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东西时嘴嘴巴张大左边腮帮子疼一瞬间突然感觉左腮奇痛无比,怎么办

我吃饭的时候右边的腮帮疼痛,说话不痛按压不痛,只是咀嚼的时候会疼,嘴巴张大也会疼。上下牙齿咬的时候也痛。只有右边痛左边不痛
我吃饭的时候右边的腮帮疼痛,说话不痛按压不痛,只是咀嚼的时候会疼,嘴巴张大也会疼。上下牙齿咬的时候也痛。只有右边痛左边不痛
发病时间:不清楚
病情描述:你好,我吃饭的时候右边的腮帮疼痛,说话不痛 按压不痛,只是咀嚼的时候会疼,嘴巴张大也会疼。上下牙齿咬的时候也痛。只有右边痛 左边不痛我该怎么办啊?
建议到医院检查是否颞颌关节炎。
副主任医师&
你好,根据你说的症状,很可能是颞颌关节炎引起的,与慢性劳损和张口过大有关。对于你现在的情况,可以采取疼痛部位热敷,烤电,针灸,封闭等方法进行治疗,配合服用活血舒筋膏等膏药治疗。你要清淡饮食,多吃蔬菜和水果,多喝水,不要张口过大和咀嚼过硬的东西。
疾病百科&·&疼痛
疼痛是一种复杂的生理心理活动,是机体受到损伤时发生的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和情绪性体验,是临床上最常见的症状之一。包括伤害性刺激作用于机体所引起的痛感觉,以及机体对伤害性刺激的痛反应。疼痛的位置常指示病灶所在,而疼痛的性质间接说明病理过程的类型。&
精选问题 查看更多&&65,841被浏览8,196,793分享邀请回答0添加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嘴张大闭合的时候感觉不顺畅,骨头别了一下,今天感觉左腮帮子酸痛,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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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描述:
嘴张大闭合的时候感觉不顺畅,骨头别了一下,今天感觉左腮帮子酸痛,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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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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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
张口出现不顺畅的感觉,且,你自己明显感觉关节骨骼部位有异常的话,也可能是颞下颌关节功能紊乱导致的,可以进行影像学的检查进行初步的判断的
指导意见:
因此,建议您可以到当地正规的医院挂口腔科先就诊,先向接诊医生详细的描述病情经过,在进行颞下颌关节摄片的检查,重点就是看看这个关节的情况,假如确诊为该疾病的话,则可以采用些非甾体类抗炎药和骨骼肌松弛剂进行治疗,还可以配合合垫的方式进行治疗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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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况应该正常的,张口太大有可能会造成关节的肌肉筋腱受到牵拉出去会出现肌肉酸疼现象。平时只要吃饭,生活当中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就不能说明有什么问题,辛辣东西都不能吃饮食上要清淡一些,零食饮料,垃圾食品尽量少吃应该多吃点高蛋白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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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共收到封感谢信第1章 三郎、五郎和六郎  大宋西陲益州路,即使人们熟知的四川盆地。  玉带般宽而长的岷江,纵贯川西平原南北。《山海经》上说:&岷三江,首大江,出汶山。&从先秦直到朝,人们都将它视作长江正源。因此岷江虽向南流,但仍被许多文人称&&大江东去。  此时正值桃花汛期,江水从川甘交界的崇山峻岭中狂奔而下,似乎随时有一泻千里、奔涌八方的危险。然而有了都江堰,凶暴狂野的江水,神奇的化汩汩清流,濡养着川中大地。从那时起,旱涝无常的巴蜀之地,变成了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  因此有人说,中国最可靠的工程,不是万里长城,而是都江堰。在诞生一千年后,汉人已经失去了长城的庇护,川中百姓却依然安享都江堰的庇护,有肥美沃野千里、有山林竹木万顷、有蔬食瓜果之饶,有稻米鱼虾之美,处处皆有生民之乐,而无凶年忧,都出自它的福泽。  ~~~~~~~~~~~~~~~~~~~~~~  时维三月,南去成都百八十里的青神县城外层峦叠嶂。一山山、一岭岭,沟壑幽深,烟云霏绕,尽是青竹遍布,铺碧叠翠。春风拂过,绿浪起伏,万竹成涛,罗烟变幻,气象万千,令观者宠辱皆忘、飘然欲仙。  远近闻名的石湾村,便坐落在这漫山遍野的竹林之间,四周青山环抱,村东有一大湖,湖水常年清澈如镜。  充足的竹木和水源,使石湾村具备了烧制竹炭的条件。大宋朝北方用石炭,也就是煤,南方多木炭,而蜀地则多用竹炭,用当地巨竹烧出来的炭,易燃无烟耐久,深受城市居民的欢迎。  湖边散落的一个个丈许高的炭窑,说明这里的人们,没有辜负自然的厚赐。事实上,这个村子烧制的竹炭,在整个竹海都是顶级,不仅在县城、在眉州城有销路,甚至还有成都的商人来采购,自然富足。  在这样一个似乎与愁苦无缘的乐土中,却也隐隐有低低的哭啼声传来&&  仔细寻觅,这声音乃从湖东边最大窑场中发出。正值午休时间,窑场中静悄悄的,才能听到这声音,出自西北角落的一间窝棚里。  这间拱形的小小窝棚,以竹排围墙,草席顶,且破败失修,仅能容身,不遮风雨,与村里粉墙黛瓦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  透过虚掩的房门,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张充作卧床的竹板,没有其它任何摆设,当然也摆不开什么家什。一个瘦小的男孩躺在竹板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单,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另有一大一小两个男孩,趴跪在榻边。大的看起来与躺着的差不多,紧紧抓着他的手。小的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只知道趴在那里哭,一边啼哭还一边用带着蜀音的官话反复道:&三哥哥醒醒,小六不吃炊饼了&&&  他啼哭不住,听得另一个男孩心如刀割,泪珠子在眼眶眶里打转,使出吃奶的力气攥住那只手,生怕躺着的人消失一样。  这一攥不要紧,便听到微弱的一声呼痛,两个孩子一下瞪大了眼睛。  候了顷刻,床上的那位终于缓缓睁开眼,瞳仁慢慢聚焦之后,看了看两个孩子,竟忍不住笑了。虽然虚弱无力,他还是乐不可支道:&谁家大人这么不着调,以自己的是牛魔王,把孩子整成,咳咳,红孩儿?&  他的口音怪怪的,说得又含糊,两个孩子没听懂,却浑不在意,小的那个一下就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蹭啊蹭道:&三哥哥,你醒了&&&大的那个也不再一脸苦大仇深,一边抹泪一边笑,瓮声瓮气道:&三哥,你可吓死我们了。&  躺着的那位,虽然也听着费劲,但句子简单,还能明白,他瞪大眼道:&你&&你们,叫我啥?&说着慢慢抬起手,把那个在自己腮上蹭啊蹭的小孩隔开道:&小朋友,擦鼻涕应该用手帕,而不是叔叔的脸&&&  话没说完,他一下子愣住了,因这一举手,他看到了一只芦柴棍似的手腕子。惊悚的顺着手腕子往下看,手腕连小臂,小臂连大臂,然后连着自己的身体&&  见鬼了,这哪是个成年人该有的手臂,莫非落水后被水鬼吃成骨架了?惊悚的感觉满眼全身,他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光滑如鸡蛋,再往下,没有喉结,再往下,小鸟无毛&&这下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两个孩子也傻了,看着他躺在那里鬼附身似的自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接着见他挣扎着要起来,大孩子赶紧过去扶他。终归年纪小,也不知该说啥,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  &别光顾自己看,哪有镜子,我也看看。&他看看这个头顶光光,脑袋两侧却各扎一短短小辫的憨厚孩子,倒是感觉蛮亲切的。  &三哥莫非要铜镜?&那孩子连蒙带猜,见他点头,才黯然道:&大娘娘定是不给的&&&  &好吧好吧&&&他不再跟小屁孩费口舌,缓缓躺回去道:&把你家大人找来,就是那个大娘娘吧&&&  &定要如此?&那孩子踯躅道,显然对那个大娘娘有些发怵。  他现在也不要求,这孩子好好说话了,似乎人家就是这么个口音。于是很快冷静下来&&实在太诡异了,在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先不要声张的好:&算了,先让我静一会儿。&  两个孩子便乖乖的闭上嘴,老实蹲在榻边,给他需要的安静。  ~~~~~~~~~~~~~~~~~~~~~~~~~~~~~  安静下来,他开始梳理思路&&自己来在江边晨练,谁知遇到一两面包车失控落水,当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也忘记救了几个人,反正最后力竭,呛水、下沉、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怎么一醒过来,就从&三张&退回青春期前的毛孩子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完全没道理啊!他越想越头痛,疼得愈发厉害,头痛欲裂!痛到极点时,轰得一声,脑壳似乎真的裂开了,一些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眼前一黑,又昏厥过去。  等他再转醒时,天已经暗了,窝棚里更是黑咕隆咚,不过他并不在意,因黑暗正好可以掩盖他那一脸的惊恐莫定&&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份古代十岁孩子的记忆。  记忆中,这孩子姓陈,有父无母,兄弟四人&&眼前的两个,是他的两个弟弟,大的叫五郎,小的叫六郎。之所以听起来有些乱,是因这个年代,叔伯兄弟是一起排行的。这孩子父亲还有个哥哥,也就是他的大伯,有两个儿子,大郎和四郎。  显然,这孩子就是那个三郎,还有个大哥陈二郎,去年开始在县城里读书。至于这孩子的爹,陈家老二,是个书生,适逢大比之年,故而与同年四处游学,将这孩子和他两个弟弟留在家里&&  很明显,这窝棚并不是陈老二的家,陈老二家在村子里,是有很宽敞宅院的。