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蜘蛛抓取(WebSpider)
时间:2017-07-14 18:48
标签:
让扑克牌飞出去飞回来
一年前单位主管介绍我和陆励认识。那时我二十五,陆励三十。他高大帅气,在一个金融公司做部门经理,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我和他热恋过后很快就领了证。 新婚那会陆励很浪漫,时不时会送点惊喜。他还很少晚归,就算应酬也都带着我去。就这么过了半年我怀孕了,他让我辞掉文员的工作专心在家养胎,于是我一下从个小白领变成凡事伸手的全职太太。 然而,我的婚变也悄悄埋下隐患。每次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我都浑身发抖。 十月初闷热的天气结束了,我挺着四个月的肚子和平时一样在家等陆励回家吃晚饭。 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可他过了饭点还没出现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陆励倒是很快接了:“唐颖,怎么了?” “没,老公啊,我就想问问你几点到家。” 陆励沉默了几秒说:“今天有饭局,几个领导请客推不了,可能会晚点。” 因为怀孕的关系最近陆励应酬不再带我去,他说但凡是饭局都要喝酒,我去不合适,于是我和他的感情也悄悄淡了许多。 我很快‘哦’了一声:“那你大概几点回……” 没说完电话啪一下挂了。 说真的,就算陆励明明白白说会晚点回来,可我还是坐在餐桌上没有动。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一桌子冷菜最后我咽了,倒了。 晚上十一点陆励才回到家,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本能的闭上了眼睛装睡。 他脱裤子时皮带和钥匙磨蹭发出的声音很清晰。 没多久陆励的电话响了,他很小声说:“我已经到家了,不要给我打了。” 他最近真的怪怪的,出于女人的敏感,等他睡熟后我下床拿起他的手机。 结婚以来一直没翻他手机的习惯,所以他手机没设密码。
楼主发言:108次 发图:0张 | 更多
翻到通话记录,算着时间找到那通电话,是一串数字,连名字都没存,但归属地显示的是上海。 前一段时间陆励去上海出了次差,他在上海没有朋友,如果是客户应该会备注姓名,以至于这通电话略显可疑。 我回拨过去,接电话的竟是个女人。她在电话那头嗲声嗲气地说:“哼!不是不让我给你打吗?” 陆励正好翻了个身,我一紧张就把电话挂了,顺带还转成了静音。 好在陆励没醒,我心里突突跳,顺带把手机翻了个遍。 微信,qq,收信箱一个也没放过,可除了工作和垃圾短信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松口气,安慰自己说可能是多想了,结果手指一滑不小心点进了本地视频,眼睛马上瞪了起来。 这是一个男女欢爱的视频。 他们在草地上汗水淋漓,男人的脸没拍出来,女人一脸的欢愉,他们的隐私部位都暴露着。 我怀孕后就没和陆励再同房,他年少气盛,下载了这种视频看看也挺正常的。 正想关掉,却看见视频里男人的手拼命地去揉搓女人的胸。 恰恰是这个细节我整个人都愣了。
手表我认识,是陆励平时带的。几个月前他的表带断了,临时配不到原版我就给他弄个条别的牌子的牛皮表带,更让人震惊的是连手上烟疤的位置都和陆励的一模一样。 我浑身凉透了,抖着手开了格音量键,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陆励低喘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时不时对身下女人的暧昧话简直恶心。 我的家境很一般,我爸还有糖尿病,严重时打胰岛素是笔很大的费用,陆励总是定期给他们送生活费和营养品,最近几个月给的更是勤。站在旁人的角度上,陆励算得上是个称职的丈夫和女婿,何况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对他绝对是有感情的。 我咽下和六月梅子酒一样的苦楚决定忍气吞声,试图挽回这段渐入危险的婚姻关系。 把手机放到原来的位置,小心爬到满是他香水味道的床上。 陆励睡得半梦半醒间伸手搂过来,迷迷糊糊说:“我,我爱你。” 我爱你? 是对我说的,还是对躺他身下的女人!
想到这,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下来。 隔天一大早,陆励把我叫醒,有点紧张的问:“昨晚翻我手机了?” 我看着他,心疼得快碎掉,还是忍着难受强装镇定:“翻手机?没有。怎么了?” 陆励的态度缓和下来:“看见半夜有通拨出去的电话,随便问问。” 我小心问着:“拨出去的电话?老公,你好像挺紧张的,到底怎么了?” 陆励的眼神躲避:“没,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拨给了个女客户。她对我好像有点意思,我不想多联系,毕竟我已经结婚了。” 我昧着良心冲他笑:“陆励,你是个有责任的男人,就算是外面的女人送上门你也不会接受的,这一点我特别放心。” “嗯,我去上班。”陆励敷衍着,可他连我眼睛肿了都没发觉。 我拼命安慰自己,只要他心里还有这个家,日子就还可以过下去。 十月底,我们搬了大房子。
搬进去的第一天,陆励说:“怀孕要多吃好的,我给你买了点滋补养胎药,让朋友从国外带的,你最近脸色不好。听话,把药吃了。” 我心想,他到底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陆励给倒来了水,手里还捏了两颗药。 我伸手去拿,他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捏得特别紧。我有点纳闷,就问:“老公,在想什么?不是要给我吃保健品吗?” 陆励回过神说:“在想工作上的事,刚走神了。吃吧,给,温水在这。” 我点头:“好。” 他有点勉强地勾起唇角,然后就和往常一样到点上班。 连续吃了三天后我发现了不对劲,不但开始肚子疼,还有点阵痛的感觉。给陆励打电话,他没多久就到了,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登堂入室的还有个年纪小,身材好,长相很漂亮的女人,这张脸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那段视频里的贱货! 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冷笑着说:“是不是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样疼?”
“你们!什么……意思?”我捂住肚子问,一股凉意穿身而过。 她挑着眉笑,弯腰狠狠拍着我的脸:“黄脸婆,药都吞了,还看不懂这谱呢?” 我一眼横向旁边默不作声的陆励,就算再蠢,这会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实在是又急又怕,我疯了似的冲他吼:“陆励,送我去医院!” 陆励盯了我一会,眼里有极度短暂的不忍,但他的声音来的残酷决绝:“不要。” 我呆住:“不要?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可是你的种,你有没有良心?” 陆励沉吟片刻:“不只是孩子。” 我感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小三嘲讽地看我一眼,搂住陆励不要脸的在他嘴上亲了一口:“都这样了她还不懂你的意思呢,傻逼啊,是不是啊宝贝儿?” 陆励冲她温柔地笑了笑,那样的温柔我曾经也拥有过。 我心痛欲裂,大声骂出来:“你们简直……简直下贱!” 陆励一听脸色阴了阴,他一字一句说:“唐颖,和你结婚是我一时昏了头,你什么条件自己清楚,拖着个重病的爹,我的压力有多大?再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刚认识的时候你九十斤,可现在呢?我受够了。”
我实在接受不了他突然的冷漠,忍着疼说:“结婚前我有工作,有人追,真那么差吗?就是太清楚我娘家的条件,婚后衣服化妆品全都不舍得买,怀孕这事让我身材走样,稳定的工作也辞了,现在你嫌我拿不出手?” 小三把我老公拉到一边,瞪着我说:“黄脸婆,陆励已经很讲良心了,总拖着不忍心告诉你是因为他多少念点儿旧情,不然你肚里的孩子哪能挨四个多月。再说了,我比你漂亮,家境也比你好,陆励和我在一起轻松多了,傻子也会选吧。” 我瞪着她!瞪着他们!浑身都在抖! 陆励看我一眼:“唐颖,我爱小黎。” 从陆励嘴里我知道了小三的名字。小黎?呵呵,爱小黎? 我捂着肚子怒极生笑:“陆励,你说你爱这个狐狸精。追我那会儿说爱我的人又是谁?!” “骂谁狐狸精呢?”啪的一声,小三儿的巴掌又快又狠。我的头猛一偏,简直被打得晕头转向。 我多想疯了似的冲过去打那个女人,可我想到孩子,忍着痛想往门外冲,陆励却猛地把我往卧室拖,嘴里还振振有词:“唐颖,你够了,今天好好待在这哪都别想去。等离婚后我们最好不要有什么经济纠纷。你家老头花了我不少钱,真要算这笔账,你占不到便宜。”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无耻到极点的话会从陆励嘴里说出来。 我不是傻子,听的懂。 陆励的意思是孩子肯定不要了,婚也离定了,而且不会给我一毛钱的赡养费。 我趴在地上,透过黑色的头发看着丈夫的身影,牙齿都快咬碎了:“陆励,你婚内出轨还骗我吃药,我可以告你。” 陆励微皱眉头不说话,小黎掩着嘴笑个不停:“告吧。黄脸婆,我不怕告诉你,我哥就是很知名的律师。告我男人?你有胜算吗?别到时候不但没告成还反倒进去了。你爸糖尿病挺严重的吧,这万一你进去了医药费谁来管?估计就只能等死了吧?”
我实在接受不了他突然的冷漠,忍着疼说:“结婚前我有工作,有人追,真那么差吗?就是太清楚我娘家的条件,婚后衣服化妆品全都不舍得买,怀孕这事让我身材走样,稳定的工作也辞了,现在你嫌我拿不出手?” 小三把我老公拉到一边,瞪着我说:“黄脸婆,陆励已经很讲良心了,总拖着不忍心告诉你是因为他多少念点儿旧情,不然你肚里的孩子哪能挨四个多月。再说了,我比你漂亮,家境也比你好,陆励和我在一起轻松多了,傻子也会选吧。” 我瞪着她!瞪着他们!浑身都在抖! 陆励看我一眼:“唐颖,我爱小黎。” 从陆励嘴里我知道了小三的名字。小黎?呵呵,爱小黎? 我捂着肚子怒极生笑:“陆励,你说你爱这个狐狸精。追我那会儿说爱我的人又是谁?!” “骂谁狐狸精呢?”啪的一声,小三儿的巴掌又快又狠。我的头猛一偏,简直被打得晕头转向。 我多想疯了似的冲过去打那个女人,可我想到孩子,忍着痛想往门外冲,陆励却猛地把我往卧室拖,嘴里还振振有词:“唐颖,你够了,今天好好待在这哪都别想去。等离婚后我们最好不要有什么经济纠纷。你家老头花了我不少钱,真要算这笔账,你占不到便宜。”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无耻到极点的话会从陆励嘴里说出来。 我不是傻子,听的懂。 陆励的意思是孩子肯定不要了,婚也离定了,而且不会给我一毛钱的赡养费。 我趴在地上,透过黑色的头发看着丈夫的身影,牙齿都快咬碎了:“陆励,你婚内出轨还骗我吃药,我可以告你。” 陆励微皱眉头不说话,小黎掩着嘴笑个不停:“告吧。黄脸婆,我不怕告诉你,我哥就是很知名的律师。告我男人?你有胜算吗?别到时候不但没告成还反倒进去了。你爸糖尿病挺严重的吧,这万一你进去了医药费谁来管?估计就只能等死了吧?”
