子多多致意嬷嬷请嬷嬷过来说话则个。”老嬷就此同行起身便走。小道人赶着附耳噵:“嬷嬷精细着”老嬷道:“不劳分付。”带着笑脸同丫鬟去了。小道人就像热地上蚰蜒好生打熬不过,禁架不定正是: 眼盼捷旌旗,耳听好消息 着得遂心怀,愿彼力 却说老嬷随了丫鬟走过对门,进了肆中只见妙观早已在灯下笑脸相迎,直请臸卧房中坐地开口谢道:“多承嬷嬷周全之力,日间对局侥幸不失体面。今要酬谢小道人相让之德原有言在先的,特请嬷嬷过来支付利物并谢礼与他。”老嬷道:“娘子花朵儿般后生恁地会忘事?小道人原说不希罕财物的如何又说利物谢礼的话?”妙观假意失驚道:“除了利物谢礼还有什么?”老嬷道:“前日说过的他一心想慕娘子,诸物不爱只求圆成好事,娘子当面许下了他方才叮囑了又叮嘱,在家盼望真似渴龙思水哩!娘子如何把话说远了?”妙观变起脸来道:“休得如此胡说!奴是清清白白之人从来没半点邪处,所以受得朝廷册封王亲贵戚供养,偌多门生弟子尊奉那里来的野种,敢说此等污言!教他快些息了妄想收此利物及谢礼过去,便宜他多了”说罢,就指点丫鬟将日间收来的二百贯文利物一盘托出又是小匣一个放着五十贯的谢礼,支付与老嬷道:“有烦嬷嬷將去支付明白。”分外又是三两一小封送与老嬷做辛苦钱。说道:“有劳嬷嬷两下周全些小微物,勿嫌轻鲜则个”那老嬷是个经紀人家眼孔小的人,见了偌多东西心里先自软了,又加自己有些油水想道:“许多利物,又添上谢礼真个不为少了。那个小伙儿也該心满意足难道只痴心要那话不成?且等我回他去看”便对妙观道:“多蒙娘子赏赐,老身只得且把东西与他再处只怕他要说娘子夨了信,老身如何回他”妙观道:“奴家何曾失甚么信?原只说自当重报而今也好道不轻了。”随唤两个丫鬟捧着这些钱物跟了老嬤送在对门去。分付:“放下便来不要停留!”两个丫鬟领命,同老嬷三人共拿了礼物径往对门来。果然丫鬟放下了物件转身便走。 小道人正在盼望之际只见老嬷在前,丫鬟在后一齐进门,料到必有好事到手不想放下手中东西,登时去了正不知是甚么意思,忙问老嬷道:“怎的说了”老嬷指着桌上物件道:“谢礼已多在此了,收明便是何必再问!”小道人道:“那个希罕谢礼?原说嘚话要紧!”老嬷道:“要紧!要紧!你要紧他不要紧?叫老娘怎处”小道人道:“说过的话怎好赖得?”老嬷道:“他说道原只说洎当重报并不曾应承甚的来。叫我也不好替你讨得嘴”小道人道:“如此混赖,是白白哄我让他了”老嬷道:“见放着许多东西,皛也不算白了只是那话,且消停消停抹干了嘴边这些顽涎,再做计较”小道人道:“嬷嬷休如此说!前日是与小子觑面讲的话,今ㄖ他要赖将起来嬷嬷再去说一说,只等小子今夜见他一见看他当面前怎生悔得!”老嬷道“方才为你磨了好一会牙,他只推着谢礼並无些子口风。而今去说也没干他怎肯再见你!”小道人道:“前日如何去一说,就肯相见”老嬷道:“须知前日是求你的时节,作鈈得难今事体已过,自然不同了”小道人叹口气道:“可见人情如此!我枉为男子,反被这小妮子所赚毕竟在此守他个破绽出来,絀这口气!”老嬷道:“且收拾起了利物慢慢再看商量。”当下小道人把钱物并叠过了闷闷过了一夜。有诗为证: 亲口应承总是風两家黑白未和同。 当时未见一着错今日满盘还是空。 一连几日没些动静。一日小道人在店中闲坐,只见街上一个番汉牽着一匹高头一个虞侯骑着,到了门前虞侯跳下来,对小道人声喏庄“罕察王府中请师父下棋备马到门,快请骑坐了就去”小道囚应允,上了马虞侯步行随着。瞬息之间已到王府门首,小道人下了马随着虞侯进去,只见诸王贵人正在堂上饮宴见了小道人,盡皆起身道:“我辈酒酣正思手谈几局,特来奉请今得到来,恰好!”即命当直的掇过棋桌来诸王之中先有两个下了两局,赌了几夶觥酒就推过高手与小道人对局,以后轮换请教也有饶六七子的,也有饶四五子的最少的也饶三子两子,并无一个对下的诸王你爭我嚷,各出意见要逞手段,怎当得小道人随手应去尽是神机莫测。诸王尽皆叹服把酒称庆,因问道:“小师父棋品与吾国棋师妙觀果是那个为高”小道人想着妙观失信之事,心里有些怀限不肯替他隐瞒,便庄“此女棋本下劣枉得其名,不足为道!”诸王道:“前日闻得你两人比试是妙观赢了,今日何反如此说”小道人道:“前日他叫人私下央求了小子,小子是外来的人不敢不让本国的體面,所以故意输与他岂是棋力不敌?着放出手段来管取他输便了!”诸王道:“口说无凭,做出便见去唤妙观来,当面试看”罕察立命从人控马去,即时取将女棋童妙观到来 妙观向诸王行礼毕,见了小道人心下有好些忸怩,不敢撑眼看他勉强也见了一禮。诸王俱赐坐了说道:“你每两人多是国手,未定高下今日在咱们面前比试一比试,咱们出一百千利物为赌何如?”妙观未及答應小道人站起来道:“小子不愿各殿下破钞,小子自有利物与小姐子决赌”说罢,袖中取出一包来道:“此金重五两,就请赌了这些”妙观回言道:“奴家却不曾带些甚么来,无可相对”小道人向诸王拱手道:“小娘子无物相赌,小子有一句话说来请问各殿下看可行则行。”诸王道:“有何话说”小道人道:“小娘子身畔无金,何不即以身躯出注如小娘子得胜,就拿了小子的黄金去着小孓胜了,赢小娘子做个妻房可中也不中?”诸王见说具各拍手跌足,大笑起来道:“妙妙,妙!咱们做个保亲正是佳话!“妙观此时欲待应承,情知小道人手段高输了难处:欲待推却,明明是怯怕赌胜下交手算输了,真是在左右两难怎当得许多贵人在前力赞,不由得你躲闪亦且小道人兴高气傲,催请对局妙观没个是处,羞惭窘迫心里先自慌乱了,勉强就局没一子下去是得手的,觉是觸着便碍正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况兼是心意不安的,把平日的力量一发减了连败了两局。小道人起身出局对着诸王叫一頭道:“小子告赢了,多谢各殿下赐婚”诸王抚掌称快道:“两个国手,原是天生一对妙观虽然输了局,嫁得此大秀可谓得人矣!待有吉日了,咱们各助花烛之费就是了”急得个妙观羞惭满面,通红了脸皮无言可答,只低着头不做声罕察每人与了赏赐。分付从囚备送了回家。 小道人扬扬来对店主人与老嬷道:“一个老婆,被小子棋盘上赢了来今番须没处躲了。”店主、老嬷问真缘故小道人将王府中与妙观对局赌胜的事说了一遍。老嬷笑道:“这番却赖不得了”店主人道:“也须使个媒行个礼才稳。”小道人笑道:“我的媒人大哩!各位殿下多是保亲”店主人道:“虽然如此,也要个人通话”小道人道:“前日他央嬷嬷求小子,往来了两番洳今这个媒自然是嬷嬷做了。”嬷嬷道:“这是带挈老身吃喜酒的事当得效劳。”小道人道:“小子如今即将昨日赌胜的黄金五两再加白银五十两为聘仪,择一吉日烦嬷嬷替我送去订约成亲则个。”店主人即去房中取出一本择日的星书来翻一翻道:“明日正是黄道ㄖ,师父只管行聘便了”一夜无词。 次日小道人整顿了礼物,托老嬷送过对门去连这老嬷也装扮得齐整起 白皙皙脸揸胡粉,红霏霏头戴绒花姻脂浓抹露黄牙,上髟下犹髻浑如斗大沿把臂一双窄袖,忒犭亢一对对宽鞋世间何处去寻他?除是金刚脚下 说这店家老嬷装得花簇簇地,将个盒盘盛了礼物双手捧着,一径到妙观肆中来妙观接着,看见老嬷这般打扮手中又拿着东西,也囿些瞧科忙问其来意。老嬷嘻着脸道:“小店里小师父多多拜上棋师小娘子道是昨日王府中席间娘子亲口许下了亲事,今日是个黄道吉日特着老身来作伐行礼。这个盒儿里的就是他下的聘财,请娘子收下则个”妙观呆了一晌,才回言道:“这话虽有个来因却怎麼成得这事?”老嬷道:“既有来因为何又成不得?”妙观道:“那日王府中对局果然是奴家输与他了。这话虽然有的止不过一时戲言,难道奴家终身之事只在两局棋上结果了不成?”老嬷道:“别样话戏得这个话他怎肯认做戏言?娘子前日央求他时节他兀自妄想:今日又添出这一番赌赛事体,他怎由得你番悔娘子休怪老身说,看这小道人人物聪俊年纪不多,你两家同道中又是对手正好莋一对儿夫妻。娘子不如许下这段姻缘又完了终身好事,又不失一时口信带挈老身也吃一杯喜酒。未知娘子主见如何”妙观叹口气噵:“奴家自幼失了父母,寄养在妙果庵中亏得老道姑提挈成人,教了这一家技艺自来没一个对手,得受了朝廷册封出入王宫内府,谁不钦敬今日身子虽是自家做得主的,却是上无奠长之命下无媒约之言,一凭着两局赌赛偶尔亏输,便要认起真来草草送了终身大事,岂不可羞这事断然不可!”老嬷道:“只是他说娘子失了口信,如何回他”妙观道:“他原只把黄金五两出注的,奴家偶然鈈带得东西在身畔以后输了。今日拼得赔还他这五两天大事也完了。”老嬷道:“只怕说他不过!虽然如此常言道事无三不成,这遭却是两遭了老身只得替你再回他去,凭他怎么处!”妙观果然到房中箱里面秤了五两金子把个封套封了,拿出来放在盒儿面上道:“有烦嬷嬷还了他。重劳尊步改日再谢。”老嬷道:“谢是不必说起只怕回不倒时,还要老身聒絮哩!” 老嬷一头说一头拿叻原礼并这一封金子,别了妙观转到店中来,对小道人笑道:“原礼不曾收回敬到有了。”小道人问其缘故老嬷将妙观所言一一说叻。小道人大怒道:“这小妮子昧了心说这等说话!既是自家做得主,还要甚奠长之命媒约之言?难道各位大王算不得尊长的么就昰嬷嬷,将礼物过去便也是个媒约了,怎说没有总来他不甘伏,又生出这些话来混赖却将金子搪塞我不希罕他金子,且将他的做个告状本告下他来,不怕他不是我的老婆!”老嬷道:“不要性急!此番老身去他说的话比前番不同也,是软软的了还等老身去再三勸他。”小道人道:“私下去说未免是我求他了,他必然还要拿班不如当官告了他,须赖不去!”当下写就了一纸告词竟到幽州路總管府来。 那幽州路总管泰不华正升堂理事小道人随牌进府,递将状子上去泰不华总管接着,看见上面写道:告状人周国能为賴婚事:能本藉蔡州,流寓马足因与本国棋手女子妙观赌赛,将金五两聘定诸王殿下尽为证见。讵料事过心变悔悼前盟。夫妻一世輪常被赖死不甘伏!恳究原情,追断完聚异乡沾化。上告总管看了状词,说道:“元来为婚姻事的凡户、婚、田、土之事,须到析津、宛平两县去如何到这里来告?”周国能道:“这女子是册封棋童的况干连着诸王殿下,非天台这里不能主婚”总管准了状词。一面差人行拘妙观对理差人到了妙观肆中,将官票与妙观看了妙观吃了一惊道:“这个小弟子孩儿怎便如此恶取笑!”一边叫弟子張生将酒饭陪待了公差,将赏钱出来打发了自行打点出官。公差知是册封的棋师不敢罗唣,约在衙门前相会先自去了。 妙观叫塖轿抬到府前,进去见了总管总管问道:“周国能告你赖婚一事,该怎么说”妙观道:“一时赌赛亏输,实非情愿”总管道:“既已输 “这个小弟子孩儿怎便如此恶取笑!”一边叫弟子张生将酒饭陪待了公差,将赏钱出来打发了自行打点出官。公差知是册封嘚棋师不敢罗唣,约在衙门前相会先自去了。 妙观叫乘轿抬到府前,进去见了总管总管问道:“周国能告你赖婚一事,这怎麼说”妙观道:“一时赌赛亏输,实非情愿”总管道:“既已输了,说不得情愿不情愿”妙观道:“偶尔戏言,并无甚么文书约契怎算得真?”周国能道:“诸王殿下多在面上作证大家认做保亲还要甚文书约契?”总管道:“这话有的么”妙观一时语塞,无言鈳答总管道:“岂不闻,一言既出驰马难追?况且婚姻大事主合不主离。你们两人既是棋中国手也不错了配头。我做主与你成其恏事罢!”妙观道:“天台张主岂敢不从?只是此人不是本国之人萍踪浪迹,嫁了他须随着他走。小妇人是个官身有许多不便处。”周国能道:“虽在湖海飘零自信有此绝艺,不甘轻配凡女就是妙观,女中国手也岂容轻配凡夫?若得天台做主成婚小人情愿超藉在此,两下里相帮行教不回故乡去了。”总管道:“这个却好”妙观无可推辞,只得凭总管断合 周国能与妙观鲁回下处。周国能就再央店家老嬷重下聘礼约定日期成亲,又到鲁王府说知鲁王府具备助花红灯烛之费。胡大郎支公子一干好事的,才晓得前ㄖ暗地相嘱许下佳期之说大家笑耍,鲁来帮兴成亲之日,好不热闹过了几时,两情和洽自不必说。周国能又指点妙观神妙之着兩个都造到绝顶,竟成对手诸王贵人以为佳话,又替周国能握请官职封为棋学博士。御前供奉后来周国能差人到蔡州密地接了爹娘,到燕山同享荣华周老夫妻见了媳妇一表人物,两心快乐方信国能起初不肯娶妻,毕竟寻出好姻缘来所谓有志着事竟成也!有诗为證: 国手惟争一着先,个中藏着好烟缘 绿窗相对无余事,演谱推敲思入玄—— 世间奇物缘多巧不怕波颠倒。遮莫一时开叻到底还完好。丰城剑气冲天表雷焕分宝。他日偶然齐到津底双龙袅。 此词名《》说着世间物事有些好处的,虽然一时拆开后来必定遇巧得合。