准确的说,那是陈老大和陈老二共同的家,兄弟俩虽然都成家生子,这些年又先后丧了考妣,但一直没有分家。  陈家以烧竹炭发家,拥有石湾村最大的烧炭场,虽然称不上大富,但家里有一双粗使丫鬟,厂里有十几名雇工,已经是石湾村的头一份了。  但是陈老二的三个孩子,如何会蜗居在烧炭场的窝棚里呢?  十岁的孩子头脑简单,只知道自己父亲一走,他们哥仨就被大娘撵到这里。年纪大的三郎和五郎,每天还得干活&&烧炭需要大量的水,场里原有具水车,但春里坏了,大娘也不找人修,就让他兄弟俩一起汲水,每天必须运够足量的水,才给他们仨晚饭吃。  十岁的孩子,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上用水,好在雇工们看着兄弟俩顶可怜的,便抽空搭把手,兄弟三个才能有饭吃。  就算有人帮忙,就算每一车水都只装三分之一,对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还是超负荷超时间的劳动。从水车坏了到现在一个多月,兄弟俩一直是这样过来的,怪不得陈五郎一脸的苦大仇深&&  但是今日,大娘一反常态,到了场里没有看看就回,而是整上午都在监工。这下可苦了兄弟俩,从早晨开始汲水运水,一直干了将近两个时辰,全都头晕眼花,手脚发软。结果最后一次汲水时,体质比弟弟要弱的三郎,脚下一软,便落了水&&这就是那孩子最后的记忆。  什么大家都是落水,结果却大变活人?到底现在我是他,还是他是我,还是他中有我,我中有他?这让他搞不清,而且估计想一百年也想不清。  他终究是个乐观的人,决定在找不到办法之前,暂且先假扮这孩子,以免被人当成妖怪咔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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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兄弟  他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已打定主意把自个当成陈三郎,便不再闭眼装死。 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吼噜噜&一阵轰鸣,原来是从早到现在粒米未进,肚子打起了鼓。  &这么黑,&他不禁脸上发烧,看左右一片黑洞洞,只能瞧到隐约两团小小的身影:&怎么不点灯?&  &三哥莫是忘了?&两团身影愣了一会儿,较大的五郎瓮声道:&前后晌你去要过,大娘娘直是不给,还惨骂你咧。&  &靠&&&他,也就是陈三郎不禁火气上涌道:&这是虐待未成年啊!&  &何乃未成年?&  &就是你们这样的!&陈三郎没好气道。  &那你呢?&  &这倒霉孩子,哪壶不开&&&  陈三郎对这个世界,也是心怀畏惧,他还没做好跟外人打交道的准备,决定今晚先摸黑凑合着,横竖不会把筷子捅到鼻孔里吧?  &有吃的么?&  &有,有。&娃娃的心最敏感,察觉到他恢复正常,两个孩子也放松下来,小六郎马上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陈三郎这次没把他推开,任其靠在自己膝上。  五郎递给他一块锥形的物事。陈三郎接过来捏一捏,应该是块粗粮饼子,不禁自嘲的苦笑:&这下指定捅不着鼻孔了。&便试探着咬一口,也不知是谷糠还是麦麸所制,反正口中喉中皆是粗粝的异物感,不禁皱眉道:&这能吃么?&  &能吃&&&五郎瓮声道:&后晌就吃这个。&  &靠&&&陈三郎郁闷的骂一声,但实在饿得狠了,也只能硬咽,却直翻白眼也咽不下去,嘶声道:&水&&&  六郎便颤巍巍的端着一只大碗到他面前。  陈三郎接过来,猛喝两口才把嘴里的吃食交待,这才发觉水是出奇的清澈甘甜,这让他郁闷的心稍感安慰。  就着水把一块饼子吃完,陈三郎还觉着饿,下意识问道:&还有么?&  &有。&五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  &谢谢&&&陈三郎接过来又吃下去,谁知非但没有满足,反而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就像饿了几十天一样:&还&&有么?&  &有。&这下答话的是小六郎,他也把一块饼子递到三哥手里。  陈三郎拿过来咬一口,才猛然醒悟,自己许是吃了他俩的食物,登时老脸发烫道:&还有什么能吃的,我是说,你们吃了么?&  他吐字一含糊,两个孩子就听着费劲了,半晌才醒悟过来,五郎摇头道:&再没了,这三块饼子,还是鲁大叔偷着送来的呢。&  &有,我还有!&小六郎献宝似的捧一把东西到三郎面前。陈三郎捻一个,似乎是蚕豆,不喜道:&你从哪儿弄的?&  &三哥给我采的呀&&&小六郎细声细气道:&你忘了么?&  陈三郎送到口中一尝,竟是生的,赶紧吐掉道:&这个得煮熟了再吃,不然有毒!&  &一直在吃啊&&&小六郎捻起一个,送到嘴里嘎嘣起来,陈三郎夺都夺不下,赶紧把他手里的都夺过来,怒道:&吐出来,不许吃!&  小六郎乖乖吐掉,但显然被吓到了,眼里有晶亮的泪水。  &六郎乖&&&陈三郎心一软,紧紧抱住他道:&赶明儿给你煮熟了吃。&  六郎听话的点点头,半晌才小声道:&可是饿啊&&&  陈三郎把饼子送到他嘴边,六郎却抿着嘴不吃,小声道:&三哥病了,要多吃才能好&&&五郎也使劲点头,表示附议。  陈三郎鼻子一酸,感觉眼眶发潮,不禁暗骂自己尿点太低,强笑道:&三哥又不是饭桶,吃饱了,吃不下喽&&&好一个哄,才让六郎吃下那半个饼子。  六郎还不到四岁,今天担惊害怕了一天,早就精神倦怠,吃完便窝在他怀里睡了。陈三郎把他轻轻搁在身边,这才想起五郎来,歉意道:&你还没吃吧。&  &没事儿。&五郎憨憨一笑道:&三哥说过,睡着了就不饿了。这法子好用。&便也爬到榻上睡了。  陈三郎身子还虚,下不得床,加之六郎抱着他的胳膊,五郎抓着他的衣角,想活动一下都不能,只好也老老实实的躺着。  躺在床上,他发现透过棚顶的破洞,竟能看到灿烂的星辰,不瞪大了眼睛,发现星空是那么的美丽。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狠心人家,会如此虐待尚未成年的子弟,真应该大卸八块!  狠狠地诅咒那狠心的长辈两句,他又自己的处境发愁,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难道要被一直虐待下去么?不如逃跑吧,可还有两个拖油瓶,这两个让人心疼的娃娃,显然把自己当成唯一的依靠,怎能一走了之?  &两个小笨蛋,我自己还不知道靠谁呢?&陈三郎郁闷至极,终是在烦恼中睡着了。  ~~~~~~~~~~~~~~~~~~~~~~~~~~~~~~~~~  &喔喔喔&&&一连串嘹亮的鸡叫,打破了黎明的静谧。  陈三郎整个身子都被两个弟弟给压麻了,睡得并不实落,因此鸡一叫就醒了。才发现小六郎直接趴在他胸口,还流了好大一滩口水。  陈三郎头次好生端详起这小弟弟,只见他睫毛长长,五官细致,应是个难得的漂亮娃娃,只是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脑袋大大,身子小小,破坏了应有的可爱,却更加让人怜惜。  他又转头看看五郎,这孩子其实也是皮包骨,但架子大,所以显得要壮实些。就算睡着觉,五郎也是眉头紧锁,表情严肃&&说好听点是一脸正气的,说实在的,就是一脸苦大仇深。  &这俩是我弟弟么?&陈三郎心头涌起丝丝暖意,这是作独生子的他,上一世从未感受过的。  外面渐渐有了人声,两个弟弟也被吵起来,小六郎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道:&尿尿&&&  陈三郎支撑着起身,却找不到尿盆,还是五郎领着他出去解决。  两人一走,窝棚里安静下来,陈三郎才意识到自己的异样&&浑身像针扎一样,还没怎么动,就一脑门子汗,显然正在发烧。他那来自后世的灵魂,是出身中医世家,虽然没有学医,但耳濡目染,勉强算个半吊子大夫。  昨晚的头疼不正是征兆么?只是当时自己心神失守,才没有察觉。  他躺下不敢动了,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要是不顾身体的乱来,小命都可能呜呼了。  这时虚掩的门开了,他以是五郎他们,但抬头一看,却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  短暂的愣神后,陈三郎记起这是自己的叔伯弟弟,也就是那大伯家的二儿子,四郎。  比比自己两个衣衫褴褛的弟弟,陈四郎的穿着判若云泥。只见他穿着暗蓝色的绫罗长袍,上面甚至可见团花,外罩黑色坎肩,下穿扎脚长裤,足着簇新的软靴。  虽然不认识面料,但陈三郎还是嫉妒的发狂,恨不得把他扒光,给两个弟弟穿上。  这时那男孩开口说话了,也是带着蜀音的官话:&三哥,你无恙吧?&  见他脸上的关切不似作伪,陈三郎只好把抢劫的念头压下,没好气道:&死不了&&&  &昨后晌听说你出事儿,却没瞅着空来。&陈四郎有些神色不宁道:&三哥,你看大夫么了么?&  &我请得来大夫么?&  &都是我娘不好&&&陈四郎神色黯然道:&我回去求求翠花姐,让她帮忙找胡先生。&这个年代,&先生&就是对医生的称呼。  &不用那么麻烦,&陈三郎却不想多事,摇头道:&四郎,你能帮我个忙么?&  &能,只要我帮得了。&陈四郎连连点头道。  &我知道村东有养蚕的,你给我弄点蚕砂来,就是蚕的便便&&&陈三郎见这四郎面善,便打起了他的主意道:&再问你翠花姐姐,要点陈皮,厨房里做饭用的,一说她就知道。&  &&&&陈四郎默默记下来,点点头还没说话,外面响起了比鸡叫响亮数倍,也难听数倍的中年女声道:&四郎!陈四郎,你死哪去了!&  &我娘叫我了,得赶紧走了!&陈四郎从怀里掏出包东西,搁到床边道:&这是我从厨房偷拿的!&说完便慌忙走出去。  外面又响起母夜叉般的喝骂声:&跟你说多少遍了,再往那猪窝里跑,就打断你的腿!&  陈三郎的性子,最是吃不得亏,登时怒火上涌,竟一下坐起来,要出去找那老虔婆算账。  可他两腿灌铅一样,哪能走得快?到门口时,已经看不见人影,只听到竹林中,隐有几句人声飘来。  &娘娘,我三哥病了&&&  &敢顶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气冲冲的声音越来越远,但尖酸侮辱的话语,却间或刺耳的传来:&什么三哥&&穷酸破落户的崽子&&沾上八辈子晦气!&  陈三郎目眦欲裂,他发了狠,只等身子一好,非得让老虔婆知道花儿什么这样红!第3章 自救  发狠归发狠,可对陈六郎来说,退烧才是当务之急。 不然一旦久烧不退,引起并发症,可就九死一生了。正看见两个弟弟在门口,他便让五郎扶自己回去躺着。  小六郎跟着进屋,看到床边的油纸包,便欢呼一声道:&有点心!&打开一看,果然是几块桃酥饼。对于吃不饱的孩子来说,自然是挡不住的诱惑。他拿起一块刚要往嘴里送,却被五郎一下打掉道:&不吃他们家的臭东西!&  小六郎泫然欲泣,陈三郎揽过他来,瞪一眼黑五郎道:&这是四郎送来的。&  &都一样。&黑五郎上来牛劲了。  &真是笨蛋!&陈三郎骂道:&老妖婆的东西,不吃岂不便宜了她?!&  &哦&&&五郎一想也是。  &所以,要把它当成老妖婆,狠狠的吃下去!&陈三郎怜惜五郎饿了一宿,先递一块给他。  小孩子就是好糊弄,五郎果然狠狠的咬下去,差点咬到三郎的指头。  陈四郎怕他娘发现,只拿了几块点心,一眨眼,就让两个孩子吃得只剩一块。这才想起来三哥还没吃,陈五郎红了脸,六郎赶紧把最后一块给他吃:&三哥吃&&&  &三哥病了,吃不下饭,现在得吃药。&陈三郎笑笑,让小六郎先收着,然后对黑五郎道:&有劲儿了吧?&  五郎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现在我需要热水。