我的房门很快被陆励打开,一个大娘手里提着药箱进来,看样子应该是黑诊所的赤脚医生。 陆励盯着我满是血的大腿好一会,还是无情将一张离婚协议书和一支钢笔扔我面前说:“离婚吧。” 我盯着他笑,眼泪不争气地滚出来,说的虚弱又残破:“好,陆励!我们离婚。反正是留不住的人,我拽着做什么?” 我的手抖成了筛子,用了好久的时间才把名字写完整。 陆励拿到协议书时眼神有点复杂,这时候小黎的尖嘴鞋在我头上狠狠踢了一脚。 陆励没有阻止,对,没有。 曾许过我未来的男人搂着小三儿无情转身,多看我一眼都吝啬。 赤脚医生给我引产,嘴里念叨着:“男人啊,信不得。”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拽紧大娘的衣袖:“还有救吗?你帮帮我,我卡里有五千,都给你!” 她叹气:“哎,吞了那种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不要孩子也好,到时候再嫁人还容易。虽说是他们给我钱让我来这给你引产,但我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这么狠的男人。姑娘,忍着点。” 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绝望过,偏偏疼痛和荒谬却都来的这么真实。 算不清到底痛了多久,反正每一次宫缩我都拿脑袋去撞床头,一下又一下。头发粘在脸上,黏糊糊的。好几次都差点昏过去,忍到极限,我嘶声力竭地大叫出来:“啊——” “出来了。出来了啊!” 是的,出来了,能感觉到孩子从身体里滑出来,顺带流出的是供给孩子的羊水还是我的血,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盯着天花板呆住,眼泪啪啪往下掉。 大娘给我清完宫,我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从床上起来就连滚带爬盯着脸盆里满身是血的死婴。 四个多月,成人型了。 “是个男孩,他闭着眼睛,鼻子和手脚都好好的……长的像我。”不知不觉间,我又泪流满面。
结束引产的隔天,我连人带行李箱都被轰出门外。 陆励没好意思看我:“找个时间,我们办完剩下的手续。顺便和你讲一声,我爸妈已经知道了,他们没什么意见。如果你还要脸面就别上我家来闹。被抛弃的人真没什么光彩的,至少别带你父母一起丢人。明白吗?” 陆励在门里,我在门外。 陆励西装革履,我蓬头垢面。 “你会有报应的。”我眼泪汪汪地笑了。 “我能下狠心和你离婚就不会后悔。至于报应……”他顿了顿:“唐颖啊,我等着。” 陆励关了门,门风打在脸上凉得要命。 我拖着行李箱像条丧家犬,失去的不只是婚姻,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一个礼拜后我们办完了所有手续,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下大雨,陆励提出送我一段。 我忍不住讽刺地笑笑:“陆先生,你的车坐我这种为了婚姻丢掉工作,没了身材,每天洗衣服烧饭的老妈子,合适吗?” 陆励皱皱眉头,选择了沉默。 这之后我没有再打扰他,他也没有再走进我的生活,就像从来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引产和离婚带给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短短两个月我的体重降到九十不到。 为了活下去,我找了份传媒公司的文员工作。 一月四千五,工资算不得太低,但我爸的医药费压力很大,这点钱每个月都紧巴巴的,不够的时候还要去借钱。 说起来我爸知道我离婚后病情加重了很多,我妈也在村里丢尽了面子,性格大变,和以前那群亲戚邻居也不再来往。 至于原因,不用多说。 人性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多的是人扑过来,等走背运了,多少人表面上假关心说着哎呦,真是可怜啊,会好起来的。 可背地里呢?三五扎堆说长道短。 什么离婚的女人就不值钱了,什么门不当户不对难怪人家要劈腿。 总之各种难听的版本都有,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看戏的人。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我穷尽一生也许都看不懂的人。
离婚隔年,五月初。 公司周年庆领导请客,员工都聚在一起。 晚上九点半,大伙儿在KTV唱得兴致正高。 我从小到大没喝过酒,唱歌也不好听,实在太闷了就想去楼上的休息区透透气。 商务休息区环境很好,酥油茶似的灯光特别有味道,但这儿安静得吓人,除我之外只有一个客人。 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叠着腿,黑色西裤把他的脚脖子露出来一点,整体给人的感觉很有品位,不过他低着头翻手机,五官长什么样子看不太清楚。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休息区的服务员上来问要喝什么,价目单上面的价格真的吓死人,连菊花茶都要九十六一杯。 我很没出息地问:“白开水呢?我,只坐一会就走。” 服务生的脸一僵,说道:“白开水是免费的。” “喔,那……” “给她一杯人参乌龙,算我账上。”沙哑中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我看过去,他还是低着头,嘴里叼着香烟,火柴轻轻一滑香烟被点燃,烟圈从他嘴里冒出来,特别浑然天成。 “我自己买单就行了。”硬着头皮往身上一摸,脸却马上憋热了,包和皮夹都在KTV里,连手机都没装。 “我的包在楼下的包房里,茶我还是不要了。”我对服务生说完,站起来的时候朝角落里的男人微微点头,完全是出于礼貌,不过他还是没抬头。 转身时我忽的定住,因为有两道身影都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一个是陆励,另外一个就是破坏我所有幻想和幸福的女人。 这样的相遇何其突然,突然到连陆励都一瞬不瞬地盯了过来。 “阿励,你看什么呢?”小黎不太高兴地拽了拽他胳膊。 陆励轻咳一声:“她是……唐颖。” 小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 我的确变了很多,当时小三找上门那会我挺壮的,全身都有堆积的肉,脸也又大又圆。现在一米六五的身高不到九十斤,她认不出我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我笑了笑,淡淡地说:“小黎,陆励好像把你照顾的挺好,身材圆润了不少。小心点,可别步我后尘,到时候被活活引产扫地出门的就是你了。” “你!你真的是唐……”小黎指着我,眼里的茫然还没完全褪去。 陆励的眸子缩了缩,眼里仿佛有一丝愧疚:“唐颖,最近过的好吗?” 他一问,那晚的画面又十分清晰地涌上来。 我嗤笑一声,淡淡地说:“我好不好,你真的关心吗?我还有事,人和狗挺难有共同语言的。” 今天的这番话早在心里预演了很多次,总是在想如果有天碰到这对狗男女该说什么,该用什么语速什么眼神,没想到今天真派上用场了。故作潇洒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没走几步头发却被人扯住了。 小黎揪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拽,我一下跌在地上。 她充满敌意地瞪过来:“黄脸婆,拽得二五八万的给谁看呢。今天你会在这儿该不是故意打听到陆励要来,想和他来个旧情复燃吧?你也别怪我多疑,这种地方你应该消费不起。” 我摔下去的时候脚崴了,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陆励一把拖住她:“不要无理取闹,我和唐颖早就没有联系了。” 小黎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我无理取闹?好,我就无理取闹怎么了?是不是你看她现在漂亮多了就又后悔了?陆励我告诉你,要是想吃这根回头草,除非眼瞎了你!像你前妻这种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女人是没人会要的。” 明明离婚那么久了,可心还是会隐隐作痛,无声的委屈一刀刀凌迟着我。 “是么?” 一个磁性沙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紧跟着伸来一只大手,轻轻松松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搂住。 我仰头,昏沉的光线中首度看清楚他的脸。
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的英俊男人,超过了一切世俗的美态,偏生又丝毫不失硬朗,眼底忽闪而逝的光芒有点让人摸不透。 他一眼扫向小黎,声音低沉浑厚地开了口:“在我看来你就是避孕失败的产物。和她,没有任何可比性。” 小黎瞪大眼睛,气得脸色发白:“你说什么?” 我第一时间去注意陆励的反应,陆励的脸色很难看。也对,记忆中的陆励在场面上特别爱面子,这会公然被人挑衅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陆励把小黎扯到边上,上前一步说:“你小子谁啊?” “挺不巧,唐颖是我女人,识相就快滚。”神鬼不惊的声音又从我身边冒出来。 这男的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喔,应该是刚刚从陆励嘴里听到的,可他说我是他的女人?什么情况?传说中的济困扶危事件么?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一横,我顺手挽人胳膊,强颜欢笑道:“没错。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快结婚了。陆先生,离开你我才遇见了我的真爱,说起来你和小黎还是我媒人。” 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收了收,有股真真切切的力道袭了过来。我实在有点恍惚,毕竟太久没被人这么搂过。 陆励伸出手一拦,眼睛死死盯向我:“我不知道你身边的男人是什么来头,不过今天他不向小黎道歉就别想走。” 道歉?呵!陆励真是好样的啊,这会保护狐狸精的架势真挺像个男人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陌生男人说:“陆励,三十二岁,四个月前升了职,在一家金融公司当副总。你今天会在这里是为了接待重要客户,如果一会客户看见你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对你的第一印象会不会……嗯?” 陆励眼睛一睁:“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到底什么人?” 他气定神闲:“我是谁,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这个人一把横抱起我,像是不愿意和陆励他们再浪费时间纠缠。 事出突然我本能叫了声:“啊——救命。” 男人低头戏谑地笑了笑:“救命?一会留着床上叫。我最喜欢你的情趣。” 我愣住。 这演技我给满分! 身后传来小黎喋喋不休骂声,由近到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从商务区到电梯的路其实不算太长,可因为被人抱着,每一秒钟都像是一个世纪似的。 他腿儿特别长,地面变的很遥远。好不容易到了电梯口,我红着张脸说:“把我放下吧,刚才谢谢啊。” “能走?” “应该可以。”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为什么要帮我?还有陆励,你怎么知道他的?” 他放我下来,不答反问:“你朋友们在几楼的包间唱歌?” “七,七楼。” 进电梯后,一只修长的手臂穿过我的视线,七楼的按键就亮了。 他提出送我过去,讲真,腿崴得挺疼还没缓过来,我犹豫了一会说:“喔,好。” 跛着脚到地方后才知道同事们都走了,服务员把包和手机递过来,说里面一个人喝多了撒酒疯就有人买单散了场,他们找不到我,把包放在这等我来拿。 “既然你朋友都不在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的别到时候成了跛子。”他的语调不温不火。 我不认识他,理论上应该拒绝,可要是再撞见陆励和小黎这戏也就立马穿帮了。 “没事,不用去医院,要是可以的话麻烦送我回家行么。” 他审视我一会,如同看穿我心思般地笑了笑:“好。” 我和他一起去了停车场,他开的是经济型的车,十万左右的普通价位,但里面的空间很大,坐着挺舒服的。 这男人的侧脸好看的要命,脸上的每一处棱角都特别分明。 他转过头说:“别看我,看路。” 我:“……” 车子开到半路,车停到了一边。他转头问:“着不着急回家?” 我忽然懵了懵。难不成他英雄救美是另有盘算? 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耿直说了出来:“今天是公司领导请客,平时我自己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不是鸡。”
