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求!带花字和心,安,众安放心淘网购安心险或者心安的五字网名! 比如:花XX心安,花XX众安放心淘网购安心险,X花XX安

温馨提示!由于新浪微博认证机制调整,您的新浪微博帐号绑定已过期,请重新绑定!&&|&&
LOFTER精选
网易考拉推荐
用微信&&“扫一扫”
将文章分享到朋友圈。
用易信&&“扫一扫”
将文章分享到朋友圈。
爱在心间&&无语也温暖&&情在心中&&相望也心安
&&&&&&& 人生相爱很简单,随意认识情来伴,
&& 相伴总在无言中,温暖就在心坎上,岁月总在无声中度过,
& 缘份总在自然中拥有,不知感谢天,还是谢谢地,
让爱来的随心,让情伴的如意。
一种遇见,是心灵的慰藉;
一种相依,是命中的欢喜。
& 缘分天注定,逃不得,丢不掉,相吸在灵魂,离不去,走不开。
爱在心间,无语也温暖;情在心中,相望也心安。
一份陪伴无声,远而,清纯;
一份懂得在心,近而,芬芳。
&最美的情,就是心心相念;最好的爱,就是暖暖相惜。
&&&&&& 相爱一生情一世,感谢有缘是不是,
&&& 命中有缘好好过,珍惜拥有就不错。
&&& 一种感情相伴无语,却很长远;一种美丽,流连在彼此的生命里。
因为心懂。唯美唯心又安静平淡,因为心同;
潸然泪下又感动幸福,因为心动,
心与心的交融,要用理解与包容;
心与心的品读,要用真心与真诚,
握住的是缘分的珍贵,珍惜的是生命中的真情,
懂得间,让内心驻留一份真挚,守候间,
让陪伴彰显一份真诚,彼此紧紧契合,让心不再漂泊,
彼此惺惺相惜,让爱如水清澈。
&&&&&& 爱来随意,情要珍惜,一见钟情爱已验,感谢上天的眷恋;
&&& 一种缘份,因情而聚,因纯真而握紧;
&&& 一种感情,因心而近,因懂得而珍惜。
知心似我心,方懂心知音。心与心的相融,是爱的心声共鸣;
心与心的品读,却让情温暖入心;
心与心的感动,是不舍的深情。
天涯虽远,倾心相守;咫尺虽难,珍惜相候。
拥有的,是彼此心灵的慰藉;收获的,是永不凋零的美丽。
无需朝夕相伴,随意一生牵念,爱以情相逢,坦露心灵,
缘以爱相悦,倾情倾心,心中要有爱,有缘就随行。
&&&&& 苦苦哀求不是爱,承若发誓不是情,
&& &爱来于自己的感觉,情在于两人的呵护。
&& &有些事情不用解释,只因默契有声;无需掩饰,只因心事透明。
万水千山传递不了万语千言,
情在天涯遥远守望咫尺心间,
缘分,不经意间会错过,太过认真会难过。
有些人,让你牵挂,却不能相守;
有些情,让你羡慕,却不能拥有。
错过的人,念念不忘,错过的情,痛断肝肠,
& 来来往往与分分合合,其实人与人的交往,少的是一份真诚,
心与心的沟通,缺的是一座桥梁,
人人都有一份缘,个个都有一份爱。
&&&& & 岁月红尘心有爱,多少相遇会动情,
&&&&邂逅也就一刹那,动情也就一瞬间,相信人生爱有缘,
& 茫茫红尘情来牵,用心呵护一份情,
& 用爱守望这一生,不留遗憾给生命,把握人生一次缘,
遇见,只是一个开始,珍惜,才能相伴一生。
岁月如歌,心情如花,相信有缘,
珍惜有爱,总有一份情,让人总不能忘却,
总有一段缘,遇见人生的岁月,
感情不靠天,珍惜才有缘,
穿行岁月的光阴,有缘就一见钟情。
&&&& & 相遇不是偶然,岁月对你开放,所有的花开,
&& 都有温馨的理由;所有的叶落,都写着浓郁的牵挂。
& 心存真诚,真实的情感,总是值得善待;
& 心存坦诚,交流的心灵,总是感动充盈;
心灵的接受,是最好的馈赠;
一种不离的心念,让脚步风雨同舟,
& 两颗相知的心,丝丝相连,两份守望的情,默默交换;
没有人,可以留住时间,但可以留住,
心中的那份念,它没有所求,只有顾盼,
& 没有辗转,只有流连,只有永远;以诚并肩,
相信人间有情,珍惜人生有爱,
岁月无声人有缘,人生相伴情在牵!
&&& &&&&&&&&&&&&&&&
花仙子的博客因您的关注而精彩!
阅读(4564)|
用微信&&“扫一扫”
将文章分享到朋友圈。
用易信&&“扫一扫”
将文章分享到朋友圈。
历史上的今天
loftPermalink:'',
id:'fks_',
blogTitle:'爱在心间,无语也温暖;情在心中,相望也心安《花仙子/美文/音画》',
blogAbstract:' \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r\n',
blogTag:'',
blogUrl:'blog/static/',
isPublished:1,
istop:false,
modifyTime:3,
publishTime:2,
permalink:'blog/static/',
commentCount:275,
mainCommentCount:268,
recommendCount:48,
bsrk:-100,
publisherId:0,
recomBlogHome:false,
currentRecomBlog:false,
attachmentsFileIds:[],
groupInfo:{},
friendstatus:'none',
followstatus:'unFollow',
pubSucc:'',
visitorProvince:'',
visitorCity:'',
visitorNewUser:false,
postAddInfo:{},
mset:'000',
remindgoodnightblog:false,
isBlackVisitor:false,
isShowYodaoAd:false,
hostIntro:'',
hmcon:'1',
selfRecomBlogCount:'0',
lofter_single:''
{list a as x}
{if x.moveFrom=='wap'}
{elseif x.moveFrom=='iphone'}
{elseif x.moveFrom=='android'}
{elseif x.moveFrom=='mobile'}
${a.selfIntro|escape}{if great260}${suplement}{/if}
{list a as x}
推荐过这篇日志的人:
{list a as x}
{if !!b&&b.length>0}
他们还推荐了:
{list b as y}
转载记录:
{list d as x}
{list a as x}
{list a as x}
{list a as x}
{list a as x}
{if x_index>4}{break}{/if}
${fn2(x.publishTime,'yyyy-MM-dd HH:mm:ss')}
{list a as x}
{if !!(blogDetail.preBlogPermalink)}
{if !!(blogDetail.nextBlogPermalink)}
{list a as x}
{if defined('newslist')&&newslist.length>0}
{list newslist as x}
{if x_index>7}{break}{/if}
{list a as x}
{var first_option =}
{list x.voteDetailList as voteToOption}
{if voteToOption==1}
{if first_option==false},{/if}&&“${b[voteToOption_index]}”&&
{if (x.role!="-1") },“我是${c[x.role]}”&&{/if}
&&&&&&&&${fn1(x.voteTime)}
{if x.userName==''}{/if}
网易公司版权所有&&
{list x.l as y}
{if defined('wl')}
{list wl as x}{/list}[转载]【黑花】香菇与花的爱情(上)
灵感和蓝本来自微博 偃师 的段子(已授权)
#黑花#黑医生刚转入DM医院就注意到了那个穿着粉色衬衫天天举着把粉红伞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病人,他觉得很有趣,于是天天打一把黑雨伞陪他坐着。终于有一天,粉衬衫瞥了他一眼:“喂…你…也是一朵花么?”他愣了下,既而咧嘴一笑:“啊~不,其实我是朵香菇呢~”
*******Part1********
“到了?辛苦啦警察同志,能借个火吗?”男人上下动了动嘴里的烟,朝身边神情严肃的人露出痞气十足的笑容,却仅得到一阵尴尬的沉默,但他笑意不减,只是把烟塞回口袋,走下车子,明明戴着墨镜却用手搭了个凉棚,凝视着面前建筑物上的标牌:西凉精神病院。
“就是这里吗~”
黑瞎子在普通公众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小偷小摸,杀人放火,盗墓走私,只要给钱他一概来者不拒。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黑瞎子再怎么标榜自己胆大心细聪颖过人技术过硬,也终于玩脱了。
不过这次也真不是他的错。道上赫赫有名的吴三爷,手底下有人不老实,带着刚挖出来的明器跑了路,损失一大笔不说,面子上挂不住,就雇了他去杀人灭口追回失物。这对黑瞎子小菜一碟,不费多少功夫就在一个小旅馆堵住了那家伙,拿到东西顺便送他去和马克思吃牛肉饭。可你说怎么就那么背,偏偏小旅馆一楼是个赌博据点,偏偏那天被人揭发了,偏偏小城市正在重点狠抓聚赌嫖娼,黑瞎子还没来得及把死尸装箱处理,那边警察就开始挨房搜查,往楼下一看,也被警车围了个密密麻麻。
黑瞎子心知不妙,但也没有特别惊慌,他看了看尸体,这人其实好办,装成意外死的方法他有的是,麻烦的是那几件倒斗来的玉器,个个都是抓住能往死里判的,更别说会牵连出一帮人。眼看警察逐渐逼近,黑瞎子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那死人当初下斗带的炸药还在,他把炸药和玉器通通塞到尸体手里,那边警察在敲门,他这边点上引线,一拉窗户人就跳了下去。
要说现在的警察认真起来也不是吃白饭的,在突发爆炸的混乱下居然也把黑瞎子网到了,不过黑瞎子早有思想准备,能趁乱逃跑是最好,逃不掉证据销毁条子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结果和他预料得差不多,房子里发现了尸体,但早炸得没了人形,玉器也都碎成了沫。只不过有个意外,一个也是倒霉到家的警察没留神让炸飞的石头砸了脑袋,没抢救过来挂了。
黑瞎子先开始还一口咬定是爆竹事故,后来知道死了个条子自己怎么都会被判,也就认命了,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反正没几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于是后面不管人家怎么审只是闭口不语,就等着最后发落。
这时吴三爷派人来传了口信,先说虽然没能拿回东西,但好歹没把柄落在条子手里,也算黑瞎子有功,只是弄死了个条子这事比较麻烦,至少也要判个六七年。三爷出了个主意,他侄子现在是某所精神病院的医生,让他开张证明,就说黑瞎子精神有点问题,发起癫来脑子不清楚,这次纯属意外。再买通点关系,整个入院治疗,等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说治疗结束康复出院,马上又是自由身,不比在大牢里浪费青春强?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你自己选吧。
黑瞎子心里清楚,吴三省是怕自己把他捅出来,这狡猾的老狐狸。不过他脑子的确有些异于常人,一般犯罪者怎么都有点良心谴责,可黑瞎子仿佛天生缺少人之常情,怎样丧尽天良都能心安理得,而且行事追求随心所欲,就喜欢刺激有趣未曾经历的事情。监狱虽然没进过,传闻中似乎也是一挺无聊的地儿,反倒是精神病院,一般人看来都神秘莫测,提起了他十足兴趣。
因此,黑瞎子答应了吴三省的提议,最终被移交给了这所“西凉精神病院”。
作为精神病院除医护人员外唯一的“正常人”,黑瞎子觉得自己就像《飞越疯人院》的主人公一样,不过绝没有那么苦逼,反而大有挖到宝的惊喜感,因为这精神病院竟是何等有趣的地方!