&陈三郎慢慢道:&我方才看到,窝棚背面有个灶台,有锅有柴。你会烧火么?&他刚才出去看了看,这间窝棚,应该是烧炭场闲时,看场人住的地方,自然可以做饭。  五郎摇摇头,自己的无能而内疚。  &你去管鲁大叔借个火来。&陈三郎道:&就说翠花姐要给我们烧水。&  &翠花姐?&五郎知道,翠花是大伯家里的丫鬟,呆呆道:&她在哪?&五郎不明白,就算是后来那个时代,谁也不敢给个八九岁孩子玩火。  &照说就是,问那么多干啥。&陈三郎瞪他一眼:&扶我到灶台去。&  &我干什么?&小六郎希望也能帮上忙。  &你呀,&三郎笑眯眯道:&去拣点干草吧。&  等五郎拿着半截着著暗火的竹炭回来,陈三郎已经把柴火在灶里摆好了,还强撑着打了水。免引火不顺,他用干草打底。但看到拿来的是是烧着的竹炭,便知道自己多余了。  将竹炭吹出明火,放在干草上。因柴堆搭成拱形,空气流通顺畅,干草熊熊燃烧,继而引着了柴火。炉火熊熊,锅里不一会儿便有了动静,陈三郎不禁松口气,暗道:&终于可以不用喝生水了&&&他太知道喝生水的危害了。  ~~~~~~~~~~~~~~~~~~~~~~~  终于有开水用了,陈三郎先猛喝三大碗,然后让五郎把汲水的木桶过来,准备烫脚!  在陈三郎所知的几种物理退烧法中,热水泡脚要比用酒精擦浴或冰袋降温舒服,也更管用。因后两种方法是通过酒精挥发或冰块融化,吸收人体热量来降温的,而热水浸脚却是全身毛孔散热,达到降温目的。一个&外而内&,一个&内而外&,高下立判。  方法很简单,将两膝以下部位泡入热水中,因水温缘故,小腿及脚部血管开始扩张,导致全身血管反射性扩张,血液循环增快,全身毛孔也张开,这就可以通过出汗蒸发达到散热目的。  他也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找不到合适的脚盆,便直接用汲水的木桶。倒入适量热水,泡几分钟后,将脚拿出,再加一碗热水,水温一次比一次高。如此多重复几次,使小腿及脚部完全浸泡在水中。  如法炮制之下,陈三郎汗如雨下,跟水里捞出来的似的。只是忙坏了五郎,里里外外的打水端水倒水,都是用小跑的,让他慢点都不听。六郎那么小的孩子,乖乖在外面添柴看火,整个上午一动不动。三郎的体温渐渐降下来,心里却满是暖意。  中午时分,趁着他娘午休,四郎匆匆赶过来,天还不热,他却满头大汗,把三郎要需要的物事放下,就匆匆跑回去,要是被他娘发现就惨了。  而在他到来之前,陈三郎早让五郎弄了根竹子回来。在泡脚的时候,便将竹子最外面一层绿皮刮掉,露出里边青白色的部分,一条条小心刮了下来,这就是一味中药,叫&鲜竹茹&。若是放久彻底阴干了,就叫&竹茹&。  这味中药性微寒,味甘,可清肺化痰。若是鲜品,则长于清热。与蚕砂和陈皮一起熬水,便是一记退烧止吐、解除发烧引起的头痛和全身疼痛之良方。一般的人喝一次就可以退烧。严重的可以喝两到三次,完全退烧以后就不用再喝了。  陈三郎恢复心切,连喝了三碗,蒙头大睡一下午,到傍晚时起来,便感到浑身轻松,头不再痛,身上也有了力气。  见到哥哥彻底好了,六郎兴奋的又蹦又跳,五郎也乐得直咧嘴。  看着一脸煤黑的小六郎,和一脸汗土的黑五郎,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手足之情,从陈六郎的心底丝丝滋生出来。他紧紧抱住两个弟弟&&  ~~~~~~~~~~~~~~~~~~~~~~~~~~  &咕噜噜&&&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靠,又饿了。&陈三郎郁闷的松开手。  &是我&&&黑五郎很诚实道。  &我也饿了&&&小六郎小声道。  俩孩子他忙活了整整一天,那几块桃酥早就消化光了。虽然没断了喝热水,但光靠饮水哪能饱?  好在这时,那位好心的鲁大叔和另一位侯大叔下工过来探视,见三郎已经没有大碍,两人很高兴,又放下三块饼子,嘱咐道:&且将养利索了再去打水,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把他们送走,五郎和六郎,因晚饭有着落而开心。陈三郎的脸色却很难看&&单纯的孩子们没意识到,算上昨天,那个可恨的婶娘,已经整整两天不给他们饭吃了,更别说自己延医问药。  要不是有陈四郎和好心的工友,要不是拥有不属于十岁孩童的记忆,自己现在就算不死,也得奄奄一息了。这一觉悟让他出离愤怒,再想起早晨老虔婆的那些话,他更是怒不可遏,就算不刀杀人,也非得先出了今天的恶气才行。  拿定主意,他便不再生气,把昨天许了小六郎的青蚕豆煮上,然后让两个弟弟靠在身边,一边吃饼子,一边听他胡诌&孙悟空大战黑旋风&的故事。  饼子吃完不一会儿,诱人的豆香味从锅里飘出,两个孩子便没心听他胡扯,都瞪大眼睛,眼巴巴等锅里的水开。孩子这时候的饥饿感,是后来他们的子孙无法理解的。人只有长时间吃不饱饭,才能体会到那种,无时无刻只想着吃的悲剧&&陈三郎讲故事再精彩,也比不了吃食吸引人。  实在猴急的时候,他们就掀开锅盖看看&咕噜&有没有冒上来,一来二去,反而耽误了开锅,还不小心被热气烫到手。  但这时候,俩孩子的忍性也是极强的,只默默抚摩着退回乃兄身边,待疼感消失了就又巴到锅台边来。待水汽终于顶开了锅盖,连黑五郎都忍不住欢呼一声。  陈三郎替他们将蚕豆打捞上来。还没冷却,两个孩子就急着吃起来,一边还得嘶嘶吸着气。  陈三郎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便也拿起一个豆荚,在嘴边一挤,几粒滚圆的蚕豆便滑入口中。轻轻一嚼,口感酥绵、口味鲜嫩、唇齿清香,竟让他一辈子都没忘记过。  夕阳西下,照得湖面金光粼粼,也洒在兄弟三人身上,这一刻,是那样的静谧温馨&&  ~~~~~~~~~~~~~~~~~~~~~~~~~~~~~~~~~~  吃完豆子,陈三郎早早撵两个弟弟去睡觉。他自己却出去转悠起来。  半夜里,两个小家伙睡得正浓,却又被他推醒。  五郎不情愿的睁开眼,六郎干脆很烦的装死道:&要睡觉&&&  &想不想吃肉?&陈三郎一句话,就让小家伙困意顿消。  什么这样说?因他这两宿,至少听到了小家伙七八次说梦话,翻来覆去就是三个字:&肉、大肉&&&  什么叫做梦都想?这就是。  五郎也清醒了,想了好半天,才慢慢道:&好久没吃肉了&&&感情是在回忆上次吃肉的日子。  &还不快起来,我带你们去吃肉!&陈三郎下了床,给小六郎穿好鞋,带着两个弟弟就抹黑出了门。  到了屋后的灶台边,借着明亮的月光,两个孩子便看到一只又肥又大的大公鸡,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陈五郎太熟悉这只万恶的大公鸡了,因每天早晨,他都要被这扁毛畜生叫起来,早用眼光杀它一百遍了。  只是猛然看到它壮烈眼前,五郎还是惊得张大嘴巴了。  【注】:书中的方子,虽然向专业人士求证过,但没有落到陈三郎的地步,不要自己动手,还请谨遵医嘱&&第4章 盗亦有道  陈三郎上辈子,幼年住在乡下,他知道鸡在宿窝后特别老实,只要别太粗暴,怎么动它都可以。  但根据这辈子的记忆,那只散养的芦花大公鸡,之所以一直趾高气扬的活到现在,是因鸡窝边上还有一条很凶的大黑狗,狗一叫,自然就把人惊醒。  不过这难不到行家里手,所谓&偷鸡摸狗&是一体,他有好几种法子,能把那条傻狗和笨鸡一网打尽,只是考虑到三个兄弟的食量和善后的难度,才暂且把一顿狗肉,寄在那条傻狗身上。  他哄着两个弟弟睡下,外面就黑了天。这时候的农村地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们一到天黑就上床睡觉。陈三郎蹑手蹑脚的摸到雇工们睡觉的工棚外,等了没多久,便听到鼾声此起彼伏。  他便放松下来,施施然走出阴影,抽抽鼻子,便在门外找到了目标。他欣喜的蹲下身,用一根小树枝把那物事挑起来&&那竟是一只臭鞋。  一凑近了,他险些背过气去:&我靠,真臭啊&&&这得是极品的汗脚,从新穿到破,一次没刷过,才能有的销魂臭味。  这正是他对付狗狗的法宝&&世间万物皆有禁不住的诱惑,就像猫猫会木天参的味道痴狂,狗狗也无从抗拒酪酸的味道。酪酸是一种带着腐臭的酸味,存在于咸鱼、奶酪中,但都不如臭鞋臭袜来的纯正。  若有条件,他自可将偷鸡摸狗,做成一件雅事,无奈目下条件简陋,只能因地制宜,只能要效果不要风度了。  ~~~~~~~~~~~~~~~~~~~~~~~~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弯皎洁的明月,月下是无边的竹海。竹海边是银光粼粼的湖水,湖边万籁俱寂。只有一个瘦小的少年,捏着鼻子,拎着那只臭鞋,蹑手蹑脚来到了堆放竹炭的窝棚附近&&再变态的人家,也不可能了保护一只鸡,而专门养条狗,大黑狗的主要任务,是看护那些烧制出来的竹炭。大公鸡只是在它的警戒范围内宿窝罢了。  若是往日,一走到这里,大黑狗就要叫了,但今天那只狗从窝里露出狗头,耸着鼻子、摇着尾巴,死死盯着那只臭鞋,狗嘴里发出呜呜的讨好声。  陈三郎施施然走到大黑狗面前,把那臭鞋往地上一放。大狗便嗷呜一声低叫,扑在臭鞋上陶醉的又闻又舔。  &真是爱好非比寻常啊&&&虽然知道这法子好用,但陈三郎每次都忍不住要感叹,他蹲下身来,用合适的力道抚摸着大黑狗的后颈,大黑狗一边尽享美味,一边享受按摩,幸福的快要哭出来了,嘴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片刻之后,大黑狗彻底的变节投靠了,要是这时候陈三郎解开栓狗绳,它指定跟着走。不过盗亦有道,鸡犬不留是土匪才干的混账事儿,像三郎这样有品的妙贼,向来是偷鸡留狗,或者偷狗留鸡的,从不做绝。  套完近乎,陈三郎便不再打扰狗狗享受美味,他走到鸡舍边,先将身上破烂的衣裳铺在地上,然后轻轻打开笼门,便看到那只睡觉时仍保持高傲姿态的大公鸡。  最夺人心魄的一幕发生了,可惜没有观众。  清冷的月光下,只一个衣衫褴褛的清秀少年,缓慢而稳定的伸出双手,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咕咕&声,说来也怪,那平日里神气活现的大公鸡,居然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困住,不吵也不逃,就乖乖的被三郎一双手捧住,任他从翅膀上拔下一根长羽毛,稳稳的往后脑勺一插&&一弹腿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流一滴血。  说起来费劲,但从头到尾,只是几下呼吸而已。陈三郎神态自若的把衣裳一卷,就将大公鸡背在背上扎紧,然后朝大黑狗勾了勾手,大黑狗便讨好的凑上狗头。  陈三郎摸着狗头,脚下却轻轻一踢,把那臭鞋给踢出了狗能够到的范围。  大狗顿时委屈的呜呜起来,他又安慰几下,才算宽解一些。  陈三郎这才捡起那只臭鞋离开。  大狗依依不舍的摇尾欢送,当然多半是不舍自己的美味&&  ~~~~~~~~~~~~~~~~~~~~~~~~~~~~~  把臭鞋放回原处,陈三郎便回去背上柴火,叫起两个弟弟,带他们穿山越岭,走出好几里地,才在一处竹林间的水池边,把那大公鸡剖腹取出脏东西洗净,也不拔毛,只用水和了一团泥将鸡裹得严严实实。  看他用泥巴糊鸡,两个无限期盼的孩子,全都傻了眼,这怎么吃啊?但他们对三哥有盲目的信任,老老实实看他炮制,只是心里难免打鼓。  陈三郎也不跟他们解释,手脚麻利的生火烤了起来。烤得一会,泥中隐隐透出甜香。待湿泥烧干变黄,从烧裂的泥巴缝里透出的香味愈发浓郁,两个孩子食指大动,小狗似的围着火堆绕来绕去,忍不住催促起来:&好了么?&&快了么?&  待他们问了七十二遍,陈三郎哈哈一笑,用木棍将烤成泥砖的叫花鸡,从火堆拨到洗净的大青石上,一下敲去泥壳,鸡毛随泥而落,但见鸡皮色泽金黄,浓香扑鼻,俩孩子顿时口水直下&&  陈三郎丝丝吸着气,趁热将整鸡撕开,扯一根鸡腿递给小六郎,对五郎道:&别愣着,吃啊!