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我达两天153么就102达达商家配送费怎么算,违规和取消的加保险只扣了28,其它二十几块钱哪去了,

  本人最近找房,遇到黑中介,请XDJM们找房时千万要小心,小心被他们黑了钱。
这周找房时,在网上看到个个人房源,感觉还不错,一打电话结果是中介公司,因为以前没有跟中介公司什么的打过交道,并不知道其中的黑幕,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看了房子。因为房子看上去还可以,所以就想定下来,但他们要求交一个月的房租,但当时没那么多钱,就交了500定金。
第二天上班时,跟同事说在那定了个房子,结果同事的反应大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他们以前租过这个中介的房子,而且被坑过,曾经被以各种理由扣押金,而且转租时,一纸转租合同居然要了我同事两百块,还声称不交钱就不给退押金,真黑!听着就恐怖!同事都不让我别跟他们打交道,住他们的房子麻烦事特别多,以各种名义扣钱,而且不讲道理,东西坏了也不及时修,就算给修,价钱比市场价高很多很多。总之,一个字——黑!
我在找房子时,那个中介说押一付三,结果到第二天要签合同时却说押一付三,下一季度是提前一个月交房租,实际上就相当于押二付三了,很亏,我们就不想租这个房子了,因为他们之前跟现在说的都不一样,但是他们都不讲道理,就不给退钱。这么大个公司没有信用可言,说他们不黑,谁信啊?!
啥也不说了,希望XDJM们以此为鉴,不要上当受骗!
☆ 北京相关热点推荐 ☆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忘了说了,大家没事可以到百度和谷歌上搜一下,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司了,反正我是看了不少帖子什么的,就没几个说他们好的,以负面的居多,估计说他们好的也是枪手。哎,好多人都爆料被坑的经历,这个行业真是太不规范了,怎么会有这种公司的存在,相关部门也不去监管,长此以往,房产租赁市场将会走向何方?不敢去想。但是,作为弱势群体的老百姓,总是牺牲品。以后还是少跟这些黑中介打交道,以免上当受骗!
  友情提示:搞房地产中介的没有不黑的。
  恭喜你,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北京中介公司都是这样的。暗吞你押金的,以前我弟弟就写合同的是很没有看仔细的。等过了两天给中介打电话。人家经理告诉爱住就住,不住就马上收房。哈哈,不过我弟弟还有一个我这样的哥哥在。我后来去了给把合同改了,那个经理也没有敢露面的,
  哪个中介都这样,都押二付三,你跟他们混熟了就好了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不喜欢跟中介打交道,人家总得挣钱养活自己吧,所以,能坑就坑,能骗就骗了,
  作者:我本善良我1976
回复日期: 10:31:00
      北京中介公司都是这样的。暗吞你押金的,以前我弟弟就写合同的是很没有看仔细的。等过了两天给中介打电话。人家经理告诉爱住就住,不住就马上收房。哈哈,不过我弟弟还有一个我这样的哥哥在。我后来去了给把合同改了,那个经理也没有敢露面的,    你真强啊,怎么改的合同呢?
  好像我爱我家口碑还行,做房屋出租起家的,不过也可能有地域差别,我只知道我这的不错,都混熟了
  天泰置地也是黑中介。很黑很黑。。。。  地址:延静西里
  房产中介这个市场貌似不太规范,小公司还是不要找了,也许更不规范,到时候麻烦更多!!
  中介都是有黑社会背景的。    我也在这家租过房子,蒲黄榆那家,  前面住着的时候还好,  最后收房的时候露出流氓品质,  灯坏了,打电话让中介来修,给我们把吸顶灯换成了个灯泡,结果收房时硬让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洗脸池那下水有点慢,硬说是我们用得堵了,  总之就是找各种麻烦让交钱,  最后我们的订金七扣八扣,基本就没了。    
  北京的中介都是这样的。但是没有人管理。所以养出一批吸血鬼。专门吃百姓的肉的杂种。
  我曾经就被这家公司黑了4000块钱,押二付三之后,下次收房租会提前一个月,相当与会一直押你两个月的房租,你放心,这房租最后是不会还给你的,这家公司里的业务员个个人高马大,都剔着光头,身上满是文身,就跟黑社会一样
  楼上说的业务员个个人高马大,剃光头加纹身,也太夸张了点吧……
  中介好象也就是我爱我家还可以吧。    再有链家,不过链家好象更偏重卖二手房
  晕死了 哥哥都告诉你了 和我联系 我帮你把合同改过了来 我们是老乡的 晕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 哥哥的能力的
  定,靠房产中介每一个好东西,妈的都他妈的死光光。
  黑中介一定要曝光,楼主不放试试找北京电视台的生活频道给他曝光一下啊。为什么网友们不顶这样的帖子呢,这是做贡献啊
  黑中介一定要曝光,楼主不放试试找北京电视台的生活频道给他曝光一下啊。为什么网友们不顶这样的帖子呢,这是做贡献啊11
  黑中介一定要曝光,楼主不放试试找北京电视台的生活频道给他曝光一下啊。为什么网友们不顶这样的帖子呢,这是做贡献啊,做贡献知道吗,做贡献啊,一定要做贡献
  黑中介一定要曝光,楼主不放试试找北京电视台的生活频道给他曝光一下啊。为什么网友们不顶这样的帖子呢,这是做贡献啊,做贡献知道吗,做贡献啊,一定要做贡献  
  我碰到过盛天置地这个黑公司,基本上和楼主说的一样,北京的中介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不在那些押金和租金上打主意,就挣不了多少钱,而且他们还依靠黑势力坑害房东和租户,以后肯定不得好死!!!!!!!!!!!!!!!!!!!!!!!!!!!!!!!!!!!!
  俺也碰上黑中介了,叫什么易信嘉业,死活不退押金。。。正写起诉书呢~准备海淀法院起诉去~
  中介公司差不多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遇见中介,就说再见。
  我就遇上一黑中介,把房租给我们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而且之前的水啊,燃气之类的费用也是我们出的.亲爱的们,谁知道哪的房子比较经济啊?在四惠东这边的......
  你说的这就是一个黑中介。
  顶起来
  中云置地更是黑中介!  合同到期时不去验房,更不会退押金了;  我们去海淀区房管局投诉,房管局的当我面跟那中介副总打了个电话  ,很亲密的样子,只是告诉他收到的他们投诉太多了。让我马上跟那副总联系,我一出楼门再跟那副总联系,就不认账了,天呢,黑中介没人管!他们为了钱,泯灭了自己的良知和信誉!  大家千万要小心叫“中云置地”的黑中介呀!!!
  偶找工作时遇到过,不过偶硬是把交的100块钱要了200回来!因为偶要挟说证据被录音了,如不给回200,偶就报警了!
  靠,别提了。。。上次退房做交接时被黑100多块。。。    真狠他们。      前一段时间去交房租,收房租的是一个洒 。比哥们,态度极其差,好像我欠他钱似的;更2的是,我住的是34号楼,他竟然写成33号楼。。。(应该是34号楼或33-d) ,我说这个不对,他说房本上就这么写的。我当时也信他了,结果回去我一看合同写的明明是33-d。。于是我又杀回去,让他改了回来。。。。我日了。。
也是这样没人管这些中介的,
  有更黑的。  具体的我现在懒得打字。。。  星辉置地好象是叫。
  黑的中介不止这一个 天泰更黑 我们晚交了几天房租要了我们5000元钱
  我01年在酒吧打工时自己被坑过,赖在他们门店不走,让他们做不了一单生意,当时我在人生低谷一无所有,,敢打架我就准备动铁签戳丫鼻孔,出来个领头的一番江湖套话,我也顺台阶认错,他们退钱了解。  
02年我前女友被坑过,他们要扣押金,女友吵,我没多说话拉着女友走,说押金咱一分不要了,用烧油毡把他墙面、地面、家装毁了大半……  现在说啥也没这胆子了  
  中介就没有不黑的、、、不找中介是最好的办法。。。
  友情提示:搞房地产中介的没有不黑的。  
  我也租过中介的房子,感受跟楼主完全不同啊……难道不是同一家?最开始是去北太的城建大厦交房租,后来他们搬到农大那边了。
  我租的是他们“代理”的房子,就是他们先年付从房东手里一次性把房子租下来,然后加价再租给我们租户。但是价格依然十分划算,知春里小区几号楼忘了,北向的一个自然间,公用厨房厕所,一个月800,低于其他同地段的价格。而且因为我是第一个租的,房间里的家具电器也都可以随便挑(当然没什么好挑的……)。
  压一付三,提前一个月交房租,等于压二付三,反正我在北京三年,换了几家房东几家中介都是这样的,已经认了……
  屋子里面家具电器什么的不太好是真的,不过公用的东西也没啥好挑的,都不怎么用。坏了直接找他们来修,也没收费。
  最后我要搬走不住了,告知我需要签转租合同,合同工本费是200,可以由我负担或者下个租户负担或者共同负担,但是当时同条件的房子租金都涨到1100以上还未必能租到自然间,所以来租这个房子的人很主动的就把合同工本费交了。然后大概检查了一下房间,为了上网我在屋里走了线,墙上都钉了钉子,还贴了海报,地上因为搬家也有点乱……业务员也没说什么,押金全部收回。
  我有个同事经我介绍,租了我隔壁的屋子,感觉也挺好。可能跟碰到的业务员有关吧。
  租房绝对不能找中介,  买二手房呢?