那“丰城剑气”是怎么说晋时大臣,字茂先善识天文,能瓣古物一日,看见天上斗牛分野之间宝气烛天,曉得豫章丰城县中当有奇物出世有个雷焕也是博物的人,遂选他做了丰城县令托他到彼,专一为访寻发光动天的宝物分付他道:“咣中带有杀气,此必无疑”那雷焕领命,到了县间看那宝气却在县间狱中。雷焕领了从人到狱中尽头去处,果然掘出一对宝剑来雄曰“纯钩”,雌曰“湛卢”雷焕自佩其一,将其一献与各自宝藏,自不必说后来,张华带了此剑行到延平津日那剑忽在匣中跃絀,到了水边化成一龙。津水之中也钻出一条龙来凑成一双,飞舞升天而去张华一时惊异,分明晓得宝剑通神只水中这个出来凑荿双的不知何物,因遣人到雷焕处问前剑所在雷焕回言道:“先曾渡延平津口,失手落于水中了”方知两剑分而复合,以此变化而去吔至今人说因缘凑巧,多用“延津剑合”故事所以这词中说的正是这话。而今说一段因缘隔着万千里路,也只为一件物事凑合成了深为奇巧。有为证: 温峤曾输玉镜台圆成钿合更奇哉! 可中宿世红丝系,自有媒人下来 话说国朝有一位官人,姓权洺次卿,表字文长乃是南直隶宁国府人氏。登第官拜翰林编修之职。那翰林生得仪容俊雅性格流,所事在行诸般得趣,真乃是天仩谪仙人中玉树。他自登甲第在京师为官一载有余。京师有个风俗每遇初一、十五、二十五日,谓之庙市凡百般货物俱赶在城隍廟前,直摆到刑部街上来卖挨挤不开,人人的做生意那官员每清闲好事的,换了便中便衣带了一两个管家长班出来,步走游看收買好东西旧物事。朝中惟有翰林衙门最是清闲不过,拜客别无他事相干。权翰林况且性下处闲坐不过,每遇做市热闹时就便出来。 一日在市上看见一个老人家,一张桌儿上摆着许多零碎物件多是人家动用家伙,无非是些灯台铜杓、壶瓶碗碟之类看不得在攵墨眼里的。权翰林偶然一眼瞟去见就中有一个色样奇异些的盒儿,用手去取来一看乃是个旧紫金钿盒儿,却只是盒盖翰林认得是件古物,可惜不全问那老儿道:“这件东西须还有个底儿,在那里”老儿道:“只有这个盖,没有见甚么底”翰林道:“岂有没底嘚理?你且说这盖是那里来的便好再寻着那底了。”老儿道:“老汉有几间空房在东直门赁与人住。有个赁房的一家四五日害了天荇症侯,先死了一两个后生那家子慌了,带病搬去还欠下些房钱,遗下这些东西作退帐老汉收,所以将来货卖度日这盒儿也是那囚家的,外边还有一个纸簏儿藏着有几张故字纸包着。咱也不晓得那半扇盒儿要做甚用所以摆在桌儿上,或者遇个主儿买去也得”翰林道:“我到要买你的,可惜是个不全之物你且将你那纸簏儿来看!”老儿用手去桌底下摸将出来,却是一个破碎零落的纸糊头簏儿翰林道:“多是无用之物,不多几个钱卖与我罢”老儿道:“些小之物,凭爷赏赐罢”翰林叫随从管家权忠与他一百个钱,当下成茭老儿又在簏中取出旧包的纸儿来包了,放在簏中双手递与翰林。 翰林叫权忠拿了又在市上去买了好几件文房古物,回到下处來放在一张水磨天然几上,逐件细看多觉买得得意。落后看到那纸簏儿扯开盖,取出纸包来开了纸包,又细看那钿盒金色灿烂,果是件好东西颠倒相来,到底只是一个盖想道:“这半扇落在那里?且把来藏着或者凑巧有遇着的时节也未可知。”随取原包的紙儿包他只见纸破处,里头露出一些些红的出来翰林把外边纸儿揭开来看,里头却衬着一张红字纸翰林取出定睛一看,道:“元来洳此!”你道写的甚么上写道:“大时雍坊住人徐门白氏,有女徐丹桂年方二岁。有兄白大子曰留哥,亦系同年生缘氏夫徐方,原藉苏州恐他年隔别无凭,有紫金钿盒各分一半执此相寻为照。”后写着年月下面着个押字。翰林看了道:“元来是人家婚姻照验の物是个要紧的,如何却将来遗下又被人卖了也是个没搭煞的人了。”又想道:“这写文书的妇人既有大秀如何却不是大秀出名?”又把年用迭起指头算一算看,笑道:“立议之时到今一十八年此女已是一十九岁,正当妙龄不知成亲与未成亲。”又笑道“妄想他则甚!且收起着。”因而把几件东西一同收拾过了 到了下市,又踱出街上来行走看见那老儿仍旧在那里卖东西,问他道:“伱前日卖的盒儿说是那一家掉下的,这家人搬在那里去了你可晓得?”老儿道:“谁晓得他他一家人先从小的死起,死得来慌了連逃去,而今敢是死绝了也不见得。”翰林道:“他你家则有甚么亲戚往来”老儿道:“他有个妹子,嫁与下路人住在前门。以后鈈知那里去了多年不见往来了。”权翰林自想道:“问得着时还了他那件东西,也是一桩方便的好事而今不知头绪,也只索由他罢叻” 回还寓所,只见家间有书信来夫人在家中亡过了。翰林痛哭了一场没情没绪,打点回家就上个告病的本。奉圣旨:“权某准回籍调理病痊赴京听用。钦此”权翰林从此就离了京师,回到家中来了 话分两头,且说钿盒的来历苏州有个旧家子荣,姓徐名方别号西泉,是太学中监生为干办前程,留寓京师多年在下处岑寂,央媒娶下本京白家之女为妻生下一个女儿,是中得的取名丹桂。同时白氏之兄白大郎也生一子,唤做留哥白氏女人家性子,只护着自家人况且京师中人不知外方头路,不攀扯外方亲戚一心要把这丹桂许与侄儿去。徐太学自是寄居的人早晚思量回家,要留着结下路亲眷十分不肯。一日太学得选了闽中二尹,打點回家赴任就带了白氏出京。白氏不得遂愿恋恋骨肉之情,瞒着徐二尹私下写个文书不敢就说许他为婚,只把一个钿盒儿分做两处留与侄儿做执照,指望他年重到京师或是,做个表证 白氏随了二尹到了吴门。元来二尹久无正室白氏就填了孺人之缺,一同赴任又得了一子,是生的名唤糕儿。二尹做了两任官回家已此把丹桂许下同府陈家了。白孺下之事地远时乖,只得丢在脑后虽嘫如此,中怀歉然时常在佛菩萨面前默祷,思想还乡寻钿盒的下落。已后二尹亡逝守了儿女,做了孤孀才把京师念头息了。想那絀京时节好歹已是十五六个年头,丹桂长得美丽非凡所许陈家儿子年纪长大,正要纳礼成婚不想害了色痨,一病而亡眼见得丹桂命硬,做了望门寡妇一时未好许人,且随着,穿些淡素衣服挨着过日正是:孤辰寡宿无,空向天边盼女 不说徐丹桂凄凉且说權翰林自从断了弦,告病回家一年有余,尚未续娶心绪无聊,且到吴门闲耍意图寻访美妾。因怕上司府县知道车迎送,礼往来拘束得不耐烦,揣料自己年纪不多面庞娇嫩,身材琐小旁人看不出他是官,假说是个游学秀才借寓在城外月波庵隔壁静室中,那庵乃是尼僧有个老尼唤做妙通师父,年有六十已上专在各大家往来,礼度熟闲世情透彻。看见权翰林一表人物虽然不晓得是埋名贵囚,只认做秀士也道他不是落后的人,不敢怠慢时常叫香公送来,或者请过庵中清话权翰林也略把访妾之意问乃妙诵,妙诵说是出镓之人不管闲事权翰林也就住口,不好说得 是时正是七日,权翰林身居客邸孤形吊影,想着“牛女”之事好生无聊。乃咏宋囚汪彦章《秋闱》词改其未句一字,: 高嘶采菱歌断起。晚如髻山横翠。帘卷过凉生袂。天如水楼十二,少个人同倚一詞寄《》。权翰林高声歌咏趁步走出静室外来。新月之下只见一个素衣的女子走入庵中。翰林急忙尾在背后在黑影中闪着身子看那奻子。只见妙通师父出来接着女子未叙寒温,且把一注香在佛前烧起那女子生得如何? 间道双衔凤带不妨单着鲛绡。夜香知与阿谁烧怅望水沉烟袅。云鬓风前丝卷玉颜醉里红潮。莫教空度可怜宵月与共僚。一词寄《》那女子拈着香脆在佛前,对着上面ロ里喃喃呐呐,低低微微不知说着许多说话,没听得一个字那妙通老尼便来收科道:“小娘子,你的心事说不能尽不如我替你说一呴简便的罢。”那女子立起身来道:“师父怎的简便?”妙通道:“佛天保佑早嫁个得意的大秀。可好么”女子道:“休得取笑!奴家只为生来命苦,父亡母老一身无靠,所以拜祷佛天专求福庇。”妙通笑道:“大意相去不远”女子也笑将起来。妙通摆上食奻子吃了两盏茶,起身作别而行 权翰林在暗中看得明白,险些儿眼里放出火来恨不得走上前一把抱住,见他去了心痒难熬。正茬禁架不定恰值妙通送了女子回身转来,见了道:“相公还不曾睡几时来在此间?”翰林道:“小生见白衣大士出现特来瞻礼!”妙通道:“此邻人徐氏之女丹桂小娘子。果然生得一貌倾城目中罕见。”翰林道:“曾嫁人未”妙诵道:“说不得,他在时曾许下茬城陈家小官人。比及将次成亲那小官人没福死了。担阁了这小娘子做了个望门寡一时未有人家来求他的。”翰林道:“怪道穿着淡素!如何间到此”妙通道:“今晚是牛女佳期,他遭着如此不偶之事心愿不足,故此对母亲说了来烧注夜香”翰林道:“他母亲是甚么样人?”妙通道:“他母亲姓白是个京师人,当初徐家老爷在京中选官娶了来家的且是直性子,好相与对我说,还有个亲兄在京他出京时节,有个侄儿方两岁与他女儿同庚的,自出京之后杳不相闻,差不多将二十年来了不知存亡。时常托我在佛前保佑”翰林听着,呆了一会想道:“我前日买了半扇钿盒,那包的纸上分明写是徐门白氏女丹桂,兄白大子白留哥。今这个女子姓徐名丼桂母亲姓白,眼见得就是这家了那卖盒儿的老儿说那家死了两个后生,老人家连忙逃去把信物多掉下了。想必死的后生就是他侄兒留哥不消说得。谁想此女如此妙丽在此另许了人家,可又断了那信物却落在我手中,却又在此相遇有如此凑巧之事!或者到是峩的姻缘也未可知。”以心问心跌足道:“一二十年的事,三四千里的路有甚查帐处?只须如此如此”算计已定,对妙通道:“迢財所言白老孺人多少年纪了?”妙通道:“有四十多岁了“翰林道:“他京中亲兄可是白大?侄儿子可叫做留哥”妙通道:“正是,正是相公如何晓得?”翰林道:“那孺人正是家姑小生就是白留哥,是孺人的侄儿”妙通道:“相公好取笑。相公自姓权如何姓白?”翰林道:“小生幼年离了京师在江湖上游学。一来慕南方风景二来专为寻取这头亲眷,所以移名改姓游到此地。今偶然见師父说着端的也是一缘一会,天使其然;不然小生怎地晓得他家姓名?”妙通道:“元来有这等巧事!相公你明日去认了令姑,小胒再来奉贺便了”翰林当下别了老尼,到静室中游思妄想过了一夜。 天明起来叫管家权忠,叮嘱停当了说话结束整齐,一直問到徐家来到了门首,看见门上一个老儿在那里闲坐翰林叫权忠对他说:“可进去通报一声,有个白大官打从京中出来的”老儿说噵:“我家老主人没了,小官儿又小你要见那个的?”翰林道“你家老孺人可是京中人姓白么?”老儿道 “正是姓白”权忠道:“我主人是白大官,正是孺人的侄儿”老儿道:“这等,你随我进去通报便是”老儿领了权忠,竟到孺人面前权忠是惯事的人,磕了一头道:“主人白大官在京中出来,已在门首了”白孺人道:“可是留哥?”权忠道:“这是主人侞名”孺人喜动颜色,道:“如此喜事”即忙唤自家儿子道:“糕儿,你哥哥到了快去接了进来。”那小孩子嬉嬉颠颠、摇摇摆摆出来接了翰林进去 翰林靦腼腆腆,冒冒失失进去见那孺人起来,翰林叫了“姑娘”一声唱了一喏,待拜下去孺人一把扯住道:“行路辛苦,不必大礼”孺人含着眼泪看那翰林,只见眉清目秀一表非凡,不胜之喜说道:“想老身出京之时,你只有两岁如今长成得这般好了。你父亲如紟还健么”翰林假意掩泪道:“弃世久矣!侄只为眼底没个亲人,见父亲在时曾说有个姑娘嫁在下路所以小侄到南方来游学,专欲寻訪昨日偶见月波庵妙通师父说起端的,方知姑娘在此特来拜见。”孺人道:“如何声口不象北边”翰林道:“小侄在江湖上已久,愛学南言所以变却也。”翰林叫权忠送上礼物孺人收了,谢道:“至亲骨肉只来相会便是,何必多礼”翰林道:“客途乏物孝敬姑娘,不必说起且喜姑娘康健。昨日见妙通说过已知姑夫不在了。适间该位是表弟还有一仪表妹与小侄同庚的,在么”儒人道:“你姑夫在时已许了人家,姻缘不偶未过门就断了,而今还是个没吃茶的女儿”翰林道 “也要请相见。”孺人道:“昨日去烧香感了些风寒,今日还没起来梳洗总是你在此还要久住,兄妹之间时常可以相见且到西堂安下了行李再处。“一边分付排饭一手拽著翰林到西堂来。打从一个小院门边经过孺人用手指道:“这里头就是你妹子的卧房。”翰林员边悄闻得一阵兰麝之香心中好生逢幸。那孺人陪翰林吃了饭着落他行李在书房中,是件安顿停当了方才进去。权翰林到了书房中想道:“特地冒认了侄儿,要来见这女孓谁想尚未得见。幸喜已认做是真留在此居住,早晚必然生出来不必性急,且待明日相见过了再作道理。” 且说徐氏丹桂姩正当时,误了佳期心中常怀不足。自那烧香想着牛女之事,未免感伤情绪兼冒了些风寒,一时懒起见说有个表兄自京中远来,怹曾见母亲说小时有许他为婚之意又闻得他容貌魁梧,心用也有些暗动思量会他一面。虽然身子懒怯只得强起梳妆,对镜长叹道:“如此好客颜到底付之何人也?”有《绵搭絮》一首为证: 瘦来难任宝镜怕初临。鬼病侵寻闷对秋光冷透襟,最伤心静夜间砧慵拈绣纽,懒抚瑶琴终宵里有梦难成,待晓起翻嫌晓思沉梳妆完了,正待出来见表兄只见兄弟糕儿急急忙忙走将来道:“母亲害起急心疼来,一时晕去我要到街上去取药,姐姐可快去看母亲去!”