&  &哦&&&五郎咽下口水,伸手撕了块鸡胸脯大快朵颐。  陈三郎也撕一片鸡肉,送到口中品尝,竟是出奇的鸡香浓郁,口感酥嫩,在没用任何调料,甚至没放盐的条件下,竟可以令他这个老饕满意了。  趁着热,兄弟三个将一只大鸡分而啖之。不消片刻,便风卷残云一般,只剩一堆白白的鸡骨,兄弟三个舒服的靠一起,小六郎一边舔着手指一边意犹未尽道:&真想天天都吃&&&  &只要六郎听话,隔三差五的,三哥就给你打牙祭!&陈三郎笑着摸摸他的小肚子道:&不过你得保证,今天吃鸡的事情,打死不要说!&  &何?&小六郎不解的瞪着眼睛。  &老妖婆要发飙的,你不想三哥被打吧?&  &不想&&&小六郎使劲摇头道:&我不跟任何人说。&  &嗯,别人问起来,你昨晚吃的啥,就说&饼子&。问你干啥来着,就说&困觉&,记住了么?&陈三郎嘱咐道。  &嗯,记住了,饼子困觉&&&小六郎很认真的点头道。  又反复叮嘱小弟几遍,陈三郎转向五郎。看到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觉得那么放心,便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间不早,陈三郎打水浇灭了火堆,把鸡骨头掩埋起来,便和五郎轮流背着睡着了的六郎,悄悄溜回窝去。  回去时,已是下半夜,兄弟两个也倦怠之极,脸也不洗,蒙头就睡。  没了鸡叫,全场的人都睡得分外香甜,待天光大亮才被老虔婆尖锐的骂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雇工们看到外面都出太阳了,不禁奇怪道,怎么今天鸡没叫?  &不会是终于罪有应得了吧?&雇工们就对这刻薄吝啬的侯氏十分厌烦,只是碍于契约未满,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现在见她终于吃了瘪,都幸灾乐祸起来。  还真让他们猜着了,待他们穿上衣裳走到场院,便见那老虔婆侯氏,站在鸡舍前气急败坏的张牙舞爪,口中倾泻着污言秽语:&哪来的杀才直娘贼,敢偷老娘的鸡,非把他找出来挤破卵球!&  &怪不得今天鸡不打鸣,原来是陈娘子入替了。&有那嘴上刻薄的便调笑起来。  &刘猴子,最贼头贼脑的就是你,我看八成是你偷的!&侯氏正找不着人发火呢,登时骂骂咧咧道:&快还我的鸡!&  &陈娘子搞清楚了,我们可是良人,容不得你污蔑!&刘猴子登时跳起脚来,大怒道:&你不妨打听打听,我刘猴子辗转几家炭场,可有个说我手脚不干净的?!&  别看这些人给她干活,但他们并不像前朝那样,一日卖身终生奴。大宋朝是禁止买卖奴隶的。所有雇工,都是自民&&也就是良人的身份,只是了生计,与雇主在官府签上三五年的契约,在期限内出卖劳动力罢了。  一待约满,他们便可自离去,要是想去外地谋生,或者改行的话,一个清白的身家是前&&这又牵扯到所谓的邻里互保,和行业互保。但凡是要与官府打交道的事情,比如说买房、开店、办路引,都需要邻里或者工友具保,一旦名声坏掉了,那可就寸步难行了。  所以刘猴子再惫懒,也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第5章 算计  侯氏也不敢犯众怒,何况那刘猴子说的也是,这些雇工都是良人的身份,哪能偷鸡摸狗,坏了名声可就因小失大了。  那还能有谁呢?她猛然想到被打到冷宫的三个小崽子,遂喝骂道:&日头快西落了,还不去干活,杵在这作甚?&  &肚皮瘪着呢,哪有力气扛活?&众人满不在乎的惫懒道。  &活该穷一辈子的泥脚汉!&侯氏骂骂咧咧道:&紧去吃喝,紧去干活,不然午饭没得吃!&  &十里八乡找一找,没人比陈娘子更拿人不当!&众人抱怨着一哄而散:&干完这期,看谁还给你家扛活!&  &等着给我家干活的,从石湾村排到下里坡!&侯氏一边嘴上不饶,一边气势汹汹地向西北角的窝棚走去。  陈三郎早被侯氏吵醒,听到有脚步声,便知道她来搜查了。他低声吩咐两个弟弟,一定把嘴巴闭紧了。  刚给小六郎穿上衣裳,侯氏已经气势汹汹的推门进来,劈头盖脸就骂道:&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小畜生,偷了老娘的鸡!&  &小畜生骂谁呢?&陈三郎压着怒气,弯腰给小六郎穿上鞋。  &小畜生骂你呢!&侯氏说完就察觉吃了暗亏,一张涂了厚厚脂粉的鞋帮子脸,涨成了赤红色的虾爬子脸:&竟敢占老娘便宜!&她有一副比男子还高大的骨架,张牙舞爪扑上来,登时就吓哭了小六郎。  &大娘娘甚动手打人?&陈三郎抱着小六郎从她身边闪过,退到门口道:&侄儿甚地方得罪你了?&  侯氏吃的是暗亏,有口难言,只好先兴师问罪道:&说,把老娘的鸡藏在哪儿了?&  &什么鸡?&陈三郎一脸茫然道:&大娘娘的鸡,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  &指定是你偷的!看我找到了,不把你这小贼送官!&侯氏便里里外外搜查起来,却哪能找到根鸡毛?但她看到房后的灶台还有余烬,锅里也煮过东西,便像是抓到铁证道:&说,是不是把我鸡煮了!&  &你且看看锅里,可有半点油星?&陈三郎冷冷道。  他这一说醒了侯氏,锅是砌在灶上的,要想拿下来,除非拆了灶台。所以要是煮过鸡的话,肯定能找到油迹。但侯氏瞪大眼睛,锅里锅外寻遍了,也未找到一滴油星。不狐疑道:&那你们生火作甚?&  &我昨天病的重,得喝热水,大娘娘又不给饭吃,得给弟弟做饭。&陈三郎冷冷道:&我知道大娘娘嫌我们父子吃白饭、开销大,早就有分家之念,是以处处不待见我父子。又趁着我父亲在外游学之际,对我兄弟三人百般凌虐。&顿一下,他加重语气道:&大娘娘何必如此,今年是大比之年,我父或可高中,到时候不知你们如何相见!&  他之所以借题发挥,首先自是转移侯氏的注意力,以免两个孩子露出马脚。同时也好教她有所收敛&&  侯氏就是欺他们人小不懂事,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现在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不一惊,暗道:&怎么猛得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这小孩竟能看穿老娘?!&  她的那点心思被陈三郎说中了。多少年来,因自家男人不是读书的料,公婆便把希望寄托在她小叔身上,言行间自然难免偏向小叔一家,器量偏狭的陈氏,一直心存不满。  但那时公婆在堂,她也担心小叔能真考成了官人,到时候还得多方仰仗,所以装也得装出一团和气来。可这种扭曲让她心里日积月累,堆满了愤懑,终究是把小叔一家,视眼中钉、肉中刺。  让她幸灾乐祸的是,小叔蹉跎十几年,别说高中进士,就连解试也没考过&&这让她笃定,小叔子跟自己老公,大哥别说二哥,都没有做官的命。这样一来,她再也无法容忍小叔一家五口吃闲饭,更不要说,还得负担他们读书的花销了!  那么只能分家!她早就笃定这个想法,之所以一直拖到婆婆过世两年多还没分,不是狠不下心,而是不敢。她怕的是律法无情!  在大宋朝,家族分家不只是家事。  朝多次旌表累世同居的大家族,倡导兄弟敦睦不分家。当然能真正做到这点的极少,但《宋刑统》还是明文规定:&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者,徒三年。诸居父母丧,生子及别籍异财者,徒一年。&&别籍&,就是户口单立。&异财&是析分家产。  意思是,祖父母、父母在时,谁敢分家判三年,就算父母过世,也必须到服丧期满以后才能分家,否则判一年&&这是了避免父母一过世,兄弟不顾着父母丧事,光顾争家产的丑事发生。  大宋的律法,无论是制定条文还是执行方面,都堪称历代翘楚,几乎把人性都钻研透了。但条文是死的,人是活的,指望死的条文保护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侯氏虽迟迟不敢分家,却可以用长嫂的身份,肆意欺压小叔一家,稍解心中多年的块垒。  但她之前,充其量也只是不给小叔好脸色看,不给侄子新衣服穿、好东西吃,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把三个孩子往死路上逼&&陈家也算大户,这样对自己的侄子,脸面上难看、名声上难听。  侯氏之所以突然变得如此狠毒,是因今年三月,也就是月,陈家服阕,合法分产的日子就要到了。她志在必得,要分得大部分家产,因此预先让家弟弟,先到县衙去打点。  谁知她弟弟回来说,官府的书吏给了准话,这种事很棘手,因大宋律例反对分家析产,认这是破坏公序良俗的行,故而先出分家者,反而会少得家产。而且,因孙子孙女对祖父母的财产也有继承权,所以在析产时,官府会参照两家的口数&&两家没有在室女,清一色都是男丁,换言之,除了她这个媳妇之外,所有人都有继承权&&有继承权的口数是三比五,她家依然处于劣势。  而且朝特殊的任官制度,使知县大人不可能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官声。所以要是靠官府来断,她们家肯定要吃亏的。  侯氏彻底傻了眼,莫非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弟弟告诉她,现在要么让陈老二先出分家,要么双方私下达成协议,再到官府析产&&只要大体上公平合理,知县大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成了侯氏的救命稻草,她决意逼迫弟弟先出分家,自然要变加厉。恰好当时陈老二外出游学,她便开始百般虐待他的三个孩子&&就是要让陈老二一回来就觉悟,要么永远在家看着孩子,要么立即分家。  要是不小心死了一个两个,那正中她的下怀。这年代儿童的夭折率高的出奇,就算是富户,生出十个孩子,能养大一半就是奇迹了。像她生了七个,就活了两个,所以在她看来,夭折个把没成年的孩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  心思陡然被个孩子道破,侯氏不禁一阵慌乱,口里喋喋不休的骂着什么&撕烂你的嘴&之类,脚下却开始往外挪,不想再面对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陈三郎暗暗松了口气,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但侯氏哪能这么灰溜溜走了,她黑着脸,眼珠子咕噜乱转,希望能找个寻趁,压一压这小子的气焰。  当她凶神般的目光,落在小六郎身上时,突然发现这小崽子往后侧了侧身,不大喝一声道:&你藏的什么!&说着劈手去抓小六郎的右手。  &你干什么!&陈三郎赶紧挡住小弟,无奈他自己才只十岁,哪有上辈子的力气?被这凶悍的婆娘一拨,便打个了趔趄。虽然他很快站稳,但这一瞬间,小六郎被侯氏抓住了袖子。  &你放开他!&陈三郎使劲抱住那婆娘的胳膊,大声对小六郎道:&快跑啊!&  但那么丁点的孩子,已经整个被吓傻了。黑五郎反应过来,抱着弟弟就往外扯。小六郎的衣服,早就残破不堪,这一扯之下,袖子登时裂开个大口子,一样物事掉了下来。  看清那物事,连陈三郎都愣住了,那竟然是一根焦黄色的鸡腿&&  &好啊!&侯氏一下子气焰高涨,她猛地甩开陈三郎,理一下散开的鬓发,如那只大公鸡附体一样,亢奋异常道:&我果然没看错,就是一窝贼小子!&  &你放屁!&这一声竟不是陈三郎和黑五郎,而是满脸涨得通红的小六郎,他急得都结巴起来:&我,我哥不是贼!&  &还敢顶嘴啊!&侯氏这种悍妇,自是得理不饶人,抬手就一巴掌,一下就打得小六郎翻倒在地,口鼻流血。  侯氏还要施展淫威出气,却听到一声疯狂的吼叫:&我杀了你个老王八!&  &你&&&她一个&你&字还没出口,便变成了&嗷&的惨叫声,被陷入疯狂的陈三郎狠狠撞在肋间。  