  北京中森置地私自开住户的锁,强行收房,押两个月房租,住户有任何需要修理处理的原有住房,如水管水电气等问题一概不管,很黑的中介,
  “中太置地”也特别特别黑啊,在百度里面搜一下!  有些人租他们的房子挨过打。都是北京的有些黑背景的人。大家小心就是了。找信誉好的中介公司。  我们被骗了八百多元,还差点挨一顿,幸好及时撤退,投诉无门,  各部门都说不归自己管。最后不了了之,估计很多人都这样。
  还有一个华宇置地,在安贞里金瓯大厦4楼办公,奶奶的 收了老子有线电视费200元,搬进去才发现没有有线,更不要说电视了,要开通自己花钱找歌华有线,说好了给配冰箱和洗衣机,直到住了一年搬走时也没配,态度很恶劣,还好老子只压了400元钱给中介,退房的时候,狗日的要扣钱,我找了个理由没再露面,因为我欠了一年水费(包括热水费),嘿嘿
肯定不止400元,房东的门卡和钥匙也没还给他们,把房子里的马桶盖扔了(房东新配的),我看他们狗日的怎么给房东交待?后来那个逼娘们给我打电话骗我说去退押金,我说不要了 权当我嫖了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臭逼娘们,以为老子会为了400元去?呵呵 老子欠的钱何止400?让这帮狗日的哭去吧
  我在丰台这边,有个洪涛伟业的中介也是这个样子,前天水表坏了,打电话给他们问他们是不是他们负责维修,他们说是并让我们问一下物业换水表多少钱,等问完了告诉他们是360时,这孙子竟然又说水表是我们弄坏的不归他们管。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还说什么出于人道主义他们公司愿意负担60块钱,你说说水表这东西一年也插补几次卡,自然损坏竟然说成是我们搞坏的。真不知道这帮家伙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房租晚交几天就扬言要把家里东西给扔出去,你说说押着两个月的房租晚交几天都不成。还说不交房租我们就没有权利居住。押着的钱他们怎么就不说了。别说了。谁让咱们买不起房呢。
  龙鼎易居 在清河小营附近 基本上和大家说的一样 开始说的好好的之后什么都不管 就是拖延战术 小弟第一次租房 上当了 不过打人的现象还没有 可能还没到退房的时候 不过打也不怕 虽然小弟不是本地的 正面肯定不是对手 但谁不晚上走个夜路啊?!背后有的是办法,押金不退就不要了 我把他山墙拆了 告我去吧
  北京长丰康盛和平里分公司是个黑中介,收押金不开票,末了以没票为由不退押金。
  北京中介公司大多半有黑社会性质!  切记切记  可以谷歌中大恒基老板
  太多了,交了定金就由不得你了!要不是说没房了,要不就是带你瞎转悠,直到你放弃!
  从大家的回复当中我发现一个问题,貌似叫~~置地~~的中介公司都是黑中介呢!  以后看见类似的名字,就飘过~~惹不起 躲得起!  
  压一付三。提前一个月交款。。    我到是在合同上看到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压金交了1000多。只有继续租了。不过好像所有中介都是这种样子的。    电器都是用二手的。这个差不多都一样吧。。反正找中介就是这样。    我租的是北苑店。里面人还不错。第一天晚上被保栏到外面。然后他们的头和业务在晚上10点多陪着我们和保安聊了一个我小时。才让进。    后来只次也是。基本只要是他们的问题。你在态度好点。就可以过来帮你。。    别的店不知道。反正为北苑店正下名。。    一想也是。多收一个月的钱么。不过收房时候的事就不知道了。。    我可不是枪手。
  楼上的说的情况肯定是会有的,如果你遇到的业务员比较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帮你,否则除了收钱以外,根本就找不到人。我的同事都被他们黑过,比如说家里电器什么的出问题,找他们来修,他们答应的很好,但是往往要登好久能来维修工给修就不错了,而且报价明显高于市场价很多。等到收房的时候,会以各种名目扣押金,比如墙脏了,地板坏了,哪漏洞了,哪里脏了……等等,不再列出。总之,都是属于正常居住会损耗的那种,都会想办法扣钱。
  人高马大,除了做点坑害人的事情别的他们的智商能干什么 ,都是一群垃圾。老了那天都是要饭的货!四肢发达,头脑傻x
  中介都一样,中伟置地一样
  呵呵!每个人都在生活中的不同时刻扮演着中介和两头的角色。黑与不黑,皆来自于你对所扮演角色的认同。而你所扮演的角色,却不是你认同不认同所能决定的,它来自于这个社会对你的认同。适者生存,与黑不黑无关。(现实呀)非常残酷。
  金信良德,张姓业务员与租房女客户最后睡在了一起,有空我来多八八。。。。。。
  中介很有一部分都是小混混在搞,他们就是吃这样钱生活的
  光痛快嘴了,  也没人管.  不到拉出就毙搞什么都是扯淡...  租房的人就是没人管.  一个人能有多大力量抗衡一家中介,  再说,钱在人家手里.  你能怎么样?  法律就是不健全...  跟不上经济发展...  
  我再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
  我再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  我再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  我再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  我再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啊顶顶啊顶啊顶啊顶啊  
  为什么不找个人呢???我租了三次房 ,都找的个人,没什么麻烦事
  如果是遇到明事理,讲道理的个人还行,什么都好说,要是遇到不讲道理的也麻烦,也会想方设法不退押金。之前遇到的一个房东,从旧货市场买的一牡丹牌的电视(资料显示,该品牌电视于2000年停产)给房客用,结果不到一年坏了,跟房东说了之后,房东声称这电视是她新买的。  说假话都不脸红,丫的一破电视本身就买的二手的,不定用多少年了呢,还说是新的,更何况那牡丹牌电视停产都10年了,她说是新的有人信吗!一副不讲理的样,还声称要么修好,要么赔偿500块钱。恶心死了!
  靠,日死黑中介。    我遇到一个私人中介,租的时候交三押一,退房的时候,说空调要修,油烟机要修,电视遥控要换。。。妈的,加上其它一些什么东西,扣了五百多块。    真他妈的黑~~
  搞房地产中介的没有不黑的。            
  guanzhu~
  租房找中介的都是傻子。。。。。。。。    阿弥陀佛。。。。。
  租房要找正规公司!不要和中介签合同!要找那种和房主直接签合同的!这样才能对您的利益有保证!要记住透明交易哦!!!!!!!!!!!!!!!!!!!!!!!!!!!!!!!!!!!!!!!!!!!!!!!!!!!!!!!!!!!!!!!!!!!!!!!!!!!!!!!
  自己跑跑腿 亲自给房主签合同
不要和中介打交道
  21世纪安信瑞德不动产公司,全世界122个国家有加盟店,员工有13万人,中国注册资金有1300万美元.我们公司宗旨是:顾客高度满意,中介行业领先,促进地产平衡发展,从业人员自我实现!
  不黑的话,就不是中介了!
  路过,置顶。
  租房子真是不容易啊,大爷的!!!  
  我来北京这么多年 还没有本坑过的。大概人家看我傻哈哈就不好意思了
  那怎么租房????
  我原来住的是朝阳旺角2号楼2单元202室,同住的一共有六户,5月25日退房,共搬走五户。            今天到SOHO现代城一号楼1007室,北京驰远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办公所在地,去讨回七百元押金。5月25号退的房,说好五天内退押金,拖到今天才答应给。到了他们公司,几个年轻mm先让我在一个房间等着,等了好一会也没人进来,心想他们是不是又要采用拖的方法来忽悠?这期间还上来了两个警察,问公司的负责人在哪里,估计又是有人和这家公司有纠纷了。            北京驰远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网上的名声很坏,有骂为骗子公司和流氓公司的,退房前我也知道肯定不能拿回全部押金的了,他们肯定要扣一些,为了少扣点,临走前我还把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可说是百分之九十八恢复了原样(可惜白忙了)。            进来一年轻业务员,退房时也在场的,果然说了一通浑话,算了一通狗屁账,居然扣了我675元!TMD!不如干脆扣完七百块行了,却还剩25块钱没要!            真是没出息!抢钱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装腔作势,还要给受害人留坐公共汽车的钱!?没见过这么贱的公司,我顿时感到非常厌恶,看了一下他们打印出来的所谓“房屋损毁清单”,算算他们是怎么抢钱的:            1、抽油烟机 150元            2、电冰箱 200元            3、墙面粉刷 1000元            4、清洁费 300元            5、外墙损坏 300元            6、空调 200元            7、地板胶 150元            前五项是公共部分赔偿,由原来住的六户人平摊,每户就要赔325元;后两项是我住的房间的赔偿,空调说要加氟200元,地板胶破损了要更换,15平米的地板胶要150元,这样我被扣的就是325+200+150=675元。            真是莫须有的清单!抽油烟机本来就是二手的,抽风一直就不顺,我也从没使用过厨房。电冰箱的200块也是加氟的钱,我不知道北京是不是要这个数;粉刷的一千块说所有的墙面都要重新刷过需要这么多;清洁费到是合理的,有几户做饭的人把厨房和地板弄得不是一般的脏,但这也要算在不做饭的人身上?外墙损坏指的是厕所外面的墙面脱落等,也较合理,但扣的太夸多了。            至于我房间内的空调加氟和地板胶损坏那绝对是瞎编,空调没怎么用过,地板胶也没什么磨损,他们肯定不会加氟和更换。公共部分的墙面粉刷和损坏等,估计花不了几百块钱,冰箱加氟,至多也不过两三百,而且他们也不一定会加,算上清洁等费用,恢复房屋原貌中介公司的花费最多不会超过七八百,每户扣个一百多或两百才是合理的,但他们扣的实在太多了。            其他几户扣多少我不清楚,但估计下场和我一样,三个隔断房间的人的押金肯定一分都要不回来的,按中介这个算法他们还要赔钱呢,因为他们的押金才五百左右,而且他们的房间损毁也很多,其中一户的床居然还破了一个大洞。            我和那业务员纠缠了一阵,最后他只同意退回一百块,再多就没有了,说是公司的底线了,不服可以去找他们经理谈,那结果只会更惨。我知道这是他今天说的唯一真话,中介公司里最无耻最不讲理的肯定是公司的老总了,手下的业务员的坑人手法全都是老总培养出来的,业务员黑心,老总绝对要更黑。            怎么办?打官司?几百块钱哪值得通过法律途径讨回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耗,派出所也不会为这小事帮助你,刚才上来的两个警察早就不见了。中介公司已经算好了这点,个人是很难赢得过他们的。楼下值班的人也说了,这公司在这里办公好几年了,纠纷时常有,到今天依然好好地在这里。             和他们翻脸没用,可能还会一分钱都拿不回来。  
  顺驰不是只赚佣金,给房东和房客牵线吗?居然还做代理啊。唉,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现在这种黑心中介公司太多了!!曝光出来功德无量
  作者:北京天泰黑中介
回复日期: 9:52:00
      黑的中介不止这一个 天泰更黑 我们晚交了几天房租要了我们5000元钱 请加我  __________________-  天泰真的很黑,你的押金是不可能要回来了。我们2000+的押金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们呢。我们是09.6月份到期的。  所以大家租房一定看清楚了,天泰置地的中介千万不要租。。。。。  地址:延静西里51号  
  我租中介的房子就从来没有要回来过押金……    吃亏上当后就再也不找“代理”公司这种名目上不收中介费的地方了    后来只好千辛万苦找房东租房了~~唉    业务员也基本没有什么好的
  找房子的时候,坚决不给压金,如果是个人的话,大多数房主都能介绍,如果是中介都没可能!