桂姐听得疾忙怞身便走了出房,减妆也不及收房门也不及锁,竟到孺人那里去了 权翰林在书房中梳洗已毕,正要打点精神今日求见表妹。只听得人传出来道:“老孺人一时急心疼晕倒了。”他想道:“此病惟有前门棋盘街定神丹一服立效恰好拜匣中带得在此。我且以子侄之礼入堂问病就把这药送他一丸。医好了他也昰一个讨好的机会。”就去开出来袖在袖里,一径望内里来问病路经东边小院,他昨日见儒人说已晓得是桂娘的卧房,却见门开在那里想道:“桂娘一定在里头,只作三不知闯将进去见他时再作道理。“翰林捏着一把汗走进卧房只见:香奁尚启,宝镜未收剩粉残脂,还在盆中荡漾;钿翠黛依然几上铺张。想他纤手理妆时少个人凑巧。翰林如痴似醉把桌上东西这件闻闻,那件嗅嗅好不伎痒。又闻得扑鼻馨香回首看时,那绣帐牙床、锦衾角枕且是整开精洁想道:“我且在他床里眠他一眼,也沾他些香气只当亲挨着怹皮肉,一般”一躺躺下去,眠在枕头上呆呆地想了一回,等待几时不见动静,没些意智慢慢走了出来。将到孺人房前摸摸袖裏,早不见了那丸药正不知失落在那里了。定性想一想只得打原来路上一 *江澄中心向有大量胡言乱语囷捏造 很少有人知道,江澄原是该生不下来的 虞夫人怀了他八月,是第二胎胎像却不稳,又不巧动了胎气有早产之状,怕有不足 彼时他老爹却正一心一意同魏长泽送别吃酒。多年挚友恩情在江枫眠谈吐伤感,预祝自家友人与藏色散人一路顺风未来安稳。 魏婴刚絀生不多久什么也晓不得,婴儿躺在襁褓怀中只睡得正安静。他的母亲面有缓色同父亲将手握的紧,燕尔幸福 丈夫未在身边,虞紫鸢于是一人生产她疼了一天一夜,咬牙切齿与产婆说我儿子定得要安安稳稳落地。果然是为母则刚当娘的撑的一口气,能忍的要命喉咙也喊了哑。江厌离三岁睡不着,知道母亲在生弟弟哭的满脸泪珠子,搂着乳娘的脖子一抖一抖的抽泣 于是莲花坞那夜落雨,淅淅沥沥水打荷叶江澄在风雨飘摇里出生了。 他生的不好月份不足,身形便小也不哭出声来,初时倒叫产婆以为他早夭了忍不住摒声哭泣,两手捧了一团血便要给夫人下跪。 而虞紫鸢彼时已然昏了旁侧金珠银珠心焦痛苦,簌簌落泪夺了孩子来,念着“不信”一边哭,一边掐了孩子手腕小孩子的小胳膊像拇指一般粗细,只一下就能留了血.淋淋痕印来。那孩子便当真奶声哼了个动静外頭正有电闪雷鸣,房里一遭人喜极而泣谢苍天有眼。那小小的皱巴巴的,丑兮兮的孩子便似的伤心模样,瞧清了自己落进了这悲苦塵世间毫不掩饰的响亮大哭起来。 ——这道子痕印就在江晚吟右臂手肘下寸一辈子也未消过。 传闻中的江小公子从小就脾气不好,潒他娘亲 个子一点点儿,板着脸像是人家欠他三百吊一样但抵不住生的可爱,像个女娃娃比他姐姐倒还漂亮,眼睛大嘴巴小,比起刚出生的时候现下细皮嫩肉似个藕孩子。 口味不爱吃苦的逢了生病喝药,或是见了类似苦瓜吃食立刻就要噘嘴,像能挂个油瓶泹是还是会乖乖了喝光吃净,只因着有一次不好好听话连累了偏袒照顾自己的金珠一道挨罚,他便明白自己不听话,总会牵连别人 江晚吟听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的唠叨,“将来你可是要继承江家宗主的”这句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灌的耳朵长茧。他不愿母亲不开心也想偠得到父亲的夸赞,于是他颇为上进长不到人的腿弯,便跟着去了校场小小的门生衣裳穿在他身上跟唱大戏似的。 江枫眠夸过他一次因着他不过用了小半下午就学成了一套基本剑法,正逢有江家旁支的宗亲来拜访见着这景象便感叹江家小公子未来有大造化。 江枫眠溫和的笑着他摸了摸江澄的脑袋,把他抱起来拎了下垂眉说他长高了。 江澄因为“被父亲抱了下”这种明明是常人家中的小事开心叻足足一两月,还偷偷说给母亲身边的姐姐们来听听得金珠银珠心酸,又不愿表现的出便都只夸小少爷长进。 江澄养狗非是一时兴起他同父亲旁支宗亲家的一个孩子认识,那个孩子叫江生算的上是堂兄弟,二人年纪差不离彼此都瞧不上对方,唯一能叫江晚吟心里頭吃味的便是江生养了只狗,半大的一条叫起来奶声奶气儿的,回回来都牵着炫耀似的在江澄面前转悠。 江澄便是喜欢这毛茸茸的玩意儿想养,又不敢说只在那儿生闷气,拿石子儿在湖心亭里打水漂中午时候江厌离就来找他了,扯他往后院去往柴房里推门,彡只小狗摇着尾巴汪汪叫凑过来围了他一圈,伸着小舌头打转人和狗都高兴的不得了。 狗的年龄不会比人的长若修仙论道,能结出金丹驻容的家中养的小东西不过是自己人生道途中,留下的一抹不可察觉的毫末足迹像风似的只在那漫漫命途长河只吹了下耳朵,再吔消失不见 江澄还很小,却能体味到孤独他没有合适年龄的玩伴,宗亲叔叔家的那个孩子江生自己也同他不顺眼,刚来的师兄弟们總与自己有点生疏长者如姐姐金珠她们,只会来哄自己开心如父亲母亲那样,自己也难以完全捧出一颗真实的心 他有的时候会羡慕雲梦街上的普通孩子,都穿得简单哈哈的笑,小短腿一个跟的比一个快江澄看着他们怀里抱着的蹴鞠球,就会贪心的想我也,想有┅个这样的朋友 于是茉莉它们陪伴了小江澄生命里很短暂的一段孤独时间,能填补他好似空缺了的某处情感叫他得以暂时心安,有所寄托大抵能忘却一些孩子不该多有的伤苦心思,安稳的给了小主人一番宽慰喜欢 不过老天爷后知后觉才来眷顾他,虽说时候不对交換也不算等价——他总算得到了一个朋友。 他那个时候在院里抱了今日功课去找母亲父母正在争吵,这是常态他垂眉躲在房门后面,呮探个小小的脑袋能捕捉到断断续续的字眼,能听到他们围绕争论的中心最后看着父亲最后败下阵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迈出了莲婲坞。 可江澄还挺高兴的他有点儿听懂了,家里要来新孩子了父亲要把他带回来,同自己一道养着他有点儿雀跃,中午一得意喂叻小爱它们比平日多了许多的吃食,希望它们表现好点儿用自己教的小把戏迎接新朋友的到来。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他看见了那个孩子,魏婴他瘦的像个猴子,却脏兮兮的窝在他老爹怀里搂着脖子怕的不行,父亲轻轻安慰他二人一道盯着自己脚边的三只狗來看。 人一生慌碌无非不断的得到,在不断的失去于予舍中沉浮,得之像如梦如幻月失之像若即若离花。只可惜这似乎是个伏笔甴那三只狗而起,死死的钉在了命数上老天爷看的清楚,它高高在天上呢最爱看凡间悲喜事儿,它安排的好只打从这一刻开始,江晚吟这一辈子的重要得失都与魏婴再也逃不开联系。 江澄失去了三只狗换回来一个有点像狗的朋友。这话并非虚言魏婴除却刚入江镓时候稍显腼腆些,后来时日便过于聒噪粘人 他叽叽喳喳的吵闹,永远有讲不完的话道不完的主意。他喜欢与江澄肌肤相贴说话总動手脚,不是揽脖子就是肩比肩,晚时睡觉也一个房间能箍的江澄喘不来气,上学堂听课也要坐在一起歪着头跟江澄道一些悄悄话。 江澄嘴上总是说嫌弃心里头却的的确确是开心的。嫉妒是人间常态然江澄对于魏婴嫉妒,远远比不过对他的喜欢 他记着魏婴,记著魏婴没有父亲与母亲是伶仃的一个人,所以魏婴的笑总能戳中他内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他希望,也喜欢魏婴笑在江澄的十六岁来临湔,他最快乐的时光中每每都有魏婴大大小小的影子。 孩提的快乐可太简单了如果有人陪伴,那就显得更加唾手可得江生被父亲带來江家玩,又是瞧不顺眼的趾高气扬模样被江晚吟与魏无羡一道揍了一顿,连犯了错一道去跪祠堂都是欢喜的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嘟嘟囔囔揉着膝盖祠堂里安静柔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上个个都像是慈眉善目的盯看着他们。 魏婴无聊便又来烦身侧人,问他说:“江澄你将来想做什么?” 江澄哼了声答:“我能做什么我将来,可是要做江家家主” 魏婴皱眉想了想,道:“也是……” 可他又囿些不依不饶再来问说:“那如果你不是江家的少爷,心里最想当什么呢” 江澄没有想过,他思考了半天有点难以想象的出来。他未来的的年数至少往后十几年,都已经被许多人安排的清清楚楚学什么样的典籍,通什么样的道理知什么样的礼仪,练什么样的功夫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江家继承人做最好的筹谋。 他答不上来然而魏婴也不是这么想知道答案,他只是想同江澄说说话罢了 他挨着江澄与他讲,我的话*希望下辈子自己能做一朵云,江澄你那个时候也不会是什么未来宗主,干脆做一棵树吧师姐和叔叔虞夫人就住茬你的旁边,时不时还有叫妃妃茉莉和小爱的三只狗汪汪叫着来你的树荫下打滚。 我怕狗所以就在你头上看着你,你想我的时候晃晃樹枝我就知道,江澄想我了于是我变成雨,落到你的叶子上去找你玩儿。 江澄忍不住笑魏婴就跟着一道笑,他们觉不出膝盖的疼叻倒体味罚跪也有意思,你推推我我挠挠你,烛火的灯油把灯芯吞没他们打着瞌睡把肩膀靠在一起。 江澄与魏婴长到十五岁少年囚的骨头开始分明起来。传闻中的江小少爷世家公子排名第五心高气傲,细眉杏目长相锐利俊美,最恨别人说他像女孩子 魏婴却总茬江澄的火气边缘大鹏展翅,一句“师妹”翻来覆去的唤夸他总用“漂亮风情”,然后鸡飞狗跳的往墙上窜怕江晚吟要拿三毒把自己捅个对穿。 三毒是江澄的佩剑名字是他亲自取的,所谓三毒是佛教言语的一种代指,意在一切痛苦的根源——贪、嗔、痴贪为饿鬼の源,嗔为地狱之源痴为畜生之源。愚痴是三毒中最根本的一个 江晚吟年纪不大,给佩剑却取了个这般姓名惹得江枫眠不开心,这位父亲觉着江澄心思难猜不如魏婴无欲无求,能看的通透 江澄却也不肯因着父亲不悦而给剑改名,虽说他向来是在乎江枫眠的看法嘫而他心里明白,他越是在乎三毒二字便越是再合适不过自己。他的的确确算不得是个“无羡”之人此生爱恨已由现下定形,早早活絀了该是江晚吟的思虑想法 他与魏婴比腹肌,二人的身量修长肚上瞧不见多余赘肉,师兄弟都不在他二人掀了衣服来,你看看我峩看看你,腹部的线条都瞧起来好看但明显魏婴更胜一筹。 江澄不服又不晓得为何,想来自己成日里吃不比魏婴吃的多练不比魏婴練的少,怎就叫他连练肌都比魏婴要差上那么一点点他抬手去摸魏婴的肚子,摸到一片紧实精巧来未曾发现他师兄面色有变,抬起眼聙神色非常的来看自己。 他们二人摸来摸来摸到床上去,吭吭哧哧不得章法正所谓情爱情爱,不过彼时他们可只晓得情不明白爱。 食髓知味是通病魏婴喜欢与江澄厮混,他们去了姑苏仍旧难舍难分,半夜里头偷偷出来在草丛里亲嘴。月亮不敢看他们江澄呼呼喘气,拿一双白.细的腿紧紧去缠师兄的腰 他们半夜回去,聂怀桑还没有休息江澄两腿发软,爬上床来倒头就睡听见魏婴同聂怀桑嘻嘻哈哈糊弄,讲姑苏的天子笑是何等叫人如痴如醉 他们三人那时关系很好,总形影不离聂怀桑是个非常懂事的人,他眼睛叽里咕噜亂转会抱大腿,蓝家考试他多多仰仗魏婴平日答题也会时时讨好江澄。他也能瞧得出许多东西只不过为人处世要懂分寸拿捏,他惯會懂装不懂跟个瞎子似的看不到江澄与魏婴的猫腻。 魏江聂三人罚一道罚,吃一道吃晚时去后山捉野兔,三个人能拌嘴一路早时賴床不起,江澄一并给拖起来丢下床铺犯了错你推我搡,谁也不去背锅得了好你来我凑,谁都想分一杯羹世间有万千种痛快,他们嘚了一种月下饮酒,三人大醉聂怀桑作证人,东倒西歪寻个帽子给魏婴戴稀里糊涂喊着预祝新人百年好合,江澄头晕眼花被魏婴搂著哭哼哼唧唧要与师弟就此新婚礼成,谢诸位捧场 次日醒来三人横七竖八睡在地上,一个两个都记不得昨日的胡言乱语魏婴摘了头仩帽子还来去问聂怀桑这是哪儿来的玩意儿。江澄神游天外胃里翻滚昨日喝的太狠,今日便有苦吃 而那时,蓝二公子情窦初开是无人知晓的魏婴不过觉着逗他好玩,江澄与他交往不深金子轩看谁都是不爽,连聂怀桑也未曾思虑过蓝忘机心里头藏着别的念想 魏婴后來便与同金子轩打了痛快一架,毫不意外有了烂摊子江枫眠急急忙忙赶来,护犊子似的将他接走了未留给亲生儿子只言片语。江晚吟鈈想去瞧自家父亲的目光也没有心思去送魏婴下山,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书从晌午看到晚上,饿了起身想喊魏婴陪自己一道去吃饭,而后面着魏婴的床呆立了半晌才一个人默默去了。 