侯氏猝不及防,摔得七荤八素,陈三郎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没稳住身体,也摔倒在地。  但这时,黑五郎一声低吼,团身扑上,坐在侯氏的肚子上,拳头雨点般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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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拼命三郎  然而,成人和孩子的差距太大了,尤其是一个比男人还强悍的女人,和一个不到九岁,长期吃不饱饭的男孩相比。  黑五郎雨点般的拳头,虽然打得侯氏披头散发、鼻青脸肿,但终究造不成什么伤害。她一定下神,就猛地两手一推,正推在五郎的肚子上,把他直挺挺掀翻,后脑磕在地上,一下昏厥过去。  侯氏刚要爬起来,就看到血灌瞳仁的陈三郎,拎着一块垒灶台的砖头,目光冰冷的站在面前。  “你住手……”侯氏失声尖叫。  “住你妈呀,你怎么不住手!”陈三郎骂一声,便举起砖头,猛地朝着侯氏的脸拍下去。虽然是土坯砖,但这一下拍到脸上,绝对要变成大酱缸的。  侯氏下意识举起双臂,刚挡在面前,砖头便落下来,砰得四分五裂,她的胳膊也完全失去了知觉。陈三郎一扔碎砖,开始疯狂的脚踢,他虽然力气还不如五郎,但知道哪里最痛——每一脚全都朝侯氏最柔软的小腹猛踹!  ‘啊,啊……’侯氏被打得痛不欲生,在地上翻滚起来,口里发出凄厉的惨号,连村里人都能听见。其实陈三郎那一声嘶吼,就已经惊动了工人,他们纷纷放下碗筷,跑过来探看,远远就见一个少年,状若疯虎的在踢一个麻袋片……但走近了才看到,那哪是什么麻袋片,而是他们的老板娘,陈家大娘子侯氏!  “快住手!”虽然都不齿侯氏的人,但哪能视若无睹,长工们大声喝止,加快脚步跑过来。  抬头看了那些人一眼,陈三郎面无表情的一纵身,将全身力量都加诸于膝盖上,重重砸在侯氏的后背上,便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喀嚓断骨声,侯氏不似人声的高亢惨叫,一下子昏厥过去。  陈三郎双手撑地,从陈氏脑后抽出一根金簪,高高举起。这长而尖锐的一根,只要他往下一插,侯氏就会跟她的鸡一样,蹬腿便亡。  但这含恨而出的一下,在就要插入侯氏脐上七寸的‘鸠尾穴’时,还是偏移了半寸……鸠尾系任脉之络穴。击中后,冲击腹壁动、静脉、及肝、胆,震动对方心脏,令其血滞而亡。但只要稍偏一点,就只是无附加的普通伤害……  杀人终究不是杀鸡啊……对于一个从没犯过王法,甚至还会见义勇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不过那一下还是扎透了侯氏的肚皮,吓坏了终于赶到的雇工们,他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陈三郎按在地上,夺下他手中带血的金簪……  但他们看到五郎六郎的惨状后,并没有去伤害三郎,只是把他控制住,防止他逃脱。  ~~~~~~~~~~~~~~~~~~~~~~~~~~~~~~~~~  四川山青水秀、四季常绿,蜀人了无比优越的生存条件,而蜀人也怀着对此乡此土的热爱,去构筑自己的理想家园。在川西平原上,人与自然的和谐随处可见,徜徉其间,便如走在一幅美妙的水墨画中。  坐落在青神县城外的石湾村,不过是这幅壮丽山水画中的一角,却丝毫不给整幅画卷减色。便见它在青山绿水之间,因山就势建造,屋舍层层叠叠,掩映于近千株浓荫苍宇的百年古榕下。  村里的建筑,大都小青瓦屋面,‘木穿逗’结构的二层吊脚楼,竹编夹泥白灰粉墙。白灰墙夹成的闾巷间,是冲刷干净的石板路……无不诉说着石湾村的富足安逸。  村里的首户,是一处规模不大但外有石雕柱础、粉墙黛瓦,内里是镂空木雕的花门窗格扇的四合院。这里曾是人人称羡的陈家,但那已经是过去时,现在人们路过陈家,听到里面传来凄惨的呼痛声,都会说一声:‘活该!’  “哎呦呦,痛死我的娘了……”呼痛声自然是侯氏发出,她躺在床上,浑身包得像个粽子。她是被横着抬回来的,请先生过来一看,发现双臂骨裂、肋骨断了三根,肚子上被扎了个洞。那给村里人看了一辈子病的老先生,直说她太走运了,竟然没伤到脏器,否则肯定是九死一生,哪还有力气在这里大呼小叫?  至于别处,陈三郎的力气太小,没有对她造成有效伤害。  虽然逃过一死,但活罪一样难受,她双臂上了夹板,又被叮嘱必须卧床一月。可就算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每一下呼吸都会扯动受伤的肋骨,还是一样痛不欲生。就这样她的嘴还不闲着,先是咒骂陈三郎,接着扩大到小叔全家,最后直接把陈家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这让一直愁眉苦脸坐在边上的陈家老大陈希世,终于忍不住道:“早就说你,凡事不要太绝,否则会遭报应的,你总是不听,这下好了吧……”  “你这个杀千刀的,哎呦呦……”一听丈夫这样说,侯氏登时狼眉竖眼道:“撺掇着我做恶人,现在却又来卖乖,看我好了怎么收拾你!”  “好好,我不说你。”陈希世缩缩脖子道:“那现在怎生是好,都是一家人,总不会真要对簿公堂吧?”  “定要送官,我恨不得杀了那小畜生!”侯氏面现狠厉道:“他险些就结果了我,绝不能饶过他!”  “送官?”陈希世叹口气道:“大郎眼看就要应试,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怕甚?我是苦主!”侯氏丝丝吸着气道:“你把我抬到县衙去,大令一见我这惨状,定会重判那小畜生!”  “糊涂。”陈希世大摇其头道:“你这样貌确是够惨,可凶手却是个十岁的孩子,大令肯定要究其来龙去脉的!”  “究就究,难道我这婶娘,还管教不得侄儿?”侯氏满不在乎道。  “你也知道自己是婶娘。”陈希世皱眉道:“哪有你这样虐待侄儿的?传出去的话,我陈家还有何脸面可言?”人对自己的风评,总是后知后觉,陈老大不知道,自家今春的所作所,已经把老陈家的脸丢光了,还以自己名声很不错呢。  “陈小乙,你也忒不害臊了!”听他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侯氏不让了,她嗷嗷叫道:“莫非当初你不同意我要分家?还是你不知道,我将那仨崽子撵到炭场去?!”  “我……”陈希世老脸涨红道:“我以是做做样子,没想到会如此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你哪只眼看我过分了?”侯氏不依不饶道。  “要是不过分,一个十岁孩子,怎么可能……”陈希世看看侯氏的惨状,没说后半句。  侯氏却明白了,这下不让了,嗷嗷泼天的哭号道:“我怎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你这么个刀切豆腐两面光!光想着拿我当马桶,完事嫌臭躲一边!”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便知道除了顾着之外,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要不是陈三郎,用全身力气压断她的肋骨,陈氏肯定要下地跟她干一架的。  饶是不能下地,她污言秽语倾泻而下,也让陈希世招架不住,连忙讨饶道:“好吧好吧,你想报官,咱们就报官!”  “这还差不多……”侯氏这才渐渐止住骂。  “但是,你可得有计较,就算大令依法把三郎判了,县里对我俩肯定恶评如潮。到时候大郎应试,我们分家,可都是县里做主啊!”陈希世加重语气道。  侯氏这次听进去了,她一边哎呦呦地叫着,一边心里盘算,盘算来盘算去,这似乎都是件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但她心里那口气憋着,不可能罢休的,恶狠狠道:“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自然不会。”陈希世听了,知道她开始动摇,便趁热打铁道:“你须知道,只要我们不告官,便可得主动。”  “怎么讲?”  “‘卑幼殴尊长’可是重罪,对于这种大逆不道之徒,不论情,都要刺配充军的。”陈希世捏着老鼠胡子,阴测测道:“等老二回来,正好以此要挟他,按我们的心意分家!”归根结底,他没兴趣给侯氏出气,甚至觉着这婆娘挨顿暴揍也好。他感兴趣的,是自己能分得全部家产!  “这样啊……”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侯氏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听丈夫这样一说,便不再嚷着要报官,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谋夺家产上。她不禁担心:“万一,要是小叔不管那小崽子怎么办?”  ‘你当他是你啊……’陈希世撇她一眼,淡淡道:“不会的,他干不出那种事儿。”  “难说,人在钱上,六亲不认,”侯氏不信道:“小叔那种穷措大,能舍得么?”  “那么我们也豁出去了,对簿公堂!”陈希世冷冷道:“他要是舍不得家产,就得舍了儿子!”第7章 眉山寻父  被赶出家门足足四十天后,三郎兄弟三个,终于回到了从小居住的四合院。  只是回来的方式太过凄惨,他们被一路押送进院,然后关在柴房中。  来小六郎是不用关的,可他死死抱着三郎,哭得撕心裂肺,陈三郎也担心他们会虐待弟弟,便也紧紧抱住六郎,分都分不开。最后,只好把他也关进去。  从窝棚到柴房,其实环境是更好了,至少这里宽敞,不那么压抑憋闷。  顾不上自己的命运担忧,陈三郎仔细五郎和六郎检查身体。两个孩子似乎都问题不大,只是精神有些萎靡。这种情况,一般人只会以是惊吓过度,但陈三郎仔细望闻问切,发现两个孩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内伤’,并非只出现在于武侠小说,在真实世界中,也一样存在,便是所谓的‘伤瘀变病’——各类软组织损伤及其后遗症,有可能会瘀闭人体要穴,令外伤变内伤,绵延数年而不愈,甚至会引起暴夭或者残疾。  小六郎的伤要轻,只是颈椎有些错位,三郎给他做了个复位,便解除了小家伙的隐患。五郎的麻烦要大些,因他后脑着地,虽然地面是泥土,但也震荡伤到了后脑,引发了轻度的脑震荡。  中医认此乃脑络损伤,产生瘀阻引起的,针灸最对症,但没那条件,只能用推拿代替。他让五郎取坐势,先站在五郎背后,用两手拇指,自上而下交替抹其颈部两侧胸锁乳突肌。然后一手扶住他的前额,另一手用拿法自前发际至枕后往返,随后拿他的风池、脑空穴。  再转到身前,两手拇指分别抹印堂,按晴明,抹迎香、承浆;接着再用拇指偏峰推角孙穴,交替进行;再用双手掌根对按枕后,用掌法拍击囟门,最后双手互搓,滚烫后五郎热敷头顶,一次结束治疗。  做完一切,三郎感到有些疲惫,但探到五郎的脉象平稳许多,还是深感欣慰,只要再推拿几次,就不会留下病根。  三郎闭目养神一会儿,才考虑起自己的处境……老虔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那么多人在场,对自己用私刑的可能不大。八成会把自己送官府吧。听那几个雇工在路上说,‘卑幼殴尊长’是重罪,是要刺配充军的。  一想到要成戏文里的贼配军,脸上还得刺上金印,三郎就头皮发炸。他看‘贼配军大全’《水浒传》,感觉那样的人生彻底变成灰色,要想快活,除了落草寇没有别的出路。  ‘不要啊……’三郎不禁一阵嘴里发苦,他还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若是逃跑呢?