首先是吴三省的侄子,可以算的上这次他的恩人,也是以后的监控者,吴邪。别看医生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讲起心理学理论一套一套的,其实个人认知就像他的名字,还天真得很,清清爽爽的好青年一枚,正是黑瞎子喜欢“调戏”的类型之一。
接下来就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啊不,心理世界奇形怪状的病人们。
黑瞎子还认真地给他们分了类。第一类是传统意义上的疯子,失控即变残暴战士型,比如407的霍玲,除了披头散发好似贞子,平时还算一挺有魅力的妹子,整天扒在门窗上朝路过的男性抛媚眼,可你要没忍住诱惑凑上去可就要倒霉了,黑瞎子要不是仗着一副好身手,也差点被她把耳朵咬下来。
本来他自己也算这类,应该关单人房的,可惜黑瞎子一把倒斗好手,上天入地都无妨何况这区区病房,每每都撬了房门大摇大摆出来溜达,吴邪把他锁床上,他就扯开全院都能听见的嗓门悉数吴三省的发家史,虽然旁人都当疯言疯语,可把吴邪听出一身冷汗,最后只得无奈妥协,说你也明白自己是个啥身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老老实实不出院门不惹事,我就许你自由行动,到了日子你该哪儿去哪去,可要是给我没事找事……小三爷推推眼镜,镜片打出一片反光,“我就切掉额叶让你做个真傻子!”
那是吴邪唯一一次让黑瞎子淌了冷汗,不过他究竟会不会下手黑瞎子还不确定,哑巴张会下手倒是真的。
第二类属于呆滞型,除了眼睛睁着,能自个吃饭上厕所,基本和植物人无异。哑巴张就是这类的代表人物,据说他的入院原因是间歇性失忆和精神性失语,但黑瞎子第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和自己是同一路货色,影帝级的!所以哑巴张不一定是真哑巴,至少黑瞎子就见过他说话。
某天吴邪为了应付家里联系的相亲,要早下班,黑瞎子路过他办公室门口,无意撞见哑巴张堵在吴邪面前,像小孩一样拽着他衣角,然后不顾吴邪惊慌失措面红耳赤地靠上去,嘴唇贴着他耳畔,黑瞎子清清楚楚听到几个字从哑巴嘴里蹦出来:“吴邪,带我回家。”
黑瞎子还没来得及惊讶或大笑,就见哑巴张眼珠往门口一挪,眼神锐利如刀,同时手腕一抬,原本吴邪胸前口袋里的圆珠笔就飞刺过来,黑瞎子赶忙闪身,差点连最宝贵的墨镜都被捅个窟窿,当然他也不是好惹的主,顺手抓起门边的拖把就摆出架势,哑巴张也抄起台灯……
“你们都给我住手!”一场大战还未开幕就被难得霸气侧漏的小三爷喝止,他一把夺下哑巴张手里的“武器”吼道,“小哥你别瞎闹!”
哑巴张不再管黑瞎子,两眼无神地盯住吴邪,嘴巴一张用机器人般的呆板声调道:“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
“小哥你够了!翻来覆去就那段我耳朵都要起茧了!还有黑瞎子,你至于笑得满地打滚吗!……啊再闹我把你们两个都切了!”
此事最后以黑瞎子发誓保密,两位有良好自我修养的演员和解,小三爷放弃相亲改成夜班陪哑巴张结束。之后黑瞎子和哑巴张还算相处愉快,只是调戏小三爷的乐趣减小了不少。
第三类是介于前两者之间,不太危险又有点活力的,具有各种奇怪症状的病人,也就是我们一般说的神经病。比如203的老痒,听说他最孝敬的母亲去世,接受不了就神经了,总对着空气说话,以为他妈还活着。这些病人的举动都远超常人想象力,丰富多彩,不厚道一点说,真是好玩得不得了,让黑瞎子甚至萌生了转职做精神科医生的冲动。
在所有病人中,黑瞎子最感兴趣的是125房的病人,虽说这位病人从未住过125.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医院后门的阶梯上。有霍玲这个教训,黑瞎子学会了先确认病人是哪个类型再接近,他远远观察那个身影。
粉红色的衬衫包裹着略瘦的身材,修长的双腿十分随意的弯曲在身前,微风吹起颜色偏淡的短发,似乎在欣赏后花园的风景。
观察了大约一刻钟,对方都纹丝不动,他就大了胆子缓缓靠近。来到距离一米的侧面,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刘海间若隐若现是一双漂亮的凤目,睫毛很长,鼻梁和嘴唇都很秀气,透着一股朦胧的中性美。
一张还挺养眼的面孔。
黑瞎子的心情顿时愉悦不少,他吹了声口哨,打了声招呼。
但清秀的美人根本没有反应,连眼神都不曾转移。黑瞎子走到正面,觉得这张脸越看越耐看,只是那双眼,眼神穿过黑瞎子的身体,直直盯着前方,和哑巴张那种漫长岁月造就似的淡然不同,是好像带着一丝忧伤,又好像在专注思考着什么而无心眷顾外界。
黑瞎子本以为他是呆滞型,但有一项异样——这美人还打着一把粉色的伞。
起初他以为是用来防晒的,毕竟美人皮肤白皙细腻,而且确实太阳移到哪里,伞就转到哪里,可是等太阳下山后,美人仍旧一动不动地举着伞。接连几天,从没有把伞放下过,仿佛伞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黑瞎子终于确定这伞也是精神问题的一个表现。
他对这人的兴趣越发浓厚了,决定把他作为重点研究对象。
“你说的是小花吧?”说话的是王胖子,几个月前因为失去了深爱的恋人,心里的坎一直过不去出了毛病,多亏吴邪细心的治疗现在终于康复,虽然出院了可和吴邪成了铁哥们,常过来串门。因为也是能说会道的人,一来二去和黑瞎子混得挺熟,很多病人的信息都是胖子告诉他的。
“花?”黑瞎子脑中浮现出那粉红雨伞加粉红衬衫的形象,不觉笑起来,“还挺合适的。”
胖子说是听吴邪这么叫他,好像还是吴邪的发小,房间是125,却从来没在里面睡过。黑瞎子也知道,根据这几天的偷偷观察,那人除了上厕所,永远坐在那个位置,保持那个姿势,护士拿来饭就吃,晚上拿来毯子就裹在身上,有时闭眼休息一会,大多时候都是目视前方。其他的胖子也不知道,好像他来这之前小花就在了。
黑瞎子只好去问吴邪,说来也怪,往常受不住他死缠烂打,吴邪都会把不重要的病人信息告诉他,但这一次却很坚决地表示“小花的事情你不要管,也管不了”。
别介啊。黑瞎子说,你这是白衣天使该说的话么,他不还是你发小吗。
吴邪不说话了,过了好半天才叹口气,说连我这么亲的发小去搭话,他都不理,能有什么法子。
黑瞎子说心理学什么的我不懂,不过我觉得对付这种特异型,就要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叫换位思考法。吴邪苦笑,说确实也是个法子,但用在小花身上,大概需要一刻不离地陪护诊疗,他手里那么多病人,实在有心无力。
黑瞎子说那正好交给我啊!吴邪打量了他很久,终于勉强说你试试吧。
于是黑瞎子要了把黑色的雨伞,学着小花的样子撑开来往他身边一坐,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这对黑瞎子无疑是个巨大考验,虽说烧杀抢掠很需要定力,但从没这样几十个小时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他改变战略开始滔滔不绝地跟小花讲话,可任凭他讲得口沫横飞口干舌燥,小花还是连睬都不睬他一下。
黑瞎子自觉已经很有毅力了,他都不记得坐了多少天,几乎都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到后来他也不说话了,像小花盯着前方一样眼神凝固地盯着小花,脑子里做梦般胡思乱想。
某一刻,他盯着小花那薄薄的嘴唇时,突然灵光闪现。
哑巴张都能精神性失语,说不定这家伙是精神性失聪加失明,再陪一辈子也是白等!他黑瞎子是什么人,这不是他的作风啊!真是进了疯人院就和疯子一样思考了!
没错,什么狗屁治疗,我就该现在把他推倒,做些胡作非为的事,不信他还没反应!否则就是没救了,干脆一枪毙了给他个痛快!
这么想着他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小花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黑瞎子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伞扔出去,心说这家伙别是有超能力会读心吧。
但是下一秒,小花的嘴唇微微张了开来。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黑瞎子紧张地等待着从那张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
非常悦耳好听的声音清晰地说:
“喂……你……也是一朵花么?”
黑瞎子抽动着嘴角,觉得墨镜都快要承受不住惊讶掉下来。
精神病真是……不能再神奇!
一句话就完美解释了所有症状,黑瞎子忽然觉得自己弱爆了。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小花灼人的眼神还钉在他脸上,等着他回答。黑瞎子从那眼中读出了深深的提防,他直觉如果在这里说“不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但小花眼中还有强烈的警觉,比他见过的大多数道上人都犀利得多,似乎不是能轻易蒙混过去的。
黑瞎子抬眼瞄了瞄黑色的雨伞,先不说别的,世界上有黑色的花么?好像有部电影叫黑色大丽花,但他也不能确定。黑玫瑰应该有,但就他这形象…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小花眼中的敌意越来越浓,黑瞎子流着冷汗又看了看黑伞,忽然灵机一动。
“啊~”他咧嘴一笑,“不,其实,我是朵香菇呢。”
小花凶狠的眼神平淡了些,换上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遍,最终轻轻“哦”了声,扭过头去。
看来是过关了。黑瞎子心底舒一口长气,但马上发现不对,小花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呆滞状态。
“喂……”他探身过去想继续对话,谁知伸到一半的手被狠狠拍下。
“你干什么?”小花猛地扭过头,周身围绕着凌厉的气场。
“诶,没什么……就想和你聊聊……我们不是同类吗?”黑瞎子一时不知所措。
“同类?哈!”小花的表情和语调充满了鄙视,“你真是瞎子吗!看好我可是花,名贵的西府海棠,是植物!而你不过是烂泥里腐生的真菌,还是区区一斤五块的香菇!只不过恰好长在身边才跟你打声招呼,别这么得寸进尺,给爷我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好吗!”
黑瞎子彻底呆掉了。要么说精神病人思维广呢!你……你丫一朵花那么条理清晰那么跩是闹怎样啊!
眼见小花重新无视他,一切又打回原点,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东流,黑瞎子并没有愤怒,只觉得憋屈和哭笑不得。真是的,我这在干嘛啊!居然和精神病讲道理?!他们就像傻瓜一样,把你拉到和他们相同的智商水平,再用经验击败你。认真就输了!
他又想起小花讲话前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他差不多懂了,精神病基本都是用不正常的行为来保护自己脆弱的心,吴邪他们是用语言和药物慢慢锉去这层壁垒,而按他黑瞎子一贯的雷厉风行就该一击击破。
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他已经被这些天磨掉了耐心,反正自己又不是医生,治坏了也不用担责任,姑且一试呗!
想到这他把黑伞一扔,小声嘀咕了句“对不起啊吴邪,相信你们也有刺激疗法吧”,就扑向旁边的人要夺他的伞。
但出乎意料的,一直好像定格在那里的小花一侧身,居然躲过了他的第一扑,同时没拿伞的左手挡过来。
黑瞎子的反应力也不是盖的,一把抓住他左手,脚下一蹬地,几乎压到小花身上,再次去够他的伞。
这时他突然感觉身下的人腰肢一扭,泥鳅般滑出了他的禁锢,等反应过来时,抓着小花左手的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然后一个握紧的拳头飞速逼近眼前……
“啊,小花身手很不错呢,听说还练过缩骨?”