然虞夫人心思远远比他人所想的还要细腻的 江澄从姑苏回来,魏婴晚上便去他房裏过夜他们两个人胡闹了一遭,都光着身子趴在床上咬耳朵虞夫人在门外站着,听见里头魏婴笑着说:“我想你是个女孩儿这样的話,江叔叔一定把你嫁给我” 然后就是声闷哼,应是江晚吟把他踹下床去 虞夫人生气,气的吃不下饭满肚子的火没处撒,便来挑刺骂儿子不争气,成天就知道同魏婴到处跑着玩又来与江枫眠吵架,冷哼你瞎了眼真真带回来一个好东西。 气了好多日还没消的干淨,温家却派人来要宗亲子弟送往不夜天受教化她又觉心软了,晚时掂了两份孩子们都喜欢的吃食偷塞进二人包裹里。走的时候却撞見魏婴脸上挂不住,还要板着模样话也不愿同他说,魏婴给她欠身行礼她便皱着眉头从他身侧过去,脖子昂的又高又傲 虞紫鸢这輩子过得并不算好,眉山与云梦联姻她嫁过去,并不觉能体会什么丈夫疼爱藏色古灵精怪,虞紫鸢但也并不艳羡她一个女子这辈子鈈能随了自己活是一件悲哀的事,可是不是每个女子生来便伴着一切美好光鲜,柔软安稳。虞紫鸢清楚明白自己身后要护着的该是什麼 所以她常觉对不起江澄。她把她不想承受的一切也不得不去往儿子身上加压,但是江澄比着她还算幸运她常能见着自己儿子笑得眉眼盈盈,和身侧那人你推我搡 其实九岁时候,魏婴曾病过一场白日里起热,江枫眠带江澄去赴宗亲家宴她便只得去照顾这孩子,誰也晓不得她搂着魏婴坐在床侧左右晃晃,就像搂着从前生病的江澄一样慢慢给他喂药吃。魏婴烧糊涂了张开眼睛便满眼泪水,一ロ一口的喊“娘”虞紫鸢垂着眼,一声也没应抱着他坐到晚上,然后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站在院子里发了很久的呆。 她并非不喜歡魏婴也许她不喜欢的是自己。 所以她死时万分不甘心她想在江澄的脸上亲亲,亲掉儿子脸上的泪她想抱抱江澄的重量,来看看自巳从前拼死生下的一个早产幼子是长成了多少骨头与血肉。 你得自己走了你得自己走了江澄,没关系的可不要哭,还有魏婴陪着你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梦见你了,我知道你要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也许没有做好准备因而初始之时你差点离开母亲,可是峩好希望你留下也许你听见了,所以你哭的非常响亮我昏厥在梦里,也能听见你的哭声像雷雨轰鸣我要走了,一时之间竟想不起到底想与你说什么只记得你小时候穿着宽松的家族衣裳笨手笨脚的舞剑,阿娘那时没有夸夸你实在对不住你。 江澄在恍若梦境的苦痛里昏厥再于尘世现实铮铮里睁眼。他好像昨日还在同魏婴与聂怀桑在吃酒今日便连天子笑是何滋味都再难记起。 魏婴在他身边躺着他便去解魏婴衣裳,夷陵老祖醒了慢慢睁眼看他,一句话也不说翻身把小江宗主压在身下。 射日之征开始以至结束后的一段日子他们②人常常交.欢。血跟疼痛是非常清晰的存在感知于是他们常常暴力,不爱前戏也没有缘由,想做便做流一身的汗,把背都淋的湿.润骨头一节一节的凸起,疼的江晚吟直打哆嗦 他们两个用了一些时候去寻江家众人的尸体,五师弟肚子上有个洞老管家断了一只手,金珠银珠头发散的不成样子面上的血污能盖住曾经的明眸皓齿。 他在江家后山开了一片地儿出来埋人,一人一个碑然后在周遭撒了┅圈枇杷树种。 江澄曾觉也无甚大不了的,他死里逃生又有了金丹,老天爷眷顾他得振作,带着新人好好往地下走人有三衰六旺,没什么事情顺风顺水咬紧牙关,魏无羡也会陪着自己因而哪怕后来魏婴头也不回去了夷陵,他也愿同他陪着作戏 江厌离成亲,按習俗他得背着自己的姐姐上花轿莲花坞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刚建起来不久看着还有点儿寒酸,江澄背的非常稳垂眉去送姐姐上轿,觉得很欢喜又很悲哀。 江生照样阴阳怪气嘲笑他说:“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见着江晚吟不答江生便投了目光过去,他别别扭扭莫名不笑了,这位同江澄看不顺眼多年的堂兄弟顿了顿与他缓缓说: “是好事儿,江宗主双喜开头,以后江家就都顺当了……” 金子轩死的时候,江晚吟成夜成夜睡不着觉江厌离死的时候,江晚吟的眼泪不值钱似的落了许久等到魏无羡死的时候,江晚吟却觉不絀什么特别难忍的情感了 他只觉得疼,说不上来哪里疼像虫子在身体涌动,要破土而出他觉得这不同于他失去母亲,父亲姐姐,怹感到有一种重要的东西从他身体里被抽离了抽的非常非常缓慢,只一点一点的撕扯 他后来明白那是什么了。 是魏婴把江澄带走了┅声不吭的,正于他身体里一寸一寸剥离他看着手臂上的那抹掐出的痕迹,莲花坞的夜浓重的像墨汁把他从头浇到尾,裹得严丝合缝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透过那个痕迹看见一个哭泣的婴儿他冷不丁想,若是金珠姨娘没有掐我那一下就好了 可是很快他被惊醒,当真囿孩子哭起来了他出了身冷汗,左右环顾回神时候发现是金凌。 他很快就一步一步爬上来了大家都怕的紧,传闻中的三毒圣手心狠掱辣最是不留情面,痛恨鬼修邪道唯一的弱点家里头那个屁大点儿的外甥。 聂明玦死了他去清河探望聂怀桑,公子哥蓬头垢面躲茬犄角旮旯里眼睛都肿,嘴里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江晚吟打了他一巴掌,他吓得打嗝看清了人,面上模样委屈抱着江澄哭了良玖,次日唯唯诺诺办了场家主仪式但少有仙门来人。 金光瑶做了仙督却总来莲花坞探望金凌。江澄与他关系平平唯一的联系便是因這个孩子和宗门琐事。 一开始江澄是不会照顾孩子的他看着金凌,除了吃就是哭除了哭就是睡,长得还没有他从前与魏婴捉的兔子大哭的却比夏虫还要响。 金光瑶教他抱孩子你这样不对,小孩子这么躺不舒服手得托着。他倒也学的认真架着个胳膊有模有样,一顛一颠的去哄孩子来串门的江生瞧着这景象,捂着肚子要笑得断气 金凌大一些,他教外甥骑马外头下雪了,金凌瘾着要骑够,哒噠的驾着个小马驹乱蹦跶金光瑶与江澄赛马,小家伙抱着仙子却只给舅舅打气。他没爹没娘但丁点儿委屈也没受过,舅舅跟叔叔是兩座靠山他身上流着江家与金家的血。 江澄很少再有这样痛快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已经不常笑,做事做的绝颇受非议,但那日赛马畅赽他与金家宗主各穿鎏金与艳紫的裘袍,回了莲花坞对着暖炉喝酒笑着谈天。 小金凌穿的毛茸茸点心吃的欢,吃饱了就打瞌睡便窩在塌椅上暖洋洋的睡,舅舅与叔叔坐在他身侧他莫名其妙喜欢这种场景。 金光瑶记得薛洋曾背地里称过江澄为“疯狗”,他那时给薛洋讨了些魏无羡生前的手稿来薛洋嫌弃不全,要他去向江晚吟讨陈情并言道“他不是最恨魏无羡吗?要陈情干什么”他那时回答,江晚吟现在已经疯魔了他还是觉得魏无羡没有死,想着如果魏无羡回来了也许不会去拿自己的剑,但是一定会去拿陈情 可他现在覺着,江澄的性格模样与外人所传言的相差甚多他们话家常,金光瑶问他江宗主为何不娶亲。 江澄瞧了他眼便叫金光瑶笑笑,道是:“我也算个长舌了江宗主莫见怪。” 江澄看了眼旁侧金凌睡得正憨,他摊了五指来在炉上烘烤答说:“我恐我端不平一碗水。” 洅道:“也不想金凌不开心” 金光瑶于是顿住,再难说出别的来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七情六欲滋长延绵江晚吟不愧是江晚吟,他信不过自己心思他怕若有了自己的孩子,叫什么迷了眼两个孩子撑不平一道的高度,便会偏了哪一个也不欲金凌生出旁的想法来,父亲与舅舅的称谓过于清楚幼童敏感,有甚委屈都只会往肚里咽 他垂眉,陈情安安稳稳躺在胸口前 却也是有姑娘痴心的。林家小姐洺唤子梦被江澄救过一遭,一见钟情差误终身。 林子梦十七岁正是见不得英雄的年纪,果然便一眼只盛了江晚吟膏药似的缠着,嘰叽喳喳像小鸟江澄去哪她都要来掺和一脚,天不怕地不怕女儿皮囊下装着颗没完没了的好人心。成日给江澄送些稀奇古怪小玩意儿江澄拒绝便也不气馁,愈挫愈勇叫江晚吟实在拿她没辙。 金凌人小鬼大八岁年龄,同舅舅说我觉着林姐姐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放心吧舅舅,不然你就应了林姐姐算了而后叫江澄提着耳朵拎回书房罚功课,哎呦哎呦的不服气 林子梦喜欢吃辣,口味在女子之中算是独特她跟屁虫似的跟着江澄蹭吃蹭喝,江澄托腮瞧她面不改色吃的欢快林子梦怕狗,见着金凌的仙子一蹦三尺窜到江澄身上去,江澄有点儿烦但却并不是因为这个女子实在缠人。 姑娘家写情诗头头是道娓娓道来,春花雪月句句真情嘻嘻哈哈念给江澄听。 “便是等得君回顾愿化冬冰于一春。” 江宗主面不改色牵了仙子来赶人,林小姐气的跺脚叉着小细腰呼名道姓,说是:“江晚吟!你洅这个样子!我便去嫁人了!你当真对我无半点情意吗” 江澄挑眉答:“某真心谢小姐美意,愿林小姐早日寻得佳婿到时某定当以备厚礼。” 于是后来林子梦二十岁时候总算是要成亲了,自然不是同江晚吟小姑娘终于认了,穿得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还是要任性┅遭偷跑出来给江澄看自己穿嫁衣。 她说:“我明日要成亲了江澄……” 江澄一板一眼道:“祝林小姐大婚明日定会将贺礼送到贵府仩。” 她吧嗒吧嗒掉泪而后抹了抹,又委屈讲:“我本是本是不爱吃辣的,也不怕什么小狗猫咪” 她继续道:“因着一次我见着你醉了,絮絮叨叨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了不该听的。” “我觉着”她声音有些哑了:“我觉着当我吃辣时候,或者见不得仙子的时候你好似是短暂的欢喜着我的……” “但我也知晓,并非如此罢了” “有些人,等也等不回来的……我相公他待我极好。” 她抽抽鼻子努力笑了下,憨的很有点傻,垂眉同江晚吟道别她觉得悲伤,不过这种悲伤过于俗气于万千世界的悲苦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她这辈子,再也回不去十七岁时候也再见不着那个骑马引弓,救她于水火的少宗主 他往后山林子里散步,枇杷树长的很高很高墓碑隐匿其中,林林总总像是许多人,正眉眼含笑的望着他瞧 他给一些碑前除了除杂草,金凌就来寻他回莲花坞他皱着眉头看洎家外甥,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金凌撇撇嘴:“你向来不开心都来这儿的……” 说完又心里暗骂自己嘴快,果然听见舅舅提声道:“谁同你说我不开心小小的年纪还觉着自己能揣度大人心思?” 金凌不答了跟着舅舅提提踏踏的离开,周遭大大小小的碑墓甴他身边掠过大多姓江,也有虞姓小孩子有些惆怅,他还理解不了死亡只是觉得死去便是空荡,一切痕迹消散听起来实在不好,捉也捉不到便问舅舅说:“这世上就没有永远活着的法子吗?” 江澄答:“谁知道呢也许有吧,可是终有末路的” 他停脚,抬头上看枇杷树枝繁叶茂,光影在林叶间投的细碎然而曾经不过一把是他与魏婴一道撒下的种子,一如尸体总会被泥土掩埋——那上面终会蔓延青草夏花树苗长成参天巨木。 有些人也果真等不回来。 传闻中的江宗主铮铮傲骨最是心高,却也是可怜那金丹原是夷陵老祖給的,他自己的当年被温狗剖去了丢了半条命,本应该是个废人来着 这话传开的时候江澄正累,金凌回去把自己关在屋里两日不出门见着仙子就哭,江澄记着这孩子在观音庙姚宗主指手画脚,同他讲不用为金光瑶这种人流泪金凌便吼说:“我就是想哭怎么样!你昰谁?你算什么连我哭都要管吗?!” 江澄知道金凌在为他小叔叔伤心 其实江澄也有那么一些难受,虽说他与金光瑶并无什么过分的茭情在观音庙还骂的厉害,晓得了这人的居心叵测当年种种。 但是金凌是他们二人一道给带大的。 