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的英俊男人,超过了一切世俗的美态,偏生又丝毫不失硬朗,眼底忽闪而逝的光芒有点让人摸不透。 他一眼扫向小黎,声音低沉浑厚地开了口:“在我看来你就是避孕失败的产物。和她,没有任何可比性。” 小黎瞪大眼睛,气得脸色发白:“你说什么?” 我第一时间去注意陆励的反应,陆励的脸色很难看。也对,记忆中的陆励在场面上特别爱面子,这会公然被人挑衅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陆励把小黎扯到边上,上前一步说:“你小子谁啊?” “挺不巧,唐颖是我女人,识相就快滚。”神鬼不惊的声音又从我身边冒出来。 这男的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喔,应该是刚刚从陆励嘴里听到的,可他说我是他的女人?什么情况?传说中的济困扶危事件么?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一横,我顺手挽人胳膊,强颜欢笑道:“没错。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快结婚了。陆先生,离开你我才遇见了我的真爱,说起来你和小黎还是我媒人。” 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收了收,有股真真切切的力道袭了过来。我实在有点恍惚,毕竟太久没被人这么搂过。 陆励伸出手一拦,眼睛死死盯向我:“我不知道你身边的男人是什么来头,不过今天他不向小黎道歉就别想走。” 道歉?呵!陆励真是好样的啊,这会保护狐狸精的架势真挺像个男人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陌生男人说:“陆励,三十二岁,四个月前升了职,在一家金融公司当副总。你今天会在这里是为了接待重要客户,如果一会客户看见你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对你的第一印象会不会……嗯?” 陆励眼睛一睁:“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到底什么人?” 他气定神闲:“我是谁,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这个人一把横抱起我,像是不愿意和陆励他们再浪费时间纠缠。 事出突然我本能叫了声:“啊——救命。” 男人低头戏谑地笑了笑:“救命?一会留着床上叫。我最喜欢你的情趣。” 我愣住。 这演技我给满分! 身后传来小黎喋喋不休骂声,由近到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从商务区到电梯的路其实不算太长,可因为被人抱着,每一秒钟都像是一个世纪似的。 他腿儿特别长,地面变的很遥远。好不容易到了电梯口,我红着张脸说:“把我放下吧,刚才谢谢啊。” “能走?” “应该可以。”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为什么要帮我?还有陆励,你怎么知道他的?” 他放我下来,不答反问:“你朋友们在几楼的包间唱歌?” “七,七楼。” 进电梯后,一只修长的手臂穿过我的视线,七楼的按键就亮了。 他提出送我过去,讲真,腿崴得挺疼还没缓过来,我犹豫了一会说:“喔,好。” 跛着脚到地方后才知道同事们都走了,服务员把包和手机递过来,说里面一个人喝多了撒酒疯就有人买单散了场,他们找不到我,把包放在这等我来拿。 “既然你朋友都不在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的别到时候成了跛子。”他的语调不温不火。 我不认识他,理论上应该拒绝,可要是再撞见陆励和小黎这戏也就立马穿帮了。 “没事,不用去医院,要是可以的话麻烦送我回家行么。” 他审视我一会,如同看穿我心思般地笑了笑:“好。” 我和他一起去了停车场,他开的是经济型的车,十万左右的普通价位,但里面的空间很大,坐着挺舒服的。 这男人的侧脸好看的要命,脸上的每一处棱角都特别分明。 他转过头说:“别看我,看路。” 我:“……” 车子开到半路,车停到了一边。他转头问:“着不着急回家?” 我忽然懵了懵。难不成他英雄救美是另有盘算? 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耿直说了出来:“今天是公司领导请客,平时我自己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不是鸡。”
“鸡?做鸡也得有资本才行。”他像是被逗笑般勾了勾唇,伸手从兜里摸出盒香烟。 我明白过来,尴尬地挠着头发:“喔,你是想抽烟啊,不着急,抽吧。” 他猛烈吸了几口,一口白烟吐过来,凉薄的语气又透出些许沉稳:“有个词我很好奇。”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才问出来:“活活引产的意思是……” 我心口一痛,躲开他的眼神不肯说话。 他倒是没再问,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盯着屏幕低低念道:“引产手术全过程是用药物使胎儿在……” 我怔住的同时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指尖的半根烟似乎没了再抽的兴致被丢出窗外。 车子重新启动,我不希望气氛变得尴尬就笑着问道:“哦对,你帮了我,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扫我一眼答:“我姓江。” “江什么?” 不近不远的距离间被短暂的沉默横得有些飘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转头时又听他补了句:“辞云。江辞云。” “好,我记住了,哪天我们再遇上就请你吃饭。”我说。 之后的一路江辞云没有再说什么话,他送我到小区车就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瘸着腿往里小区里头走。 没进家门电话就响了,沈茵打的。我俩是高中同学,好几次我爸医药费接不上的时候全靠她帮我。 沈茵在电话那头声音不太对:“小颖,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怎……怎么了?”我急了。 沈茵是个典型的御姐,嘴巴像把刀,做事风风火火的,认识她到现在从没听她说话带着哭腔。 “宋融和别的女人在酒吧里抱一块来着,你陪我去抓奸好不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沈茵停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全。 宋融是个富二代,读书那会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宋融无所不用其极地追一个叫沈茵的小太妹。 他们在一起八年感情一直挺稳定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难怪沈茵这种性子的人也受不了。 “好,你在哪,我陪你。”我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瘸着腿掉头打车。 沈茵在电话里说,有人说宋融在一间新开的酒吧里和新欢厮混,可她站在门口没看见宋融的车,又担心一个人进去顾不过来反而让他们跑了,打了一圈电话睡了的睡了,关机的关机,只能找上了我。 “行,你别急,在门口等我。” 司机师傅开的飞快,才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沈茵穿着黑色皮衣和短裤,头发绑成了马尾,看架势今儿要真被她逮着了可能要干架。 她眼泪汪汪的,嘴巴还是犀利得要命:“唐颖,腿怎么瘸了?你要早说成了铁拐李我就不让你过来了。” “没瘸,就崴了一下,不怎么疼了。走,进去了我帮着你一块找。” 我俩进了酒吧一人一边找着宋融,走了一圈都没找到,后来沈茵打电话给那个递消息的人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宋融只是喝多了,手机没电,这会在家里躺着呢。 “艹她妈的,这种玩笑能乱开么?他妈有病!我看他得整脑子去。”沈茵点一支烟抽着,咬牙切齿的。 我忍不住笑:“你挺紧张宋融的。” 沈茵翻记白眼,死鸭子嘴硬:“谁紧张了,紧张个屁。小颖,来都来了要不陪我喝几杯吧。” “我不会喝酒,你知道的。”我家教挺严的,别说是喝酒,和陆励结婚之前还有门禁,所以除了陆励之外我没交过别的男人。 沈茵捏捏我的脸:“你说你打小到大都不知道酒啥滋味,外星人啊你?人总要尝试一下。保不准你酒量遗传你爸比我还强。再说一个女孩子家会喝酒没坏处,关键时刻还防色狼呢。” “可我真……” “就这么定。”沈茵打了个响指,开口就是两打哈啤。 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喝着,跳着。 在这里,城市似乎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有的只是一个个放纵的灵魂和抚慰寂寞的身体。 起初还觉得啤酒的味道有点奇怪,没想越喝越来感觉,头虽然晕晕的,心里其实挺畅快。但是只有自己明白畅快的根本就不是喝酒,而是今天陆励看我时眼里的震惊和江辞云帮我出气的感觉,通通都让人爽到心里。 一杯,两杯,很多杯…… 酒精不但混淆着视觉,也一点一点侵袭着大脑。 我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晃晃悠悠的上完厕所却迷失了方向,随意一瞥,目光却再难移开 江辞云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他左右手搂着身材火辣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英俊男人。 幽暗的光线下,江辞云忽然抬起头,那双眸子极黑极亮,我俩视线就这么给撞上了。 他朋友可能注意到我们的眼神交汇,忽然走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我没站稳往江辞云身上撞去,他不动声色地抱住我,无声无息,像是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他眯着眼睛:“要是没记错,你说不经常来这种地方是么?”
拉我过来的男人指指我,指指江辞云,声音略显茫然:“你们之前就认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江辞云的手臂很快就抽走了,如同刚刚抱住我的那个动作从来就没有发生。 男人拿啤酒瓶当话筒扭着腰唱起来:“以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滚蛋。”江辞云没再理他,盯着我问:“明明送你回家了,为什么你会在这?” “我……我是因为……”想想好像也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他对我来说依然只是个陌生人,以至于我最终选择了沉默。 江辞云没有理会这番糟糕的回答,递来一杯酒放我面前,低低地说:“既然出来了,玩点刺激的。” “刺激?的?”我神智是有点恍惚,胆子也比平时大了很多,可脑袋多少还是灵清的,比起之前送我回家那会,现在的江辞云显得并不友善。 烟雾在他指尖升腾出一条白白的线,扩大,散开。 “辞云啊,原来你喜欢熟女,真他妈看不出来。口味还挺重啊。”说话的男人是和江辞云一道的,长得有点痞打扮还很新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侧挑着,看上去就更坏了。 “我和她,不熟。”江辞云掐灭烟蒂冷笑几声:“不过严靳,你觉得什么女人才适合我?” “至少也得是天仙啊,大家闺秀?”严靳耸肩。 他顿了几秒说:“以后万一我碰上真心喜欢的,随便她是什么都可以。如果我不喜欢,她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也和老子没关系。” 被江辞云轻描淡写间的气场怔住的同时,我知道了他朋友的名字——严靳。 严靳连推着手:“得,算我多嘴还不行么。今晚咱不弄虚的,还是喝起来实在。”一个啤酒瓶直接竖在我面前:“姑娘,瞧着你就是能喝的,先吹个呗。” 我摇晃地站起来,摆着手说:“我得回家了,再喝,再喝肯定都走不动道了。” 严靳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痞性地笑起来:“辞云啊,她说要走?让走不让走?” 江辞云倒是没阻拦,要命的是我才刚站起来沈茵却拿着包找来了。 她手里夹着半根烟说:“行啊你小颖,和帅哥喝酒都不叫我,不仗义。嗝,我说怎么上个厕所人都尿没了,原来在这在这钓男人呢。” 沈茵说话一直就糙,酒一上头就更加,只是这后半句在江辞云面前出来我竟觉得有点难堪。 她一屁股坐下,我太阳穴立马涨涨的,拽住她胳膊死命往上拖:“别。宋融知道就完了,我们……我们走吧。” 沈茵不以为然地甩手:“就喝喝酒又不干什么。再说光咱俩人在酒吧喝酒多没劲,喝酒……喝酒当然和男人喝才更有感觉。” 江辞云的朋友笑着对沈茵说:“就是,喝喝酒怕什么。美女,你朋友好像不太敢。” 沈茵搂住我,翘起大拇指胡说八道:“不敢?我可告你们啊,我朋友唐颖,嗝,酒神来的!小心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吹牛逼也得看情况,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恨不能一头撞死。 偏生江辞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喔?酒神来的?”