“你他妈倒是早说啊!”黑瞎子拿湿毛巾捂着鼻子,用浓浓的鼻音说。
吴邪把纸巾盒递过去,专注地看了他一会,转身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
“小花原来是名门望族的少爷……”
黑瞎子暂停住手中的动作,抬起鼻子里塞了纸的脸看着吴邪。
“他原名是解雨臣,解家从他爷爷那辈就很富有,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他小时候长得像女孩子,他爷爷就送把他送去好朋友那学戏,二月红你听说过没,很有名的角儿,他给小花起了个艺名叫解语花,所以我们都叫他小花。”
“解语花?……怪不得他说自己是西府海棠呢。”黑瞎子小声笑道。
“二月红的徒弟里有个叫陈皮阿四的,出身寒苦,但很有毅力,人也聪慧,十分受二月红器重。小花很崇拜这个师兄,跟他关系也很好。
“后来解九爷去世了,小花的父亲当家也是经营有道,解家发展平稳。成年后的陈皮阿四开始白手起家,小花跟他还保持着密切联系,经常告诉他一些市场上重要的情报。
“但谁曾想陈皮阿四知道得越多,越觊觎解家的财产,竟然靠一次生意上的借刀杀人,害死了小花的父亲。然后唆使解家手下反水,一场大火烧光了解宅,解家人几乎都被残害殆尽,家业也被陈皮阿四霸占。
“二月红事前就知道了此事,但他年事已高,家道也开始没落,和陈皮阿四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为了自保无法出手,只能任这场悲剧发生,他唯一做的就是找了个借口把小花叫走,好歹让他躲过了这一劫。
“于是小花一夜之间家毁人亡,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了。罪魁祸首是他敬爱的师兄,师父对此事束手旁观,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他泄露情报所致,小花非常痛苦和自责,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三叔和他父亲是好友,就把他送到我这,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
吴邪平静地说完这些,转身面对黑瞎子,两个黑眼圈上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黑瞎子无法忽视。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第一个让小花开口说话的,我很感谢你,才告诉你这些。”吴邪低下头,很悲伤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不是个好发小,小花变成这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你也许认为我只是个为了仕途的自私鬼,但我觉得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无论什么回报我都可以支付……”
他深深地朝黑瞎子鞠了一躬:“请你竭尽所能,帮帮他。”
说完吴邪就离开了,留下黑瞎子一人在办公室里,他走到纸篓旁边,拔出鼻子里一头沾血的纸巾,扔进纸篓,然后低着头,久久的,久久的注视着……
“我不是走错房间了吧……”吴邪目瞪口呆地看着床头柜上高高的一摞书和书堆后埋头苦读的黑瞎子,愣了几秒钟,走到他跟前偏头看向封面,“这什么?《真菌百科大全》?”
“吴医生,经过我对解先生病情的认真研究,”黑瞎子放下书,严肃正经的推了推墨镜,“我认为,解先生是无法接受自身的悲剧,便将意识寄托于其他身份进行逃避,我们应当首先以不合理性打破这种认知,让他恢复身为人类的正常思维,逐渐接受现实……”说完黑瞎子的墨镜闪烁了一下,没等吴邪说话,这副老学究面孔就突然垮掉恢复成了嬉皮笑脸,他使劲拍着书皮:“那死小子神经了可一点没糊涂!一张嘴能毒死蛇!不过经过两个晚上的深入研读,我已经今非昔比!去他的一斤五块!明明最新市价是一斤六块!”
吴邪扶了扶额头,刚才竟然还有一瞬觉得这家伙能行,自己果然太天真了……
黑瞎子还哗哗翻着书页,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嚷嚷:“你看你看,这里写着原来西府海棠是长在树上的!过会我就指着他鼻子质问‘你为什么会长在地上’!包准稳赢!”
然而当黑瞎子打着黑雨伞,带着不放心跟过来的吴邪,自信满满地站到小花面前,还没能使出杀手锏,就被小花抬头随口的一句问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不是香菇吗?怎么能活蹦乱跳走来走去的?”
黑瞎子像上岸的鱼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一个字,他和吴邪对视了一下,奶奶的,怎么忽视了基本设定啊?!
看他答不上来,小花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到底是不是香菇?不会是伪装的害虫想来吃掉我吧!”
“咿!”黑瞎子被他杀气腾腾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用雨伞挡住,在后面朝吴邪挤眉弄眼。吴邪毕竟科班出身,有些经验,使劲挠挠头,终于灵机一动,陪着笑道:“不不,他是如假包换的香菇,只不过是盆栽的,你看我这不是把他放出来晒晒太阳嘛~”
“对对,我是盆栽的,缺了小三爷哪也去不了。”黑瞎子也附和着,乖乖在小花旁边坐下。
吴邪拍拍瞎子的肩膀,小声说:“那我走了,这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瞎子笑着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
等吴邪走远,小花似乎很不情愿地把凶狠眼神换成鄙夷,冷冷道:“你给我听好了,是吴邪把你放在这我才勉强同意,你要是安分守己我可以看在邻居的份上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又忍不住补上一句,“看起来一副张狂的样子,原来是个小白脸。”
“您看您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我可是香菇,脸黑得都能磨墨了~”黑瞎子对这直截了当的讽刺置若罔闻,笑嘻嘻地应对,“而且被人养没什么不好,吃喝不愁,你不也接受着吴邪他们提供的饮食吗?”
“那是他们非要给我的!”小花眼中现出一丝烦躁,转过身去,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做一朵无人照管的野花……”
看着他的背影,黑瞎子正想说什么,送午饭的护士来了,瞎子正饿得慌,也不管对话了,捧着饭盆狼吞虎咽,碗快见底时看到小花还在一勺勺优雅地吃,就死皮赖脸凑上去:“你饭碗里是什么?粥?”
小花不想鸟他,瞎子索性擅自舀了一大勺,小花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瞎子装作没看见,一口塞嘴里,还像美食家那样砸吧了两下:“所以说这烂乎乎没味道的东西究竟是啥?”
“桂花粥!”小花没好气地说。
“桂花?你干嘛吃这个?不该吃大粪肥料什么的?”
小花漂亮的细眉厌恶地皱起来:“都说了吴邪他们给什么我就吃什么……你这个应该吃腐坏垃圾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只是等着它们在我肚子里腐坏而已,没区别。”黑瞎子振振有词,“你花吃花,难道不是同类相残?”
“植物和人类不一样!”小花有些气恼地解释,“我们通过阳光自给自足,不像你们必须要剥夺其他生命,即使像我这样…这样的……”他音量降低,好像十分羞愧和痛苦,“这样的特殊个体,需要一些别的营养供给,也只会来自其他同类的尸体,这是自然的循环,等我死后也会无所保留地成为它们的养分。”
黑瞎子歪着头想了一会,问:“也就是说,只要是花你就可以吃?”
“你那么理解也行……”
“带着‘花’字的都可以?”
“算是吧!”小花懒得和他再纠缠,敷衍了两句继续吃饭。黑瞎子吃完就一直在思考什么,而后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吴邪就来把他“搬”走了。
小花稍稍松了口气。他喜欢这个后院,这里每一棵花草都那么坚强美丽,他想像它们一样,在这片土地扎根生长,安安静静地度过有生之年,可自从那个和自已相似的香菇出现,一切都乱七八糟了。
小花揉了揉鼻梁,忽然、下身传来另一种他很讨厌的感觉。
小花其实一直很烦恼很纠结:他和别的花不一样。可从意识深处到感知,他都认定自己是一朵花无疑,于是他把这种矛盾解释为他具有一种特别形态,毕竟植物样貌千奇百怪。你看,虽然无法像听吴邪他们说话那样清楚地听懂花儿们的声音,但他觉得完全能理解它们的想法;虽然接收太阳制造的能量较少(他没意识到是完全没有)但凭着那一点额外的“肥料”,他也活得很好;虽然没有能深扎入地下的根,他也能通过嘴摄取水分。
但是,就只有下身这奇怪的感觉无法解释,从来没有一种植物像他这样每天都需要“排泄”。
而且这种排泄还要离开他扎根的土壤,每当他站起来走向厕所时,就仿佛整个院子的花草都盯着自己这个异类。
这是小花最尴尬的时刻,可不知为何他无法抗拒这种“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的行为,只能选择尽快地解决它。
正好现在那只聒噪的香菇不在,小花百米冲刺地奔到厕所,先往里偷看一眼——他还是不习惯和人类同厕——里面没有人,就急急忙忙冲进去,谁知刚拉开拉链,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小花不敢回头,他直觉会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面孔,一声轻轻的贱笑证明了这可怕的预感。
来人站到他左边,小花把粉雨伞架在肩头,用力把头偏向右边,然而一道不可忽视的强烈视线从墨镜片后穿出,牢牢集中在他的下半身。
小花被这赤裸裸的视线弄得浑身鸡皮疙瘩,实在忍耐不住,转头怒目而视,哪知才看了一眼,黑瞎子就流里流气地叫起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小蘑菇啊!怎么样比你小花骨朵厉害多了吧!叫你还再敢瞧不起香菇!”
小花苍白的脸上顿时涌出红晕,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慌乱之下手都被拉链夹了一下。
黑瞎子又不厚道地笑出声,同时悠哉地说出一句话,成功止住了小花匆忙逃跑的脚步。
“我可没听说过有花需要上厕所的?”
小花的耳朵根都红了,气急败坏地叫:“我和一般的花不同!”
“是根本不同。”黑瞎子一针见血地指出,“怎么看,你都是个人吧?”
小花全身一颤,觉得全身的血都冷透了。
他怎么会没看出来?然而一旦往那个方向思考,就有一种巨大的恐惧自心底浮现,像要落入暗黑无光的深渊。
为了追求内心的安稳平静,他一遍遍加深自己是一朵花的认知,事实上也没有人提出质疑,他把吴邪和其他医生的话当做了人类恰好对着植物的自言自语。
可是如今却被这个讨厌的香菇指了出来。
小花的脸变得煞白。要怎么办?这是对他存在方式的质疑,不能置之不顾,可又无法解释,难道只有打破认知,承认自己是人?
不行!!会被那种绝望的恐怖感瞬间吞噬的!是比死还可怕的感觉!
他紧紧咬住嘴唇。要想获救,只有否定!对!全盘否定!
小花猛地睁大双眼,朝黑瞎子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是一朵花!不是人类!我来证明给你看!”说完转身就朝后院飞奔。
没错,我就是一朵花!之所以无法反驳质疑,是身为花的觉悟还不够!自己太过于安逸了,只是忍耐不住饥饿口渴,就擅自接受人类的施舍苟活。
我要去挖个坑,把自己种进去,然后像其他所有的花一样,一生扎根于此处,如果死了,也是顺应大自然的优胜劣汰!
从小花发狂的眼神,黑瞎子意识到自己搞砸了,本打算用逻辑上的漏洞唤醒他的人类意识,却没想到适得其反,让小花下了决心抛弃人的身份。
他赶紧追上去,边跑边喊:“对不起我错了!你就是朵花!不是人类!和我相似的……”
“我才不要和你一样!”小花头也不回地狂吼。
他已经跑出后门,正想找一把铲子把自己埋起来,突然愣住了。
在他每天坐的那个位置前面,有个大大的绿色帐篷。
小花完全呆掉了了,听到后面黑瞎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声音颤抖的问:“这是什么?”
“帐篷……啊,应该说大棚比较合适?”
“这是……干什么的?”