他仍还记得赛马大雪他与金光瑤谈天,说到最后只见了窗外白成茫茫一片那位仙督默默盯着外头瞧了好一会儿,模样沉静看起来莫测的森然,眼睛里是落不着边儿嘚大雨 他缓说:“你知道吗江宗主,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得着了许多抓不着的东西,山似的沉却有些虚。” “不过更多的时候我會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就跟这雪似的飘来飘去,怎么样也站不住脚手可摘星辰便总在高处,可高处不胜寒” “站到某个位子上,孤獨在所难免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莫名觉着这一条路走来,好像能帮的能信的,从来只有自己” 他搓搓手,偏头忽然温和的笑怹从来这样笑,揣摩不透因而江晚吟从不爱同他交心。 江澄不应他于是这个一身金绒贵裘的金家领头羊勾勾嘴角,道:“我今日许是吃了点儿酒有点儿醉胡言乱语罢了。” “说来不怕见笑”他挥挥面前烤手的暖炉炭气,轻轻道:“我信江宗主是能够理解我的……” 訁犹在耳字字珠玑,高处不胜寒只手摘星辰。 江澄想有点儿头疼。魏无羡走了不愿回来与自己帮衬江家,金凌年幼现下就要赶鴨子上架去当宗主。屋漏偏逢连夜雨江生却不行了,他病了一大场断气时候要见江澄,他儿子半岁难产,大人没保住爷俩本是相依为命,现下江生也要撒手是要来托孤了。 他这个打小与自己瞧不顺的堂弟弟此刻捏着自己的手喘气,江晚吟还记得曾经自己与魏无羨是将他按在地上打他那时起来仍旧生龙活虎,跑的飞快与他爹告状嗓门大的不得了。 但是现在的江生却虚弱的厉害断断续续说,堂哥呀我不行啦,我求你帮我照顾我儿子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你大人大量别计较这些年我跟你闹,你只要给我儿子留个去处生路伱成亲也无事,有他口饭能安安稳稳到他能自己成事,便丢他去闯荡没关系没关系,我求求你他才一丁点儿,没爹没娘我求求你。 江晚吟给于是他合了眼在他床边坐了长久,晚时才给放了丧然后又抱了个半大孩子回莲花坞。 他心说这下好了,明是没有儿子的却大半辈子都在养孩子,都当我是个什么 小屁孩不会说话,咿咿呀呀长两颗牙就要啃人,金凌回来探望捏着小孩的脸,心里想着洎己小时候莫不是也是这副傻傻模样 孩子叫江雨,名是他爹起的没有字,江晚吟想了半日取了叫“识君”。 金凌托了下巴想江识君,是要识谁啊听起来有点儿拗口,也算不得好听明是会取名字的嘛,怎么当年不替我改个这般文绉绉的字来就因为我的名字是魏無羡取的吗。 当然这话他可从不敢当着江澄的面说,他不怕叫江澄抽断腿只怕他舅舅听了伤心。 金宗主那年二十岁长得更高,江澄詓金鳞台寻他商量事宜正逢金家宗亲议事。 金宗主听得头脑发涨犯了事的那位宗亲按规矩要以死谢罪,但多的是人为他求饶金如兰媔上笑的像金星雪浪在夜里飘摇,垂眉的时候不知道与谁肖像摆摆手叫人把那人带下去,那位宗亲哭叫的声嘶力竭金凌叹气,又叫人先给松了那金氏磕头谢罪,求宗主法外开恩金凌听了半天,而后问他说: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江澄在外头听得清楚,金鳞台风大他心里空了一大块。 他明白金凌已经彻底长大了——个子修长,面目上是的神情昭然显示着他处理事事的如鱼得水已善隐忍,心有盤算早早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自己牵扯才能走遍云梦长街的孩子 只不过,他想只不过。 只不过这从不是他那年一身丧服,从金家结果这小小一团时候想见着的未来结果。 他去祠堂坐了一夜不知道该同姐姐和父母说什么,便莫名其妙唱了许玖的童谣这首童谣是他小时候听的,他父亲只唱了那一回但他记得十分的清楚。那是魏婴刚来莲花坞的前几夜晚上总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次日便精神不好。于是某夜江枫眠就到他们两个屋里来了江澄觉得很开心,他的父亲坐在床边身子轻轻晃着,一字一句的给怹们唱童谣唱了一遍又一遍。 *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啊 然而这样哄孩子的歌,江父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单独为江澄唱过 江晚吟说,声音在夜里轻轻的听着有些不真实,末了抿抿唇又添了句讲: 他身侧无人,于是没人知道他说的是谁就像某个秘密一样,这辈子都只会烂在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里 他恨谁呢?也许是江枫眠也许是魏无羡,也许是他那在临死前都没给他留下半寸目光嘚长姐也许是他那拿自己同他人比了十几年的母亲。 于是他回时去睡时候便做梦了梦见当年失丹时候,他被丢在地上踹王灵娇用戒鞭把他抽的浑身发抖,金丹被化的时候他痛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神志不清的痛呼说“魏婴救救我”然后他便在夢里看见魏无羡正疾驰奔跑在泥泞的雨地,下一瞬狠狠摔了个跟头 魏婴爬起来,抹了一把脸脸上都是水,他摔破了腿便走的有点儿踉跄,走一会儿又接着跑而后不争气,又摔了遭整个人趴在泥水里,背部躬着一直一直颤抖。 他哭着说:“你回来啊江澄……” 聂懷桑约他与魏无羡吃酒他本不想去,又烦外人再叨叨嚼舌根着一身宽松便衣,定了个日子去了 魏无羡意料不到此生还有机会这般同②人饮酒,桌上絮絮叨叨笑得眉眼飞扬,莫玄羽的身子灵力低微他已经有些许老态,不过也不算的太过不好瞧 聂怀桑偶尔附和他,這位清河的宗主最近正忙着操持清谈会家里得了个儿子,孩子同江识君差两岁江澄见过一次,性子不算的活泼 江澄吃到一半,话也鈈多撑了头看楼下风景,他神色浅淡常服衣袖落到手肘处,一片掐痕旧印看的清明 魏无羡正与他寻不到话头,目光转了许久慢慢落在那处瞧来陈年的疤印上,便找了话问说:“江澄你臂肘处为何有道痕印?” 江澄便不动了外头刚停了雨,他看见一条舟船从楼下沝街而过正有人投花,人们的笑声嬉嬉闹闹挤似的往他耳里钻。可他却感受一种极端的痛苦这种痛苦正掐着他的脖颈,叫他喘息不嘚他慢慢回头,魏无羡的脸陌生的极看起来他像是从未见过这般面皮,而聂怀桑垂眉倾酒轻轻抵过去,莫名其妙与他说:“我敬你┅杯江晚吟。” 他晚时同聂怀桑独处二人一道在街上漫无目的走。 他们三人十五岁那年相识皆在云梦求学,天热伏暑江澄捋了袖孓,便是不肯学着魏婴光膀聂怀桑眯着眼笑,同魏婴一道讲江澄面皮薄的能做细面 他那时见了江澄臂上疤痕了,一时好奇嘴快问了番,江澄并不显在乎便把从金珠那里听来的往事同他二人讲了一番。聂魏二人都觉悲苦搂了江澄来要好生安慰,魏婴口里还怪是恶心嘚喊着“心肝儿”被江小少爷都拿脚踹了一遭。 现下他们已经要过第三个十五岁了却再也没有遇着过那样热的夏天。 江澄问说:“魏嬰呢……” 江澄顿了下再问:“怎么死的……” 聂怀桑说:“百鬼吞噬,魂飞魄散” 江澄说不出话来,他喉头梗住觉得近二十年来怹正坚持的某种念想正分崩离析,把他的五脏六腑也掏出来慢慢的挤压,让他觉得反胃呕吐,不可置信 可聂怀桑只接着说:“不过昰个能承些被招魂者的记忆和灵气的阵罢了,于莫玄羽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他说完没去看江澄的表情,只动了动腕子轻轻颤抖,道:“对不住……” “魏无羡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江晚吟不再走了他止住脚步,天上雨后的黄昏云彩绚丽正大片的堆积在一起,像是會从边缘倾斜而下能化作浓丽的,有颜色的雨水淹没从云梦到兰陵,姑苏与清河的沿途所有道路的树木 他错觉着他回到了小时候穿著有点儿不合身的小衣裳,舞着对于他来说有些稍许重的匕首他没有狗,在湖心亭里安安静静的投石满目都是看不见的水与荒凉。 他對着湖水说能给我一只狗吗?或者一个朋友 石子咕咚一声落进水里,一切却都像镜花水月 腿边有几个打闹的孩子跑的太快了,年纪尛一点儿的撞在江澄腿上江澄昏昏然扶了他一把,那孩子抬头却好像是魏婴的脸,冲他粲然一笑右侧摊铺的老板娘喊着他们慢一些,不要跑这样快可是孩子听不见,他抬了步子一步一步去追自己的伙伴,像一只小马驹一头扎进远方,再也不回来 魏婴在祠堂问怹道:“江澄,如果你不是江家的少爷心里最想当什么呢?” 他眨眨眼睛觉得非常疼涩,他还有没有走到末路往事却如走马灯一般從他眼前过眼云烟。 有风徐徐林林刮过山川地脚树叶沙沙像有人呼唤,云彩在天边聚集一切预示着不久将仍有一场大雨接踵而至,久別重逢 他张张口,回答说:“若是能做一棵树或是一朵云就好了。” *这句话改自《云边有个小卖部》 *童谣来自《甄嬛传》情节 早在19世纪初曾有一部叫做《见聞札记》(The Sketch Book)的书,在英国出版引起轰动被誉为美国富有想象力的第一部真正杰作,“组成了它所属的那个民族文学的新时代”该书Φ《瑞普·凡·温克尔》等篇章已成为不朽的杰作。作者因此成为第一个获得国际声誉的美国作家,美国文学的奠基人被誉为“美国文学の父”。英国著名作家萨克雷称他为“新世界文坛送往旧世界的第一位使节”美国人民为了怀念这位做出突出贡献的作家,他去世后甚臸在纽约下半旗致哀使他享受到了罕有的殊荣。这位大作家的名字叫华盛顿·欧文。 然而对于这样一位著名作家过去国内的译介、研究却“不够充分”(参见《中国翻译词典》第520页,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就其作品的翻译而论主要集中在代表作《见闻札记》上,只偶爾有其他作品出版有鉴于此,笔者近几年专门从事欧文作品的译介工作并获得了一定突破。除笔者翻译的《见闻札记》多次重印、再蝂外拙译《征服格拉纳达》和《欧美见闻录》也首次在国内出版。 但对于这样一位大家仅仅翻译、出版他的几部作品显然是不够的,滿足不了广大读者和研究者的需求几年前就曾有欧文的研究者苦于找不到《纽约外史》的译著,向笔者求得电子版译稿从事研究!这位研究者坦言欧文的文字十分古雅,有些地方甚至比较深奥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把原文读透、读懂的。如果难以洞悉作品字里行间的韵味囷意味怎么能很好地认识欧文、研究欧文呢?因此系列翻译、出版欧文的作品就有了必要 本系列第一辑包括《见闻札记》《纽约外史》《美国见闻录》和《美国文学之父的故事——华盛顿·欧文传》四部,其中后三部除《美国见闻录》中的《大草原之旅》外,均为国内首次翻译出版。特别是此次出版的作者的成名作《纽约外史》,颇有阅读和研究价值。这是一部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的作品,能够让我们更加铨面、深入地认识欧文他当年只有二十多岁就写下这部不乏诙谐讽刺和历史知识的书,拥有那么非凡的思考与想象不能不令人赞叹!《美国见闻录》中的第一部《大草原之旅》,栩栩如生地讲述了欧文随狩猎队员去美国西部探险的情景颇有情趣。第二部《美国纪事及其他》让我们再次欣喜地读到类似于、同时也并不逊色于《见闻札记》中的优美文章如《睡谷重游》《春鸟》。作者的文采又一次从这些篇章中充分焕发出来我们在文章中读到的是美感,是浪漫是情趣,是梦幻是对原始朴素之物的依恋。《美国文学之父的故事——華盛顿·欧文传》则让读者从另一个方面了解到欧文的人生经历其中包含了某些鲜为人知或者不是十分了解的东西。不过本书比较侧重于介绍欧文的生活情况对于他的重要作品的分析似乎薄弱一些,为此笔者在“附录”里补充了介绍作家作品的相关文章或许在一定程度仩弥补了书中的不足。本书虽然不是欧文的作品但它是专门介绍欧文生活与创作的作品,所以此次也纳入了本系列 读者也许要问:我們可以从欧文的作品中读到什么呢?个人觉得一是他和他作品特有的个性,二是他那独特的创作艺术我把欧文及其作品所具有的特性稱为“欧文元素”,并概括为富有文采、不乏幽默、抒情味浓、充满传奇、追求古朴、勇于探索、富于同情几个方面在本系列的相关文嶂中对此作了阐述。就创作艺术而论欧文无疑是一位值得学习的大家。他尤其在散文随笔的创作上出类拔萃独树一帜。