那更糟糕!就连十岁的孩子都知道,这年代若没有官府开的路引,你就寸步难行。贼配军还有自可期,要是当了逃人,就得一辈子躲到深山老林了……  留下来前景悲惨,逃又逃不得,三郎一下体会到了大宋朝的法网森严,不遑于后世。他不是内裤外穿的超人,也没有崂山道士的穿墙术,更不是穿越了就能横着走的小说主角。在庞大的王权社会中,个人实在太渺小了……  然而陈三郎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有一样的反应。他从来坚信‘世界的美丽来自于参差百态,而非百分百的冷漠与精确。’无时无刻不遵循内心,是守住自我、活得真实的前,此,他甘愿接受冲动的惩罚。  何况,他也不是冲动起来,就丧失理智之人。刺向侯氏的一下,没有引起内出血,并不是她运气,而是三郎避开了要害……他知道,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脏器内出血就等于死亡,侯氏虽恶,但罪不至死,这也是他的心,并未被怒火冲昏。  ~~~~~~~~~~~~~~~~~~~~~~~~~~~~~~~~~  想来想去,计无可施,只能听天命了。  陈三郎不禁轻叹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小六郎怯生生的蹲在身旁,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花。  “怎么了,小六?”三郎伸手,把他揽到怀里,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鸡腿,”六郎一开口,就抽泣起来道:“是想慢慢吃的……”  “三哥那么小心叮嘱!”恢复精神的五郎,忍不住训斥道:“你就敢不听话!”  “呜呜,好久没吃肉了……”三郎内疚的哭起来:“一次舍不得吃完。”  “六郎乖,三哥不怪你。”三郎心里一酸,紧紧搂住六郎道:“都是哥哥没照顾好你,以后……”话到嘴边,心下一片黯然,哪里还有什么以后?自己被发配后,怕是永远不能再相见了,他眼眶也有些湿了,轻声道:“以后要听话啊……”  “呜呜,六郎会很听三哥的话,”小六郎使劲点头,抹泪道:“再不淘气了。”  “真乖,不光要听三哥的,还得听五哥,听二哥,听……爹爹的。”三郎不放心的嘱咐起来,虽然他对那个便宜老爹,一肚子的怨气,但想必将来能庇护五郎和六郎的,也只有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了……  “爹爹,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听他到爹爹,小六郎扬着脸,梨花带雨道。  三郎他轻轻拭掉泪水,柔声道:“快了,快来接六郎出去了。”  “我要和三哥在一起。”小六郎很坚决道。  “好,三哥跟你一起出去……”三郎揉揉他的小脑袋,虽然心中愁肠百结,却不想让小六郎难过。  在柴房里关到半夜,兄弟三人正是又饿又渴,突然听到门口一阵悉悉索索,三郎循声摸过去,竟然摸到一张饼,他心头闪过一人,轻声道:“四郎?”他哪敢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万一被毒死岂不冤枉?赖死不如好活着,必须得问清来路。  “……”外面沉默会儿,终是重重点头道:“嗯。”  “你不怪我伤了你娘?”三郎说完竖起耳朵,他得听听,四郎的呼吸是否平稳……通常来讲,撒谎的人,气息会稍有散乱。  “……”四郎又沉默一会儿,才小声道:“怪,但你们是我兄弟……”  “四郎,谢谢你,”三郎放下心来,挠挠头道:“另外,能弄点水来么?”  ~~~~~~~~~~~~~~~~~~~~~~~~~  第二天晌午,在县城上学的大郎和二郎赶回来了,大郎十五岁,二郎也有十三岁,在这年代,已经不算孩子了。两人苦苦哀求两位长辈,能放过三郎,二郎给侯氏道歉磕头,把额头都磕青了。  但陈希世和侯氏,已经打定主意,哪能被两个晚辈动摇。何况侯氏怨大郎胳膊肘子往外拐,更恨不得把二郎也关起来,劈头盖脸臭骂一顿,就把两人撵出去,还特意叮嘱丫鬟,把二郎赶出家门。  不敢激怒老娘,陈大郎只好把二郎送出门去。  陈大郎名唤陈愉,陈二郎名唤陈忱,兄弟两个在门口相对无言。  “二郎,”陈愉毕竟年纪大,是有主意的:“家里有我,你不用担心三郎他们。你现在,赶紧去眉山找我二叔。鲁大叔寻遍了县城没找到他,我听说马上就要发解试报名了,二叔这次志在必得,定然会在府城等候。”想一想又道:“对了,我记得苏伯伯家就在眉山,你去他家找找看。”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道:“你去码头坐船,快去快回。”石湾村距离府城五十里,且全是山路,要走整整一天,陈愉自然不能让他走着去。  没必要和大哥客气,陈忱收起铜钱,深深一揖道:“大哥,三弟他们拜托你了。”  “你放心,他们也是我弟弟。”陈愉点头保证道。  陈忱重重点头,转身便走,赶到码头时,正碰上往眉州城运送竹炭的船,他跳上去,给了船老板八文钱,便搭乘这艘船,往眉州去了。  ~~~~~~~~~~~~~~~~~~~~~~~~~~  托都江堰的福,眉州境内的这段岷江水流平稳,江水透明而深蓝,故又名玻璃江。沿着玻璃江逆流而上五十里,便可抵达府城眉山县。  眉山并非一个很大的城市,在明山秀水、绿树成荫之间,是城镇中纵横交错、千姿百态的小青瓦坡屋面和各式风火墙。官府,寺庙和高耸的城楼、钟鼓楼点缀其中,朴实淡雅、错落有致,令人百看不厌。  种植荷花已成当地一项庞大行业,邻近各市镇的荷花贩子,都会来此地采购荷花。因此街旁路边,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荷花池。再过两个月,便是一幅满城荷花开的无限美景。  但陈忱无心欣赏这‘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打听到苏家的方位,便往县城西南隅的纱彀巷赶去。  在纱彀巷里,有一座中等结构的民居。自大门进入,迎面是一个漆有绿油的影壁,使路上行人不致于看见住宅的内部。影壁之后,是一栋中型有庭院的房子。在房子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梨树,一个池塘,一片菜畦。在这个小家庭花园之中,花和果树的种类繁多,墙外是千百竿翠竹构成的竹林。  此时,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领着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池塘边做斗草之戏。听到有人敲门,她便脆生生问道:“谁呀?”  “请问,这里是苏老泉,苏伯父家么?”陈忱出声问道。第8章 苏氏  “正是苏家。 ”门一打开,一位身着上粉下绿色襦裙,腰系淡粉绸带,头绾双罗髻的温婉少女,亭亭玉立在陈忱面前,柔声问道:“不知这位书生何事光降?”  “这位小娘子请了,”陈二郎仅看她一眼,忙低下头道:“小生姓陈,青神县人士,家父字公弼,因家中有事来眉山,特来贵府相寻,不知在否……”他平时也不算笨,不知怎地,今日说起话来,却夹缠不清。  “你是陈世叔的公子吧,”好在那少女够聪慧,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掩口一笑道:“那就是陈世兄了,快请进吧,陈世叔就在后院与家父作文呢。”  那女孩儿的声音,如西湖暖风般柔美可亲,抚平了陈二郎心里的惊忧惶恐,却让他心跳陡然加快,赶紧凝神静气,整整衣冠,跟着少女走进院去。  院里的池塘边站着两个小男孩,大的八九岁,小的七八岁,正在专心的斗草。宋人好赌,老少皆然。这斗草之戏,又分武斗文斗,一般男孩玩武斗,女孩玩文斗。武斗最是简单,盖立春草长之时,寻找中意的草叶,互相角力,坚韧者胜,折断者败。  两个男孩的姐姐领着玩,自然是文斗。早些时候,她带着妹妹到临街的园子里,采来了一大把各色花草,养在个水盆中,和两个弟弟斗戏……要求以对仗的形式互报草名,谁认识的草种多,对仗的水平高,坚持到最后,谁便赢。  做姐姐的,主要是了寓教于乐,自然不会跟弟弟去逞能。于是两个小男孩顶起了牛,这个拿起一根柳枝道:‘我有观音柳’。那个便拿起一根松枝对:‘我有罗汉松。’那个再拿一根说:‘我有铃儿草’,另一个便说‘我有鼓子花’。这个再说:‘我有金盏草’,那个便满不在乎道:“这是玉簪花”……  那姐姐领着陈忱进来时,正逢大弟拿起一支道:“我有兄弟花。”  “这怎么叫兄弟花?”小弟傻眼了:“明明是春梅么。”  “你看梅开一枝,有上有下,就像咱俩,一母所出,我先你后。可不就是兄弟花么。”大弟振振有词道。  “这么个兄弟花啊,那我这个……”小弟在盆中找了找,拿起一支并蒂穗道:“这个是夫妻穗。”  两人振振有词,惹得一边的六七岁小妹咯咯直笑道:“依你们这么说,花开得一大一小,就叫‘老子儿子花’,若两朵花背着开可叫‘仇人花’喽?”  说得两个哥哥满面通红,大些的笑着跑过来拧妹妹的嘴,于是两人追逐起来,小妹看到大姐,忙跑过去撒娇道:“姊姊,看大哥又欺负我。”  “别闹了,没看有客人么?”大姐歉意的朝陈忱一笑道:“世兄见笑了。”  “没有,没有,令弟妹才思敏捷,那个天真烂漫。”陈忱有些结巴道:“小生十分羡慕。”他发窘的样子,惹得那小妹吃吃直笑。  大姐瞪她一眼,让两个弟弟引客人去客堂就坐,自己则领着妹妹往书房去请‘陈世伯’。  后院的书房中,中堂挂着一张八仙张果老的画像,书架上,书桌上,都堆满了书,两个年龄都是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各占据书桌一头,都在奋笔疾书。  那个稍长一些的,就是此间的主人,苏洵苏老泉,年轻时乃一个聪敏强记却个性强烈,不服管教之辈,他痛恨这个时代的应试教育,喜好四处旅游。  但后来,大约得了长子之后,看到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内兄,还有两个姐丈,都已经科考成功,行将官做吏,自己却碌碌无,依然要靠家里养活……此等情事,即便平庸之才,都会受到刺激,对一个天赋智力超人之辈,自然更是难以忍受。  他追悔韶光虚掷,痛自鞭策,开始发奋苦读。谢其素所往来之无赖儿,而从士君子学,闭户读书文辞,已有八载矣。  但付出不一定就有收获。八年里,苏老泉已经落榜两次了。这让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性格古怪,加之他思想独立,常有惊人之语,自然与那些讲究中庸的书生合不来。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姓陈名希亮自公弼,青神县人,身材清瘦,面目颜冷,两眼澄澈如水,一看就是个正直坚定之人。  陈希亮不像苏洵一样年少荒嬉,他是个严以律己之人,自幼刻苦用功,但命运作弄,科举之路十分的不顺遂。  他苦读到二十二岁年纪,觉着已经有把握了才去应试,果然顺利取解赴京,谁知转年春闱前夕,一封父丧讣告就把他叫了回来,只能等下一届。  朝并非定期举行科举考试,而是根据朝廷对官员的需要,有时候每年都有,有时候一停数年。当今官家继位以来,天下官员人满患,故而最近几次科举,都是间隔四年。  所以四年之后,已经二十六岁的陈希亮,又一次取解赴京,谁知从那届开始,考官不再重经史策论,而以‘属对声律’要,结果不善此道的陈希亮,落榜了。  在回蜀的路上,他遇到了同样不善此道而落榜的苏洵,两个沉默寡言的人,恰巧住在一个舱里,能整天整天的不说一句话。但当他们下船前,却成了相交莫逆的好友。之后几年里,时常书信往来,一起钻研这……‘属对声律’之道。  所以苏洵叮嘱女儿,在带着两个弟弟玩的时候,也要加上对仗格律方面的联系,可谓痛定思痛。  ~~~~~~~~~~~~~~~~~~~~~~~~~~~~~~~~~~~  苦读三年之后,陈希亮二十九岁,苏老泉三十四岁,都到了输不起的年纪。所以一开春,苏老泉就强拉硬拽着陈希亮,到各地去参加文会诗会,在切磋中高诗词水平。  陈希亮来不放心三个孩儿,但想到一旦取解,一去就得一年多,三个孩子还是要大哥照看,所以与哥嫂说了许多好话,又反复叮嘱儿子听话。这才跟苏洵踏上了四处游学的行程。  如今两个月的短暂游学结束,还有三天,就要到府衙报名了,陈希亮打算等到报名之后马上回家,这几天权且住在苏家,与苏洵做几篇应试的程文……宋朝的解举不像后世一考终身,而是只有一次效用,如果没考中进士,下次还得再参加取解试。虽然对两人来说,应该不在话下,但这几年四川的文气越来越盛,两人哪敢掉以轻心。  正在笔作文,外面响起‘笃笃’敲门声,苏洵眉头一皱,搁下笔沉声道:“谁?”  “爹爹,是我。”  “八娘?不是不叫打扰么。”苏洵一听是懂事的大女儿,语气放缓了不少:“什么事?”  “陈世叔的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找世叔。”  “我儿子,”陈希亮心中咯噔一声,搁下笔道:“老泉兄,我出去看看。”  “快去吧。”别人的家事,苏洵不好多问。  陈希亮站起身来,跟着八娘快步走到前院客堂。  陈忱正被苏家兄弟问得哑口无言,见父亲来了,赶紧起身道:“爹爹,大事不……”  陈希亮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在这说:“跟我回房。”这不是要瞒着主人,而是大比在即,如果真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主人听了帮是不帮?帮的话,影响应试,不帮的话,于心不安,所以干脆不要让主人知道。  回到客房中关上门,陈忱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传话的说,三郎险些杀了大娘,现在被关起来了。”  陈希亮却不信道:“三郎那样温和的性子,小猫小狗受伤了都要救,怎么可能伤人,而且伤的是你婶娘么?”  “这……”因陈忱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确定,一问之下,顿时结舌:“反正家里在四处寻找爹爹,说再不回去,就要报官。”  “报官……”陈希亮拉下脸来,把自己的衣物简单一收拾,装进竹书箱中,背在身上道:“我们回去!”说完便出门朝着院门走去。  八娘正在院中等候,见到陈希亮这副装束,吃惊道:“世叔这是要走么?”  “贤侄女,愚叔家有急事,必须立即回去,”陈希亮朝她抱抱拳道:“来不及与你父亲道别,请转达在下的歉意。”说完就甩开大步走出去。  八娘只来得及张张嘴,便见他像阵风一样卷过……  陈忱朝她歉意道:“抱歉,家父就是这个脾气……”  “既然有急事,世兄快跟上吧。”八娘笑笑,福一福道:“希望世兄一切顺利。”  “多谢多谢,”陈忱深深一揖,便慌不择路的去追父亲,险些撞上影壁。第9章 陈希亮  父子俩赶到码头一打听,今天最后一趟船刚刚开走,要想坐船回青神,必须等到明日一早。  陈希亮摸出身上所有的串钱,希望包一艘快船回青神,但也不知是他给的钱不够,还是夜航船真的很危险,总之没有船家肯接这活。  “爹爹,怎么办?”陈忱焦急问道。  “……”陈希亮看看远处的青山,拿定主意道:“二郎,你在船上将就一宿,明天搭最早的船回去。”  “那你呢?”这时候还没有‘’,哪怕是父子之间,也是称‘你、我’的。  陈希亮目光坚定如冰道:“我走回去!”  “爹,夜里山上有豺狼。”陈忱担忧道:“还是等到明天吧。”  “没事儿,我有这个!”陈希亮从书箱底部,抽出一根哨棒道:“我是打死过狼的。”  “那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你走得太慢。”陈希亮道:“我得立马赶回去!照顾不了你!”说完把书箱摘下来,往儿子怀里一送道:“我得赶着关门出城,你晚上自己找点吃食吧。”说完,又像一阵风似的走掉了。  ~~~~~~~~~~~~~~~~~~~~~~~~~~~~~~  翌日红日初升,陈希亮那风尘仆仆的瘦削身影,真的出现在石湾村外。从昨日酉时初,到现在五个时辰,他走了整整八十里山路,原先整洁的青绡直掇,上身被刮破了七八处,整个下摆更成了一缕一缕的流苏。脚下凉鞋……也就是木屐……内的净袜,已经成了灰色。  但他的精神依旧旺健,在湖边洗净满脸的灰汗,却没有先回家,而是往自家的烧炭场走去。  烧炭场中,雇工们刚刚起来,这两天没有大公鸡叫早,也没有老妖婆聒噪,他们自然乐得偷懒。此时正在懒懒散散的吃饭说话。话题自然离不开,前日的那场人伦惨剧。  有的说:“看‘母大虫’伤得那么厉害,以她那不吃亏的脾气,定是要报官的吧,这下陈家可热闹了。”中国人爱起外号,就是从宋朝传下来的。  “报官?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她很光彩么。”那被黑五郎唤作鲁大叔的汉子愤愤道:“把孩子们逼成那样,天下有没有这种婶娘?”  “哎,可惜三郎那孩子了,多乖巧懂事啊。不是被逼急了,能干出这种事儿?”  “这孩子血性,”刘猴子却深表赞赏道:“看着两个弟弟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不疯才怪呢。”说着看看众人道:“若是母大虫真告他,我却是要去说几句公道话的。”  “同去,同去。”鲁大叔几个响应道:“母大虫这恶婆娘,却是要狠狠治一治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突然有人看到陈希亮进来了,赶紧止住话头,站起来打招呼道:“陈二哥来了。”  “诸位,希亮有礼了。”陈希亮朝众人一抱拳道:“你们想必猜到,在下过来的意图。”顿一下,环视着众人道:“听说那件事在这里发生。我只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必我家三郎遮掩,我只想知道真相!”  他那双平日里神光内敛的眼睛,此刻目光如箭,直刺众人的内心,让他们感觉,任何谎言都会被他识穿一般,不仅纷纷暗叫:‘这还是往日里那个老实可欺的陈老二么?’  君子光华内敛,不欺不虐,却被庸人视可欺,这就是所谓的‘君子可以欺之方’么?  也是侯氏平日都把人得罪光了,雇工们没什么犹疑,便带着陈希亮,来到了那看场的窝棚边。  “我等看到时,你大嫂已经倒在地上,被你家三郎猛踹。”众人七嘴八舌的向陈希亮讲述道:“我们大喊助手,他却蹦起来,给了你大嫂一膝盖,然后拔出她的金簪,插到你大嫂肚子上……”  “三郎他,什么会……行凶?”陈希亮面色阴沉道。  “许是了五郎和六郎吧,”众人道:“我们到时,只见五郎和六郎昏倒在地,后来又掐人中,又喷凉水,才把两个孩子弄醒。”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陈希亮问道。  “因,他们就住在这儿。”老鲁指一指那窝棚道:“已经住了四十多天了,出事的前一天,我还来看过他们,住得真是……太可怜了。”  “什么?”陈希亮难以置信的快步走到窝棚里,推开门一看,虽然是大白天,里面又黑又潮,除了一张竹板床,几个破碗筷,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地上一只小小的童鞋,陈希亮弯腰拾起,仔细端详,发现这正是过年时,他从青神县王巧婆鞋店里,买给小六郎的。  之所以还得细端详,不是他记性不好,是这只当初做工精良、色彩鲜艳的虎头鞋,已经到处是破洞,鞋底都快要掉下来了,更是早就看不出颜色……他一直强忍着的泪珠,终于掉落下来。  陈希亮紧紧攥着那只小鞋,声音冷得瘆人:“他们怎么会住这儿,什么不住家里?!”  “我们问过你大嫂,她说三个孩子犯了错,惩罚他们一下。”  “什么样的错,要惩罚四十天?”陈希亮胸中的怒气汹涌,他得使劲才能控制住,想要一把火烧了这里的冲动。  “这我们不知道,反正从那天起,三郎和五郎就得每天打水汲水,必须够窑里用的,才能有饭吃,吃的和我们一样,不是米糠饼子,就是麸皮窝头。就这样,还时常没饭吃。”  “是啊,事发前两天,三郎汲水时不慎落水,第二天还病了,你大嫂就不给他们饭吃。当天一早,你大嫂就吵嚷着鸡丢了,然后找到这里,我们没跟过来。后来她惨叫起来才过来,就看到开头说的那一幕。”众人顿一下道“不过,地上确实有根鸡腿,应该不是你大嫂栽赃……”  陈希亮神态冰冷的听完众人所说,沉默良久,方深吸口气道:“诸位大哥,方才所说,果然句句属实?”  “当然属实,我等这么多人,”众人点头道:“怎可能一起编瞎话?”  “那么,在下可否笔录一份,请诸位大哥签押?”  “没有问题。”众人毫不犹豫道。在宋人看来,对说过的话负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众人来到账房,那里有现成的笔墨。陈希亮十分强记,笔走龙蛇,很快便写就了一份数页纸的笔录。写完后,众人中有粗识写字的,便接过来阅看,幸而陈希亮全用口语复述,没有任何复杂字句,还能看得懂。  那人看完之后,点点头,便先起笔来签名画押……所谓画押,又叫花押,乃是根据个人的习惯与创意,用一种符号或者是图画据以示信用。因只有人知道是根据什么而写,所以他人难以作伪。故而与印同样俱备有示信于人的功能。  待所有人都签押之后,陈希亮轻轻吹干纸张的墨迹,小心收入怀中,便起身朝众人抱拳作揖道:“多谢。”说完转身大步就走。  ~~~~~~~~~~~~~~~~~~~~~~~~~~~~~~  一走出烧炭场的大门,陈希亮的步履便凝滞起来,望着远处那熟悉的粉墙黛瓦,他的心沉重极了,恨不得趴到湖边大哭一场。  但他心志极坚毅,从怀中摸出那只残破的虎头鞋看了看,便大步走向那座不能再熟悉的四合院。  路上有乡邻相遇,都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陈希亮目不斜视,径直来到自家大门前。  宅中的大门紧闭着,他重重的扣动门环。  “谁呀?”传来丫鬟翠花的声音。  “我!”陈希亮沉声道。  “是二哥回来了啊。”翠花赶紧跑回去通报。  “这么快?”两公母对视一眼,都倍觉意外。  “该来的总会来。”陈希世道:“让他进来吧。”  紧闭了数日的大门终于打开,陈希亮看到了自己的两个侄儿,也是自己教了多年的学生,陈愉和陈慵候在院中。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学生,陈愉和陈慵一点不像他大哥两口子的种,倒和他是一类人。  这两兄弟等在这里,是要跟他通气的,但陈希亮已经问明白案情,自然不愿多费口舌,朝两人点点头,单说一句道:“我儿在哪?”  “二叔,在后院柴房。”陈愉恭声答道。  陈希亮便径直朝后院走去,他必须得先看到,儿子的状况才能放心。  宅中除了陈家人,只有两个丫鬟老妈子,见他手里着哨棒,哪敢上前阻拦。  径入后宅,到了紧锁的柴房门前,陈希亮抡圆了哨棒,猛地就是一下,门上铜锁应声而落。  这叫两个侄儿并从正屋中探头的陈希世都吓一跳,他们何曾见过他这暴力的一面。  陈希亮推开柴房,便看到自己的三个儿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态惊慌的蜷在那里,眼泪刷得就下来了。  其实三郎正搂着俩弟弟在睡觉,兄弟三个被陈希亮那一下吓一跳而已。  “爹爹……”看清来人,小六郎和黑五郎便嚎啕大哭着扑到对方怀里,倒叫三郎好生尴尬。第10章 人要有文化  紧紧抱着骨瘦如柴的两个儿子,陈希亮却望向了瑟缩在角落的三郎……当然,这是以他的视角,其实陈三郎是因要给两个弟弟当床,才不得不靠在角落的。  但在做父亲的看来,这是闯了祸的儿子,畏惧自己的表现。