“你的新家。”瞎子喘了两口气,直起腰,嬉皮笑脸地说,看小花的脸色又由白转绿,补充道,“你看冬天快来了,你这个样子受不了……”
“那就让我死吧!”小花火冒三丈,“求求你别再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好吗!”
“没门!”黑瞎子突然一猫腰,瞬间就到了小花面前,双臂箍住了他的腰。
“你要干什么!疯子!”小花剧烈挣扎。
你才是如假包换的疯子吧!黑瞎子在心里苦笑,动作却一点没有松懈:“我要把你拔了种到那个大棚里去!”
小花又想缩骨摆脱他,可瞎子有备而来,死死擒住他的双臂关节,那里是缩骨的要穴,小花一时动弹不得。就在他因惊讶分神的刹那,黑瞎子一弯腰,手往他腿下一托,把他生生抱了起来。
“混蛋!”小花也气疯了,将他认为是自己的“花瓣”从不离手也从不收起的粉雨伞合拢,胡乱朝瞎子脸上戳去。
黑瞎子没料到他这手,慌忙侧头,尖利的伞尖划过墨镜片,挑住镜架,他的宝贝墨镜高高飞了出去。
黑瞎子目光不自觉地追看墨镜,加上怀中小花的扭动,脚下一滑,就从阶梯下跌了下来,重重摔了个屁股墩,小花也狼狈地趴在他身上。
“呼呼……”尘土散去,黑瞎子喘着粗气,顾不上屁股痛,慌乱地在附近摸索,终于找到了墨镜。
他看着左边墨镜片明显的裂痕,心疼地擦了擦,重新戴上,怨念地嘀咕:“这他妈哪是海棠,分明是棵仙人掌!”
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怀里的人在跌倒后似乎安静得过了分。他把人翻过来,吓了一跳。
“喂!醒醒!怎么了?喂花爷!别吓我啊!”
“营养不良、活动过度导致的贫血,没关系,一会就能醒了。”吴邪摸着小花的脉,末了重重叹了口气,“一天到晚就坐在这,穿得单薄,几乎不怎么吃东西和喝水,睡眠肯定也不足,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半年,身子没垮掉真是个奇迹了。”
说完他站起身,黑瞎子故意讨打似的坏笑:“怎么小三爷不怪我?”
吴邪看了看他,无奈地叹口气,眼神环顾院里的花草树木,语调淡淡地说:“你确实很乱来,但……我总有种感觉,你做的对。”
吴邪走后,黑瞎子把小花抱进帐篷,把他放平躺好。透着粉红衬衫看不出,只有抱起来才发现这人瘦的可怕。
黑瞎子握着小花比女人还细的手腕,喃喃地说:“每天都吃那烂乎乎没味道的东西……真是变态。”
小花醒来时满眼的绿色让他以为自己进了植物的天堂,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躺在帐篷里。
昏迷前的景象闪现在他脑中,他猛然坐起,无奈又一阵眩晕袭来,下意识地想用手捂住额头,才发觉自己的粉红雨伞撑开来支在身边,伞柄虚握在右手心中。他赶忙紧紧握住,顿时感到心安了不少。
腿还有点软,他只好重新侧身躺下,忽然发现帐篷与地面的缝隙间挤着一株小草,马上把雨伞移了移防止碰到它,并且郑重道歉:“对不起啊,占了你住的地方。”
小草一动不动,回应给他无尽的沉默。
小花默默地盯小草很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他揉揉太阳穴,又揉揉腹部,这两个地方都很疼,让他根本无法好好思考。总之先从这个讨厌的封闭空间出去吧,见不到蓝天他总是不能安心。
他拿着伞好不容易从帐篷里挤出来,就看到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坐在不远处,面前是一口锅,下面柴火熊熊燃烧,那人正用勺在鼎沸的锅里搅拌。
“你、你在干什么?!”这个混蛋香菇每次都能让他愤怒前先禁不住好奇。
黑瞎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从锅里舀了一大碗,递到他跟前。
小花狐疑地接过碗,里面稠稠烂烂的看不出是什么,但香气四溢,一闻到这种香气,小花的肚子就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嘴中也充满了口水。
他慌忙将碗远远推开,仿佛那是诱惑的潘多拉魔盒:“这是什么?!”
“五花肉。”黑瞎子有点骄傲地咧嘴笑,“别担心已经炖的很烂,油也去掉了,对你绝对没问题,你瞧名字里也有‘花’吧。”
“问题不在那里!”小花怒道,“我说过我是花!不会吃这种人类的东……”
“世界上也是有食肉花的!”
黑瞎子唰得站起身,没等小花反驳,快速地说下去,“就算没有,谁规定花不能吃肉的?!谁证明花吃的东西和人不同?!谁能确信花到底喜欢吃什么?!常识吗?错!大自然不是只有普遍常识,还存在着特例!可以说,正是偶然出现的这些变异,经过漫长的自然淘汰适者生存,才造就了进化!你明知自己和别的花不同,却硬用其他植物的生活方式强求自己,这是对创新的漠视!对进化的侮辱!更是对你自己生命的不负责!”瞎子激动地猛一挥汤勺,两滴汤汁甩到小花脸上。
“你……”小花绞着眉头擦掉汤汁,“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说你不应该墨守成规,要学会变通!每个生命都是有意义的,要开辟出自己生存的道路。知道我为什么比你活得开心吗?”
小花白了他一眼:“没心没肺当然活得快活。”
“因为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什么能让自己活得更好。”黑瞎子无视他的讽刺回答,蹲下认真地平视小花:“我承认你是朵不折不扣的花,你也承认我和你相似对吧?”
小花瞪着他,就算觉得和这种大混蛋相似是奇耻大辱,但客观讲无论外形语言还是生活方式,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同一种。
看小花不情愿地点点头,黑瞎子笑了,是前所未有温柔的笑容:“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吗?因为我们情况相似,吴邪请我来帮助你,相信我,我能让你活得更好。
小花凝视着他,脑中浮现出刚才的小草。在后院度过的时间,实际上并不觉得漫长,关于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关于季节交替天气转变,还有每一株植物的生长状况,有很多东西可以思考可以观察。实在没什么好想的,就把头脑放空,只凭身体感受微风和日照,小花非常享受这种绝对的平静。只不过,当草木花枝在吹拂下沙沙作响时——小花认为这是植物们在互相交谈——他总感到一丝淡淡的寂寞。
他相信自己懂得每株植物,什么时候该开花结果,什么时候该松土浇水,但他的话语却无法传达给它们,也许传达到了,但它们从不给他明确的回应。一言蔽之,他不能和植物们交流。
这种寂寞就像阴云笼罩在小花心头,但他清楚自己是个异类,又不想失去这份平静,为了追求某样东西总是要有所牺牲,他明白,因此一直忍耐着。
某一天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长着相似“花瓣”的家伙,先开始那家伙也一样安静地享受自然,后来突然和他说起话来。那些话小花都听得懂,与吴邪及别的医生不同,不是“请节哀顺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一定要振作”“有哪里想不开”这类他无法理解的不知说给什么人的话,而是确确实实针对他个体本身的谈话。
这个人能和我交谈吗?小花产生了好奇,才主动和他说了话。虽然他并不是花的同类,但和这个人真的能够交流!关于天气,关于自己,原来只能憋在心里的话,现在终于有希望说出口了,开始他是真的有点高兴。
可以相信他吗?仔细想想之前虽然有些过分,这个家伙似乎都是为了自己找想,而且他是吴邪请来的,吴邪对自己很好,不会害自己的。
看出小花的动摇,黑瞎子呵呵笑着又把那碗炖肉端过来:“不立即决定也没关系。先吃一口这个。”
小花犹豫着盛了一小勺放进嘴里,肉炖的恰到好处,入口即化又有一点点嚼劲,合着汤汁咽下去,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肠胃因为久违的蠕动有些疼,但很舒服。
黑瞎子捕捉着小花表情的微妙变化,笑着问:“好吃吗?”“凑……凑合……”
“唉,我还以为花朵都是很直率诚实的呢……”
“闭嘴!很好吃可以了吧!”
“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黑瞎子也吃了一口,满足地舔舔嘴唇,“这样吧,任何新事物都需要探索的过程,我们来做个实验,今后你的食物由我来准备,吃一段时间如果你越来越虚弱,说明你还是适合普通植物的生活,我就不再管你由你自生自灭,但反之就说明这是我们这一类的生存方式,你就要听我的建议,怎样?”
小花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Part2*******
一半的天空被夕阳映得通红,另一半却乌云密布,仿佛大地间喷出地狱的火焰。
黑瞎子并没有很在意这奇异的天象,常年在人迹罕至的野外,再奇怪的景象他也见过,现在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身边之人微微嚼动的嘴唇上。
“怎么样?今晚的花椰菜?”
“还不错,”小花咽下最后一口,把饭碗整齐地放在一边,捧起菊花茶喝了一口,“稍微有点油。”
“那我明天少加点花生油。”黑瞎子笑眯眯的好像心情很好,看小花放下茶杯,突然闪电般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小花呵斥一声,更快地把手抽出来,同时瞬移到两米之外。
看他这幅惊弓之鸟的样子,黑瞎子忍不住坏笑起来:“就是过了一个月,想看看你胖了没有。”
小花愣了愣,收敛些敌意,但仍然戒备地盯着他:“没必要。又高又粗是树追求的目标,花还是纤细一点好。”
“太纤细可是很容易折断的哦~”黑瞎子故意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狠捏的动作,惹得小花又杀气腾腾地瞪他,其实也根本用不着确认,明眼人都看得出,小花一个月前皮包骨头的脸颊如今已经圆润起来,还带上了几丝红润的光泽。
“不跟你闹了,”小花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完全落山,天空漆黑一片,“我要睡觉了。”
作为一株植物,小花坚持着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能得到足够睡眠对身体当然是好的,黑瞎子也很鼓励,不过他看看不远处孤零零耸立的帐篷,每日惯例地劝说:“还是不肯进去睡?看样子今晚要有大雨呢。”
“劳烦费心,我誓死也要做一朵野花。”小花也例行地回绝了他,“而且下雨是补充水分的天赐良机,还能洗个澡,更不能躲起来了。”
你要是因此感冒我可就麻烦了。黑瞎子在心里腹诽,不过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那我叫他们多拿条毯子来,最近天也转凉了,你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小花扭过头,后脑勺对着黑瞎子,看不到表情,稍微顿了下,又说,“记得告诉吴邪,东边墙角那棵杏树该除虫了。”
黑瞎子点点头,端起碗筷,往楼里走。他还没无私奉献到要陪着神经病在外面吹风淋雨。
黑瞎子会帮助小花并不是因为助人为乐,他可是恶贯满盈冷血无情的大坏蛋,也不是因为同情,家破人亡生离死别他司空见惯了。
他帮助小花的理由,和他以身犯险以命相搏去做的那些事一样——仅仅是因为——有兴趣。
作为在精神病院期间打发时间的消遣,他想看看人类的“心”到底能失控到什么程度,而这样破烂不堪的心自己能不能修得好。他想证明吴邪那些满腹经纶的家伙能办到的,他小学都没毕业的黑瞎子一样做得到。
毫无理由地坚信自己会成功,凭借这种自信去挑战极限,最后真的将成功收于囊中。这种过程每一次都会带给黑瞎子莫大的满足感,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真的很有用。
这样,他才有生存于世的意义。
因此现在小花身体的恢复让他特别高兴,这意味着向成功的迈近。虽然小花仍然不肯进帐篷和屋里住,黑瞎子旁敲侧击提到一些解家的事,他也兴趣索然,比起“人类”更关心院子里哪颗树长了虫,哪株花该浇水,仍旧是一朵花的思维模式。但黑瞎子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吴邪也说了,当务之急是让小花健康起来,万一有一天他要面对自己的惨剧,也能抗得住。
况且和小花谈话本身也非常有意思,尤其是逗弄他的时候,就像恶趣味的猎手会戏弄猎物,把这种心高气傲的大少爷逼到无言以对也会带给他巨大的成就感,回想着小花细眉微皱,怒目圆睁,脸颊涨红的样子,黑瞎子心情愉悦地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一声巨大的惊雷把他吵醒,黑瞎子哼哼两声刚想翻身继续睡,突然心头浮起一丝不祥,跳起来冲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上的雨水已如瀑布,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黑瞎子低呼一声,惊慌地夺门而出。
暴雨天的精神病院简直像投食时间的动物园,黑瞎子跑过走廊时,所有单人间的重病患都摇着门窗栏杆张牙舞爪嗷嗷乱叫,直到跑出了门,他才明白为什么没人来管。
因为除了呆滞型以外所有能自由活动的病人几乎都兴奋地冲到外面淋雨来了。
不知为何精神病人都很喜欢雨,大概是他们的思维更接近动物的原始本能?不过现在不是探讨学术的时候,区区几个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在倾盆大雨里焦头烂额地把病人们挨个往回捉。黑瞎子看到吴邪时,他正抱着一个病人的腰死命拖拽,那病人一万个不情愿地哭天抹泪:“医生!再等等!……这洗澡水还没热呐!”