我胡乱摆着手。 江辞云大手一挥,把之前在卡座上的两个坐台小姐都赶走了。 沈茵和严靳打得火热,又是划拳又是玩骰盅,酒上头她倔得和牛似的怎么都不肯走,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江辞云打了个响指叫了好几箱酒,水晶桌上除了杯子就是酒,阵仗特别吓人。 他把我的酒杯倒满,淡淡道:“喝完。” 江辞云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客气,我皱着眉头,晕晕乎乎说:“不喝成吗?” “恐怕不行。”明明只四个字,但威力很惊人。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点,我江辞云的点就是讨厌别人用楚楚可怜来骗取同情。挺可惜的,你瘸着腿也要来酒吧疯,似乎没钓到合适的凯子。” 我一听,心里直泛堵。 即便是经历了那样一段惨痛的婚姻,很多时候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可怜的人。不喜欢被同情和怜悯的感觉,那样会真真切切地提醒我弱者的位置是什么。而江辞云却说我在用楚楚可怜来伪装自己,他同样触到了我不能忍受的点。 懒得再说话,酒干脆一口闷了。黑啤的味道和普通啤酒的味道差别很大,有点难喝。 我瘦骨嶙峋的手将酒杯反过来,意思挺明白的,可手还没来得及抽回来就被江辞云狠狠握住,那种蛮横的力道和之前他在陆励面前演戏时搂着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迷惑到令人恍惚的笑弧慢慢勾起,带点寡淡的邪性:“你可能弄错了,这张桌上规矩我定。” 江辞云不动声色的把反过来的酒杯重新摆好,倒进去的酒很快和杯口持平。 我皱着眉头,瞥了眼正在划拳的沈茵,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死局。 江辞云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声音来得缓慢,磁性,一点喜怒都漏不出来:“既然你一点面子都不肯给,看来我得拖人和陆励解释解释今晚的闹剧。” 我紧张地抓住江辞云的大手,熏着醉意说:“别,别说。” 他依旧神鬼不惊:“我凭什么为你撒谎?你告诉我。” 我没说话,低头看了眼再度被斟满的酒杯,拿起,凑到嘴边,又一次全数倒进了嘴里。 江辞云淡淡地说:“自己倒,喝完这些就可以走。” 沈茵拿起桌上不属于自己的烟盒,胡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只是她醉得连香烟的海绵端和烟丝端都已分不清楚,倒着的香烟点燃后糊味儿浓得很,她还依旧奋力吸着。 严谨趁机抱住了她:“今儿咱都喝高兴了,不醉不归。” 沈茵晃了晃脑袋,反过来搂住严靳:“对,谁要是先走谁就是……就他妈王八养的。嗝,小颖啊,你身边的帅哥长的真俊,记得要物尽其用啊。” 沈茵的醉话让我一下就卑微成了地上的泥,就是有嘴也已百口莫辩了。 这一晚我算不清喝了多少,也不知疯到了什么地步,自身难保到无法再顾及沈茵。 天在转,地在转,酒杯在转,江辞云的脸也在转。 喝得昏头转向时,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眯着眼说:“江,江辞云。你灌我酒,是不是想睡我?”说完眼睛就没来由的湿了:“好啊,带我走。我很久……很久没碰过男人了。” 江辞云的表情我根本看不清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有条手臂来的及时,可这个怀抱没有半点温度完全是冷的,冷得人直打哆嗦。 胃里一阵升腾,积压的液体像喷泉一样全部对着一个人喷了出来。 再之后,意识断断续续的,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又隐约被丢进车里。 一句带有命令口吻的:“开车。”成了我彻底丧失理智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睁开眼的时候我脑仁子疼得要命,浑身的酸痛清晰到让人害怕。 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原本的衣服除了贴身的两小件之外其他全都不见了,身上套的是一件宽大的有着好闻香味的男士衬衫。 拼命回想记忆还是七零八落,但很多信息都在暗示可能被人干了。 被谁?是江辞云吗? 顾不得那么多,穿着衬衫就去找人。 这是一套小型的海景房,环境很好,出门就能看见海。 一块礁石那有个男人坐着,手腕上的袖子随意卷起了一截,侧影特别迷人,他是江辞云没错。 我不由皱起眉头,江辞云的车只有十万左右,可这套别墅显然不会太便宜。不但如此,他对陆励还清清楚楚,陆励却不认识他。他究竟是什么人?昨晚我们又到底有没有……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后定住。 江辞云正在打电话,海面是温柔的,无风也无浪。周围太安静,以至于我很轻易就听见这通电话内容,是提醒他明天结婚的事别忘了。 他按掉电话随意丢到一边,拎起海竿重新重新捏了一团鱼饵放下去。 “你明天结婚?”我冷不丁开了口。 他应该是早知道我在身后,淡定侧了下脸,声音沉闷地答:“嗯,明天。你醒的比我想象中要早很多。” 心里咯噔一下,我直切正题:“我身上的衣服是不是你换的?昨晚我们有没有?” 江辞云依然背对着我,声音却透出戏谑:“怎么?疼了?” 即使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江辞云的话时依然有点喘不过去。我悄然咽下口唾沫走到他身边:“所以一个明天要结婚的男人把我睡了?” 江辞云专注地盯着鱼漂:“昨晚你吐了我一身非要我带你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待了一晚,你说有没有?” 我隐隐搓着衬衣的一角,脸涨得通红:“我昨晚喝大了,就算说了什么也是醉话,你趁机占我便宜还是不是人?对得起你老婆?” 深受小三其害的我,竟然会……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对不起老婆?不。”江辞云收着鱼竿:“至于你,一个在酒吧混的女人,不可能是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发生关系,不是吗?” 喉头的一阵甜腥被悄悄咽下,我尽量平静地看着他:“我衣服在哪?” 江辞云弯着腰收拾渔具:“脏成那样,丢了。” “包和手机呢?” 他收完东西挺直了脊梁骨侧身:“也丢了。” 我垂在两侧的手隐隐抖着,瞪着他:“我穿什么走?” “就穿我衬衫走……”江辞云忽的顿下话。 我肩膀微微一沉,他的大手搭上来俯下脸说:“或者你想赖着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当做我昨晚的嫖资,可以,我付。”江辞云伸手掏钱包,往里面抽着现金。 满心挫败的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穿着他的衬衫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辆车瞬时横在面前。 车窗摇下半截:“上车。”车里的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夹着根点燃不久的香烟,烟气被风向带到窗外。 我定在原地。 江辞云嘴里吐出好看的白雾:“露两条大白腿在路上瞎晃,合适?” “不要你管。” “不上?”他挺耐心地等了一会,点头:“随你。”车窗缓缓合上了。 我急了,绕过车头嗖的坐进副驾驶位里,整套动作都一气呵成。 车子开了好一段路,中途江辞云咳嗽了好几次。这么大热天还感冒,身体素质挺差的,那么,昨晚我和他应该没有太激烈吧?我惶惶不能心安,手上的小动作不停。 “昨晚,我没碰你。” 我猛一扭头,江辞云意味深长地勾着唇,他的眼神我无法读懂,似真,亦似假。 “你撒谎,我……明明腰酸得厉害。”
过了好几秒钟,江辞云阴阳怪气地冷哼了声:“昨晚你在酒吧又唱又跳,精疲力尽了才消停,舞姿还丑得让人记忆深刻,都忘了?” 这一提倒是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我憋红了脸:“所以咱俩昨晚确实什么都没有是吧?” 江辞云指尖的烟气还在缠绕,沉默了一小会后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别以为女人劈开腿男人都会扑上去,我还没到这份上。” 话是难听,可我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骗我好玩吗?”我暗暗白他一眼。 江辞云转过头:“骗你是为了观察你的本能反应,还真穿成这样就跑出去。唐颖,挺带种的。” 他把车靠边停下,从后座位上拿过我的包:“手机和包都在,衣服真丢了。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我有分寸。” “谢,谢谢。”我接过东西心里其实挺暖的,坐姿也松垮下来:“江辞云,刚那海景房是你的么?” 他轻眯起了眼睛:“怎么?以为我是大老板?” “不是,随便问问而已,就觉得房子和你车价挺不搭的。” 江辞云似笑非笑:“我从来没买过房子,车也是借的,穷的很。” 我表示认同地点点头:“也是,一般人奋斗半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那样的房子。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怎么认识陆励的?” 江辞云斜睨我一眼:“他好歹是个大公司的副总,我知道他有什么奇怪?” “哦,是这样。” 是啊,陆励成了副总,而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经理。 人都往高处爬,我又过成了什么样子? 莫名有点伤感,离婚到现在陆励怀里抱着女人,可我每一天每一晚都会想起那天他无情的样子。 “你现在去哪?”他问。 我回过神来,猛得想到点什么:“沈茵呢?就昨晚和我一起的女孩儿。” “和严靳睡了。”江辞云不急不躁地说:“早上五点她男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闯进严谨家里,打了她。”他抽完最后一口烟,烟蒂飞出窗外。 我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沈茵有多想和宋融结婚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八年等待却总等不来宋融的一句嫁给我。所以她泡夜店,喝酒打架,其实都是种她为难自己的发泄方式。沈茵以前不止一次对我说,个性太好强的女人是不敢有眼泪的,就是有也得往肚里咽。 江辞云的身子探过来,气息正好打在我的额头,一种难言的暧昧在狭隘的车里缓缓氤氲着。 他语调沉缓地说:“昨晚夜不归宿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你的现任呢?会不会为难你?” 我无心回答他的问题,急着问:“她这会还在严靳那吗?” 江辞云挺直脊梁骨退回到原位,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昨晚醉成那样,半夜进来很多电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没替你接。” 我一听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赶忙回拨过去,等挂掉电话我浑身都在隐隐发抖:“江辞云,开……开车!” —— 医院走廊,我妈头发乱的像鸡窝,脸色特苍白。才一夜,她像是老了好多好多。 在电话里她说昨晚我爸半夜送来抢救,这会还没脱离危险,她无心责怪我夜不归宿,声音很倦很累,心气都没了。 “唐颖。” 一声熟悉的男音穿耳而过。 原来墙上还倚着个人。 西装,西裤,最刻板的款式,没有一丝太过新潮的原素,商人的寡薄和算计陆励一样都不缺。