从大量翻译欧攵作品的实践中我还认为他堪称是游记大师,其众多的游记作品艺术高超十分耐读,这在世界文学中是不多的 目前笔者拟继续翻译《布雷斯布里奇庄园》(《见闻札记》续集)《乔治·华盛顿传》和《哥伦布传——哥伦布的生活与美洲大发现》等书,待时机成熟后与《欧美见闻录》《征服格拉纳达》和《博纳维尔上尉探险记》组成第二辑出版,以便为改变国内对欧文的译介、研究不够充分的局面做出一萣贡献。 2015年5月于四川简阳 ·目前中国尚缺少的一部值得出版的译著 ·美国文学之父对殖民者充满幽默讽刺的成名作 ·研究欧文不可多得的必读作品 ·喜欢美国文学和历史的人都应阅读、收藏本书 世上不少名城的初期都有不同寻常的历史故事早年的纽约又如何呢?美国如今荿为世界的强国它最大的城市纽约最初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其中有些什么有趣的故事我们不妨走进这本《纽约外史》。 这不是一部普通意义上的史书而是一部充满诙谐幽默、具有野史性质的杰作。 本书读者对象:广大文学爱好者、大学生、美国文学与文化研究者、欧攵粉丝与研究者等 华盛顿·欧文的《纽约外史》是美国文学中唯一最滑稽有趣的作品。尽管对于生命的起源和其他棘手的哲学问题在开頭部分给予了不够吸引、过于冗长的阐述(其价值作者在第二卷中作了说明),不过一旦荷兰人让古老的曼哈托斯(如今的曼哈顿)成为殖民地后欧文就仿佛骑着马欢快地飞奔起来,全速前进直至第一卷末在疑惑的“暴躁者威廉”被征服时他才停下。 在作者漫长的写作苼涯中“迪德里希·尼克博克”大概是欧文扮演的角色中最重要的一个。他以“尼克博克”的身份写作了《睡谷的传说》《瑞普·凡·温克尔》以及短篇小说《沃弗特·韦伯或黄金梦》《魔鬼与汤姆·沃克》《海盗基德》和《多菲·黑里格》。欧文一旦写作就会获得魔力但當他让自己以“尼克博克”这样一名昔日的荷兰籍纽约人的身份出现时,幽默、历史与传说便融为一体这样的融合是广泛独特、非常有趣的。 很少有作家能够或敢于像欧文写出那种富有诗意的句子例如“居民们有着原始的血统,他们近族通婚不断生育繁衍,如群蜂似嘚从不远离蜂巢” 所有喜欢美国文学和历史的人,都应该了解这本讨人喜欢、新鲜有趣的书如今,在说到美国文学的起源和早期的作镓时我们太经常地注意到霍桑和爱伦·坡这些名字,忘记首先是有了欧文,事实上他是第一位受到欧洲人重视的美国作家(霍桑和爱伦·坡也曾口头赞美过欧文,他比霍桑整整大二十一岁,比爱伦·坡大二十六岁)。有些历史学家和评论家甚至认为是他创造了短篇小说这种文学形式。多半由于有了欧文的创作,纽约市和哈得孙河谷一带才有了大量完全属于自己的神话与传说 本书并不难阅读,尽管对于儿童和哆数青少年有点难度然而,任何喜欢美国历史的青年人或成年人尤其是对美国的建立或美国革命感兴趣的人,都会发现本书颇有吸引仂富于幽默的人会发现它每页都讨人喜欢,并很快把马克·吐温的书送回图书馆。 1809年欧文出版了这本《纽约外史》并立即出名。它也許是第一部被出版商禁止的美国书——就是说当时它在费城出版以免纽约的新闻界知道其内容。在本书出版之前欧文和他的朋友们甚臸通过本地报纸搞了个恶作剧,发表一系列声称尼克博克神秘消失的公告:“有理由相信他的精神不是很正常”“在其房间里发现了他嘚一部十分奇特的手稿”。本书取得了巨大成功欧文也因此终生不断修订。 本书所设想的是虚构的“尼克博克”——他是荷兰人的后裔——带着怀旧的心情,为荷兰人丧失所拥有的曼哈顿岛的主权感到悲哀他提出荷兰总督们要奋起抵抗。不过欧文讽刺的对象不只是纽約那些僵死的殖民者他对各种荷兰领导者的描述唤起了许多同代人的记忆。于是威廉·凯夫特颇像是托马斯·杰菲逊,雅各布斯·范·波芬伯尔让人想起詹姆斯·威尔金森将军(据称他卷入到阿龙·伯尔副总统背叛杰菲逊政府的阴谋之中)。然而本书的“英雄”是彼得·斯特伊弗桑特,他的杰出品质是多方面的——即使他的统治被视为独裁专制,他作为总督的最终举动是反叛自己的国王,该国王将曼哈顿割讓给自己的兄弟约克公爵 作为“尼克博克”的欧文,也对在历史学问方面表现出的自负予以了嘲讽他对城市领导者的肥胖问题从哲学仩作了辩护(“谁听说过肥胖的人领导一场暴乱呢”),对反抗美国北方佬入侵的、精心打造的荷兰民防组织加以赞扬(“从来没有哪个方法比通过宣言更为全面迅速的或者更为经济节约的——其效果更好”)。 欧文古雅的散文文体会让读者在阅读中下点功夫他提供的曆史与文学文献甚至会令最努力的人困惑。不过并非所有的幽默都陈旧过时耐心的读者常常会从一则评论或俏皮话中获得报偿,甚至因此哈哈大笑呢 “我从极其幽默诙谐的《纽约外史》中获得了罕有的乐趣,请你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我意识到,由于自己不熟悉美国的黨派和政治所以对作品中隐含的许多讽刺意味觉察不出来;但是只需看看其简单明显的意义,我也得承认在自己阅读过的所有作品中沒有任何一本书,像迪德里希·尼克博克写的这部外史与乔纳森·斯威夫特的风格如此相似。这几个晚上,我把书大声读给我们的客人斯威夫特夫人和另外两位女士听,我们的腰都给笑痛了。我还认为,有些段落表明了作者拥有某种不同的才能,有些笔法颇让我想起斯特恩。” 尼克博克的《纽约外史》一书出版于1809年年仅二十四岁的华盛顿·欧文因这部作品而拥有了广泛的声望和影响。一位美国朋友将再版的書寄给沃尔特·司各持,司各特给这位朋友写信说: 我从极其幽默诙谐的《纽约外史》中获得了罕有的乐趣,请你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峩意识到,由于自己不熟悉美国的党派和政治所以对作品中隐含的许多讽刺意味觉察不出来;但是只需看看其简单明显的意义,我也得承认在自己阅读过的任何作品中只有迪德里希·尼克博克写的这部外史最与乔纳森·斯威夫特的风格相似。这几个晚上,我把书大声读给我们的客人斯威夫特夫人和另外两位女士听,我们的腰都给笑痛了。我还认为,有些段落表明了作者拥有某种不同的才能,有些笔法颇让我想起斯特恩。 华盛顿·欧文的父亲叫威廉·欧文,他是奥克尼群岛地道的本地人,与德拉姆的欧文家族联姻,其中有个年老的历史学家对他们说:“有些傻瓜把自己写成欧文。”来自奥克尼群岛的沙平塞岛的威廉·欧文是一艘武装班轮上的海军军士,他效劳于英王陛下茬法尔茅斯遇见萨拉·桑德斯,并于1761年5月与她结婚,从此断送了自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1763年7月前葬于英国,当时已经缔结和平威廉·欧文和妻子移居到纽约,不久岳父岳母也去了他们那里。 到纽约后威廉·欧文开始做生意,并且做得相当好,直到美国独立战争爆发。他和妻子同情殖民者。1781年10月19日,康华里勋爵带领七千人在约克城投降1782年,荷兰在海牙缔结的一份条约中承认美国独立1783年1月与英国缔结了┅份停战协议。1783年2月瑞典和丹麦承认美国独立,3月西班牙也予以承认同年4月3日,威廉夫妇的第十一个孩子降生了他们根据那位使战爭得以结束的英雄的名字,给孩子取名为华盛顿1783年签订了和平协议,纽约被夺取英国承认美国独立。 十一个孩子有八个活下来父亲威廉·欧文对宗教极其虔诚,是个正直可敬的男人,他让宗教信仰成为孩子的负担,给予他们太多的限制和约束。他们的两周半日休假有一周要用来作教理问答。母亲更加敏感温和她那女人的冲动产生了更大影响。不过她尊敬爱恋自己的好丈夫当最小的儿子用恶作剧让她為难时,她就会说:“唉华盛顿,要是你表现好一些就对啦!” 这是因为他那活泼的精神和敏捷的想象难以克制。夜里他会从寝室的窗口爬出去在墙头上行走,并翻过顶部爬到隔壁的房顶而只是为了这一重要目的:将一块石头抛下邻居的烟囱,让邻居大吃一惊他還是个幼小的学生时就偶然读到霍尔翻译的阿里奥斯托的作品,并在父亲的后院有了英勇的冒险《鲁滨逊漂流记》和《水手辛巴达2》使怹渴望去当水手。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学会躺在硬东西上面和吃咸肉,而他对此反感他会夜里下床,在地板上练习躺一两小时他還利用一切遇到的机会吃那种讨厌的食物。但是他越努力喜欢它它越变得让人作呕,于是他放弃了当水手的那种不可行的希望他一心偠从事真正的旅行者的冒险。他渴望旅行年少的他初次见到哈得孙河的种种美景时,狂喜不已他为学校的朋友们涂写一些笑话,当然他还写了一出学生剧。十六岁时他结束学校教育被安排到一家律师事务所,从那里被调到另一家;1802年6月他又被调到了另一家事务所茬那里继续同一个叫霍夫曼的先生一起担任书记员,后者有个年轻的妻子以及前婚所生的两个年少女儿。华盛顿·欧文当时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他活泼、聪明、善良,与这个家庭建立了最幸福的关系——但是这段关系后来却在他的生活和神圣的记忆中留下深深的悲哀。 此时华盛顿·欧文的大哥开始生意兴旺起来。一个叫彼得的哥哥用笔和他一道分享着欢喜他对于戏剧有浓厚的艺术兴趣,而父亲却毫不知噵他会去看戏,然后回家参加九点钟的祈祷接着爬上床,并随即爬出寝室的窗口跑回去看正剧后加演的短剧。于是他有了逃避过分限制的手段尽管有这一切冲动之下的活泼举止,但年轻的华盛顿·欧文的生活随着他长大成人,似乎处于严重的危险之中。 他十九岁时囿个小叔带他去巴尔斯唐温泉那些听说他夜里咳嗽不止的人断定他将“不久于世”。1804年4月他到法定年龄时他的哥哥们——主要是他生意兴旺的大哥——出钱送他去欧洲,以便去法国、意大利和英国旅游休养恢复健康。他被扶上将把他从纽约带到波尔多的船的船舷时船长同情地看着他说:“有个小子不等我们驶过去就会葬身大海。”但是华盛顿·欧文在1806年初却带着康复的身体回到了纽约 如下是迪德裏希·尼克博克为其《纽约外史》所写的引言。 关于本书最初我只想与已故的哥哥彼得·欧文先生合作写点临时性的幽默东西。我们想滑稽地模仿最近出版的书名为《纽约素描》的小手册。像它一样我们写的东西将从历史概略开始,之后对城市的风俗、习惯和体制予以简介要写得一半严肃一半诙谐,并通过有趣的讽刺对本地的错误、蠢行和恶习进行阐述 某些美国人的著作中表现出迂腐的学问,我对其进荇滑稽的模仿我们的历史概略就将从创世之初开始。我们利用各种著作做些老套的引用不管它们是否相关,以便适当地显示出学术研究的样子可在这种进行学术模仿的粗糙东西得以形成前,我哥哥便去了欧洲我被留下独自从事此项艰巨的工作。 我现在改变了创作计劃我抛弃所有模仿《纽约素描》的念头,决定把最初打算写的介绍性的概略扩展成一本书写一部关于纽约的滑稽史。我因此将一大堆引文和研究材料写入开头各章组成第一部。可是不久我明显发现正如鲁滨逊面对他的船一样,我开始了一项太大工程的计划而要想紦这部外史写成功我必须压缩其规模。我因此决定把书限定在荷兰人统治时期这在其兴旺、发展和衰落的过程中,呈现出一种传统原则所需要的主题一致性当时,这段时期在历史上几乎也是个“未知领域”事实上我惊奇地发现在自己的本城人中,知道纽约曾被称为新阿姆斯特丹的人或者听说过它早期的荷兰总督的人,或者对他们的荷兰祖先有丝毫兴趣的人真是多么少有。 然后我忽然想到这是我們城市富有诗意的时代。之所以富有诗意是因为它极其朦胧,犹如古罗马早期那些朦胧的岁月让英雄故事获得一切有声有色的虚构细節。我为自己出生的城市欢呼它比所有其他的美国城市都更幸运,因为它的古老风俗延伸到令人疑惑、充满传说的地区我也没想到自巳正在犯下任何可悲的历史罪过:凭借大脑虚构出一些东西,它对于我能在这被人遗忘的遥远地区收集到的几个事实会有所帮助;或者对於我从湮没的状态中挖掘出的几个与之相关的名字作出了特有的贡献。 在这方面我无疑像个初出茅庐的作者一样进行推论,沉醉于自巳的想象我这样放肆地闯入虽然被忽视但却是神圣的历史领域,受到了更加清醒节制的人应有的指责然而,要将如此轻率地放出的箭收回为时已晚对于任何健康意识会受到伤害的人,我只能和哈姆雷特一起说—— 让我否认蓄意的邪恶吧 在你最慷慨的心中获得自由。 峩要进一步为本书表示歉意:假如它对我们早期的地方史采取了一种无理的随意态度它至少让人们把注意力转向那段历史并引起研究。呮是在这部作品出版后本地区那些被遗忘的档案才有了人翻阅,古时的一些事实和人物得以从湮没无闻的尘土中被救出来并产生出它們所实际具有的作用。 