一道深蓝的影子轻盈地从雨帘中冲出,哑巴张连雨衣都没穿,仍是平时那件蓝色帽衫。他冲到吴邪跟前,熟练的一个手刀下去,那病人就不吱声了。
“小哥谢了!”吴邪和哑巴张一起把病人往屋子里抬,黑瞎子跑到他们面前:“小花呢?!”
“不知道!”吴邪抹了抹雨帽下被雨水汗水湿得一塌糊涂的脸,气喘吁吁,“应该还在后院,我们人手不够没空管他,不过他有雨伞应该能撑一会……”
话音未落,一道又巨大又清晰的金黄光线从天而降,快得只在眼中留下残影,似乎就落在不远的地方,随即是一声划破天际的巨响。
黑瞎子和吴邪望着那个方向愣了几秒,又同时转头对视,他们都知道对方想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事。
黑瞎子撒腿就往医院后面跑,身后吴邪“小花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的大喊很快消失在雨声中。
精神病院一般都坐落在郊区,方圆几里都少有高大的建筑物,整座病院除了最高的主楼,就数后院树木较多又空旷,再加上那人伞不离身……
黑瞎子摇摇头甩去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地再次加快脚步。他也举着那把黑伞,但思虑几秒,还是决定先不扔掉它。
踏着及脚面的泥水,他终于跑到了后院,拐过弯角的刹那,他的心脏都吓得停跳了一拍——
小花并不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黑瞎子又定睛细看,真的不在!明明平时寸步不离的……难道他已经受不了瓢泼大雨进屋了?或者是……
他的目光集中在帐篷上,赶忙大步上前,扯开门,帐篷里也在稀稀拉拉下小雨,积了好多水,但空无一人。
黑瞎子心急火燎地钻出来,突然越过帐篷,模糊地看到院子东边的角落有个熟悉的粉红色块。
他奔过去,真的是小花,一手握着粉红伞,一手努力顶着一棵大树。
“你在干什么?!”黑瞎子嚷道。
小花回头看了眼是他,又重新奋力推树:“这棵杏树被虫蛀空了,马上要被冲倒了!我要帮帮它!”
你是学雷锋好少年吗!黑瞎子在心里大叫。现在可不是吐槽的时候,雨伞已经够遭了,还要加上大树?!
“别管它了!”黑瞎子跺跺脚,看小花也不可能老实服从,又喊,“你先把伞扔了!”
小花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好半天才弄明白指的是手里的东西,马上一脸不可思议地叫:“你开什么玩笑!花怎么可能丢掉花瓣?!”
你才是开什么玩笑!!黑瞎子平生头一次气不可耐,后来回想起来,他也很惊讶以他的性子,当时为什么没把这小子丢下随他自生自灭。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劈在比刚才更近的地方,仿佛死神逼近的脚步。雷声炸响时黑瞎子果断扔掉了雨伞,没空磨嘴皮子了!他直接扑向小花,夺他的伞。
小花比以往更加激烈地反抗,黑瞎子讽刺地发现了另一个证明小花身体恢复的证据,他的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加上天漏般的雨势,黑瞎子无法发挥全力,硬是和他纠缠了好几分钟难分难解。
雷电的光芒像闪光灯一样在漆黑的云层间隙频现,黑瞎子只觉得头皮发麻,第六感警铃大作,让他进入了一种狗急跳墙的状态。他猛然迈前一步,几乎贴在小花身上,借着身高,朝小花握伞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
小花惊叫一声,终于松了手,黑瞎子趁势夺下,扔了出去。
就在伞脱开他手的刹那,黑瞎子最先感到的是一片非常耀眼的光,好像整个人都置身在纯粹的亮光里,紧接着好像有谁拿剑刺了他的心脏一下,全身都不受控制地一抽,但这个感觉瞬间就消失了,最后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响彻耳畔。
那一下痉挛让黑瞎子昏迷过去,幸好长年游走于生死存亡边缘,练就了他对突发打击的极高适应力,仅仅几秒钟,意识就被强迫重新苏醒,黑瞎子发现自己摔倒了,手脚像被无数针扎似的酥麻,耳鸣嗡嗡不绝,但好在没有其他更痛苦的不适,唯有他的眼睛本就畏光,刚才过亮的刺激造成了暂时的失明。
雨水混杂着淡淡的焦糊味,他感觉自己似乎趴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摸索几下,发现是小花躺在他身下,一定是刚才把他一起扑倒了。小花没有任何反应,大概也昏了过去,不能确定有没有其他伤。
隆隆的雷声仍然不绝于耳,黑瞎子知道危险并没有离去,他想回到屋内,但四肢无力根本无法爬起,更别说带着不省人事的小花。他隐约记得有种说法是雷不会打在同一个地方两次,就匍匐着往印象中刚才所处的位置移动。
他拖拉着小花挪动了几下,突然碰到什么东西,摸一摸竟然是完好无损的伞的形状,小花的伞应该早被闪电劈烂了,那么这就是他的伞?黑瞎子对伞已经有点心有余悸,但又被雨淋得难受想好歹遮挡一下,正在犹豫不决,忽然听到什么东西咔咔作响,声音越来越大。
来不及思考,黑瞎子直觉有什么朝自己过来了,想躲却力不从心,一声轰响伴随着疼痛,他差点又晕了过去,强打精神挣扎着移动身体,却是完全动弹不得。
雨越下越大,黑瞎子被浇的呼吸困难,勉强侧转脑袋,忽然觉得鼻尖触到了什么柔软温热之物。他的眼睛开始渐渐恢复,发现小花还在身边,自己正蹭挨着他的脸。
唉…难道我今天要交代在这了?黑瞎子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在雨水冲刷和朦朦胧胧下倒也不逊于倾城美女的脸庞,意识不清地想。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道这海棠花上死,效果是不是一样?
他闭上眼睛,打算来个人生走马灯,想了想又觉得太累,索性将意识沉入漆黑的虚无里。
黑瞎子睁开眼,首先感到的是他承受不起的明媚阳光,生生挤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他赶紧摸过墨镜戴上,发现就躺在自己房间里,腿和手臂上绑了些绷带,脸上贴了两条创口贴,活动活动但无大碍。
这时小护士叫来了吴邪,他一进门就长舒一口气:“你们可吓死我了!”
“到底怎么了?我就记得好像被雷劈了……”黑瞎子摇晃了两下脑袋想看看有没有被雷打傻或者打出超能力。
“我只知道,我和小哥赶到后院时,发现东边墙角的杏树整个倒了,你和小花都被压在下面,好在你的雨伞和树下的灌木刚好撑起一小块空间,你们才没受很重的伤。”吴邪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他人呢?”黑瞎子突然想起。
“小花?他比你早了半天醒来,正在院子里。”吴邪缓和的表情重又凝重起来,“不过他……”
黑瞎子一瘸一拐地来到后院,远远就看到那粉红色的身影伫立在东边的角落,默默盯着地上。
黑瞎子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看的是几根扭曲的铁条,上面还带着几小片烧焦的粉色布片。
听到动静,小花抬起头,他眼角发红,但表情比黑瞎子想象中平静很多,他扭头看看身后被倒下的树压出的泥坑,黑瞎子看到变形的黑雨伞可怜兮兮的躺在那里。
等黑瞎子收回眼神,却发现小花在专注地看着自己,然后轻轻地真诚地说:“对不起,因为我害你弄坏了菌帽。”
黑瞎子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他原以为小花失去“花瓣”就像正常人失去四肢,要么失落茫然要么歇斯底里,万万没想到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而且从这些天的相处,他觉得小花不论是否正常,都应该是个倔强任性坚持己见,不会轻易致歉和道谢的人。这个瞬间,他好像看到这个人难得一见的一面。
黑瞎子愣了愣,只能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愧疚感。这很奇怪,明明是他救了小花的命,于情于理都是他付出的更多,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什么?
他把疑惑藏在墨镜后,重新看向小花,后者仍旧盯着地上雨伞的残骸,眼神显得非常寂寞,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它们……”
黑瞎子感到那股愧疚更强烈了,他不喜欢这种细腻微妙的氛围,赶紧说:“别伤心了,事情已经过去,我们要接受它。”看小花缓缓点点头,眼神中的哀伤还散不去,黑瞎子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他笑道:“这样吧,我们来给它们做个墓。”
“墓?埋花瓣?”小花惊讶地看着他。
“这不奇怪嘛,不是那个啥带鱼还葬花呢,人家海鲜都有那个文艺心我们为什么不行。”
“文盲!”小花恢复几分平时的样子骂道,不过立刻二话不说地去拿铲子开始挖坑。黑瞎子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小花专心致志的样子,还是决定先安静一会。
一刻钟后他挖出个差不多大的坑,把两把伞残骸放进去,黑瞎子怕他身体还虚弱,提出换手,刚填了几下,似乎听到小花有动静,就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小花对他展露出一个带着淡淡悲伤的微笑,轻轻地问:“呐,你觉得失去了花瓣的花还是花吗?”
黑瞎子又语塞了。仿佛小花提出的不是精神疾病造成的奇怪问题而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本来他认为这是个绝好机会,失去那把雨伞就是失去了与花朵最直接最关键的联系,而且人经历过濒死,或多或少都会对人生有新的认识,这时只要有人在旁边推一把,虽然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在原来的状态上肯定会有突破性的飞越。但现在,他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透过墨镜审视着他,第一次觉得看不懂他,不是对他精神病症状的不明,而是对这个人本身。
于是黑瞎子收起预先准备摊牌的说辞,换成一种反问的方式:“那你觉得失去了菌帽的香菇还是香菇吗?”