  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抵制房产中介,他们的市场没了,也就没得骗了  
  政府该管管啦,中介太猖狂!
  你们租的那都是公司押的房,再租房的话,就找直接跟业主签合同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样了!!去21世纪不动产吧!!没有转租房,都是跟业主直接签合同的,而且中介费都是收业主的,不收客户的!!押金也是直接交给业主手里,中介公司不会动您一分钱的!!
  呃,楼上的,你是托么?
使用“←”“→”快捷翻页
请遵守言论规则,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回复(Ctrl+Enter)子弹呼啸过耳
阙迪伟五十年代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已在《人民文学》《十月》《钟山》《上海文学》等刊发表中篇小说近40部、短篇小说30余篇,以及报告文学、散文、电影剧本等。作品多次入选多种选刊和年度选本。曾获《小说月报》第八届百花奖、连续三届()浙江省优秀文学奖等。中篇小说《乡村行动》被改编拍摄成电影《光荣的愤怒》于去年上映。第一章1连玲笔记(之一)三年前,我从省警官学院下派到基层锻炼,到东埠镇派出所挂了个副所长头衔。东埠是个袖珍小镇,地处偏隅,却山清水秀空气新鲜,非常适宜人居,从小在繁华喧闹的省城长大的我,一到那里就喜欢上了。东埠镇的农民非常淳朴善良,我与他们相处得不错。若不是后来父亲突发脑溢血瘫痪,需要我回到他身边,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我离开东埠镇时,老村那三个蹊跷小案已经真相大白。现在,我尽量克制着不去想东埠,不去想那三个小案,老实说一旦想起,我满脑子就是郝医师,心里的惆怅简直无法言说。我回省城半年后,一天关应明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去世了。我记得那天阳光灿烂气候宜人,我心里突然出奇地寒冷,接连几天丧魂落魄似的郁郁寡欢。其实,离开东埠镇那会我就有预感,担心郝医师扛不过去。那三个蹊跷小案发生在雨季,间隔时间不长,接二连三的,很突然,却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记得第二个案子发生后,我进厨房吃早餐时见关应明点一根烟,正怔怔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窗外是瓯江,东埠镇人叫它大溪。端午节未到,雨季却提前来临了。连日来溪水暴涨,浩浩荡荡一派浊黄,早没过了去年洪水留在峭壁上的水痕,也将去年洪水退却后勾留在溪边黄金树枝条上的破塑料袋、干枯草茎和垃圾裹卷而去。溪滩地里的黄金树,全都淹没在滔滔洪水中,探出水面的一些零星枝头,像纤弱的草标在无望地颤索着。很显然,接踵而至的第二个案子使关应明陷入了困境,就像这缠绵雨季,不知何时能雨过天晴。我怕影响他思路,没有跟他招呼,打了一碗粥、一小碟榨菜丝和两只面包坐了下来。我到东埠镇还不到两个月,虽说是从省警官学院下来,可我教的是文秘,对刑侦一窍不通,因此侦破案子还得依赖关应明。这些天,关应明和我一直出没在雨中,累得都快趴下了。昨夜老村的纵火案,接到村民报案我们赶到现场时,火已被扑灭了,可取证却花了几个小时。大半宵没合过眼,回来才打个盹,天已亮了,现在头脑还有点发昏。“小连,吃过我们再去趟现场。”关应明转过身,他的脸上还挂着倦容。“这就好,关所长。”我笑着回答,三下两下将粥吃完,抓起面包啃着就走。东埠镇分新村和老村,建制才几年。辖下还有一些村庄,散落在老村背后连绵的山里。新村在大溪边,是这些年加快集镇化建设的结果,八百多米长的街道,集聚了镇政府和一些重要部门。派出所也在这里。老村就是原来的村址,房屋破烂,人口密集。一些外出打工赚了点辛苦钱的农民,省吃俭用盖了新房,将老村村址膨胀扩展开来。这些新房大多是半拉子工程,搭下个屋壳,再无力完工,空荡荡地支立着,很像路边的凉亭,看了令人既欣喜又为之心酸。新村与老村之间,是大片田地,大部分种了柑桔,一条长长的黄泥道路将两地连接起来。我和关应明踏上通往老村的黄泥路时,被一群水牛堵住了道。两边是水田,我们只好跟在后面。雨后的黄泥道路泥泞不堪,我们跟在水牛后面,走得很慢,高筒雨鞋踩着烂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叫人心烦。跟在水牛后面的,还有郝医师和一个穿蓑衣的牧牛老农。关应明跟郝医师熟悉,一路说着话,无非是天气什么的。我感觉到这是个话语不多的老女人,关应明说一句,她搭讪一句,再无多话。当然,关应明心情不好,拉着个脸,一般人也就无意跟他搭讪。我刚来不久,跟郝医师不大熟悉,更没有交往过,只知道她住在老村,因此也就没有跟她搭话。不过,在东埠这个小镇,了解一个人是很方便的。我想不起听谁讲起过郝医师,说她原是大埠头镇医院的,早些年退休了,至于其他情况,比如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镇上没人告诉过我。有一次,关应明偶然说起过郝医师,好像也不是太了解,只是说郝医师在东埠镇人缘挺好的。我平时不大关心琐碎的事,因此也就无心过问。我只是觉得,郝医师的气质与东埠人不同,不像个乡下人。牧牛老农有心让道,吆喝了几次,无奈道路太狭窄了,水牛们也不听摆布,只好作罢。牛们的眼睛毫无表情地朝我们晃动,间或冒出一二声鸣叫,短促而低沉,嘴巴里喷出阵阵热气。时不时有水牛一路走一路排泄,屙一路稀屎,撒一泡长尿,将原本泥泞不堪的黄泥道路糟蹋得更加难以行走。这一路走,他们都没有问案子。我们也不想扯这个话题,扯起来心里愧疚、焦虑,感觉沉重。气氛有点沉闷。到老村后,彼此也没客气,分手各走各的路。快到受害人魏树根家时,我们远远地见他家门口聚了许多人。走近时,才知道他家叫了杀猪佬,那头烧死的猪已经大卸两半,撂在屠凳上。杀猪佬正在清理猪下水。烧得面目全非的猪头,丢在一只木桶里,看去有点狰狞可怖。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村民们正在议论昨夜案发时的情况。一个女人惊惊乍乍地说,没听见猪这么嚎的,跟鬼叫一样,当时我头毛根都听竖了,哪敢开门啊!几个女人附和说就是啊,壮胆开条门缝偷看,吓呆了,火红一个活物哪,开始以为是天神落凡,后来脑子醒了,才晓得是猪烧着了。说着话时,村长张细粒抬眼看见了我们,马上客气地招呼了。关应明严肃地点了点头,示意进去说话。进了屋,魏树根的女人为我们端来茶,甚至还绽脸一笑。这个瘦削、一脸病态的小个子农妇,昨夜给我的印象跟一头疯母狗没什么两样,跌坐在烂泥地上捶胸跺脚号啕大哭,像死了爹娘一样悲痛欲绝,谁的劝说也不听。也是难怪,一个家境穷困的乡下农户,辛辛苦苦养头猪,本是指望它换钱用做家庭开销的,现在突然凭白无故被人烧死了,她能不痛到心里?昨夜魏树根也一样,只不过是男人,没哭出声罢了。突然降临的灾祸使这个乡下男人神情木呆,变得没一点主见,像女人那样唠叨个没完,话语没有一点头绪。昨夜回派出所的路上,关应明断言,猪是被浇上汽油活活烧死的。这一点无须说,我觉得也是。这样的季节,湿度很大,而且案发时间估计在夜里十二点半到一点光景,当时天正落着雨,虽然不大,但要活活烧死一头猪,不借助汽油是很难达到目的的。作案者显然不想弄出惊天大案,仅仅只是想烧死一头猪,烧毁一个孤零零的猪栏,他给猪足绕了圈八号铅丝,然后栓绑在猪栏木栅上。如果不栓绑铅丝,一头浇了汽油燃烧着的猪,垂死前乱蹿乱钻的挣扎,弄不好会将整个老村变成一片火海。经过一夜,现在这对乡下夫妻好似平静多了,在房间阴暗的光线下他们脸孔表情有点模糊,可我还是能看出听天由命的麻木。关应明重复昨夜的问题,叫夫妻俩好好想想,有没有仇家或者意见不和的人,这些日子里,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和事情。魏树根重复昨夜的话:没有。回答很干脆,没有一点犹豫。从夫妻俩的眼睛里,我读到了诚实,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关应明很无奈,心烦意乱地掏出根烟点了,凶狠地猛吸一口,眉头拧了个结。村长张细粒重复昨夜的话,证实道:“关所长,连所长,树根哪有什么仇人啊,一家人平和得很,跟村里人连口角都没有的。”关应明无言,领我们又去了现场。显然,现场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杂乱的脚印和一夜雨水破坏,只能使我们更加失望。关应明说,我们再去看看魏珠凤吧。受害人魏珠凤那个案子发生在五天前,怎么说呢,更荒唐、更蹊跷,也更恶毒,简直叫人不可思议。老村农户置在山涧边的茅厕,很特别,是一只大木桶,高达一人,直径约一米二三。大木桶上撂两块厚约一寸的蹲脚木板,围了草披子或板皮,即可方便。这样的茅厕年代久远,源于何时不得而知,却是从来没有出过事的。可是五天前,魏珠凤一早上茅厕时,突然掉了进去。事后发现,她家茅厕的两块蹲脚木板被人锯了,锯得欲断未断,难以承载人的重量。魏珠凤在昏睡,由于受到惊吓和风寒,这些天一直高烧不退。我们在她床边站了会儿,也就默默退了出来。魏珠凤的男人,一个言语木讷、胆怯的农民,拿出看医院的三张发票唠叨不止,肉痛的表情将他脸孔扯得有些变形。