他心中一酸,把两个小儿子挪到左臂,空出右臂道:“三郎,过来爹爹这……”  ‘不要了吧……’陈三郎一阵恶寒,不抱紧了胳膊。虽然真把五郎六郎当成自己的弟弟,可他还接受不了,又冒出这么个爹啊。  “过来吧,爹爹不怪你……”陈希亮见状,却更加怜惜了。  ‘靠,没办法了,忍一忍吧。’既然把自己当成三郎,那就得敬业啊,他心中默念着:‘我是陈三郎,我是陈三郎……’一边进行自我催眠,一边慢腾腾凑过去。  陈希亮一直悬着右臂,都快酸得举不住了,才把三郎等来,便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陈三郎登时一身鸡皮疙瘩,脊背发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竟被个男人抱了,呃,还这么紧……’脊背不绷得紧紧的。  感到了儿子的不安,陈希亮依然自以,他是在恐惧,便轻轻拍着他的背道:“不要担心,爹爹回来了。”  虽然浑身不自在,陈三郎还是心中一暖,天知道这些日,他有多无助,多盼着有个神仙能救救自己啊。  父子温情了一会儿,陈希亮便抱着六郎,带着三郎和五郎,大步向正房走去。  正房里,陈希世和侯氏一坐一躺,他们两个儿子,也被勒令站在左右镇场。夫妻俩满脸怒气,望着走进来的父子四人。  陈希亮将六郎放在地上,朝哥嫂深深作揖道:“大哥嫂嫂,小弟回来了。”  两人不理他,别过头去,做愤怒状。  陈希亮也不以意,起身沉声道:“想不到才是十多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该光顾着举业,疏忽了做父亲的责任。都怪我平时太忍让,以至于让人以可欺……”  两公母听他说前半句还算顺耳,但等说到后半段,就觉着无比刺耳了。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分明是在骂他们毫无亲情、欺凌幼儿、丧尽天良了。  这下侯氏忍不住了,她当即火力全开道:“以二哥是个斯文人,谁知竟教出一些偷鸡摸狗、殴杀尊长的孽障来!我等碍着一家人的脸面,没有把他们送官,道你该回来给他们教训,向我这险些死掉的嫂嫂赔不是。谁知你却气势汹汹杀进来,不禁毫无愧意,反而倒打一耙。我算看明白了,有其父才有其子,小崽子孽障,根子就在你这个当爹的身上。”说着‘哎呦呦’呻吟起来道:“没什么好说的,要报官,要报官了……”  这婆娘一番夹枪带棒端是厉害,显然早就打过腹稿数遍了,最后又抛出杀手锏道:“别以我们不识几个字,就不知道大宋律例中,殴及谋杀祖父母、祖母、叔伯父母,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这句话让陈三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可没想过,竟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比那些雇工说得还要可怕。他不知道,这也是大伯两口子,临阵磨枪的结果。  三郎不偷眼去瞧陈希亮,见对方没有流露出意外的表情,显然对有一定层次的人来说,这是个常识。他心中不禁哀叹:‘不懂法不行啊,这回要是能过去,定然先找大宋刑律背熟了……’但现在,却是束手无策,只有靠这个便宜老子了。  要给力呀,父多……  ~~~~~~~~~~~~~~~~~~~~~~~~~  “嫂嫂说的不错,大宋刑律中,确实有‘恶逆’一条。”只见陈希亮一扫平日的沉默寡言,冷冷笑道:“但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宋以德立国,立刑不在罚,而在于教化迁善。故而有‘三纵’、‘三宥’之慎刑条例。”  侯氏懵了,她哪懂什么大宋刑法?方才说的那条罪名,都是陈希世一字一句教的,现在听说,还有什么‘纵宥慎刑’,自是两眼一抹黑。  陈希世也沉吟不语,《宋刑统》条文如海,除了老二那种要应试的,没事儿谁去细钻研?  “所谓‘三纵’是指老耄、幼弱、愚蠢犯罪,因考虑其行能力,或免或减其罪。‘三宥’是指不识、遗忘、过失犯罪,因这类属于非故意犯罪,故减轻其刑。”正是因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陈希亮才会连夜赶回来。一边赶路,他一边心里勾当着如何三郎脱罪……他自然考虑过,是不是放低姿态,求侯氏放过自家三郎,但不让她断了状告三郎的心思,日后总是个隐患。  反复思量,他还是决定以强硬的姿态回击,叫侯氏知道这件事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打好的腹稿琅琅而出道:“我朝规定,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笃疾者,不加拷讯,流罪以下可以赎罪;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笃疾者,犯大逆、杀人等死罪可以上请减免,一般的盗或伤人也可以罚金赎罪。”  “我家三郎出生于景佑三年酉月,满打满算九岁零七个月,自然符合十岁以下减免条例;十岁以下的孩子,懂什么大宋律例,知道什么恶逆之罪?自然也符合无知犯罪减免范畴。”陈希亮言辞振振道:“虽然同是‘恶逆’,但‘殴击尊长’,自然要比‘谋杀尊长’要轻得多,只是判刺配充军。且到得公堂上,我自会奏请减免。大令必须我上奏朝廷,当今官家乃是千古难逢的仁君,到时候必会宽宥我儿!”陈希亮大言不惭道。  “你怎么知道官家会宽宥?”陈希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因我儿有情有可原!”陈希亮一字一句道。  “情有可原,笑话!”侯氏气哼哼道:“说破大天,他也占不着理!”  “你先把我的小儿子打得口鼻冒血,又把我的三儿子打昏,难道做哥哥的就要在一边看这么?”陈希亮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我那是要教训六郎,你两个儿子就上来打我,我不过打了一巴掌、推了一下,谁知道你家小子那么不禁打。”侯氏振振有词道:“就算打了又怎样,他们爹娘不在身边,我这个伯母就有管教的责任!”  “他们犯了什么错,需要你管教!”陈希亮目光阴冷道。  “偷鸡摸狗,这可不是小事儿吧?”侯氏振振有词道:“小时偷鸡,大时偷银,我能不管么?”  “不可能,我的儿子,绝对不会偷鸡摸狗!”陈希亮断然道。  “还睁眼瞎说!”侯氏怒道:“我打鸣的公鸡被他们偷着吃了,我可是从你小六身上,搜出铁证来的,问问他们,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陈希亮悲愤的笑起来道:“吃自家的鸡,怎么能叫偷呢?”  “那是我的鸡!”侯氏怒气冲天道。  “请问嫂嫂,我们什么时候分家了?”陈希亮冷冰冰道。  “这……”侯氏登时被掐住了脖子。  “没分家的话,陈家的物事,都是先考先妣留下的,不知到底是姓陈还是姓侯?”陈希亮吐出长长一口闷气道。  ‘帅……’陈三郎不禁暗暗击节叫好。看来对这位不负责任的便宜老爹,要重新评价了。  “不告而取就是偷!”陈氏语塞,陈希世只好亲自上阵。  “什么不告而取!是因告了也取不着!”陈希亮猛地一拍桌子道:“请你们告诉我,什么我的儿子,会被赶到那间窝棚里,他们是野猫野狗么?请你们告诉我,什么我的儿子,还不到十岁就要承担繁重的劳役,稍有闪失,就不给饭吃!他们是你们的奴隶么?请你们告诉我,什么我的儿子掉到水里,你们非但不给医治,还数日不给他们饭吃,难道他们是你们的仇人么?”  “这些问题你们不回答,却要纠缠于我儿吃了自家的一只鸡,”陈希亮气极反笑道:“你们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害臊!还问我官家何会宽宥我儿,你们果然是脑疯了!”  这下陈希世也张口结舌了。  陈希亮这才重重一叹,放缓语气道:“大哥,我们是一奶同胞,同气连枝。就算做不到对从子视如己出,也不至于如此虐待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明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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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堂屋中余音绕梁,陈希世夫妻却半晌没回应。  究其原因,无外乎陈老二这次回来,表现的太出人意料了。在哥嫂的印象中,他素来是不争不抢,百般忍让的闷面瓜,哪有这般锋芒毕露的光景?  愚夫愚妇不明白,君子能容人不能忍,但亦有所不能忍。之前他们对陈希亮再不好,他都可以容忍,因他觉着,自己年近而立还在吃白饭,顺便吃些白眼实属正常。但这次,他的儿子遭到虐待,其中一个更有刺配充军的危险,大大超过了他的底线,所以才会峥嵘毕露。  其实陈希世两公母,也不欲把事情闹到官府,大宋朝讲的是‘慈孝’,慈孝慈孝,先慈而后孝。两公母自忖闹将起来,忒也承受不起风言风语,所以只想拿偌大的罪名压住老二,好谋夺家产。  现在绕了一圈,好似又回到正轨,但形势已然逆转,陈老二抢去了主动权。  两公母能直接说‘俺们想分家么’?半晌,陈希世才憋出一句道:“过去的事情,莫要再了。怎么说,也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休要再了……”陈老大这辈子连成都都没去过,听到可能会闹到官家那儿,不打起了退堂鼓。  “那也不能这样算了。”侯氏也光剩下嘴硬了。  在陈三郎看来,现在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大好时机,依着他的性子,肯定要趁机扬眉吐气,至少也得把劣势彻底扳回才行。  然而陈希亮却没有,他只是淡淡道:“大哥画出个道道来吧,小弟接着就是。”竟然一下把主动权拱手相让,叫三郎大感意外。  “闹成这样,怎么搭伙过日子?”陈希世一脸愁苦道:“我看还是分了吧。”  “分家……”陈希亮有些忧郁地抬头望望,中堂挂着他曾祖父曾祖母的画像,终是微微阖眼道:“但凭哥哥主张。”  陈希世已然气短,再想起势就不可能了,他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先粗粗定个大略,改日相约到官府,把契约签了便是。二哥别以我图谋什么,只是闹到官府面皮受损,好言好语分了罢。”  “正当如此。”陈希亮点点头。  “放心,我定会公允,不教你吃亏。”说完便让儿子拿来家产账册,却不打开道:“咱们陈家迁徙至此已有四代,世代以烧炭生,经年累月,积下这一栋祖宅,一个炭场,一片竹林。原先还有些薄田,但这几年,家里四个念书的,开销太大,早已卖磬,叫你们花销了。前些日子,虑着你们花钱的日子还长,把竹林也卖了。”顿一下,一脸惋惜道:“那可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一片竹林,出产最顶级的竹炭,换了三十万钱。这三十万钱,你们父子花销,甚至将来你家小子再念书,也是足够的。”  陈希亮点点头。宋代的经济水平,与后世九十年代末相当,一文钱的购买力,等于那时候的一元钱。  “这三块,就是咱们陈家所有的财产了。我是长房,自然要继承祖屋。”陈希世道:“至于炭场,你个读书人,不闻窗外事。这些年官府加征‘西夏钱’,生意大不如前了,几乎就是不赚钱。要不也不会把竹林卖了。”  “既然如此,把炭场给我吧。”陈希亮终于忍不住挤兑一句道。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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