小花盯着他,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天真的孩童在认真思考,他想了想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变。”
黑瞎子的内心突然因为这个回答莫名地开心起来,他直率地把心情转化为绽放的笑容,也不再去考虑那些复杂的分析,顺着直觉说:“我也这么觉得。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们和同类是不一样的。我向你保证,就算失去花瓣你也是花,也能堂堂正正地活着。小花还是小花。”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那么漂亮。”
小花对这太过刻意的恭维哼了一声,当然黑瞎子也没指望他像少女一般脸红害羞,仅仅捕捉到嘴角那微小的翘起他已经足够高兴了,小花低头停顿了下,轻声道:“谢谢。”也不知道是针对黑瞎子的话还是针对救了他的事。
又过了一刻钟他们终于把雨伞严严实实埋好,立了块稍大的石头作为墓碑,小花双手合十默哀了一会,然后转向黑瞎子,伸出了手:“以后我可能还有很多事要向你咨询,到时多多关照吧,没有菌帽的香菇先生。”
黑瞎子笑道:“彼此彼此,没有花瓣的小花先生。”
握住那只手时,黑瞎子知道他也许失去了近期内让小花恢复正常的唯一机会,但他一点都不后悔,来日还方长。
******Part3******
那场大雨又过了两个星期,现在的黑瞎子心情不错,一方面是因为完全进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一方面是自那之后,小花的情况有了很大改善。
首先他晚上开始进帐篷里睡觉了,好像失去了“花瓣”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
其次他对人类的信息没那么抵触了,有时黑瞎子聊一些病人和医生的八卦,他也会认真的听,或者像当前,正埋头在一份报纸里。
这个情景黑瞎子也是第一次见,于是他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接近,跨过小花肩头偷偷窥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轰动新闻能吸引到他。
小花的目光聚焦在一个标题上:今秋最大菊展在人民公园举行。
啊……果然是这样。虽然在意料之中,黑瞎子还是有点小失望,于是故意咳嗽了一声。
小花惊得一把将报纸扯成两半,扔得远远的,一副被人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样子惊慌地看着他。
黑瞎子心里都笑死了,表面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这没什么嘛,花展……就是有好多漂亮花的地方?那在你看来,就是靓女帅哥如云的选美比赛喽?”
“差不多吧……”小花的脸红着嘟囔,马上又大声说,“我只是关心一下花朵界的时事而已!”边说边有点依依不舍地瞄着远处的报纸。
敏锐地捕捉到小花眼中转瞬即逝的渴望神情,黑瞎子脑袋里突然亮起了一个灯泡,他笑道:“喂,你是不是想去看看啊?”
“你开什么玩笑?!”小花皱眉。
“我没在开玩笑,”黑瞎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非常想去吧,说实话,当然不说实话我也看得出来。”
小花狠狠瞪了他几眼,随即放弃地低下头,故意用无所谓的口气说:“就算我想去,也去不成嘛。”
“没什么去不成的。”黑瞎子笑咪咪地靠上去,“只要你开口,我就能带你去。想办法出医院大门,然后让胖子‘运’我们不就成了?”
“但吴邪不会允许的……”小花反驳,语气很坚决但音量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你又不是他的花,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黑瞎子贴上去,一手揽着小花肩膀嘴靠近耳畔,热气冲入耳蜗,像恶魔的诱惑,“想象一下你能见到世界各地精心挑选的最美丽的花朵,想象一下被柔软的花瓣和青翠的枝叶包围的感觉,那里占多数的不是无聊的人类,而是你的同伴们……”
小花低头不语,甚至忘了理会黑瞎子正搂着他这事。从那双眼中,黑瞎子看得出他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一丝奸计即将得逞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他如此怂恿小花当然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想出去转转。黑瞎子四海为家自由自在惯了,即使在一处定居几年,也经常是出门在外的状态,他自打出生就从未被困在一个小区域内这么长时间,虽然他清楚这比监狱小单间强上太多,内心的憋闷还是渐渐达到了临界值。他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哪怕走出医院大门几百米,能暂时摆脱满眼的白墙白衣白床单和散不去的消毒水味就行,否则,他可能真的会疯掉。
其实他早就预谋出逃了,但最大的顾忌是吴邪,他们当初白纸黑字约法三章,别看小三爷外表人畜无害,毕竟流着吴三省的血,狠起来还不知会干出什么,更糟糕要是闹大到院里,甚至给警察知道,后果不堪设想,黑瞎子很讨厌麻烦,所以希望尽量不要做个通缉犯。
而他的脱逃计划若是能拉上小花做共犯,就算吴邪不会相信“小花治疗计划”的幌子,看在发小的面子上,也会大事化小。
黑瞎子心里打着小算盘,密切观察着小花的眼神,那里想去的渴望和期待正占据上风,他适时地火上浇油:“我相信小花不会甘愿做个孤陋寡闻的乡巴佬吧,这可是花界的盛事!”
小花谨慎地瞄了他一眼,敏感地问:“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去?你也要和我去?你想干什么?”
“我也想去看花啊,就算蘑菇也有追求美丽的权利!而且不把小花的美貌也展示给他们看,不是太可惜了?”黑瞎子大言不惭。
小花抿了抿嘴唇,不拿正眼看瞎子,似乎就是随口一说:“好吧,假如你真有办法去,咱们就去!”
黑瞎子就等这句话呢,看似敷衍,可按小花的性子就是应允了。他一拍大腿:“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飞越疯人院”某种意义上不算困难,精神病院不比监狱,没有荷枪实弹瞄着你,但从医院大门硬闯肯定不行,马上会有拿电棒的“羊教授”来抓人,何况黑瞎子就怕这事捅大,所以最佳方法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这也不难,他和小花都是吴邪专属负责的病人,平时又非常低调地一直呆在人流量较少的后院,除了护士来送三餐,几乎没人去注意他们。只要挑吴邪每周一天歇班的日子,在8点早饭之后走,赶在12点午饭前回来就好了。
逃离路线黑瞎子也早看好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他们每天面对的后院墙头,虽然墙头上拉有电线,还煞有介事地挂着“小心有电”的标牌,但据黑瞎子的重要情报来源——厨房小杂工皮包所说,为了省钱根本就是做做样子。
虽说没有电,监视摄像却是有的,这也是阻碍他们的最大障碍,黑瞎子只好又偷偷去厨房找皮包喝酒,旁敲侧击地打听。
喝得口齿不清的皮包说,院里所有监视摄像的图像都集中在1楼侧面的监控室里,和门口的保安室是分着的,负责看管的是个叫王盟的小伙子,他的什么亲戚跟着吴三省混,所以这工作是吴邪给他的,他很感激,总是称呼吴邪“小老板”。
黑瞎子特地去偷窥了一下监控室,果然有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年轻人百无聊赖地呆在那,黑瞎子觉得要收买或威胁他倒不是难事,但他对吴邪惟命是从,还是采取最保险的方法好了。
三天后,吴邪歇班的那天早上,吃过早饭,黑瞎子大摇大摆来到监控室门口,嬉皮笑脸地朝王盟招手:“小兄弟,能不能帮个忙?”
王盟吓了一大跳,这个房间特别偏僻,病人散步都很少会过来,已经很久没人找他搭话了。黑瞎子带着墨镜特征明显,他在监视屏上也经常注意到,记得好像是吴邪的病人,总是呆在后院的。
王盟一方面性格内向,一方面院里各种情况看多了,对精神病人比较戒备,他和黑瞎子拉开距离,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黑瞎子小学生般谦虚地说,“昨天医生给我出了一道题,说如果我答不对就要扣我的点心,我不确定自己答得对不对,可以问问你么?”
王盟惊讶地半张着嘴:“为、为什么找我啊?而且这是医生用来测试你病情的,不该……”
“因为我不能相信别的病人,其他医生又不肯告诉我~”瞎子像小孩子一样搅着双手,“大哥哥告诉我好吗~如果我答对了,点心分你一半~”
他个大老爷们这幅样子让王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精神病人嘛可以理解,王盟也不是个善于拒绝别人的人,只好摸摸后脑勺,说:“好吧,我帮你参谋一下。”
“太好了!”黑瞎子掐着嗓子举手欢呼,在王盟被恶心得想吐之前,快速地说:“问题是这样的,有一个盛满水的浴缸,要让它变空,是应该用这个长柄的小舀勺,”说着从背后抽出一个长柄舀勺,“还是应该用这个短柄的大舀勺?”又抽出一个短柄舀勺,然后将两把勺子在王盟眼前晃个不停,“果然还是该选长柄的吧?!”
“等等等等……”王盟被他晃得眼花缭乱,“我听过这个!听过这个!不应该选长柄的,应该是……”
“应该是……?”黑瞎子的墨镜片快要贴到王盟脸上。
“是……”王盟低头绞尽脑汁地回忆,过了半天一拍手,“想起来了!应该是……”
“咣”的一声把王盟的后半句话生生截住,老实的小保安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一秒,就脸朝前直直拍在了地上。
黑瞎子挥了挥刚才敲在王盟后脑的铁制长柄舀勺,弯腰检查了下他的昏迷情况,就把他扶到椅子上,摆出认真看屏幕的姿势,用细绳捆了两圈,最后用胶带封上他的嘴,很有礼貌地鞠个躬说了声“谢谢~”就散开腿奔回后院。
小花还坐在老地方,黑瞎子过来拉起他跑到墙边,“都准备就绪了,走吧!”轻松一跳跃上了墙头。小花还有点犹豫,黑瞎子朝他伸出手不断催促时间不等人,他只好拉住那只手,同样轻松地翻了出去。
墙外已经停了一辆车,两人一落下,一个胖乎乎的脑袋就从驾驶座探出来:“行啊你们俩,精神病院也敢逃!”
“世界上还没什么地儿困得住爷呢!”黑瞎子吹嘘着,拉小花坐进车里,车立刻就发动了。
要说服胖子还是很容易的,他一听说是帮小花治病,马上爽快地答应了,当然这话不能在小花面前提。胖子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开玩笑:“欢迎乘坐植物专用的士,花一朵香菇一只,准备好去哪了么?”
“先别说这个,”黑瞎子拍着驾驶席靠背打断他,“这事你没告诉吴邪吧?”
“当然没有!”胖子回头,“小天真哪都挺好,就是太喜欢瞎操心,脑补帝加保姆命,自己瞎想能把自己担心死!”说完他和黑瞎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小花虽然一副“别在人家背后说坏话”的表情,肩膀也忍不住颤动起来。
这辆充满笑声的车子就向市中心驶去了。
一小时后,西凉精神病院监控室里,传来了“脑补帝加保姆命”的怒吼:
“这帮混蛋搞什么啊啊啊啊啊!!!”
正如“这帮混蛋”所料,吴邪在唯一的休息日满脑子都惦记着病人,难得的懒觉却尽是小哥走进垃圾场大铁门再没出来之类的怪梦,一大早就把他生生吓醒。然而当他惴惴不安地来到医院时,发现专业失踪人员张起灵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和天花板交流感情,反而是小花和瞎子不见了。
找了一大圈都没有他们的踪影,吴邪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直奔监控室而去。
他一迈进监控室,就看到绑在椅子上、被堵住嘴的王盟无比可怜地朝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听王盟讲完经过,吴邪气得脑浆都要崩出来了,他们——不,一定都是那死瞎子的主意——显然预谋已久。虽然计划周全地选择了这个谁也不会注意的时间,除了王盟和吴邪没人发现他们的脱逃,但这两人的身份都有点麻烦,尤其是黑瞎子,一定要尽快找回来才行!吴邪也不敢声张,只能嘱咐王盟保密,自己匆匆忙忙地往院外跑。
好在这两人要出门可以依靠的对象并不多,吴邪第一个就拨打了胖子的电话,出乎他的意料,胖子马上交代了黑瞎子和小花的行踪,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帮上忙的自豪。
“为什么不告诉我!”吴邪朝话筒那边吼。
“你看你看,天真你就是冷静不下来,以那两人的本事,谁能对他们怎么样?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担心的是那个‘谁’!”吴邪吼。一个精神病,一个比精神病脑子还有问题的人,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
“总之他们是去人民公园看花展了对吧?我这就赶去……”吴邪走到自己的车旁,挂了电话,一拉开车门顿住了。
一张熟悉的面无表情的脸在副驾驶座望着他。
“小哥!!你怎么会在这?!”吴邪再次对天嚎叫。
张起灵把面瘫的脸转向前方,言简意赅地说:“跟你去。”
“不可能!小哥你也是病人!快给我回去!”虽然知道他偷溜出来肯定没被发现,可是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这手!