我们表示了同情,并请他提供线索协助我们破案。他看着我们,好一会儿无动于衷。当我们再一次问及他家有无仇人或意见不和的人时,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难看出,女人的遭遇让他感到恐慌和担忧,欲言又止的神态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一再追问,他才把我们让到屋外偏静处,带着哭腔神秘地说道:“我怕是山魈……。”我们哭笑不得。村长张细粒板下脸斥道:“真是,哪来的山魈?胡乱讲!”我们再一次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我们的心情像天空一样灰暗和失望,步履在泥泞的道路上格外沉重。好一阵子,我们都没有说话,后来还是我先开口说道:“我想,两个案子一定是一个人所为,可那家伙作案的动机,关所长你说……”关应明没有回答我,因为这时我们遇见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农民。那农民没有招呼,只是朝我们腼腆一笑,就低头过去了。关应明告诉我他叫魏六二,老村人,是个木匠。我说这名字怪。关应明说是怪,用数字做人名的不多。我说是个老实人,关所长你注意到吗,刚才面对面碰到我们,他的脸还红了下呢。关应明说看到了,是老实人,镇上人都这样说。我们正低声说着时,魏六二扭过头大声问我们案子破了没有。距离三十来米,我们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便有些惊诧和兴奋,都以为他有什么线索,就忙跑了过去。谁知魏六二却诡秘地说道:“都说是山魈娶亲,看上了珠凤呢。”我见关应明有些生气,眉头皱了皱,可他还是克制住平和地一笑,问魏六二听谁说的。魏六二说村里都这么传。关应明说哪有什么山魈呢,千万不要相信这些胡扯。魏六二就笑了,脸一红,说迷信的东西他也不相信。说过低头一笑,走了。我们看着魏六二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怔。关应明摸出支烟点了,凶狠地吸了一口,表情异常严肃。2魏六二天黑透了,雨落个不停。是那种密密匝匝的雨,落在身上,击敲出叭叭脆响,只需一会儿,衣衫就会湿透了,人也就成了落汤鸡。魏六二不怕雨,雨再大也浇不灭他身上的火。他披了块塑料布,冒雨踩着烂泥浆路去了新村。魏六二白天去过新村,见木秀将钵头摆在她家二楼房间的窗台上。摆钵头是魏六二主意,他受电影电视启发,我党地下工作者接头联系,窗台上摆盆花什么的就说明平安无事,可以大胆放心地去接头。木秀家没有花,再讲摆花干吗,穷讲究。魏六二叫木秀摆只钵头算了,这样就说明她老公金旺不在家,他可以大胆放心地在她家过夜。木秀欣然接受,嬉笑着说你个六二,都讲老实人鬼主意多,错不了。木秀家在新村顶东头,独门独户,是一幢三层砖混楼,很僻静。楼是前年盖的,在东埠镇排得上号,是有钱人家。当然这不是木秀本事,主要靠金旺。金旺买了部货车,长年搞运输,钱捞足了。木秀盖楼那年,魏六二也去帮过忙,可他肚里桐油喝进去般难受,人家盖得起楼,他却吃了上顿没下顿,人比人气死人,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不过他又想,能说老天不公平吗,有钱人盖楼,他睡有钱人老婆,公平着呢。远远的,魏六二看见木秀二楼窗户在半遮半掩的竹篷中还亮着灯。他笑了下,很得意,心想婊子囡正火烧火燎焦急着等他去做她呢。有人好一口酒,有人好一根烟,木秀这骚货,就好他去做她,有瘾,瘾头还很重呢。走近木秀窗下时,魏六二朝木秀窗户晃了下手电。魏六二晃手电的手势很谨慎也很讲究,像不经意似的一晃而过,然后将手电光照在路面上。手电晃过之后魏六二看见白天的钵头没动,还摆在窗台上。魏六二心头一阵狂喜,想,金旺这婊子儿,活该做乌龟!这些年金旺钱赚昏了,经常跑长途,让老婆一亩三分地撂家里荒。荒了可惜,他替他去种。只要往窗台上摆钵头,木秀就会把家里人安顿妥当,不出一点意外。女儿八岁,读小学一年级,木秀会叫她早睡,不肯早睡就哄她吃安眠药,一夜睡天亮尿床都不醒;儿子才一岁,天卵不懂,看见也没事。有几回他们做事,木秀儿子就醒着,稀奇地看着他们,以为是逗他玩,傻乐着一个劲儿地笑呢。魏六二便很得意,说木秀你看哩看哩,你儿子看稀奇哩,妈的从小就培养,长大一定是玩女人高手。木秀便浪笑,越发浪得出奇出格。至于金旺老娘,眼睛全看不见了,是白内障,金旺白白有钱却不肯给她做手术。耳朵虽灵,可木秀斥喝一声,死老婆子就不敢声响,再讲她也睡得早。女人就是这样,有了姘头,命都可以不要,还管什么女儿吃不吃得安眠药,还管什么名誉不名誉!天下顶毒女人心,这话讲得真没错。魏六二就不一样,三十五岁了,到今日还光卵一根。可魏六二晓得,姘头姘头,姘不到头,他不过是煞不住火,临时寻个女人泄泄火罢了,归根结底他还是要想办法讨老婆生儿接代的,当农民没个种代,老了没人端药送饭,死了生虫都没人晓得,做人太惨了!所以,魏六二只允许木秀摆钵头,不准她到他老村来。魏六二不想让东埠人都哓得,特别是让金旺晓得,晓得了,落雪天打出汗,要打死人命,麻烦。十三年前,木秀还是姑娘的时候魏六二就做了她。那时候他们在谈对象,谈着谈着,没多少日子也就瓜熟蒂落发生了这种事情。魏六二记得刻骨铭心,那天夜里月光跟水银一样,天地间朦朦胧胧一片银光,他们像两条绞叠在一起的白鱼,叫他永生永世忘不了。后来金旺插手了,丢出三万块钱。三万块钱哪,木秀的娘就跟魏六二翻了脸,木秀也变了心。魏六二出世时爹和娘先后死了,七岁时爷爷也死了,家里穷,他哪掏得出钱!只好认命。现在,金旺在木秀这块地上播种多年,早已将这块地改变整形,赤条条侧卧在床上的木秀,跟一个大肉球似的,常常使魏六二联想起发情的母猪,让他生起些厌恶。可是呢,最终魏六二还是去寻她。魏六二光卵一根,他不找她难道还真的去找母猪啊。再说,他手头困,没门路赚钱,多少从木秀那儿讨几个钱零用也方便。魏六二情绪不好的时候,趴在木秀身上感觉就像陷在一堆肉里,突然会生出了厌倦。可这堆肉是活的,在他身下扭动疯狂,贪得无厌,激活着他,颠得他欲死欲活不能自己……雨落得很大,砸在瓦背,砸在屋边的竹林,铺天盖地一片嘈响。他们在雨声遮掩下疯狂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雨声中飘了过来,沉闷得像一面破鼓:“木秀,是什么声响哪?你起来看看!”是隔壁房间金旺的瞎眼老娘声音。俩人都怔了下。魏六二显出些慌怯,僵在那儿不敢动弹。木秀却跟他做鬼脸,轻声说婊子个老骨头,耳朵贼样灵,接着大声答道:“是老鼠!老鼠声响你都听不灵清啊!”好一阵没声响。俩人相视一笑都以为骗过去了,不想金旺的瞎眼老娘又喊道:“不像老鼠呢,会不会是贼骨头啊,木秀你起来看看!”木秀厌恶地皱皱眉头,咕哝说这个老骨头。她推开魏六二,赤条条下床要过去。魏六二忽然来了兴致,恶作剧地将身子趴在木秀背上,咬耳朵说我也过去。木秀低声吃吃地笑,驼着他到隔壁房间拉亮电灯。魏六二便看见金旺的瞎老娘坐在床沿,侧着耳朵在捕捉声音,不由心里乐得直癫。木秀没好气斥道:“什么声响,嗯?我又没老到耳朵聋,是老鼠声响我还听不灵清啊!”金旺的瞎眼老娘瘪着嘴不吭一声。魏六二觉得好笑,滑下木秀脊背,踮脚过去在条凳上坐了。木秀笑着瞪他,转眼去瞪瞎眼老娘时,脸就拉了下来。魏六二招手叫木秀过来坐,木秀又嘻嘻地笑,过来坐下后一只胳膊顺势将他的腰搂了。这种默契让魏六二格外得意,他们三个人,他、木秀和金旺的瞎眼老娘,面对面待在一个房间里,两个人上下没一根纱丝,一个人却木憨憨瞪着瞎眼不晓得发生什么回事,太有意思了。魏六二觉着得意,他真想吃一根烟,慢慢悠悠地吃,一边吃烟一边看这场面,那可是一种享受啊!谁叫金旺夺走他老婆的?真是老天有眼,活报应啊!魏六二低下头去偷着乐,目光斜落在木秀那蓬茂盛的阴毛上时,竟开心得将一个简短笑音符挣出了喉咙。他是憋不住呢。“什么声响?木秀你听听。”金旺的瞎眼老娘说。木秀厌恶地乜她一眼,并不理睬。魏六二也不理睬。这时候,他们见金旺的瞎眼老娘眼乌珠骨碌碌转,接着站起来,摸索着朝他们走来。她听出是什么回事,欲哭的瞎眼里没有泪。木秀忙推开他站起来,冲瞎眼老娘斥喝道:“老不死的,是落雨声响!耳朵聋没听见当听见,回头别在金旺面前乱嚼舌头啊,乱嚼我饶不过你!”说过,拉了魏六二回到房间,砰地关上房门插上闩,跟他滚在床上吃吃吃低声浪笑起来。“六二,你也够恶毒的,敢当着老不死的面,亏你想得出。”“怎么不敢?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听说你亲娘(干娘)给你讲亲,是大埠头镇的?”木秀问道。“没有的事,你听哪个讲?”魏六二一口否认。“你个没良心的,没有就好。”木秀说。“可我总归有一日要讨老婆,要有个种代呀。”魏六二试探说,“我老了怎么办,哪个给我吃?姘头姘头,姘不到头,你又不肯跟金旺离婚!”木秀一笑,说六二你妈的老实坦白,爬过哪个骚货墙头了?魏六二说除了你,我还爬哪个墙头!心里突然厌恶起她来。这些年,魏六二说过几门亲事,不是嫌他年纪大,家境不好,就是听说他有姘头,都黄了。魏六二想他跟木秀的事做得还算隐静的,怎么就传出去了呢。当然,传出去也有可能,男女轧姘头这样的事,村里人鼻头都狗样灵,兴趣着呢。魏六二怀疑木秀可能会传,木秀是想跟他姘头轧到老,缠住他,捣他脚头不想让他有老婆。可是魏六二几次问木秀,木秀都否认,她说你讨老婆我替你高兴,我捣你脚头干吗。