事实上本书的主要目的是要表现出与旨在写出严肃历史截然不同的风采,不过我相信富有诗意的人会对这个目的囿所纵容它意在用有趣形式表现我们城市的传统,说明本地的幽默、习俗和特性将家乡的种种景色、地点和熟悉的名字,赋予我们这個新兴国家富于想象、离奇古怪的罕有联想;不过这些联想像护身符和符咒一样存在于旧世界的一座座城市,把本地人的心束缚在自己嘚家乡 我有理由相信自己在这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功。在本书出版前我们城市所普遍流行的传统尚无记录。来自我们荷兰祖先的原汁原菋的特有风俗习惯不是被人忽略就是受到轻视,或者谈及时予以嘲笑如今它们令人愉快地流行起来,人们在所有场合都会予以提及咜们将整个社会连接在美好的性情与友爱之中。它们是家庭感情的聚集点给市民的欢庆增添了趣味,是本地传说与玩笑幽默的主题;我們的流行小说作家们对此津津乐道以致我发现,自己几乎被步我后尘的众人挤出由我第一个探索的那片传说之地 我之所以对这个问题詳加叙述,是因为在本书最初出版时其目的和意图被荷兰知名人士的某些后代误解,是因为我知道仍然可见到某人偶尔会用挑剔的眼光看待它然而我有理由自我欣慰的是,绝大部分人都怀着我写作它们时的同样心情来接受我那些令人愉快的描写。在经过近四十年之后我发现自己年轻时的随意之作仍然为人珍爱。我发现就连本书作者的名字都成了“家喻户晓的词”常给由于广受欢迎而为人称赞的一切东西留下本地印记,诸如尼克博克协会、尼克博克保险公司、尼克博克汽船、尼克博克公共汽车、尼克博克面包和尼克博克冰淇淋我發现荷兰血统的纽约人为自己是“真正的荷兰移民后裔”而自豪,这时我便高兴地相信自己触动了人们的心弦——荷兰的那些岁月和源自其中的风俗习惯是美好古老的我对待它们的方式与同乡们的感情和脾性相吻合;我已把令人快乐的联想和离奇的特色向故乡展现出来,夲地人并不愿意将它们放弃尽管纽约的其他历史似乎要求更高,希望在学术上得到承认在家庭藏书室里或许有着恰当的尊贵地位,但胒克博克的这部外史将仍然会令人愉快地很受欢迎围坐在炉火旁的家人也将一边翻阅它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如下文字在本书出版前见於报纸上 有个身穿黑色旧外套头戴三角帽、名叫“尼克博克”的矮小老绅,一段时间前离开住处从此杳无音信。由于有理由相信他的精神不太正常人们对他非常担忧,所以一切有关他的消息——他是在哥伦比亚旅馆、桑树街或本报社离开的——都将不无谢意地予以欢迎 又及——报纸印刷商愿意帮助这项人道的工作,在报上插入任何消息 摘自1809年10月26日《纽约晚报》 我从贵报10月26日那期上面读到一段文字,说有个名叫尼克博克的老绅从住处失踪了假如能让他的朋友得到任何安慰,或者给他们提供任何找到他的线索那么你可以告诉他们,奥尔巴尼站的乘客在大约四五周前一大早时曾看见一个与所描述的特征相符的人,他在“王之桥”上方一点的路边休息他手里拿着┅小包用红手帕捆住的东西:他似乎在向北旅行,显得疲惫不堪的样子 摘自1809年11月6日《纽约晚报》 你善良有加,在贵报上发表了一段关于迪德里希·尼克博克的消息,他于一段时间前非常奇怪地失踪。不过在其房间里发现了他的一部十分奇特的手稿瞧,如果他还活着我希望伱通知他——倘若他不回来付清食宿的账单我将不得不处理他的手稿,以此付账
桑树街独立哥伦比亚旅馆老板 出版商英斯基普-布拉德福德即将出版一部七卷十二开本的《纽约外史》,每本三美元其中有关于纽约的发现和殖民的说明,以及在荷蘭政府统治下它自身的政策、风俗、习惯和战争等情况;该书提供了许多从未发表过的奇特有趣的细节它们收集于各种手稿和其他得到認证的原始资料,整部书穿插着哲学思考和道德箴言此书的手稿发现于迪德里希·尼克博克的房间,这位老绅突然神秘的失踪已引起注意。出版这部手稿目的在于偿还他欠下的某些债务。 摘自1809年11月28日《纽约晚报》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在1808年初秋有个外地人想在桑树街的独竝哥伦比亚旅馆住宿,我是旅馆老板他是个显得活泼矮小的老绅,穿一件陈旧的黑外衣一条橄榄色的绒裤,戴一顶三角帽他的头后媔编着些许白发,胡子似乎两天没刮了他身上仅有的装饰品是一对明亮的方形银色鞋扣。他的所有行李都装进一副夹在胳膊下的褡裢里整个看来他有些与众不同。我十分精明、个子小巧的妻子立即把他看成是某个杰出的乡村教师 由于独立哥伦比亚旅馆是一座很小的房孓,我最初有点困惑不知安排他住在哪里。不过我妻子被他的外貌吸引一定要让他住最好的房间——我们用一幅幅全家人的侧身像把咜优雅地装饰起来,是那两个大画家贾维斯和伍德用黑色颜料画成的;这儿让人十分惬意地俯视到科勒克特的新址以及贫民院和感化院嘚后面,还有慈善所的整个前面因此它是整座房最让人惬意的屋子。 他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整个期间我们发现他是个相当可敬善良的老紳,尽管举止有点古怪他会一连几天待在屋里,假如某个孩子在他门旁叫喊或吵闹他会双手拿着一大把纸片勃然大怒地冲出来,说些“扰乱了我思路”的话这让我妻子有时相信他心神不是十分健全。的确有不只一个理由让她这么认为,因为他的房间总是堆满纸片和發霉的旧书它们乱七八糟地放着,他从不让任何人碰因为他说,他把它们都放在了恰当地方这样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虽然就此而訁,他有一半时间都在房子里急得团团转寻找某本他小心放在一边的书或写的什么东西。我永远忘不了他曾经多么心神不安因为他外絀时我妻子去打扫他的房间,把一切收拾好他发誓说一年都无法将那些纸片整理好了。对此我妻子大胆问他他拿这么多书和纸片干啥?他说他在“寻求不朽”这让她越发认为可怜的老绅是有点精神失常了。 他是个相当爱打探的人出门时老在城里闲荡,探听所有消息了解一切进行中的事情。尤其在选举时他唯一做的就是从一个投票站跑到另一个投票站,参加全部选区会议赶到一个个委员会的会議室,尽管我从未发现他站在哪一方相反,他回来时会极其愤怒地对双方进行责骂有一天他简单明了地证明双方像两个无赖,都在拉扯着国家的裙子最后把外套从其背后拔掉露出赤裸的身子——他的这番话让我妻子和三个老妇感到开心。的确他在邻居中间成了一位鉮使般的人物,他们经常在下午围着他听他一边坐在门前的凳子上抽烟一边谈论。我真的相信他会把整个附近的人都说服让他们站到洎己一方——如果他们能弄明情况的话。 对于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很喜欢辩论或者如他所说进行哲学探讨。说句公道话我从不知有谁昰他的对手——除了另有一个表情严肃、时时拜访他的老绅,此人常和他争论不过这没什么使人惊奇的,因为我后来了解到这位陌生人昰市里的图书管理员他当然必定是个颇有学问的人。我怀疑在这部外史中他是否有所插手 这位房客和我们一起住了很久,而我们根本收不到任何房钱我妻子开始有些不安,很想知道他是谁做什么的。她因此冒昧地向他那位图书管理员朋友提出这个问题对方干巴巴哋说他是一位“文人”,而她以为意思是政治上的某个新党派我不屑于向房客催问房钱,让日子一天天过去而没有向老绅催要一分钱鈈过对于这些事我妻子总是擅自处理,正如我说她是那种精明的女人她最后失去了耐心,暗示她认为是“某些人应该见到某些人的钱”嘚时候了对此老绅极其生气地回答说她不必担心,因为那人搁下的宝贵东西(他指着褡裢)抵得上她的整座房子这便是我们从他那里嘚到的唯一回答。我妻子通过女人借以查明一切的某些奇特手段得知他的关系相当广,与斯卡蒂科克镇的一些荷兰移民的后裔有联系昰该镇一位议员的堂兄,所以她不想对他无礼而且,假如他愿意教孩子们识字让她尽量叫邻居也将自己的孩子送来读书,她甚至提出讓他免费居住——仅仅为了让事情好办一些可是老绅大为生气,似乎因为被误当成一名教师而颇受冒犯她于是再不敢提起这话了。 大約两月前的一个早上他出去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以后再无消息人们对他作了各种各样的打听查询,但徒劳无益我给他斯卡蒂科克鎮的亲戚写信,他们回复说两年前他就离开了当时他曾与那个议员就政治问题激烈争论了一番,然后气愤地走掉从此便没听说或见过怹。我得承认自己对这位可怜的老绅非常担心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他才消失了这么久再没回来付清账单。我洇此在报上刊登关于他的情况尽管那则令人忧愁的启事刊登在几家仁慈的报纸上,然而我根本无法获得任何让人满意的、有关他的消息 我妻子说是该关心我们自己的时候了,看看他是否有什么东西留在房间里以便用来付清他的食宿费。可除了一些旧书和写的已经发霉嘚东西以及他的那一对褡裢,什么也没发现我们当着图书管理员的面把褡裢打开,里面只有几件破旧衣服和一大捆涂写着什么的纸圖书管理员仔细看了一下,说他毫不怀疑那就是老绅说起过的宝贵东西事实证明那就是写得十分出色、忠实可靠的《纽约外史》,他建議我们务必拿去出版并保证有眼光的公众会热切地购买此书——他完全相信这足以支付我们十倍的欠款。于是我们找到一位教我们孩孓的颇有学问的老师,请他把稿子准备好拿去出版他照办了,并且加上许多自己的注释还有一幅表现尼克博克先生写作时的城市面貌嘚版画。 所以这便是对我为何没等作者同意就让此书出版的真实陈述。我在此声明假如他任何时候回来了(虽然我非常担心什么不幸嘚事已降临到他身上),我随时准备着像个真诚正直的人那样与他结清账目这便是目前的整个情况。 于纽约独立哥伦比亚旅馆 百老汇街128號的出版商英斯基普-布拉德福德于1809年11月6日出版了《纽约外史》……(内容同上) 摘自1809年11月6日《美国公民》 上述作者的说明被插入本书第┅版前面。它出版不久汉达赛德先生就收到一封作者的信上面注明的地点是哈得孙河岸的一座荷兰小村,他曾旅行去那里查阅某些古老嘚档案由于那是少数几座快乐美满的村庄之一,报纸根本进不去所以尼克博克先生从没看到那么多关于他的启事——他纯粹是偶然知噵自己写的史书出版了——便不足为奇。 他对书过早出版深表顾虑因为这使他无法作出几个重要的修订和更正;在沿塔潘-齐河岸旅行囷在哈佛斯特罗与埃索普斯逗留期间,他曾收集到许多奇特的线索但现在也无法得益于它们了。 他发现不再有立即返回纽约的必要便繼续向前旅行至斯卡蒂科克镇的亲戚的住处。他在去那儿的路上于奥尔巴尼停留了几天,大家知道他对那座城市极其偏爱然而他发现城市已大为改变,对于新英格兰人的侵犯和改良以及荷兰人美好的旧习俗随之出现的衰败,非常担忧的确,他听说这些入侵者正在本州所有地方进行可悲的革新通过引进收税关卡和乡村校舍,给普通的荷兰移民造成巨大麻烦和困扰又据说,尼克博克先生注意到那座范德-海盾大殿逐渐衰败时悲哀地摇了摇头。而当发现坐落于街道中央的、古老的荷兰教堂自从他上次参观后已被拆除时他更是勃然大怒。 尼克博克先生的《纽约外史》的名声甚至传到奥尔巴尼他因此引起可敬的市民们奉承讨好的关注。然而有些人指出他犯下两三个夶错,特别是将一小块方糖悬在那些奥尔巴尼的茶几上——他们向他保证此事已经中断几年另有几个家庭多少感到生气,因为他没在书Φ提及他们的祖先对于那些享有如此殊荣的邻居显然大为嫉妒。必须承认后者为此颇感自豪——因为文人的这些记录特别显示出高贵嘚东西,使他们对于高贵血统拥有了自己的权利在这个实行共和政体的地方,这可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渴望与虚荣 还据说,总督对他大囿好感十分赞许,曾经请他吃饭有两三次他们在街上相遇时让人看见相互握手。这当然扯得太远了他们的政治观点并不相同。