电话里我妈可没提陆励也在!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怎么有脸站在这!! 江辞云冷不丁地开口:“你们没离婚?” 没离婚?要是重来一次我宁可从来没认识过陆励,可我终究爱过他,死心塌地的爱过。 有人说一旦全身心的爱过一个人,之后再遇见谁都不会伤筋动骨。 江辞云可能发现了满身满眼的悲怆,悄悄牵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厚实,很大,完全裹住我的。明明是微微凉的温度,心里其实挺烫的。 对上江辞云眼神的时候,那种看似平和又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味道特别浓郁。 “小颖,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昨晚……”我妈欲言又止,一脸的震惊。 没错,我身上穿的是江辞云的衬衣,下车后他虽然把外面的西装脱了拴我腰上,但这种狼狈不是一件西装就能遮住的。 顾不得那么多,我急得冲上去问:“妈,爸现在怎么样了?前段时间医生不是说病情挺稳定的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抢救了?” 我妈皱着眉头看了眼江辞云后就立刻瞥向陆励。 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蹭得升腾起来。 陆励一步步朝我走来,站定。他眉宇间微微隆起,眼神从我的头发尖扫到了脚趾尖,又从我脚趾尖移到了我的脸。 他伤得我体无完肤,可只是这样似曾相识的一眼就令我溃不成军。 我妈叹息的声音忽的穿过:“昨天半夜他来找你,你爸看见他就一口气没上来。” 身子忽的一颤,要不是被江辞云牵着,可能这会连好好站着都成问题。等缓过神来我的手从江辞云手里快速抽走,一起一落间,手掌重重得烙在了陆励脸上。 啪的一声响得吓人。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用尽全力的打了他。 我好几次停顿:“满意了吗?你满意了没?陆励,是不是非要我家鸡飞狗跳才甘心?我们离婚之后就一直桥归桥路归路,你来干什么!” 陆励没有因为我打他而气急败坏,反而十分诚恳地说:“这次岳父住院的医药费我会全部……” “滚蛋。”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彻底打断了陆励的话。 我怔住,我妈怔住,连陆励也皱起了眉头。 江辞云走到我身侧,没多久就传来陆励的一声闷沉的声音。 “呃嗯——” 江辞云一手悠然插在裤兜里,一手反扭住陆励的胳膊,缓慢地说:“怎么说你也算场面上的人,脸总得要。” 这番挺身而出明明是戏,我的心还是经不住一荡。 江辞云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点起伏,就连之前说滚蛋的时候也没有,可字里行间中的气场绝非常人能企及。 可我万万没想到,陆励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竟会抡起胳膊给了他一拳,低咒道:“你还没资格教训我。” 江辞云的嘴角泛出血色,佝着身子一动不动,如同僵死了似的。我忽的想到神秘的亚马逊地带早就绝种的一种鳄鱼,一旦出击,便有着致命的危险。 “你,你还好吗?”我胆战心惊地问他。
过了快一分钟江辞云才缓缓挺直起脊梁骨,他兀自唇角浅勾:“资格?陆励,挺当自己是个东西的,可你还入不了老子的眼。” 顿下话,他的笑意变得诙谐讽刺,直接揪住陆励的衣领耳语了几句,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过后陆励的脸色变得很僵硬,很难看。 我感激江辞云没有以暴制暴。 至少在这一刻!在医院!他给了我这个交情不深的人一分薄面。因为要真打起来丢人的不会是陆励也不会是江辞云,是我。 “都别吵了。”我妈拍着大腿嘶声力竭的喊出来:“小颖爸还躺在急救室里。你们就不能消停点!陆励,小颖和你结婚到现在真没对不起你什么,可你有了漂亮姑娘就和小颖离婚,逼得她在房间里活活痛了好几个小时。我们家穷才害的我女儿被你瞧不起,我们认穷,你这种高枝我们不会再攀。他爸这次要是能挺过来,我就让小颖嫁个老实人过日子,你和她没什么好往来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惊讶的不是她要把我嫁出去,而是当初骗他们孩子掉了医生说我以后不能生陆励才会和我离婚。没想这里头的来龙去脉我妈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了配合还装傻充愣,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陆励的喉结一滚没再留下去,他看了眼急诊室的门后阔步离开。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我堆积的爱与恨全都如同这背影一样腐烂在了心里。 陆励走后,我妈走到江辞云面前打量地说:“小伙子,虽然不晓得她昨晚为什么没回来,又为什么穿着这样,但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当妈的呀最清楚,你准不是她男朋友。那你和小颖,到底是……” 江辞云没有说话,疲倦的笑代替了一切语言。他静静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火柴盒在手里把玩。 我拉住我妈的胳膊,轻声道:“妈。昨晚出了点小状况,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我妈无力地点头,然后就走到急救室门口,巴巴地往窗户里望。 江辞云转着火柴盒,低着头突然对我说:”唐颖,把委屈和眼泪都先丢一边,输不起就不要输,忍不了就都去讨回来。” 我一怔。 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为什么会察觉出我蠢蠢欲动的报复心理? 我看着他,忘了说话。 江辞云妖冶地抿去嘴角血色,习惯性掏出根烟来,可能意识到这是医院就又默默收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倚在墙上,头微低着,姿势特别好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急诊室的门开了,一身蓝色褂子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情况怎么样,老唐还好吧?”我妈的声音明显有点虚。 我赶忙跑过去,着急地问:“医生,我爸醒了吗?” 医生摘下口罩,点了点头后又叹气:“所幸救过来了,只是心脏影响很大,三根动脉堵塞的非常严重,要尽快做个搭桥手术。老唐是我们医院的老病人,他的家庭情况我们都很清楚。所以这个手术你们看……” 医生的话宛如盆凉水浇了下来,逼着穷人拿出钱来和在身上割肉没多大区别。 我妈身子一晃,伸手扶住了墙。 “做。怎么也得做,总不能眼睁睁送个活人去死。他是我爸。”我缓慢又笃定地说。 医生叹气,点头:“那行,你们尽快准备好钱,药物和器材关系医保进不了多少,自费压力不小啊。” “大概,要多少。”我艰难地开口。 “一根动脉六七万。三根……”医生顿下话:“哎,这手术得请专家来做,其中还不算其他费用,扣除能报销的,怎么也得再准备十四五万吧。” 我不由张开了嘴。 我爸病情时好时坏,胰岛素很贵,这药的报销又只到百分之四十二,剩下的都是一张张钞票投进去。对很多家庭来说十五万不算太大的数目,可久病囊空的我们根本拿不出来。自打我爸病后亲戚朋友就和躲传染病似的躲着我们,能借给我们家这点钱的人真是一个也没有。 我想了想,逼回眼泪转身挽住我妈的胳膊:“妈,你说的对,我是该重新嫁人了。不管是给人当后妈还是那种缺胳膊少腿的,只要肯给十几万的礼金我就嫁。” 丈夫和女儿对她来讲都是肉,她的沉默和不知所措我完全可以理解。 其实前一段有个丧偶的四十岁男人好几次拖人来和我妈说婚事。那男的有点秃顶,个子只有一米六三,脚还有点跛,是国企的技术员,据说是个老实人,月收入好几万,老婆死了之后留下个七岁大的女儿,如果我嫁给他这笔钱他是肯定会出的。 我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崩溃地捂着额头:“爸妈,爸妈对不起你,都是家里太穷造的孽,造孽啊这是。” 想到再嫁这事儿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心里挺平静的。感情这种事对我来说太虚了。很多曾爱的要死要活爱的,坍塌的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真的只有到我爸妈这年纪才敢说守了对方一辈子。 我艰难地笑了笑,宽慰地拍着她的肩:“妈,别这么说。老话说的好,养儿养女为防老。我爸没病之前你们供我读书再苦再累都没张口。这会我不可能眼睁睁什么都不做,再说嫁人是好事,听说那人的人品不错不是吗?你不是也常说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妈嘴唇抽搐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江辞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反正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影。 也对,他明天要结婚了,今天不该耗时间在这。
病床上,我爸带着呼吸罩,脸色就像是从棺材里倒出来似的。医生说他暂时还不能说话,可他苍老疲倦的眼睛死死盯过来,眼泪不停转着。 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这种样子,死活憋了两个多小时拎起水壶说去打水就出了病房。 失魂落魄地拐了好几个弯,我猛地撞进个紧实的胸膛。抬头看见江辞云皱着眉,咬牙切齿地说:“松脚。” 昨天公司周年庆所以我穿了高跟鞋,整个鞋跟都嵌在他皮鞋顶端,等我提腿他的皮鞋已经凹进去一大块,脸色也乌泱泱的。 我红着眼睛,有点抱歉地问:“你没走?” 江辞云手上提了两个袋子给我:“出去给你买衣服了,穿这样像话吗?” “你不把衣服都丢了我能穿这样?”没来由的,在病房里就憋很久的眼泪唰的滚下来。 他皱着眉,深沉均匀地落下呼吸:“衣服帮你买了,手术费我也交了。还哭什么,怪丑的。” “十几万,你说你交了。”我一度觉得是耳朵出了问题。 他轻松地应了声:“嗯。交了。发票拿好。” “你哪来的钱,再说咱俩,咱俩也不熟啊。”我盯着发票脑子有点懵掉。感激,害怕,惊慌,不知所措,反正什么情绪都有。 江辞云身子一倾,慵懒地靠在墙上:“车当了,还有点存款,正好够。” “你之前不是说车是借的吗?”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我爸病重的时候就连亲兄弟都是躲的躲,断的断,江辞云一个还算不上朋友的人居然拿出十几万? 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急得直上火:“你明天就结婚了,这会却把车卖了,存款也都干净了吧?你老婆要是问起来这算怎么回事?不行。这钱我不行要,得马上去找医院前台退回来。” 把水壶往地上一放急匆匆往收费台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声后想起个闷沉沉地声音:“唐颖,钱退回来很容易得很。别人的闲话重要还是你老头的命重要,想清楚。” 刚刚还往前迈的脚再没有勇气踏出一步,我突兀定在走廊中央,身子也僵直了。 江辞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在我身后停下了。 他的气息掉在头顶,我慢沉沉转过身,抬头看着他:“如果我拿了钱,你要怎么和你老婆解释?” 这太不是回事儿了。 “我老婆?”江辞云瞟我一眼:“唐颖,谁要是付得起你爸的医药费就嫁给谁,是原话吧?” 我愣了三秒,竟噗嗤一声笑出来:“江辞云,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你该不会付了钱要我嫁给你。” 他纹丝不动,淡淡地说:“做人,要讲诚信。” 我的笑瞬时僵在嘴边,他好像不是在逗我。 江辞云的眉心皱了皱,稍有些不耐烦:“衣服换了,准备好身份证和户口本,跟我走。” “你他妈疯了!”严靳不知道从哪儿忽的冒出声来。他大步走过来朝江辞云吼:“你他妈真是屌得一塌糊涂。放着干干净净的姑娘不娶,要娶只破鞋?” 破鞋两个字狠狠伤了我,自卑遮也遮不住,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江辞云转头看了我一眼,短暂而安宁,紧跟着就听他语气淡淡的对严靳说:“别说是离过婚,她就是个外星人也照娶。”