魏六二也就半信半疑了。这回是亲娘出面替他提亲,说的是大埠头镇开发廊的刘小莉。魏六二想凭亲娘在东埠大埠头一带的威信,没人不敬重她的,这亲事可能会成功。不过这事八字才一撇,他不会跟木秀讲,等成了,再跟她摊牌不迟。现在听木秀这口气,魏六二隐隐感到不安起来,心想木秀难道真想纠缠我一生世不放吗?他想,木秀如果捣鬼,他也就不客气。木秀转了话题,说老村两件事,你说是哪个鬼做的?魏六二听不明白,问,老村哪两件事?木秀说还有哪两件事?珠凤跌进茅坑,树根家的猪叫浇上汽油活活烧死。魏六二噢了声,说村里人都讲,是山魈做的。木秀吃吃笑将起来,说村里人都说你老实,可我晓得你,装的。老实(人)会偷佛,你要是老实,会跟我轧姘头?魏六二嘻嘻地笑。木秀说,见人脸就红,村里人说你跟黄花闺女样,妈的装得多像!魏六二说我像爹,我爹也这样,见人未说话脸先红。村里人说,我爷爷我爹都是老实人,我也是。木秀冷笑,你要是老实,天底下就没有老实人了。你老实不老实我还不晓得啊,有娘生没娘教,阴毒,跟山魈一样。“有娘生没娘教”是村里骂人顶损的话,魏六二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木秀是咒他呢。他肚里腾地冒火了,可想想,也就明白木秀话里意思,于是将怒火强压下去:“你讲我有娘生没娘教,是不是怀疑我做这些缺德事?”木秀说:“我没说是你呀。”魏六二说:“跟你讲啊,珠凤跌进茅坑,是我头一个发现的。我叫起来,她才得救。要是害她,我会叫人?巴不得她淹死。再讲,我哪敢啊。就是敢,我也是有胆没量,有枪没子弹。我又跟他们无冤无仇,干吗害他们!”“我想也是,你干吗害他们呢?可我跟你讲啊,你婊子儿肚里阴毒,到时候别阴毒到我头上。”“我阴毒?我会阴毒?我就是真阴毒也不会对你阴毒,是不是?”“那也是。我都白给你睡了,还倒贴钞票供你吃喝,你要是阴毒到我头上,良心就给狗吃了。”3李继承李继承做梦也没想到会跟三十多年不曾谋面的如娃邂逅。三十多年前他们偷情那段日子里的疯狂、欢乐、痛苦和屈辱,随着时光流逝,本来已经在他记忆中淡褪,就像干涸的河床留下的一抹水痕。但此时,那段日子的情景像潮水般向他涌来,最后在他脑子里定格成一幅屈辱画面:两个赤裸的男女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痛哭流涕地向一个男人拼命磕头。这个画面烙印在李继承脑子里三十多年了,日久天长,本来已经模糊了,现在一经出现,便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尖挑剔他的旧伤疤,疼痛的滋味刻骨铭心。“还好吧……这些年?”李继承拘谨而有礼貌地问道。“好什么啊,老陆死了。前年……是肝癌。”李继承愣怔住了,就是他和如娃磕头要求他宽恕的那个男人死了?李继承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儿子也死了,是工厂事故……都谈了女朋友准备结婚的。……湖南那边没亲人……这边有兄妹,有侄儿外甥,我想还是回来吧,老了,在亲人身边总好些……”李继承鼻尖有些发酸,为如娃的苦命。“你呢,继承,这些年还好吧?”“……还、还好……”“……怀英还好吧?”“我们分居。”“……是因为我们?”李继承支吾起来:“……有、有这个因素吧。不过那年分居时,这个因素已不重要了……”如娃没有追问。雨还在落。现在,不知怎么的,李继承感觉心里松过一口气,感觉那幅屈辱的画面就像已被人涂抹,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也像一根将他们绑在屈辱柱上的绳索,日久天长,霉烂了,突然脱落于地。他们现在都自由了。他们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走着。他们都觉得说话多余。提提过去?或者说说现在?是该提,是该说,但是他们都没有提,也没有说。“我就住在那幢房,二楼东边灯黑的那个窗。”如娃停下来,手指着说道。他们站在了一个弄口。这时候,雨已停止。李继承发现他们来回经过这个弄口几次了。“……上楼坐会儿?”好一会儿,如娃说道。“啊,不了……下回吧。”李继承说。“也……也好,下回吧。”如娃说道,“有空给我打电话,聊聊会高兴些。人老了,就怕孤独。”如娃说了电话号码,然后走进弄堂。弄堂很黑,只一会儿,李继承便看见她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了,心里有些失落,竟怔怔的。李继承突然觉着孤独。这种孤独由来已久伴他多年,早已麻木了他的神经。可是现在,他感到它是那么可怕,空前绝后,非常地强烈。第二章4连玲笔记(之二)天气就像一个昏聩的老太婆一样反复无常,只一会儿,太阳又躲进乌云,天阴沉了下来。这种乍雨还晴的天气,东埠镇民间传说是山魈娶亲的日子,到了夜晚,山魈会在山野里笙箫齐鸣锣鼓喧天地迎娶新娘。这里的农民敬畏山魈,说它独足,会隐身,善变,因此又叫它独足儿、山无常或巫通儿。传说它性情随心所欲难以捉摸,恼了会将东家的房屋烧为灰烬,转眼间喜了,又会将西家的金银财宝搬运到东家,让西家倾家荡产。东埠镇人说起山魈往往色变,因为山魈作祟,更多的是涉及到孩子和女人。山魈喜好跟孩子嬉,直到将孩子戏弄成老憨,方才罢手。山魈又是好色之徒,不但化身冒充新郎,专门迷惑、淫祟年轻美貌的女人,还给她吃面条、鸡鸭和肉丝,迷惑得年轻美貌女人神魂颠倒神志不清。被迷惑的女人往往会突然失踪,几天后发现,那女人已赤条条地死在荒野,嘴巴、耳朵、鼻孔和下身都塞满了蚯蚓、蛤蟆与蛆虫。东埠镇人说,山魈娶亲的那日,就是那个被迷惑的女人的死期。东埠镇人惶恐不安起来。他们替魏珠凤担忧,因为她就是被山魈迷惑的女人,虽然没有被拐迷到荒野,也没有死去,却是吃了山魈给的肉丝(蛆虫),至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而且,山魈太恶作剧了,也叫人捉摸不透,怎么就能断言魏树根家的猪不是叫它活活烧死的呢?我哭笑不得,一再解释,也无从消除一些农民对山魈的敬畏。老村空气里弥漫着恐慌和忧愁。就在这天午后,我在老村调查案情时,村长张细粒无意中跟我说起一个人,他说三十多年前东埠镇曾经来过一个外路人,他的绰号就叫“山魈”。张细粒是因了山魈话题而提到此人的。但我感觉到,他说过此人后,脸膛又流露出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懊悔,好像不该说,说漏了嘴。我感到疑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张细粒说,是一九六八年的事吧,也是这个做端午水季节,两派打得天昏地暗。一日,处联总的一个武装连突然驻进了东埠——那时候叫东埠公社,将东埠占为据点。那时候还没有东埠大桥,出入东埠公社唯一的通道是一条铁索桥。铁索桥很窄,米多宽,百来米长,铺上木板走上去摇摇晃晃的。他们在东埠桥头垒了工事,架了机关枪。负责守桥头的是处联总一个小头目。刚来时,小头目还算是和善的,他爱摸孩子头,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很随便,也很亲和,然后给孩子们分糖。孩子们都喜欢他,跟屁虫样跟前跟后,有糖吃嘛。当时,东埠大多数农民持处联总观点,被处革总视为“老保窝”,意思是老保皇派的据点。因为属于同一派,所以彼此相处还好。可是,省革总攻打东埠时,小头目凶相毕露了,挨家挨户搜粮、搜门板做工事,连茅坑板也不放过。也搜猪。特别是那些持处革总观点的农民,稍有不从,就要吃他军皮带,凶啦。赶走的猪一枪打死,再叫杀猪佬褪毛,完了扛回魏家大屋大锅煮了吃。处联总武装连就驻扎在魏家大屋。小头目还有个嗜好,将猪捆绑了,活生生从猪屁股用刺刀剜下一块肉,现炒现吃,说是新鲜。有一回两枪打不死一头猪,火了,浇上汽油,硬是活活烧死。那是头火猪啊,拼命乱蹿乱钻,结果把破房点着了,烧了两间。整个过程,小头目不准村里人救火,一直在观看,乐哈哈的。事后,他又掏出二百块钱赔偿,一再向房主道歉,说是真对不起。二百块钱在那时是大数目,买二间乡下破房足够了。东埠人见他如此反复无常,就给取了个绰号,叫山魈。山魈顶凶残的事是,在省革总攻打东埠前几夜,他摸过大溪从大埠头镇活捉来一个处革总的铁杆女人,当夜拷打,扒光女人衣裤,在女人奶头上系上两只铃铛,逼她一块跳忠字舞。女人死硬,说是誓死不跟保皇派一块跳,还破口大骂不止。山魈就用电话机将她下身通电——那时是手摇电话机。女人那个下身呀,肿得跟馒头一样。山魈还不歇手。直到那女人昏死过去,才算了。落到这帮人手里,女人哪有好下场,最后还叫轮奸了。我震惊不已,毛骨悚然,心头久久地颤抖着。我不相信这个世界还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绝灭人性的暴行,感觉房间里的空气突然间变得冷峭刺骨。那个年代已经成为历史,对我来说,毕竟太遥远了。我出生于八十年代初,像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热衷的是赚钱,是高档住宅和小车,对那段历史大都不会太感兴趣,甚至麻木。但是现在,村长张细粒的叙述将上世纪那段历史重现了它丑恶的面目,给我以身临其境之感,我的心就被刺痛了。我想象着那个女人,想象着那段历史,觉得那个年代真是疯了,不可思议之极。