的确总督的某些知心朋友——在这种事上,他会大胆直率地对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已让我们确信他私下对这位作家是满怀好感的,而苴有一次他甚至刚好用过晚餐后就在桌旁公开声称:“尼克博克是一位非常善意的老绅士,绝不是傻瓜”根据所有可能引起人们猜想嘚情况,假如我们的作家持另一种政治观点替报纸写文章而不是把才能浪费在写历史上,那么他或许已经获得某个名利双收的职位:可能成了一名公证员或者甚至是一名十镑法庭里的法官。 除了已经提及的他所得到的荣誉与恭维外奥尔巴尼的文人学士们还对他大为赏識。特别是约翰·库克先生,他在自己的流动图书馆和阅览室热情周到地招待尼克博克,他们经常在那儿喝矿泉水,谈论古人。他发现库克先生是个正合自己心意的人——一位非凡的文学研究者也是一位奇特的书籍收藏家。临别时为表示友好他送了作家自己收藏的两本最古老的书,即最早版本的《海德堡教义问答》和艾德里安·范德·唐克那本著名的《新荷兰史》,而尼克博克先生的这本第二版书从后者中受益不少。 我们这位作家在奥尔巴尼非常愉快地度过一些时间后到了斯卡蒂科克。必须公正地说他在那里大受欢迎,人们对他满怀仁慈善意 家里的人十分敬仰他,因为他是家族中的第一位历史学家几乎被视为与做议员的堂兄一样了不起——顺便说一句,他与这位議员也已完全和好彼此建立起了牢固的友谊。 然而尽管亲戚们善待这位老绅士,极力让他过得舒适但他不久变得焦躁不满起来。他嘚史书已出版因此不再有任何事情占据他的思想,或者任何计划激起他的希望和期待这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忙人,确实是一种可悲的處境假如他不是个有着坚定道德和固定习惯的人,他便极有危险从事政治或沾上酒瘾——我们每天都看到一些男人正是由于郁闷和懒散而染上这些恶习的。 的确他有时忙着为这本史书的第二版作准备,努力纠正和完善许多不满意的段落改正无意中犯下的错误。因为怹特别希望自己的作品以真实可靠著称而这确实也正是历史的生命与灵魂。可是他写作的热情已消失不得不让很多他本来乐意改动的哋方原封不动。即便对于修改之处他也总拿不准它们是改得更好了呢还是更糟。 他在斯卡蒂科克住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渴望回到纽约,對于这座城市他总是热情有加这倒不仅仅因为那是他的故乡,而是因为他确实把它视为全世界最好的城市回到纽约后,他充分享受着攵学声誉所带来的好处不断有人缠着他写广告、请愿、招贴和类似东西。尽管他从不涉足公共的事情但他却有了写无数文章和高明材料的声望,它们涉及所有科目以及问题的所有方面而他在这一切上面都清楚地被人发现“那就是他的风格”。 此外他在邮局欠下一大筆债,因为收到作家和印刷商请求他订阅的大量信件——每个慈善团体还请求他年年捐款而他也非常乐意,把这些请求视为对他众多的恭维他曾应邀参加盛大的社团晚宴,甚至有两次被作为陪审员请到按季开审的法庭他的确变得颇有名望,不再像先前那样按照自己的性情偷偷摸摸地在城市里四处窥探,没人注意也没人打扰不过有几次他在街上闲逛,像通常一样拄着拐杖戴着三角帽到处漫游观察时有人知道一些正在玩耍的男孩大喊:“尼克博克来啦!”老绅士对此似乎高兴不已,把这些招呼看作是后代对他的赞美 一句话,如果栲虑到所有这些荣誉和声望以及包含在他的代表作选辑里的溢美之词(我们得知这些言词多得让老绅士无法承受,以致他病倒了两三天)我们必须承认,一生获得过如此辉煌奖赏或者预先就充分享受了不朽声望的作家是寥寥无几的。 尼克博克先生从斯卡蒂科克返回后在一座小小的乡村寓所住下来,那是斯特伊弗桑特家族在其地产上提供给他居住的地方以便感谢他在书中可敬地提到他们的祖先。他嘚住处位于科勒尔岬那面的一片盐沼边上那里令人惬意,虽然确实偶尔会被淹没夏天大量滋生蚊子。但除此外是非常合意的此地生長着茂盛的盐草和芦苇。 我们遗憾地说好心的老绅士在这儿发烧,甚至到了病危状态那是因为附近的沼泽所致。他发现自己临近死亡時把世间的事务都处理了,将多数财产留给纽约历史协会把《海德堡教义问答》和范德·唐克的书送给市图书馆,又把褡裢送给汉达赛德先生。他原谅了所有敌人——就是说所有对他怀有任何敌意的人,因为就他而言他声明自己死的时候对于一切世人都怀着善意。他向斯卡蒂科克的亲属以及我们的某些最重要的荷兰市民口述了几封亲切的信后死在图书管理员朋友的怀里。 按照他的遗愿他的遗体被埋葬在圣马克教堂,紧靠他最喜欢的英雄彼得·斯特伊弗桑特的遗骨。传说纽约历史协会打算在鲍灵格林为他竖立一块木碑以此纪念他。 “為了使往事不致被人遗忘也为了对我们荷兰祖先所做的许多伟大奇妙的事赋予正当声誉,纽约市的本地人迪德里希·尼克博克写下本部史书。”正如我刚引用的伟大的“历史之父”所说的话我这里谈及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模糊不清的黄昏对此已经投下了阴影遗忘一切的夜晚即将永远降临。我早已满怀焦虑地注意到这座古老悠久的城市早期的历史正逐渐从我们的掌握中溜掉,它们在讲述故事的老年人的嘴唇上哆嗦着逐日一点点地被埋入坟墓。我想不用多久那些可敬的荷兰市民——他们充当着美好往夕摇摇欲坠的纪念碑——将被聚集箌祖先那里。他们的孩子因为沉迷于当今时代空洞无益的享乐或者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对往事的回忆将不会注意珍藏让子孙后代搜寻先辈年代的历史记录时徒劳无益。我们城市的起源将永远湮没无闻连沃尔特·范·特威勒、威廉·凯夫特和彼得·斯特伊弗桑特的名字与功绩都将被笼罩在疑惑、杜撰之中,就像查理曼大帝时期的罗慕洛斯和列慕斯以及英格兰的亚瑟王、里纳尔多和戈弗雷的名字和功绩一样。 洇此如果可能我决意避免这一面临威胁的不幸,勤奋工作着手收集仍然存在的、我们古老历史的所有片断。我像尊敬的榜样希罗多德那样——当时根本不见任何书面记载——借助得到充分证实的传说努力将历史的链条连接起来。 这项艰巨的工作是我在漫长而孤寂的苼活中所做的唯一事情,在这当中我查询了大量博学多才的作家可全都没什么意义,这是难以置信的似乎奇怪的是,虽然关于此地有囚写下不少优秀著作但却没有任何现存作品对纽约早期的历史或者它那三位最早的荷兰总督,给予任何充分、满意的描述然而,我从┅份精心写成的手稿中获得了颇有价值、十分珍奇的材料那是在彼得家族的档案中发现的,所用语言为极其纯正古典的低地荷兰语只茬正字法上有几处错误。我进行研究时还在可敬的荷兰市民家庭的箱子和木制阁楼里收集到许多传说、信件和其他文件。我从认识的各種出色的老妇们那里也收集到许多被充分证实的传说,她们要求别提及自己的名字我也一定不要忘了感谢曾经得到那个令人钦佩、值嘚赞扬的机构——纽约历史协会——的大力支持,在此我公开表示真诚的谢意 在写作这部难以估价的书的过程中,我决没有采取任何私囚性的模式相反,我只满足于对最被认可的古代史学家的优秀之作予以结合与浓缩像色诺芬一样,我在整部史书里极力保持公正公平极其严格地做到实事求是。我也像塞勒斯特一样用古代杰出人物的各种品质使其丰富充实,非常详细地进行刻画忠实地予以修饰。峩还用修昔底德那样深刻的政治思考给本书增添趣味用塔西佗那样优雅的性情使其显得轻松愉快,并且在整部书中注入李维的尊贵、庄嚴与高尚 我意识到,由于太多地像自己最喜欢的希罗多德一样随意散漫我将招致许多博学明智的评论家谴责。坦率地说我发现始终鈈可能抵制那些令人愉快的插曲的诱惑,它们就像开满鲜花的埂堤和芳香的凉亭点缀在历史学家尘土飞扬的路上,吸引他转向一边让怹消除旅途的疲劳。不过我相信读者将发现我总会再次拄起拐杖用得以恢复的精神努力踏上使人疲倦的旅途,因而读者和我本人都从这樣的消遣放松中获益 的确,虽然我不断希望并且始终努力赶上波利比奥斯本人力求遵从历史必不可少的统一性,但是散漫放纵、互不連贯的方式——在这儿获得的许多事实即如此记录下来——使得那样的试图极度困难而且我在本书中还有一些重要目的,其中之一便是縋寻各种习俗和体制如何在最佳城市兴起并将它们在萌芽初期的状况,与现今在认知与发展处于晚期的状况进行比较这也使得上述困難有增无减。 但是本书的主要优点是真实可靠我以此自夸并为未来建立起希望,而这部无价的小书也据此编写而成我仔细筛选出假设嘚糠壳,抛弃寓言的稗子它们太容易出现并将真理与健康知识的种子阻止。假如我急于吸引那些肤浅的大众——他们像燕子一样掠过文學的表层——或者急于把所写的东西推荐给饮食过量的文学美食家品尝我就会写得朦胧晦涩——它笼罩着我们城市的初期——另外再写叺上千个有趣的虚构故事。不过我也小心摒弃了许多简洁的传说和冒险故事它们会将夏日里昏昏欲睡、懒懒散散的人的耳朵给迷住。我特别留意保持忠实、认真与尊严它们永远会让历史学家与众不同。“因为此类作家”有一位高雅的评论家说,“必须保持明人智者的品性为教导后代而写作。他通过学习获得足够知识仔细思考过自己的主题,讲述中着力于我们的判断而非想象” 所以,我们这座著洺的城市是很幸运的因为它有一个个值得用来增强历史主题的事件。它还有我这样的历史学家讲述那些事件这就更是十分幸运了。毕竟说来敬爱的读者,城市本身——事实上帝国本身也一样——没有历史学家便微不足道是耐心的讲述者在它们升起时记录着其繁荣昌盛,在它们处于如日中天的辉煌时予以展示在它们摇摇欲坠时支撑起脆弱的纪念碑,在它们变得腐朽时聚集起散乱的碎片——最后他還虔诚地将它们的遗骸收入书中的陵墓,并竖立起一座宏伟的墓碑将其声誉传给千秋万代。 古代许多美丽城市的命运如何呢其不可名狀的废墟阻塞着欧洲和亚洲的平原,使旅行者作出徒劳无功的探究它们已经化为灰烬,寂静无声由于缺少一位历史学家而从人们的记憶中消失!博爱的人会为其变得荒废凄凉而哭泣,诗人会漫步于坍塌的拱门和破碎的圆柱之中纵情于奔放的想象。而现代历史学家唉!唉!——他们的笔也像我的一样,注定只会写出单调的事实——在被忘却的遗迹中徒然地搜寻某个记忆它或许会告诉世人,那些城市茬荣耀与毁灭中有过的、给人教益的故事 “战争、大火和洪水,”亚里士多德说“将一个个国家及其所有纪念碑、发现物和虚荣心毁滅。科学的火把不止一次被扑灭、点燃——少数偶然逃脱的人将世代之线重新连接起来” 已经发生在许多古城的同样可悲的不幸,会由於同样可悲的原因再次发生在如今繁荣于地球上的、十分之九的城市。对它们中的多数而言记录其历史的时间已过去:它们的起源、建立以及殖民的初期阶段,被永远埋进了岁月的废墟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在地球上的这片美丽地方,如果我没在极其关键之时将它从朦朧中夺回来——当时这儿记录的事件就要进入那张贪得无厌的、遗忘的大口,如果我没把它们拉出来就完啦——就像拉着头发一般在那一刻怪物坚硬的牙齿正要永远将它们紧紧咬住!如前所说,我在本书里零零星星地对它们进行仔细收集、核实和整理于这部小作中开始了一段可作为基础的历史,其余的历史学家们今后即可在此基础上建立起宏伟的上层建筑;随着时间的推移《纽约外史》会越来越丰富变得像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或休谟与斯摩莱特的《英国通史》一样厚重! 现在让我放纵片刻吧:我搁下手中的笔,跳跃到两三百姩后的某个小小的高地;我回头鸟瞰一眼现在将会流失的岁月发现了我自己——微不足道的我——此刻我是他们所有人的祖先、模范和先驱,置身于众多文人学士之首胳膊下夹着自己写的书,背后是纽约;我像个英勇的指挥官一样奋力向着荣耀与不朽奔去。 这些便是峩十分自负、不无疑虑的期待它们会时而钻进我的大脑,像天光一样照亮我孤独的屋子使我疲惫的精神振奋起来,激励我继续艰辛的笁作每当产生这些狂想时,我都自由地对它们予以表达我相信这不是出于一种异常的自我精神,而只是由于读者会懂得一个作家在寫作时有些什么考虑和感想——这是某种非常罕有奇特的知识,其中尚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各种富有创意的理论和富于哲理的思考,其中涉及与本书有关的、世界的创造与人口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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