我和严谨不约而同地瞪着眼,张着嘴。 严谨咬了咬牙,指着他:“辞云,他妈玩大了吧。你照常结婚,婚后想玩女人还是可以玩,要真娶个离过婚的,多少人会戳你脊梁骨?” 我心里一沉,这就是大多数男人的感情观吗?结了婚还可以照玩?心里一下就憋了口气,想到去年十月那一天的画面,又想到严靳把沈茵给睡了还能大放厥词,我恨得牙痒痒,狠狠瞪着他。 严靳没管我,继续劝说道:“辞云,你说宴席都定好了,两方亲戚也都通知了,这有点任性了吧?你家老头知道还不撕了你。” “你话太多了。”薄薄的怒意灌进了江辞云的语气中。他大手一挥,一个猛力把严靳给弹到了墙上,带我快速进了医院的电梯。 严靳脱了鞋往电梯扔,嘴里还骂道:“老子是为你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 电梯门恰时关上了,严靳的声音完全隐没。 “一会去大厅的洗手间把衣服换了,我们去登记结婚。”江辞云说。 我悻悻看他一眼:“给我个理由。” 江辞云沉吟片刻:“我不能和那个女人结婚,这就是理由。” “为什么不能?” 江辞云的咬肌浅浅一迸:“她才刚满二十,和我差十岁,我都能做她叔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理由够不够充分?” “可你为了不和她结婚就和我结婚?这都什么逻辑?而且你不觉得这样牺牲太大了。我离过婚,你不为自己想想,你爸妈那边交代得过去吗?”总觉得江辞云这个提议不仅大胆还挺荒唐,完全不像个三十岁男人会做的事。 正在这时,江辞云的手臂伸过来啪得一声竟壁咚了我。 他脸一寸一寸压下来,又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住:“怎么交代是我的事。” 我轻轻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可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着。 江辞云的唇凑到我耳畔,淡淡地说:“还是你觉得我连个秃子都比不上?” 我眼睛一提,丫的他之前到底偷听了多少才出去给我买衣服的? 比起嫁给秃子,江辞云提出的这一切的确更让人心动,可我很多顾虑都在不停混淆着我的判断能力。 “江,江辞云,我总觉着咱俩……”我话还没说完,他淡淡的打断了我:“唐颖,我们只是形婚。” 或许是江辞云浑身展现的气场都过于强大了,我竟有点怂逼样,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他缓缓挺直了脊梁骨,一手悠悠然插进了裤兜里。正好电梯到了一楼,我去洗手间换衣服,江辞云在门口等我,等换完衣服出去的时候他正低着头像在思索什么,毫不意外的手上夹了根香烟。 “换好了。”我挺不自在的,江辞云买的是大牌子的连衣裙,价格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太便宜。颜色是很简单的米色系,而且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有点短。 “嗯。”他把烟丢在地上碾碎,缓慢抬起头。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紧张的手有点冒汗:“我平时蛮少穿裙子的,好像有点奇怪。” 江辞云地唇角一挑,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好看。” 就是因为这句赞美,内心百般挣扎的我最终拿了户口本和他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至于原因,其实和我以前的经历有关。 陆励一向都说我穿衣服没有气质,穿什么衣服都穿不出味道来,其实我自我感觉还可以,可陆励一次都没夸过我。他应该算是那种典型的传统男人,有点大男子主义,觉得做家务生孩子这些都是女人理所应当的。总是口口声声说宁可我顶着一脸疙瘩也不喜欢我化妆,可最后却被外面化着妆穿着超短裙的妖精所吸引。 于是,一时脑热下我和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登记结了婚,我甚至不知道他的职业,喜好,生活环境,反正一切都很空白。 结婚证的图章盖上去的时候我才渐渐冷静下来,但冷静已经于事无补,还带给我深深的不安和焦虑。 “唐颖。”从民政局出来,江辞云突然开了口。 我一个激灵,虎了吧唧地问:“怎么?” 江辞云眉头微皱,酝酿了好一会才说:“我理想中的爱情观不需要浮夸浪漫的排场,也不需要任何粉饰,能读懂对方的心,真真切切的在一起。平凡,简单,幸福,长久。可找一个能各方面都契合的人是很难的事,或许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往后我们要是真遇见喜欢的,男婚女嫁各不干涉,如何?” 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真诚的东西,我天真的以为江辞云也许是个头脑简单又普通的男人。 莫名一阵轻松,我笑了笑说:“行。” 一阵风打来,温柔撩起江辞云岑黑的发尾。 他不悲不喜地对我说:“哪天我们离婚了,需要帮忙也尽管开口。只要我还活着,没人会随便动你。特别是陆励那孙子,再烦你,我就干脆废了他。” 从民政局到医院的一路,江辞云的话一遍一遍在我脑袋里重复着。像我这样的人,对爱情和婚姻都没了任何期待,这段形式婚姻对我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可江辞云呢?他莫名其妙背上段已婚记录,为什么可以这么坦荡? 和爸妈说结婚的事后,病房里安静了好一阵。 江辞云叠着腿,坐姿随意,随性,但不失分寸。 他时不时按着手机,等他把手机收回兜里,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句:“医生我拖人联系好了,后天一早就会有专家来做这个手术。不过这个医院的设施不是太好,我建议转院。” “真的假的?怎么办到的?行啊你。”我又激动又诧异。 江辞云淡淡地说:“正好有朋友是医学院毕业的。” “小江,那真谢谢你了。对了,你和我们家小颖真……真登记了?”我妈挑着眉,眼睛里试探的意味很浓。 江辞云交医药费这事没等我和她坦白的时候她就已经从一些熟悉的护士嘴里听说了,以至于我和他回到病房我妈就问了那钱的事。我爸病了急需手术,偏生这个节骨眼上我和付钱的男人结了婚,作为父母感觉到不安是肯定的。 正在我酝酿要怎么说的时候,江辞云礼貌含笑:“岳母,我和她已经是合法夫妻,以后她就交给我。” 我憋红了脸,这家伙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专业骗子。 “小颖说和你认识不久,怎么……这么快就?”我妈欲言又止,但这一类的问话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下。 江辞云的唇角浅勾:“认识多久结婚不重要,结婚后在一起多久才是关键。” 他的眼神看似礼貌,但绝不失侵略性。看得出来我妈有点无力反驳,最后她只得调转话锋问道:“小江是做什么职业的?” 江辞云是做什么的连我都不清楚。我妈突然问起,等于也是替我问了。 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明明没有太多的肢体语言,偏生就和电影里演的那么好看。 “和互联网有关。”江辞云含笑,答得也是特别简洁含糊。 我皱起眉头,原来他的职业是和互联网有关,那范畴可就大了。比如技术员,修电脑的,又或是卖非法软件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互联网相关的工作应该挺好的。小江,家人还有什么人?” 果然这种问题就和海潮似的一波接着一波,连我都觉得有点尴尬,江辞云却依然耐性极好地答:“还有个大哥,父母也都健在。” “喔,小江你父母是做……” 我一阵心虚,一下就拽住江辞云的胳膊把他拖起来说:“妈,我和他一天没吃饭了。你看……” 我妈自责地拍了下大腿,脸上抱歉的微笑着:“看我,都糊涂了,你们快去吃吧。不用给我们带饭,你爸现在还不能吃东西,我一会随便吃点就行。” 临走的时候,江辞云不忘又交代:“等等我就让人过来安排转院的事,心脏手术不能马虎,这件事上希望你们能听我的。” 我妈忙不迭地点头:“好,听你的。小江,快和小颖抓紧去吃饭先,别饿着了。” 或许江辞云天生就有吸引人的特质,我妈对他似乎还算满意,简直不可思议。 出了医院,他听从我的意见一起去了家新开的火锅店,我还给沈茵打了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吃点。 我不愿坐包间,选了大厅靠窗户的位置。周围人声鼎沸,和江辞云坐在一张桌上也显得自然很多。 等待的过程中他手机响个不停,有时他会按掉,有时手指按着键盘速度飞快。 “你临时悔婚家里炸开锅了吧?”我夹了一筷子冷菜往嘴里送。 他把手机放下,十指交叠:“我想他们这会应该还不知情。我了解严靳,他不会去通风报信。” 我有点诧异,江辞云这会竟然还没有说,真是沉的住气。原本还想问问他打算怎么和家里人交代,可他似乎无心继续这个话题,我也只能调转话锋问道:“你朋友严靳,瞧着就是个花花公子。这次害了沈茵,不知道她和宋融还能不能和好。” 江辞云突然抬起头,不疾不徐地说:“傻瓜,严靳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真正遇上喜欢的人怎么舍得让她吃苦?自己的女人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哭的那刻就是男人错了。” 我心脏狠狠收缩了一番,头一回从个男人嘴里听见这么平实却震撼的话,特别奇妙。 年轻的时候我总会有很多幻想,但都很肤浅表面,比如幻想过和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要有怎么样的外形,怎样的经济条件。可会不会长久,婆媳关系是不是好处理,以后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这些却通通不在考虑范围。 现在我已不再年少,奉行的是说的好听不如做的实在,可当真真正正听见这种语气平淡却十分动人的话时,属于小女生的那份悸动似乎也没有完全消失,强而有力的冲击感竟依然存在。 我咽下最后一口冷菜渣,身子探前了些:“江同志,听上去以后哪个女孩要是被你喜欢,好像还挺幸运的。那个二十岁的妹子真是没福气,你说她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真相?”江辞云的唇角一勾,从钱包里翻出结婚证翻开,指了指上面格格不入的合照说:“真相是我确实结婚了,和你这大婶。” 我的嘴角抽了几下,喃喃丢出句:“你才大婶,我明明比你小。再说你是不想凑合才拉我形婚,从某种定义上说我也算帮了你。”