我想象着山魈,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模样的家伙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感到压抑,甚至恐惧。“你见过山魈吧?”我问道。“见过。”张细粒说,“可那时候我还小,七八岁吧,印象里他总是扛着机枪,子弹带挂满全身,面目就记不清了。听村里年岁大的人讲,这家伙是个学生,大概十七八岁,人才一表。”出于好奇,我问道:“后来……你见过他吗?”“没见过。”张细粒断然说,“东埠被攻克后,听讲他从村后山里逃到福建,后来死于福建一次武斗。也有人说,后来他被捉住判刑,病死在牢里。这个鬼,做的恶事太龌龊了,东埠人至今忘不了,提起就骂。”我想,如此绝灭人性的家伙,死了活该,不死也该枪毙。过了一会儿,我回过神忽然想起,眼前的烧猪案怎么会跟山魈当年烧猪事件惊人地相似呢?是偶然,还是山魈的暴行在东埠镇口口相传,启发了作案者去模仿去借鉴?如果是后者,我想那个年代毁了的,就不仅仅是一代人的道德规范了。于是,我忽然悟到村长张细粒可能是有意给我说这个事,他像是将眼前的两个案子与三十多年前出现在东埠的那个“山魈”联系起来,用来说明两者之间至少有那么一点承传和联系。或者是;村长张细粒可能已经猜想到作案者是谁了。当我问他是否有这个意思时,村长张细粒一口否认了。由于这个话题,我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异常地沉闷、压抑。这时候,光线蓦地幽暗下来,屋里的物件一下子变得模糊难辨。是天阴沉了,接着突然落起了骤雨。那骤雨似千军万马压境而过,哗哗地砸响头顶的屋瓦。大约是忽然想起,张细粒扑哧一笑,说道:“那个铁杆女人后来没死,东埠被攻克后,她成了英雄,省革总抬她上了台。现在年长的东埠人都记得,她在台上以亲身经历,大声控诉处联总的滔天罪行,还掀起上衣让台下人看她后背和乳房上的乌青,说是处联总打的,就差没脱裤子了。激起台下拳头高举,一阵阵呼喊打倒处联总。”我觉得那时的人真的疯了!“这些事,小时候有点印象,长大又听村里年岁大的人都这么讲,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问问郝医师……”张细粒说道,可马上又噤了口。我惊诧了,抬起头问道:“郝医师当年也在东埠?”张细粒后悔得很,慌忙笨拙地说道:“啊,连所长你别问郝医师,千万千万别问,她可能并不知情。再讲……我们东埠人是很敬重郝医师的,不愿伤害她……”我见他像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很懊悔、慌惶的样子,心里不由疑惑万分起来。我们一时都没有话说,静静地听着雨声。这么沉默了片刻,我听见雨中飘过了歌声。是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童稚的歌声。张细粒夸张地笑起来,显然他也是想摆脱这种沉闷气氛:“啊,是郝医师在教孩子们唱歌!”我站起来。向张细粒借了伞,然后告辞走出门去。我坚决地走进暴雨。砸在村道上的雨水,倾刻间将我的裤脚打得精湿,我像是从湖里蹬上来一般狼狈不堪。但是,我不管不顾。我觉得现在置身于魏家大屋跟郝医师和孩子们在一起,心情会好受一些。当然,我也不否认,这时候我已经对郝医师发生了兴趣,产生了一种窥视欲。魏家大屋在老村村头,几次经过我都没有进去。当时我是没有在意,因为它的外观和围墙在乡下没有什么特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再说,也没有人跟我提起过它。昨日闲聊,关应明才提起它,说它是东埠镇一个成功商人在清朝光绪年间建的,是典型的古代民居。上世纪三十年代,时任红军挺进师师长的一位中央已故首长,率部在这一带坚持游击战,总部就曾一度设在魏家大屋。所以,市里将魏家大屋列为重点文保单位。不曾想到的是,关应明还告诉我郝医师也住在魏家大屋。此时,歌声从魏家大屋里飘出来,更为清晰、亲切,我不由一阵感动。紧走几步,我看见有一个人打着黑伞伫立在镂花雕卉的青砖大门下一动不动。走近大门时,我忍不住问道:“喂,干吗不进屋呀?”那人没有抬起伞,而是稍微后退了两步。“麻烦你把两袋药交给郝医师,谢谢了。”黑伞下突然钻出一个苍老而嘶哑的男人声音,像是从古墓里飘出的阴魂。接着,我看见黑伞下伸出一只手,跟树杈似的,黑而干枯。那只手里拎着两只装了药的塑料袋。我愈发惊诧,问道:“你叫什么?有名有姓,我才能跟郝医师讲是谁叫转交的药,是吗?”“是郝医师交代我买的。你交给她,她就知道。”那男人很固执,还是没有抬起伞来。我无奈了,伸手去接塑料袋。与此同时,我有意用伞沿碰了下他的黑伞。黑伞下的脸显露了,让我大吃一惊,心头随之怦地一跳。这是一张极其丑陋、可怕的老男人脸孔:左半嘴唇粘连,右半嘴唇洞开,暴两颗石块般长长的黄牙;左脸颊深陷一个洞疤,另一边脸颧骨处,是一条长长的紫/Z刀痕;绿豆眼,扫帚眉;蓬乱的灰白头发下,这张脸孔变形得十分厉害,像是刀斧随意劈砍出来一棵老树桩,狰狞可怖。山魈!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在我想来,再没有比山魈更丑陋可憎的面容了。我接过塑料袋愣怔着时,那丑陋老男人已打着伞匆匆走了,转眼出了小门,消失在雨幕之中。我检查了下塑料袋,一只装了板蓝根之类中成药,另一个鼓囊囊的,是一些叫不出名的草药。不过现在,我稍稍心平气和了些,从心里谅解了那个丑陋老男人。我理解他,他是怕他那张脸孔吓坏了孩子们吧。从这一点看,我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感情细腻的老男人,尽管他的面容是那样丑陋可憎。他能够做到替别人想想,特别是替孩子们想想,不想让孩子们因他的丑陋相貌而受惊吓,甚至在心灵上受到创伤,应该说,是难能可贵了。但毕竟,他的丑陋相貌多少让我心头感到不快。接着,我便疑惑起来:这个丑陋老男人是郝医师的什么人?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说实话,我对郝医师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带着疑惑,我走进了魏家大屋。不远处的一个空间里,郝医师和四个五六岁的乡下孩子正在游戏,这个老女人童心未泯,在孩子们的围绕下正轻盈地舒展双臂模拟燕子展翅,嘴里轻轻地歌唱《小燕子》。真是个老女孩!我咳嗽一声。郝医师这才发现了我,朝我微笑地点点头。这是个和蔼的老女人,慈眉善眼,跟她在一起谁都会觉得很放松,无需戒备。东埠镇不大,我们之间认识,只不过彼此不是太了解罢了。我刚到东埠不久,一次晚饭后独自散步,在新村水泥街道上与郝医师擦肩而过。显然,郝医师也是散步,朝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就过去了。当时,我就断定她不是乡下人。我没有奇怪,一个城里人到乡下走亲戚很正常,无须大惊小怪。我判断的理由很简单:依据她的气质和生活习惯。这两者往往脱俗,像依附在人身上的记印,让人一看就明白。郝医师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一个微笑,一个很细微的抬手举足动作,加之生活习惯——乡下人一般没有散步习惯。当时我没有当回事。可是,连着几天都看见她在溪边散步或打太极拳,我就好奇了。问关应明,他告诉我说她是郝医师,大埠头镇医院退休后到东埠镇居住几年了。至于详情,关应明说他也不是太了解,他到东埠才一年,只是说东埠人是很敬重郝医师的。我没有再多问,大埠头镇距离东埠镇不远,郝医师退休后来此居住,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许她的老家就在这里。可是,郝医师居住在魏家大屋,我就好奇起来了,她难道没有家人,是个孤老女人?我走过去,把药交给郝医师,说是门口一个人叫代交的。我注意到,郝医师的微笑僵硬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这个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我眼睛,我好奇地问道:“这人是谁呀,郝医师?”“……一个熟人。”郝医师脸上的微笑突然又消失了,略有些慌张,丢下我转身走了。5李继承雨声淅淅沥沥。这世界里只有雨声,是那么地安静、祥和而美妙。李继承和如娃躺在床上,赤身裸体,就像三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躺在大埠头镇中学如娃那间单身宿舍里那样。岁月改变了他们的容颜和胴体,李继承像一只赢瘦干瘪的虾,而如娃呢,体态臃肿皮肤松弛。他们都衰老了。他们试图激情再起,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失败了。但是,他们并不因此而沮丧。几天前才跟如娃邂逅,今天李继承就走进了花园路小帽儿胡同她的家,连铺垫也没有,自自然然,水到渠成,共有的孤独感使他们忘记年龄不顾廉耻了。三十多年前同样是由于孤独,如娃向李继承发出了偷情信号——一个媚眼,又一个媚眼。如娃的男人老陆是县教育局副局长,这个嗜辣的湖南人忙得一塌糊涂,平时很少到大埠头镇中学看望他妻子。李继承见过他一面是因为他到他们学校检查工作,一身劣质烟草与辣椒的浓重气味加上一张粗俗的番薯脸,使李继承猜想是如娃为什么很少回家,也不想调动回城的原因。