张起灵又转过来看着吴邪,一副和座椅合为一体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吴邪,没有时间了。”
“你也不看看是谁的错!”吴邪双手捂着脑袋兔斯基状摇晃,但小哥说的对,等把他从车上弄下来,该发生的大概都已经发生了。
“啊!我想辞职!”大叫着吴邪坐进驾驶席,狠狠拍了下汽笛,就开足油门一溜烟地向市里开去。
黑瞎子他们和胖子在公园门口分手,胖子说他还有事情而且这地方会让他想起女友勾起伤心事,恕不奉陪。不过黑瞎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着人山人海的正常人,他有了这辈子数一数二的好心情。
可要说整个公园还有谁比他更高兴,只能是他旁边的这个人了。
黑瞎子印象中小花一直是那种说好听是冷静沉着感情不外露,说不好听就是禁欲凉薄的人,他根本不能想象出他能高兴成这样。
从进入花展大厅的那刻,小花的眼睛就像夏日的星空闪闪发亮起来,整个面庞都溢满了发自内心的幸福。
他每盆花都要仔细欣赏很久,有时甚至意犹未尽地退回去重看,没一会黑瞎子就腻了,他找了个卖沙生植物人比较少的角落蹲下抽烟,小花看“花”美人,他看路过的真美人。
本来他还有点担心小花表现出严重的病症,比如突然瞧上一朵“女花”,对“她”说几小时的甜言蜜语然后当众求婚什么的。虽然瞎子脸皮超厚不在乎,可这样太引人注目容易节外生枝,好在小花除了欣赏特别认真,偶尔自言自语两句“你好美”,基本就是一个普通爱花者的姿态。
但瞎子渐渐发现无论小花正常与否,都很引人注目。他长得玉树临风,一举一动气质非凡,而且估计女人们都觉得,这么热爱植物的人一定是个温柔善良怜香惜玉的好男人。
很快就有若干闪着花痴眼的年轻女人偷偷跟在小花身边,不是妄图吸引他的注意,就是把小花称赞美丽的话语YY成对自己所说。
黑瞎子看着小花看到一朵八爪鱼似的菊花嘴巴作出O型,妹子们立刻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傻丫头你们死心吧!在他眼里你们还不如那枝八爪鱼的百分之一。
他笑得太厉害被烟呛了几下,好容易缓过劲抬头,发现小花刚好在自己正对面。
虽然有段距离,黑瞎子还是能清晰看到小花的面容表情,他的脸半隐在花瓣间,加上与花丛融为一体的粉色衬衫,确实有种花中仙子的感觉。天窗吹进的微风让花枝和小花的秀发轻轻摇摆,这种摆动在瞎子眼中神奇地化为了慢动作,慢镜头中小花微侧过脸,长得不像话的睫毛眨了眨,衬出下面既透着少女般倾慕又含有男人宠溺目光的双眼,再下方薄薄的嘴唇张合了几下,瞎子脑中立刻自动补充上清脆悦耳的声音,接着微微合拢的嘴唇两端翘起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的完美角度。
那个瞬间,当“小花对我笑”的错觉出现在黑瞎子脑内时,他感觉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比之前被雷电击中时更为强烈,而且结束后酥麻的也不是身体,而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仿佛有很多小虫在搔痒痒。这个过程却比雷电更加短暂,以至于黑瞎子的理智还没进行更细致的思考,他的本能已经将这种感觉判别为“不正常”,而且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不正常,为了抑制这种不正常的进一步身体反应,意识强制将黑瞎子的思维调整到了他用于掩盖真心的“最正常”模式——恶趣味的犯贱模式。
全部神经信息的传输都在黑瞎子自己没有察觉的千分之一秒内完成,等到小花走到面前时,下意识的话语已经从他口中脱出:
“小花,你不应该做西府海棠,应该做菊花的。”
“你是菊花,我是蘑菇,咱们正好是一对。”
吴邪带着张起灵冲进花展大厅时,刚好看见小花把一盆脑袋那么大的仙人球朝黑瞎子砸去。
“好了,好了……”吴邪扶着小金杯的车门,眼神死掉了似的地看着车后座上的黑瞎子和小花,嘴里嘀咕着。在求爷爷告奶奶向保安和摊主说尽这辈子所有的好话,赔了五分之一的月工资后,他已经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吴邪,对不起,这都是我的任性之举,虽然我的去向不受你控制,但怎么说也应该提前通知你,让你担心了,很抱歉。”正如黑瞎子所料,挡在他前面的小花对吴邪道歉。看着发小那诚恳的脸,吴邪无奈地摇摇头,微笑着回应:“没事小花,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跨过小花的肩膀,吴邪看到黑瞎子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顿时脸又气得扭曲起来。
小花以为吴邪是在对自己生气,连忙郑重地说:“不,我的错误就由我来承担,吴邪你为我们破费了吧?我解语花从不欠别人的人情,但作为一朵花我也无法补偿你,我想了想对人类来说花粉最有价值,就让我用花粉来……”边说边抓起一大把头发,毫不留情地直接往下拔。
“小花等等等等!”吴邪吓得不轻,急忙阻止,“那点钱不算什么,你们平安就好。小花你平时帮我多照看照看后院的花草就当是补偿了好吗!”
看小花不再介意,吴邪才放下心,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看到黑瞎子还是笑得一脸欠揍,心里忿忿地想:这帐小爷记下了,等你出去一定让三叔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发动汽车,刚要踩油门,后面黑瞎子突然举起手:“等一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吴邪一愣,突然冷汗就下来了,头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往右转,却半天都转不过去,好像不敢看副驾驶座有什么,或者说,不敢看副驾驶座没有什么。
他终于还是转了过去——副驾驶座空空如也。
“小哥!!!!!!!!!!”小金杯里的怒吼响彻整个停车场,好几辆车的警报器欢快地叫起来。
“要不要我们帮忙找?”黑瞎子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贱笑。
“不用!”吴邪一摔车门,“你们老实呆在这,一步都不准离开!” 说完就冲进了汹涌的公园人流。
看样子踩到小三爷的地雷了,黑瞎子和小花对视了一下,都决定乖乖的不要动,反正目的也达到了,黑瞎子摇下车窗,抽着烟欣赏公园门口煮人饺子,小花手肘支着窗沿,看另一边,两人都默默无语。
黑瞎子抽到第四支时,小花碰了碰他,一脸疑惑:“吴邪怎么去了这么久?”
黑瞎子耸耸肩:“那哑巴张可是专业失踪人员,哪有这么容易找?”
“我去下厕所。”小花说。
黑瞎子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人群中,把本来想收好的烟又拿出来抽了起来。
又抽了三支,黑瞎子也坐不住了。怎么连小花都一去不复返了?
他有点后悔,今天这朵花表现得挺像个人样他就掉以轻心了,不知现在是厕所里人太多不敢进憋尿裤了还是掉茅坑里了,要是迷路了更糟糕。不过麻烦归麻烦,正好借机活动活动腿脚。黑瞎子走下车,伸伸懒腰,心说吴邪啊吴邪别怪我,我可是答应你好好照顾小花的,就重新走进了公园。&
在人满为患的硕大公园找人,也没什么头绪,既然小花说自己去上厕所,就先去厕所找找好了。黑瞎子这么想着看了看路标。
离门口最近的厕所在进门左拐400米处,进门的游客一般都朝正前方的大道走了,出口也不在这边,所以这个厕所相对比较冷清,女厕所门口看不到可怕的长队,但也没到空无一人的状态。
黑瞎子走进去,进门对面是一排小便池,左边是洗手池和占了大半面墙的夸张镜子(黑瞎子估计这厕所最早是女厕来着),右边是三个马桶隔间,两个有人。
“小花!小花!”他喊了两声,两个解手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人应声。
黑瞎子摸了摸头,颇为疑惑。刚才小花的样子不像说谎,况且他正对吴邪抱有深深的歉疚,若不是憋不住肯定一步也不会迈出车子,去这么久八成是便秘了吧。
难道这脸皮薄的小子觉得羞于启齿故意躲着自己?黑瞎子下意识地弯腰往门板下的空隙看了一眼,中间隔间是一双陌生的脚,左边一间则看不到脚,大概是年纪较小的孩子。这么看来,小花真的不在,恐怕是去了别的厕所。
“这熊孩子别是真迷路了…”保父黑瞎子无可奈何地嘀咕着,站到便池前,既然都进来了干脆顺便上一下,再出去好好找。
放着水,黑瞎子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这时,他的嗅觉器官突然接受到了某些特别的刺激。
黑瞎子抽抽鼻子,身体一下紧绷起来。在厕所浓重异味掩盖下能闻到这稀薄得几乎为零的气味,听上去简直像天方夜谭,但黑瞎子在出生入死中培养的感官本就比普通人灵敏十倍,加上这又是他最熟悉也最敏感的味道。
血的味道。
这里可是男厕不会有什么大姨夫,也不像是跌打损伤或者不幸痔疮的男同胞。虽然仅仅是味道,但黑瞎子相信他超于常人的直觉,只有一种血的味道会带给他这种战栗兼带兴奋的感觉——与死亡相伴的血。
他不动声色的系好裤子,同时动用全身的感知细胞去感受,然后慢慢移步到中间的隔间门前,他已经可以肯定问题出在这里面。
他举起手,但手指扣到门板上前又止住了,想了想,选择了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他走进最靠近入口那个唯一空着的隔间,一脚踩上马桶盖,手一撑隔间之间的档板,就攀了上去,其余两个隔间里的景象马上尽收眼底。
厕所里其他人都盯着他,有的不满皱起眉头,有的一脸好奇。黑瞎子完全没在乎这些注视,因为他看到的东西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他旁边也就是中间的隔间里,马桶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全身瘫软地靠在水箱上,头仰着,鼻子和嘴上都是血,显然就是味道的源头,从男子翻白的眼睛看,就算没挂也差不多了。
而最里面的隔间中,他的那朵花儿,脚尖点在马桶盖上半蹲着,两手扶着门板和墙壁保持平衡,像只炸毛的小动物,周身散发着十万分的警戒气息,两人四目相对时,小花眼中现出了惊讶、一点点慌张和理由不明的愤怒。
黑瞎子最初也很惊讶,但很快转变成了强烈的好奇,接着也有点生气,刚才小花不回答他,还故意把脚藏起,肯定是不想让他参合进来。
你越不让我多管闲事我就偏要管!黑瞎子眯了眯眼,带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朝小花坏笑了一下,跳下马桶,径直走到小花所在的隔间门口,清清嗓子,突然大声吼道:“你个死小子!说自己能行自己能行!还不是拉裤子里了!弄全身粑粑好玩啊!!”