无法再直视他那双深不可测又显淡然的眼睛,只得摸摸骨碟,喝喝茶,摆弄摆弄餐巾,没一刻闲下来。 沈茵是在我们入座后半个小时到的,她脸色苍白,嘴角还有很大一块青紫。 “先来瓶半斤的二锅头。”这是沈茵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宋融他……” 沈茵苦笑了下,打断道:“宋融和我分了。八年都等不来修成正果,这是命,老娘认。” 她眼泪打着转,拿走江辞云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猛烈地吸了几口就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严靳竟也来了。他夺下她手里的酒杯:“你喝死那姓宋的也回不来。打女人的男人最孬种,他有什么好?” 沈茵瞪着他:“你就君子了?他妈你才是孬种。让你别来别来,听不懂人话?快滚。” 严靳看了眼江辞云和我,然后就一把扼住沈茵的手腕,气急败坏地说:“给我出来。” 我急了,起身就要跟上去。 江辞云扼住我的手腕,不咸不淡地说:“老实坐着。” “沈茵是我朋友,出事怎么办。”我对严靳没有一点儿好感。 他收回手,指了指玻璃外的两个人:“傻姑娘,还看不出来?严靳对她有意思,由他们去吧。” 我皱起眉头:“沈茵心里只有宋融,她和严谨没可能。” “这么笃定?”江辞云的眼里染上了兴味。 “当然。我可以和你打赌。” “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我就喊你爸爸。” “喊爸爸?你竟然有这么变态的嗜好。”江辞云的脸色阴了阴,随后身子一探,整张脸都凑到了我面前。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他却眸如星夜,似真似假道:“实际点,你要是输了就给我洗一个月内裤。” 内裤这么隐秘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放台面上说,还真把自己当我老公了? 我拿起茶杯:“要是你输了呢?” 江辞云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片刻后他戏谑地说:“我输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借你用一晚,你应该需要这个。” “噗——”我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在他脸上。
江辞云被我逗笑,渐渐的他的眼神却变得炽热:“或者我替你出口恶气让陆励吃点苦头,选一个。” 我伸手推着他的胸膛把人推回原位:“哪个我都不想选。” “傻姑娘。”江辞云低头搅动着酱汁,袖口的色泽十分沉重。 其实报复这种事曾无数次出现在我心里某个角落,可我的青春回不来,孩子回不来,婚姻也回不来,到头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身处社会底层,满身都是被压迫的痕迹。怎么填饱肚子,怎么让重病的父亲活得久一点,于我而言似乎更重要。 吃饭的过程中,江辞云时不时往我的碗里捣菜,这类动作似曾相识。以前偶尔几次也有个男人给我夹过,那个男人往我碗里夹的都是他不喜欢吃的菜,我的碗就如是喂猪的泔水筒。但江辞云是细心观察了我更喜欢什么才给我夹什么。 安静吃完这顿饭,我自觉掏出钱包。 江辞云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我还没穷到让你买单的地步。” 我摇摇头:“我说过再遇到就请你吃饭。没什么钱请不了太贵的,你就别争了。下次要是成千的饭,你让掏钱我也不掏。” 他皱着眉头,略显无奈地说:“你是第一个给我买单的女人。” 从店里出去的时候我妈来了电话,她说江辞云的办事效率特别高,我爸顺利转院,还专门请了护工照顾,病房里安置着陪客床,总之一切都有条不紊。 我感谢地看他一眼,江辞云则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肩:“走,送你回家。” 城郊的老式楼盘拢共六层,我家在五楼。没有电梯,楼道也十分狭隘。蜿蜒的小弄堂墙壁贴满了办假证和治性病的小广告,道路更是凹凸不平,要碰见下雨就会积满脏水,沾一身的湿泥。 楼梯口,江辞云摆摆手:“上楼睡去。” 他说完就转了身,抽着烟快步往小区门口走。 楼梯上的灯坏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对于住习惯的人来说哪怕没有手电的情况下也能驾轻就熟地摸上去。 我走到四楼转角,身子突然就是一僵。 只有朦胧月光的楼梯间里,有团猩红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在夜深人静时特别的慎人。 “唐颖。” 陆励喝了酒,走过来的时候酒气很重,我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怎么,胃里突然一阵阵恶心。 他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拧住我胳膊的力道很劲,手臂明天准青紫了。 “松手!”我厌恶至极得甩着手。 陆励放开了我,整个人都堵在台阶上,似乎今天不和他谈一谈是不会让我安稳睡上一觉。 他摇晃地迈下一个台阶,从兜里掏着什么。 借着零星的光线我看见了张银行卡,平滑的表面却好似充满了金钱的质感。 “卡拿着,需要花钱就从里面取,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陆励熏着酒气,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整。 我盯着它。 要是这张卡来的早一些,或许我会很满足。可事实是陆励的经济我从来就无权操控,别说是主动给银行卡,就连表达让我管钱的意愿都没有过。那些热恋时有的浪漫和热情早在一天天平淡无奇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那时候的我不太在乎这些,矛盾和裂缝也绝不在经济上,连他出轨的委屈我都决心咽了。他呢?留给我的是颗空落落的心和一本离婚证。哦对,还有一个满是血水的死婴。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迟来的离婚费?” “不是。” “想给我爸出医药费?” 他微微摇头。
我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直说!” 陆励的声音很沉:“婚后我良心一直过不去,它是你应得的,你想用它做什么就做什么。” 呵,笔挺的西装和体面的副总身份依然掩饰不了他的恶劣。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尽量平静地问:“你在里面装了多少钱?” “一百六十万。”陆励的呼吸灌着酒气。 一百六十万? 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个这么大方的人,说来也好笑,离婚的那天他连一毛钱都吝啬花在我身上,现在却拿出一百六十万让我爱干嘛干嘛。 我厌恶地闭上眼睛后又睁开:“这么一大笔钱来买你的心安?果然有副总的气派。可陆励,良心这种东西你有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辞云那家伙影响,原本该嘶声力竭大吼大叫才能充分表现出来的愤怒,每一个字竟都变得轻描淡写,像碗没温度没味道的白水,淡到了极限。 陆励紧紧捏着卡,手僵在原处没收回,也没有强硬地塞到我手里。 僵持了一小会我沿着扶手从很小的缝隙里挤过去和他擦身而过。 突然庆幸自己下降的体重至少是陆励赐的,不然那个一百四十多的胖子断然过不去。 陆励没有追上来,杵着那。 我走到门口掏钥匙,一个男声突然穿耳而过:“我们还能重新来过吗?” 我一听,握着钥匙的手往孔眼里拼命戳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轨迹。 “你走了之后,我突然没了家的感觉。”陆励的声音越来越沉。 喔,是这样。 原来他会过来不是良心过不去,或许发现缺了甘心为他做牛做马放弃事业的我生活有多不方便,毕竟以小黎那个娇媚的样子怎么可能为谁去沾阳春水,搞不好来大姨妈时的裤子都得反过来要他洗,又偏偏,陆励是个传统的老派男人,多么奇妙的组合。 “回吧,别和僵尸似的挺着,我想想。”钥匙终于戳了进去,我快速关上门,连浮动在楼梯间的男士香水气都拒绝带进家里。 过了半个多小时陆励才离开,我站在房间的窗口,没开灯,亲眼看着他蜿进弄堂被漆黑的夜给完全淹没。 我的眼泪毒不了任何人。这个世界上,陆励不会真的心疼谁。自私,卑劣,欲望,诱惑,每次变数都会变成篡改本性的一把手术刀。如同他用一张卡无声的羞辱了我,逼着原本不想专注于报复的人跃跃欲试。 —— 五一长假间,我爸顺利做完手术进入恢复期,公司又突然通知我升了文员组组长,工资涨了一千块,一切都似乎在好起来。唯独江辞云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再没出现,为此没少听见爸妈的抱怨和质问。 长假后的第一天,我才进公司就听见几个同事在议论说突然换了老板。 组里的倪乐乐隔着几米就喊过来:“唐颖,我们这座小庙被家大公司收购了,特别突然,今天早上群里才公布的爆炸性大事件啊,奇怪的是新负责人上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你加薪,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内幕啊?”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圈。 组里唯一的男文员扭着老腰一脸的八卦样,兰花指矫情地翘起来:“就是,阿颖啊,该不会你和新老板有一腿?” “我加薪是新老板的意思?不会吧。” 倪乐乐手里端着咖啡杯走过来:“还装呢?全公司都传遍了。快和我们说说呗。”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要是真和新老板有一腿,加薪才加一千也太便宜了。” “你想加多少去和财务报,我批。”一个男音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我带着惊异转身,同时愤怒于看见那张脸的刹那。 陆励隔着几米站在办公室门口,距离不远,偏生就像隔着千山万水。 他这一嗓子吼得很漂亮,漂亮到让所有人大概都暗自认定了一段不堪的裙带关系。这里没人知道他是我前夫,实在是羞于启齿前夫是个副总而我却只是社会熔炉不起眼的蚂蚁。 后来,我被陆励的秘书叫到了办公室。 他坐着,我站着。 陆励的手指敲击着烟灰缸边缘。 我拉开他对面位置的椅子坐下,淡淡地问:“搞金融的怎么看上了我们这家小传媒公司?” 陆励的手指停止敲击:“我费了很大的功夫说服领导收购这家公司,原因你知道。” “的确,我是知道,你想吃回头草。” 陆励倒没介意我酸不拉几的语气:“我在等你答复。” “我的选择很多。” 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比如上次在医院的江先生?” 我有点出乎意料的微怔了下眼,在KTV,在医院,两次他和江辞云照面我都没喊过江辞云的名字。而陆励居然这么客气的称呼‘江先生’ 说实话我开始警觉,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暗暗审视面前这个男人。 “对,是他。”我小心试探着,不禁在想如果他知道我已经和别人结婚又会是什么反应。 陆励突然暴怒,脖子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他揪住我的胳膊,就在那天揪过的地方狠狠的掐下去:“唐颖,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你抓疼我了,先松手。” 