如娃是能调进城的,老公是靠山,她有那个条件。他们有一个孩子,刚断奶,老陆从湖南乡下老家请来母亲帮忙。当年,李继承事后曾再三体味过如娃的媚眼,那么大胆,那么赤裸裸地粗俗挑逗,很有点像现在一些街头档次不高的“鸡”。李继承想原因就在于如娃不满意,乃至厌恶这个家。在如娃媚眼的召唤下,李继承颇为忐忑而又自自然然地走进了她那间单身宿舍,在那个正午全校午休的悄然无声时刻里,他们做出了一个令他们一生都为之懊悔与愧疚的选择——背叛了各自的家庭。许多年来李继承都在想,那段日子他对怀英的忿恨与日俱增,而那个正午,忿恨可能正好到达了顶点,否则他不会那么自然、毫无顾忌地走进如娃那间单身宿舍。他好像蓄谋已久要对怀英实施报复,而那个正午正好是报复的最佳时机。那个年代的人都疯了。怀英呢,也疯了,奶养了东埠一个叫银生的无赖老头儿丢下的孙子。是个男婴,呱呱落地之前爹死了,才半个月光景,娘又相继死去。这个男婴是怀英接生的。怀英到东埠替这个男婴接生在李继承看来是那样地荒唐糊涂,可他无力阻止她的固执。半个月后,李继承心里对怀英的愤懑之火才稍稍消退了些,而她又固执地要奶养这个男婴无异是火上浇油,使他对她的愤懑达到一个顶点。李继承忿恨怀英了。当然,当时他还可以容忍,毕竟累赘只是暂时的。因为当时银生老头儿没死,怀英还没有担负起这个男孩的生活费用,包括读书。而安平的病症,当时也没有露出端倪。后两者,若干年后加剧了他们夫妻关系的紧张,李继承觉得再也无法容忍了。李继承认识男婴的爹娘,也就是银生老头儿的儿子和媳妇。这对乡下冤家夫妻当时在大埠头镇和东埠公社一带名声很大,一个参加处联总,一个参加处革总,吃一锅饭睡一张床,却每日辩论争吵不休,相互指责对方是保皇狗,就差没动刀动枪了。名噪一时的“六二”事件头一天,守卫在东埠铁索桥桥头工事的银生老头儿子竟然神差鬼使地站到了掩体沙袋上,手拿望远镜神气活现地朝对岸瞭望,样子就像一棵伟岸的树。这棵树就成了活靶,对岸处革总的冷枪让这棵树轰然倒下。葬礼很隆重。东埠这边的处联总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发誓要讨回血债,可银生老头儿的媳妇,却当是死了条狗,没掉一颗泪。几天后,男婴出生。半个月后,银生老头儿的媳妇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里。饿得嗷嗷直叫的一窝猪仔催得她心急如焚,乡下人命贱,月子里的她挎上篮子到地里割猪草时,不幸踩上了处革总为防范处联总偷袭埋下的地雷,被炸得血肉横飞。李继承也认识银生老头儿。这个乡下老头儿埋葬过儿子和媳妇之后,泪水已经哭干了,他怀抱着孙子站在李继承家门口时,面容枯槁蓬头垢面跟一个活鬼没有什么两样,李继承当时还以为是一个乞丐。那时,李继承正带着六岁的儿子和平在家门口嬉戏,和平吓得连忙躲到他身后。“李老师,救救我孙子……”银生老头儿嚅嗫地说。“你是哪个?”李继承一时没认出他来,惊诧地问道。银生老头儿说了,接着便抱着孙子跪了下来。李继承听说过东埠一个女人被地雷炸死的事,却不知道就是银生老头儿的媳妇,不免顿生同情之心,忙将他搀扶起来,叫他坐下歇息。李继承见他怀里的孩子一动不动像一个死婴,心里便有些忌怵:“我怎么救……”银生老头泣道:“求求你李老师,你跟你屋里人都是好人,我孙子……他娘死了,没奶水吃……我求上门……求你屋里人给口奶水吃……”李继承听懂了,大为同情。乡下孩子吃百家奶的事在大埠头和东埠一带很普遍,一点也不奇怪。李继承叫他把孩子交给他,在外面等会儿,就抱着孩子进了屋。和平不敢在门外逗留,跟李继承进屋时随手将门关了。那会儿,怀英还在睡觉,他们出世不久的女儿安平躺在她身边。李继承亲了亲女儿,接着叫醒怀英,说了事情。“是银生老头儿的孙子啊,快给我。”怀英笑道,忙坐起来双手接过孩子。怀英的乳房饱满,胀鼓鼓的。李继承看见银生老头儿的孙子像狼崽一样凶狠,小嘴对着乳房拼命吮吸,只一会儿乳房就干瘪了下去。李继承很心疼,心想如此吮吸待会儿安平醒来吃什么呀,所以当怀英打算换一只乳房时,他坚决地阻止了。怀英只好算了,叹道,那天我要是再迟半个小时,母子俩就没命了。李继承不悦:这孩子命硬,克爹又克娘。怀英叹息道:命苦啊。李继承不想再说,接过男婴走出房门时,却发现银生老头儿不见了。李继承以为他就在附近,叫了几声没人答应,这才觉着蹊跷。回头又见房门边撂了只小布袋,心里便有些张惶起来,忙上前解开麻绳,却见小布袋里是几颗番薯和几件婴儿衣裳。李继承觉着脑袋轰的一声,顿时目瞪口呆了:这老头儿呐,丢下婴儿跑了。这事非同小可!李继承忙进屋将男婴塞给怀英。此时,怀英正怔怔地看着身边熟睡的安平。安平的头颅生产时叫产钳夹伤,现在产钳印已淡褪尽了,他们的心情也略为好转一些。怀英抬头问,干吗你这么急。李继承顾不得答应,回头就跑出来。他想银生老头儿可能还跑不远,追上非狠狠凶他一顿,叫他将婴儿抱走。这还了得,你丢下婴儿叫怀英喂养我们怎么过日子?还有,安平吃什么呀!这乡下老头儿,简直是个浑蛋无赖。但是,李继承找遍大埠头镇,也没能见到银生老头儿。倒是有人指点,说老头儿往东埠方向走了。李继承又沮丧又气愤,无奈只好先回家。怀英问什么事。李继承说了,气恨恨的。怀英想了会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继承,丢下就丢下,我喂养吧。李继承吃惊地瞪大眼睛,说你喂养?说得真轻巧哩。你奶水本来就不足,增添一个孩子,我们安平吃什么?怀英你疯了!怀英说,奶水不足,我们可以给孩子补充点米汤、米糊,还有奶粉。李继承打断,说天哪,不说钱,有钱也没地方买奶粉。奶粉要凭票。再讲突然增添一个孩子,忙不讲,怎么开支?这几块工资,你知道的,每个月都不够,到时候我们怎么喂养两个孩子?怀英说忙啊开支不够啊,我们暂时都不说吧继承。愁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孩子,命真苦,爹死了,娘也死了,一个爷爷,家里穷得没饭吃,怎么养他?只有看着他死去。我想过了,最近东埠和大埠头都没有女人生孩子,只有我生了安平,有奶水。我在卫生院,这情况我了解。银生老头儿大概也想过了,实在是走投无路,才送到我们家。所以我想啊,我们不怜悯谁怜悯?我们不救他小命,谁能救他小命?你说呢,继承。李继承说,我们怜悯人家,可人家怜悯我们吗?孩子一丢,就不管我们死活了啊。怀英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第二天,李继承去了东埠。银生老头儿家铁门紧锁。向村里人打听,都说不知道,可他们的神色告诉他,他们知道银生老头儿去向。李继承猜想银生老头儿一定还在村里,只不过他前脚进村,就有人通知他躲了。东埠人都是银生老头儿的同谋,没有一个村里人出来劝说李继承收养他孙子,可他们纷纷跟他诉说这孩子命苦,还抹着泪水说如果没有人收养他的小命就没了。李继承明白他们用心,可是他家的境况他们知道吗?李继承决心要找到银生老头儿,把男婴交还给他。大埠头到东埠七里,路不长。那几天,安平和男婴哭夜,吵得他和怀英彻夜不得安宁。白天要上课,李继承利用课余时间来回往返于两地,他觉着从来没这么累过,差不多是用体力去支撑眼皮。有一次走着走着,摔倒了,欲挣扎就是挣扎不起来,意识里便想稍事歇歇,没想到眼皮一耷拉竟沉沉熟睡过去,直到路人将他叫醒,天已漆黑一团了。连着几天,李继承都找不到银生老头儿。可他相信,银生老头儿就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狡猾的无赖乡下老头儿眼里。银生老头儿真是够绝的。李继承就想,你绝我就不能绝吗!李继承想破脑筋,也想到了一个绝招:把孩子放回到银生老头儿家门前。自家的孩子你自家领去,不关别人事。他觉得这样做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可是,怀英坚决不允许他那样做。李继承觉得自己不算太自私,已经仁至义尽,对得起银生老头儿和他的孙子了。李继承现在感到的是不解和忿恨,他觉得怀英也太不顾自己和这个家了,有点过分,有点失去理智不切合实际,或者说近乎疯狂。李继承想,人是要有怜悯心,同情弱小帮助弱小是人的美德。可是怜悯弱小帮助弱小是有条件有限度的,起码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力承受吧。李继承觉得这么想没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怎么帮人家!可是那几天,李继承怎么也说服不了怀英,她太固执了,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李继承对怀英就有了强烈的不满和忿恨,于是免不了争吵,并且愈吵愈激烈,也愈吵愈伤心。李继承的不满和忿恨情绪是银生老头儿的孙子成为他们家成员之后,随着日子一点一滴流逝与日俱增的。他们的精力耗光了,手头越来越拮据,生活极其艰难。安平和银生老头儿的孙子是活下来了,可长期营养不良,像两个瘦猴。他们也一样,计算着粮票和钞票常常忍着饥饿上班,难得吃一只鸡蛋就算是奢侈了。李继承倒也能坚持。有几次见怀英虚弱得晕倒在卫生院,他不由得百感交集,觉得她既可怜,又是自作自受。李继承觉得还爱着怀英,可更多的是忿恨她,矛盾得很。这种情绪发展为报复是半年之后,李继承搬进学校单身宿舍。他对怀英说,我都快累死了。言外之意是,他不奉陪了。怀英伤感地看着李继承,没有挽留,默默接受了。李继承承认做绝了点,可如此下去,他真的会累死。