厕所里一片寂静,被吓了一跳的人们很快对这位“年轻爸爸”露出同情和看热闹的眼神。
“死小子!还不快点滚出来!!想挂着粑粑在里面躲一辈子么?!”黑瞎子心里已经笑得快背过气去,脸上还保持着暴怒的表情,“不出来?!你不出来老子进去!看不抽死丫的!!”边说边抬起脚作势要踹门。
这一脚力度其实不大但动静折腾得不小,马上就有好事的过来想劝他,这时,只听门闩微小的响动,面前的隔间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黑瞎子故意重重哼了一声,嘴里念叨着“死小子算你有眼力”身子灵活地一闪,没等周围的人看清隔间里的状况就钻了进去,锁上了门闩。
“我靠小祖宗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的?!”黑瞎子看着衣着脏乱略显狼狈的小花,嘴上仍在怒骂,脸上却洋溢着叫人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的贱笑,小花已经从马桶上跳下来,也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怒火不输给刚才外面的黑瞎子,不过是真真正正的。
他瞪了瞎子两秒,突然闪电般一巴掌扇过去,黑瞎子光顾着贱笑还真没反应过来,随着“啪”一声脆响,脸上顿时多出一个红手印,他一下愣住,却见小花嘴角扯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接着嘴一张,发出掐尖嗓子的小孩哭声。
黑瞎子苦笑着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伴随小花的假哭又骂了几嗓子,觉得之前厕所里那拨人差不多走干净了,赶紧凑到小花耳边,轻声说:“你干嘛……”
谁知两个字没说完嘴唇就被小花用手指压住,然后那根手指收回贴在小花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同时小花的另一只手摸进他的裤口袋。黑瞎子纳闷得要命,想调侃两句,又被小花一个刀子似的瞪视堵了回去,只好莫名其妙地立在那任小花摸。
摸了会,小花终于抽出了他的手机,十分熟练地按动几下,就把黑瞎子的手机从隔间的挡板底下推到了旁边,也就是尸体所在的隔间里,马上从手机里传出音量极大的歌声:
“你是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撸下来!……”
外面上厕所的人有的微笑了一下,有的无奈的摇摇头,都以为中间隔间里是个喜欢听歌上大号的家伙。
隔间里,小花又白了瞎子一眼表示对他品味的嗤之以鼻,然后在高亢的歌声掩护下,凑到他脸侧,耳语道:“你来干嘛!!”
“当然是来找你了。”黑瞎子同样把嘴靠近小花耳畔低声说,但比小花靠他近得多,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舔到那形状漂亮的耳垂,看到小花下意识地皱眉避开,又怕听不清他的话只好不情愿的靠回来,黑瞎子满意地笑了,“这句应该我问你吧……实话告诉香菇哥哥,隔壁那哥儿们是怎么回事?”
小花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本打算编个说辞糊弄过去,但他粉红衬衫上几滴血迹非常扎眼,估计对黑瞎子没用,干脆直接说:“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呢~吴邪让我照顾你,现在你杀了个人,你说我跟不跟他说?”
“那家伙不是人,是害虫!”小花突然抬头,长得不像话的眼睫毛几乎刷到黑瞎子的脸,对视的眼中又充满了怒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黑瞎子愣了愣,没想到他的重点在这。虽然最近经常忘记,小花果然还是个精神病患者,涉及到他天马行空的妄想时,黑瞎子就要尽量谨慎地提出质疑:“害虫?可他怎么看都是个人吧。”
“看起来是像人,甚至和我们都很像,但不要被他们欺骗了,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害虫!”好在小花没有继续生气,反而耐心地告诫黑瞎子。
“你跟他们有过接触?”黑瞎子大脑飞速旋转,揣测着小花的各种表现。
“说来话长……”小花垂下眼睑,显然心中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黑瞎子。
“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
旁边隔间里的手机已经开始放“月亮之上”,黑瞎子看着那忽闪的长睫毛,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把手覆在上面的冲动,他咬咬牙,把小花按坐在马桶盖上,自己蹲下仰视着他,虽然在狭挤的单间里这样很难受,但黑瞎子觉得能保持自己的清醒,现在可是掌握小花心理的关键时刻,“告诉我吧。”
小花叹了口气:“可以是可以,”语气又强硬起来,“不过记住那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好、好。”黑瞎子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发觉这笑容满含着怜爱。
“我以前不是住在吴邪这,我出生在一个大花园里,很漂亮的大花园,身边都是兄弟姐妹和朋友,大家都很幸福……那时有个家伙,跟我关系很好,我觉得他就像哥哥一样…………他叫陈皮阿四,”小花深吸口气,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个名字,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是我瞎了眼,他其实是个扮作花朵的害虫!可他扮得太好了,所有人都上当了……终于有一天,他说要霸占整个花园,这时我们才发现,花园里原来有这么多原来以为是家人朋友的花朵,其实都是伪装的害虫,他们吃掉了我的家人,烧毁了花园……只有我幸免遇难,被移栽到吴邪的院子里。”
小花说得很平静,甚至有种说出长久积压的心结的释然感,黑瞎子却惊讶的几乎失去了笑容。原来他和吴邪都想错了,他们以为小花为了忘记自身的悲剧才设计了这个非人类的身份,但实际上他全部记得!以另一种形式。
小花不顾黑瞎子吃惊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当然他那套植物世界的描述方法听上去有些混乱,黑瞎子把它翻译成了常人较易理解的内容。
解家原来手底下有个管事的叫王八邱,陈皮阿四鼓惑解家下人反水时第一个带头的就是他,隔壁那倒霉蛋死尸就是王八邱的一个手下,当然以前也是解家的伙计。
人说到底真就是个命,偌大个世界偏偏就有那么巧的事。小花很平常的上趟厕所,洗手的时候,那个倒霉蛋正好就从隔间里走出来。
通过镜子,两个人都第一时间看到了对方。
小花认出了背叛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倒霉蛋也认出了曾经的少东家,当然吓得不轻,他还保持着手握门把手的姿势,半个身子在单间里,所以本能地一后退,把门关上一锁,躲了起来。
这其实是个明智的选择,单间相当于一个壁垒,厕所里还有很多人,小花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采取暴力进去。明白这点后倒霉蛋也稍稍冷静了一些,马上拨通了王八邱的电话。对这群现在归顺陈皮阿四的人来说,虽然一无所有的小花基本不构成威胁,但仍旧是他们的心头大患,陈皮阿四阴谋一得逞就在道上发出对小花的通缉令,王八邱也经常说小花一天不除就一天不能心安。
电话很久不通,坐在马桶上的倒霉蛋一边坐立不安地等待,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神奇的是外面一直安静得过分,这让倒霉蛋更加提心吊胆,他见识过也听说过少当家的厉害。这时,电话终于通了,神经极度紧张的倒霉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电话上。
“老大,我、我、我看见解语花了!就在公园的厕所里,他……”倒霉蛋语无伦次地讲着,突然觉得手上一痛,耳边话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机不知何时从手中消失了。他又愣了一下,才发现手机为什么不见了——一只修长的腿从他下方向上伸着,刚刚把手机从他手里踢飞。
顺着那只腿,倒霉蛋看到一个娇小柔软的粉色身躯正以匪夷所思但极具美感的姿势,从隔壁单间通过挡板下面的空隙滑进来。
“啊……原来还有这手……”这是倒霉蛋人生最后的想法。
小花看到倒霉蛋躲进隔间里,普通人这时恐怕早气昏了头,但自小接受当家培养的小花反而冷静思考起来。他看看四周的人,就快速走进了倒霉蛋所在隔间左边的单间。
这个厕所的隔间挡板离地面比较远,大约有三十厘米,人的脑袋已经可以通过,对于精通缩骨的小花来说,只要头可以过去身体就可以过去,这是唯一不会被外面人发现的方法。估计那个仇家也正在联系救援,必须赶快行动,小花深吸一口气,挪动关节,修长的身体开始变矮。
从挡板下面爬过去并不是难事,麻烦的是怎么以最快速度通过,既不能让那家伙逃出隔间,也不能让他呼救引人注意,小花略微考虑了一下,这时,隔壁传来人声“老大,我、我、我看见解语花了……”
不能再犹豫了!小花往地上一躺,手撑着马桶的底座用力一推,借力滑过挡板。第一步是截断对方的通讯,上半身还没通过,小花就起脚踢腿,他也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在哪,完全是靠声音判断和直觉猜测……他猜对了!倒霉蛋的手机被重重踢到墙壁上,摔得四分五裂。趁倒霉蛋惊讶愣神的瞬间,小花已经全身进入隔间,他脚蹬地腰部使力,一下子站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停滞地挥拳,在倒霉蛋张开大嘴没喊出声之前,正中他的鼻梁。
小花原打算直接打昏他,没想到倒霉蛋还挺结实,只有鼻子被打断,血流了一脸,还妄图反击,小花跳到他身后,一手捂住嘴防止他呼救,一手勒住他脖子,倒霉蛋已无反手之力,只剩本能的扭动挣扎,但眼看他双脚乱蹬几乎踹在门上,两人的动静越来越大,小花生怕熬下去节外生枝,用上了拆后脊椎的一招致命手法,让倒霉蛋一命呜呼。
“……我本想捉个活的,从他嘴里拷问一些王八邱和陈皮阿四的信息,或者做个人质,唉,当时也是有点急红眼了……”小花语气带着淡淡的后悔,轻描淡写地说。
黑瞎子的笑容早就僵在脸上,他觉得很久没有这样接二连三地出乎意料了。小花可是杀了个人啊,就算他是个精神病,把人当作可恶的害虫,认为“除虫”天经地义,但能使出这么熟练地不逊于自己的杀人手法,说小花正常时没实践过谁也不会信。黑瞎子当然不在乎杀人本身的问题,只是小花在他想象中养尊处优的豪门少爷形象轰然瓦解了。
但黑瞎子并不觉着震惊失望玻璃心碎一地,反而更加兴奋。他是旗人,比起漂亮的瓷器,更喜爱漂亮的武器。单是想象小花击杀倒霉蛋的一连串动作,就给他欣赏了艺术佳作般的满足感,他越来越庆幸,选择小花这个兴趣目标无比正确。
可黑瞎子不喜欢眼前复仇状态的小花,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那种违和的执着感。小花有轻微洁癖,每次上厕所都洗两遍手,可刚才却能毫不犹豫地在厕所地板上摸爬滚打,为了复仇,他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黑瞎子就是无法想象小花像武侠片里身负深仇大恨的独行侠那样,生存的意义只有报仇雪恨,小花应该是身居幽宫的世外之人,默默地将他的恨意化为冰冷的火焰,优雅而美丽地将仇敌灼烧殆尽。
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这种胡思乱想,直到小花拍了他两下,说:“好了,现在你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不,还有一点不明白。”黑瞎子甩开杂念,又清晰地分析开来,“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等王八邱,”小花理所当然地说,“我说了那只害虫在临死前报告了我的事情,王八邱不会坐视不管,迟早会找过来。本来我还想用那家伙的手机直接骗他们来,可惜坏掉了,只好在这等。比起在外面监视,在这里有利一些。”
黑瞎子叹了口气,他早想到是这样了,刚才那股不爽感觉又冒了出来,让他莫名地焦躁不已。
“那么你已经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吗?”他压着性子问。
“没怎么想好……”从小花的眼神,黑瞎子知道他根本没想好,或者说想了也没有用,用胳膊肘都能猜到王八邱会带上准备周全的大批人马,小花再怎么聪明过人身手好,胜算也微乎其微,但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向他的仇人。黑瞎子想说点什么,小花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语气一凛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安心 放心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