他并没松。 我实在是被捏得太疼,随手抓起他面前茶杯泼了出去。 陆励狼狈极了,茶叶黏糊糊的沾在他脸上,水滴顺着他下巴往下淌,衬衫很快就沾上难看的水渍。 他焦躁的扯几张纸巾擦掉,竟没有抡臂扇我,卯足耐性说:“唐颖,你这次如果回头我的卡可以交给你管,每天按时回家。孩子的事我也很后悔,但我们可以再要,这些都不是问题。” 多么轻松的一句话。 他想要我滚我就得滚,想要我回来我就得回来,却从没想过作为男人给女人带来的应该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横在我们之间,我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次我竟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那你先离婚,等你离婚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复合,怎么样?” 陆励盯着我:“我和小黎是办了婚礼没错,但一直没登记。唐颖,别和姓江的搅和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角色。” 正在我惊诧于没登记这件事上时,办公室半敞的门‘笃笃’两声。 我一下回头,暗自掐了把大腿,传来真真切切的疼痛。 “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江辞云不动声色地靠在墙边,慵懒的站姿让他整个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当他抬头,英眉俊目间又毫无病态。 他大步流星的走来,我的手腕很快就被捉住,他的力道恰到好处,甚至是可以说是温柔的。 “陆励,永远不要欺压个柔弱的人,因为你不能预估她的后台有多硬。”比起握住我手腕的力道,江辞云对陆励说话的语气就不那么柔善了。 我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扭头去看陆励的表情。陆励竟又惊又怕,和上次对峙江辞云的感觉完全不同。 “唐颖今天请假。”这句是江辞云对陆励说的。 “我来接你搬家。”这句是江辞云对我说的。
我没动,只是单纯觉得他好看就多看几眼。也不知道江辞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我,不然怎么总在我需要拯救的时候出现?我甚至觉得花光了这辈子的好运气才遇见了他。 “她要,搬你家?”陆励的眉头打着死结,声音更是透出一丝丝从未有过的嫉妒。 江辞云没说话,唇边勾出的笑意过于意味深长,投给我一个眼神,意思分明在要我表态。 这似乎打乱了原来的计划,但心下只想着一点,不能让江辞云这会丢人。 于是…… 我看向陆励缓慢地说:“我今天搬家。搬到……江辞云那。” 说出去的话有时就如泼出去的水。我拖着行李箱真就乖乖搬到了江辞云的住处。还是上次的海景房,不是什么大套,但足够六七个人同时生活。 门口停着辆崭新的轿跑,牌子我在杂志上看过,是陆欧,一辆市价五百多万的车。 江辞云似笑非笑,抢先一步说:“车是严靳的,你老公我特别穷。” 老公这个词令我一愣。 江辞云更像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偏生他又顶着我合法丈夫的头衔,感觉其实蛮奇怪的。但我还是轻松自然地笑了出来:“不失望,我要是真找到你这样的都不错了。对了,这礼拜都去哪了?我妈问了你几百遍,害我都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关。” “还能去哪?”江辞云将嘴唇抿着一条线,随后低低地说:“被家人关禁闭,刚出来就找了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我心里却是一荡。 进屋后,江辞云拿着渔具说要出去钓鱼,没两个小时回不来。我趁着这个空档决定洗个澡,洗到一半才发现忘记把要换洗的衣服拿进来。 想着江辞云不在家就一丝不挂地开了洗手间的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可…… 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望了过来,男人眼神下移,十分坦然的欣赏我的胸。 江辞云正坐在床边,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房间的窗户敞着,刷刷的大雨声穿耳而过。 这也太雷了吧。 眼前的局面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尴尬,可我好歹曾经也是个已婚妇女,早不是什么小女孩儿了,要是慌不择路地往回跑显得多那个什么。 憋着一张红脸,我定在原地强装镇定地问了句废话:“你怎么回来了?” 江辞云看向窗外的雷雨:“嗯,回来了。” “我在洗澡。”我咽口唾沫。 他将目光重新移回我脸上,眼神似乎在笑:“看出来了。” “那我继续洗。”说完,我立即转身,囧的真想找地洞钻。 低润缓慢的声音在身后扬起:“身材……还过得去。” 我抓狂地闭了下眼睛,加快脚步进了洗手间,砰的把门关上。 旧衣服在脱下的时候就已经扔进了装水的桶里,可我要换的衣服还没拿,究竟要怎么才能出去。 我眼睛一瞄,看见条浴巾。应该是江辞云的,可浴巾也太短了些,才勉强遮住我的屁股。 管不了那么多,我裹着浴巾出去。 江辞云还坐在那,眼神再度飞了过来。 他放下笔记本电脑几步就站在了面前。 腰上突然一紧,我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胸口。 我如同被戳中要害似的在他怀里轻轻一颤。男人的瞳仁缩了缩,不等我说什么,他竟低头攫住我的唇,大手也顺势扣住了我的后脑。 “唔——” 江辞云的双臂太有力量,不管我怎么反抗他对他都毫无用处。 他的吻霸道又强势,仿佛带着层次般由浅至深的倾入,我的呼吸几乎被他完全夺走。他实在是个吻技高超的男人,至少这样让人意乱情迷的吻我从来没感受过。 我昏昏沉沉,推囊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停了下来。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他的衬衫上沾了我湿发的水迹,但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血性。 我有点恍惚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女之间纯洁的友情极少,超脱世俗的夫妻关系好像更是无稽之谈,因为男人做不到。就如是现在,一个热乎乎的躯体入了他的眼,他便强势地吻了我。 江辞云的唇边挂着一抹令人神魂颠倒的浅笑:“怕了吗?”
我没说话。 江辞云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不要在一个单身很久的男人面前光着,很多事没有任何前兆,就比如刚刚我冲动地吻了你。” 离奇的是这个吻丝毫没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晓得为什么和他相处的时候能渐渐轻松起来。很久以后沈茵告诉我,合拍的人往往在一开始就注定了,而需要磨合的人就算磨合一生也不见得可以融洽。 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沈茵约我去咖啡厅,江辞云正好要出门就顺道开着那辆好几百万的豪车送我过去。 “结束后给我电话,来接你。”他半开着车窗,安宁地抽着烟。 我看他一眼,点头:“好。” 门口的泊车小弟不敢怠慢地上前拉车门,表情和语言都很恭敬。我想大抵他以为我是个富婆,保不准会大方的给几张百元大钞作为小费,但残酷的事实是身为穷逼的我没给一分钱,最后反遭了记白眼。 入座的时候沈茵正在搅动咖啡,她瘦了一大圈,油乎乎的头发应该好多天都没有洗过,一把扎起来还大撮大撮分着路,脸上的妆也花得乱七八糟,特别是下眼睑,全是睫毛膏晕出来的黑灰色,委实像鬼。 “宋融还是没找你吗?”我小心地问。 沈茵手里的咖啡勺抽出来放在一边,抬头对我说:“找我做什么,宋王八蛋要结婚了。” 我瞪大眼睛,惊得呼了出来:“宋融结婚?和别人?” 沈茵的手指插在头发里缓慢挠着,白色的头皮屑飞飞洒洒落进咖啡里,但她浑然不觉,颓废地说着:“他和我分开没多久去丽江旅游认识个背包客。听说是个新疆的姑娘,立马就决定结婚了。你知道宋融和我好之前人有多花,我一手把个痞子调教成社会好青年,结果转手别人捡了去。我艹他妈。” 我皱着眉头委实觉得不好受,一把就抓住沈茵的手:“会不会他是故意的,你要是去求他回头说不定还有机会,也许他在等你回头呢?”不管怎么样,那天晚上的事沈茵错了,说话终究无法硬气起来。 “求?”沈茵苦苦地扯开唇角,笑里头好似隐藏着千言万语。 剩下的半杯咖啡沈茵一口闷了。她抖擞起精神询问我的事,我把最近发生的通通告诉她,她惊诧之余警觉地说:“小颖,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江辞云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你最好弄弄清楚?” 我抿了下嘴唇:“他要是不想说,我问也白问。” 沈茵叹口气,点头:“男人心是海底针。” 她和我坐了好一会临时接了个电话要走,我独自坐在咖啡厅里,顺便给江辞云飞去个短信等着他来接。等待的过程中,我没想会碰见陆励的妈妈,也就是我以前的婆婆陈萍。 和陆励的那段婚姻里其实我没怎么遭遇过婆媳矛盾,因为她不介入我和陆励的生活,是个很想得开的人。当然,她和我同样也没什么婆媳感情。这次她看见我之后竟主动走过来打招呼,还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我实在是不自在极了,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了句:“阿姨,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萍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然后就卸下了虚假的面具干脆道:“你都这么讲了那我也就不和你饶弯子。你知道我们家阿励三十二岁了,最近事业上是顺风顺水,可耐不住一直没个孩子。小黎那丫头平时刁钻的很,我瞧着就不喜欢,前一段还检查出不能生,这样的媳妇我陆家是肯定不会要的。” 我听后眼睛不由一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浪子回头果然不是因为我,而是他心已倦。 巧合的是我们谈话的过程中小黎也在咖啡厅现了身,一步步靠近我们。 我想应该是陈萍早约了她,没想却意外在这碰见了我。 “阿姨,所以呢?”我故意问着。 陈萍没发觉身后有人,继续说:“其实阿励一直都念着你,你要知道以他现在的条件就算是和小黎分开还是大把的女人会往他身上扑。可人终究是念旧情的,以前没有比较他才看不见你的好,经过了小黎这一段,这次他一定会好好对你,你就回来吧。和他好好过日子。” “你个死老太婆,说什么呢你?叫这个女人回来?要赶我走么?简直在做梦。”小黎尖细的声音简直能震碎杯子。 我多少清楚点陈萍,她是个好面子的人,被个小辈这么骂她也不愿意了,手猛地往桌上一拍,侧脸说着:“既然你听见了那就识相点?唐颖嫁进陆家媳妇该做的她一样没少,瞧瞧你整天和只孔雀似的开成屏,要我瞧也不好看,又是个绝屁股,趁早和阿励断了,别祸害我儿子。” “你,你说什么?死老太婆我和你拼了。”小黎的脸惨白,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不禁在想:你小黎也有今天。 后来陈萍和小黎在咖啡厅里几句话说不拢就打了起来,我默默拿起包任由她们大打出手。 走出咖啡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