李继承想要累死就你一个人累死吧,谁叫你只想着怜悯人家,却不想想怜悯我和孩子还有你自己呢,活该。不过李继承又想,如果怀英当时挽留,或者哭泣着求他,他的心会软下来。可是怀英没有挽留他,他至今也不知道她那时是怎么个想法。李继承轻率,她也轻率。他们之间的裂痕是因了银生老头儿的孙子,发展到那一天,公开化了。李继承承认那段日子他心里充满着对怀英报复的快感,以至于两个月后如娃向他发出偷情信号时,他竟然是那么坦然地接受……第三章6张细粒村长张细粒去看望魏珠凤时,她的病好了些,正坐在伙房板凳上呆呆地看着鸡啄食,目光无神乏力。魏珠凤朝张细粒木讷地一笑,说村长,你坐。说着要站起来去搬凳。张细粒忙劝止了,拖过条凳在她面前坐下。那日一早,魏珠凤掉进茅厕在没头没脑粪水里拼命挣扎喊救命的声音,就跟厉鬼尖叫一样,叫得村里人心惊肉跳惊恐万分。张细粒赶到现场时,见村里人正围着茅厕手忙脚乱没主意,包括魏珠凤的男人。倒是魏六二还算机灵,缩手缩脚趴在茅厕边,一只手揪住魏珠凤头发,才使她不至于整个头歪浸到粪水里。想象着那日一早魏珠凤遭罪的情景,张细粒至今心里还替她难受。现在,不管是家人还是村里人,都忌说山魈,怕传到她耳朵加重她病情。村里人私下说,山魈大概是嫌她不漂亮,又是有夫之妇,才打消娶她念头。哎呀,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啊。魏珠凤拿出看卫生院发票,神色戚戚地告诉张细粒,说卫生院这把刀真快啊,这些钱都是借的。张细粒接过发票,心算了下,大概是六百多块钱。魏珠凤有一儿一女在念书,负担可想而知,现在撞上了天灾,又出了意外,一下丢进卫生院六百多,本来艰难的家境就雪上加霜了。张细粒真的很同情她,他想山魈,不,是那个作案的婊子儿也太恶作剧了。可是又有什么法子,魏珠凤也只有自认倒血霉了。张细粒只好安慰说道:“身体顶要紧,钱财是身外物,身体好了,钱财日后赚得回来。”张细粒只能这么安慰。六百多块钱,农民到哪里去赚!魏树根家也一样,原本打算杀年猪多卖几个钱的,现在算盘打空了,整日苦着脸。这几个钱,城里人不当回事,乡下农民却看得比山还重,难哪!张细粒这么想,不禁深感责任重大,他当村长呢,就该替村里农民谋致富。今年他们村试种长豇豆,跟大埠头镇的农民联销协会挂了钩,销往上海杭州没问题,也可以腌制待销,因此村里家家都种了。可碰上这端午水,看来是要绝收了,连老天都不让村里人过日子呢,偏偏这当儿……那个作案的婊子儿,该杀!安慰过一番,张细粒从魏珠凤家出来时碰见郝医师。郝医师说早几日工资未发,今天去刷卡,到了,给魏珠凤送几块钱去。这些年村里谁家有个急难,郝医师都要送钱去。张细粒不由一阵感动,说你也就那几块退休金,一家家都送,怎么送得起?这几年,你每学期都资助珠凤儿囡三百读书,已经够意思了,再说你自己也要吃药啊。郝医师说:“资助归资助,人家有急难,我哪能忍心不管。我吃的是草药,不用花钱。哎,也就意思一下吧,又不多,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张细粒叹道:“郝医师,你也要顾顾自己啊,别光想着别人。”郝医师说:“晓得的村长,我哪里不顾自己了?”张细粒是知道她脾气,明白劝不动,也就不说了。郝医师道:“长豇豆好像……我听一家家反映,都说绝收了。头年种就碰上这年景,也是运气呐。村长,是不是再想想其他门路,光靠柑桔和长豇豆,村里人手头困哪!”张细粒心里乱糟糟的,说那是。陪郝医师返回魏珠凤家,当郝医师安慰过魏珠凤一番将一百块钱交给她时,张细粒见这个女人突然哇地痛哭起来,膝盖头一软,便要跪下来给郝医师磕头。郝医师忙搀扶住魏珠凤,说这怎么行啊。也陪着落起泪来。张细粒眼眶潮润起来,他想人就是这样,穷不得;穷了膝盖头就软。可是能怪魏珠凤吗?他心里一阵酸楚,扭过头去不忍心看这场面。说着话时,有人寻来,说关所长捎话叫他去趟派出所。张细粒明白是为案子的事,就告辞出来。这些天,张细粒脑子里常想着案子,觉着破案真难。不过,他肯定两个案子都是东埠老村人做的。老村谁会做?年老年少的,不大可能,女人基本上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十七八岁到五十多岁的男人。张细粒觉得老实人、有家眷拖累的,基本可以排除。这样排除下来,剩下的也就不多了。像魏六二吧,虽说是光棍没家眷牵累,可在村里口碑还好,话语不多,胆子也小,一向守规矩,除了跟木秀轧姘头,没听说有越规的事,也基本可以排除他作案。最让张细粒放心不下的是六指。六指好逸恶劳,有偷窃前科,劳教过,这些年东游西荡,正经事不干,却没见他愁日子,照样胡吃海喝,他的钱哪里来?张细粒分析一下,觉得这家伙嫌疑很大。到了镇派出所,关应明所长果然是跟张细粒说案子,问村里近来有什么情况。张细粒说了想法,建议把六指抓来审审。关应明笑道,六指?不大可能吧。张细粒说,抓他来审一下,能审出名堂也不定。关应明说,派出所哪能随便乱抓乱审呢。六指是有前科,可他盗窃是为了利益,像老村两个案子,干吗他要放火烧猪、暗算魏珠凤?他跟他们也没冤仇。张细粒觉得是道理,心想人家关所长到底是吃这碗饭的,考虑问题周密。他心里也就没底了。说着话时,连玲走进来,说要向张细粒了解一个人。关应明插话说,小连是想向你了解点老鬼的情况。张细粒喔了下,说那个人啊,叫什么我也不晓得,老鬼是村里人给叫的绰号。连玲说是吗,接着说了昨天在魏家大屋碰见老鬼的事,这才说道:“村长,关所长说也不是太了解,所以我才想到问你。我就觉着奇怪,这老鬼,到底是郝医师什么人?兄弟,还是亲戚?我看他跟郝医师关系,怎么说呢,不一般吧。”张细粒明白她的意思,瞥了眼关应明,笑道:“连所长,你是不是认为老鬼跟两个案子有关系?”连玲说她不是这意思,只是感到好奇。张细粒说好奇就好。不过,跟郝医师来往的人,你们千万别把他跟案子连起来。关应明笑了,说这话什么意思?张细粒说,村里人都很敬重郝医师,绝对相信她。跟郝医师交往的人,绝对不会是坏人。连玲说:“你说老鬼是好人,我相信。不过,你还没有说老鬼是郝医师什么人呢。”张细粒说道:“我对老鬼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他跟郝医师是什么关系。他真名叫什么,我不晓得,村里也没人晓得。前年这个时候,天落着雨,老鬼来到村里。村里人没见过这么丑的人,简直像鬼哪,都怕吓着村里孩子,要撵他走。可他不走,说是寻郝医师的。既然是寻郝医师的,就是郝医师的熟人了,村里人也就不再撵他,由他,只交代小孩别上前。从那天起,老鬼每月都要来一两趟东埠,给郝医师送点东西。”连玲问道,村里人就没问过老鬼?张细粒说问过,可怎么问,他都不说。连玲不相信地看着他,说村长,你好像……你是村长哩,怎么会不了解呢?张细粒抱歉地笑笑,说当村长就该晓得全世界的事啊?对老鬼,我真的不了解。如果晓得,我会对派出所隐瞒?你说是吗关所长?关应明笑笑,像是默认。连玲就问,也没问过郝医师?张细粒说没问。连玲追问,干吗不问?张细粒说不能问呢,最好……你们也不要问。连玲不解地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也不能问?张细粒支吾起来,说这个嘛……你们想想,郝医师有这么个鬼样熟人,我们如果向她打听,说郝医师,这人是你什么人呀?郝医师会难堪的是不是?关应明笑道,也是道理。连玲说:“昨天我问了,郝医师告诉我是一个熟人,再不愿多讲。人长得丑不是罪过,讲了又怎么呢,郝医师也没必要为之难堪。还有一点我觉着奇怪,干吗提起老鬼,郝医师脸色就变了呢?”张细粒说不会吧,提起老鬼郝医师脸色干吗要变呢,是连所长你敏感吧?连玲说,不是敏感。“你们要相信我一句话,郝医师是好人。好人就要敬重,千万别再去伤害她,更不要将她跟案子联系起来。”张细粒说罢,见连玲疑疑惑惑很失望的样子,也懊悔自己话说得太多了。连玲觉得有点冤,说,我并没有把郝医师跟案子联系起来啊,村长你怎么这样想呢?关应明说,小连不会的,村长你误会了。连玲笑道,是误会嘛。又说昨天老鬼带来药,一塑料袋,说是郝医师叫代买的,她要那么多药干吗?张细粒说,她是医师,村里人有个小病都寻她。连玲说你是讲,郝医师还行医赚钱?张细粒很生气,正想解释,关应明插话说郝医师是义务看病,备些药方便农民,真没钱的,也不收药钱。又补充说,东埠农民都这样讲。连玲望一眼关应明,觉得他对郝医师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张细粒笑了,“郝医师很热心的。东埠很多人是她接的生,我,还有我两个儿子,也是她接的生。退休了,她才不接生,可大肚皮女人都寻她检查,看看胎位什么的。忘了的,郝医师会寻上门去检查。好人哪,现在还真没处找这么好的人了。”连玲笑道:“郝医师是大埠头镇人吧。”张细粒说:“城里人。”连玲问:“她城里还有什么亲人?”张细粒说:“不清楚。怎么,派出所还真的怀疑她跟案子有关系啊?”关应明和连玲都笑了。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晚,张细粒碰见新村村长麻仁三。俩人站着说了会儿雨,说了会儿长虹豆,麻仁三便硬要拉张细粒到他家吃饭,说饭后再摸两把。麻仁三这家伙,麻将瘾重。张细粒推辞不过,就去了。他们来刺激的,当然钱不多,输赢只在二三十块上下。张细粒担心落雨,几次想回家。麻仁三硬是不让走,说落雨没事,在他家歇夜就是。又调侃说,怕老婆疑心你在外头花囡啊,要不要我替你打电话请假?张细粒是要脸面的人,这么说,他就不好意思走了。后来真的落起雨,他也就走不了了。到半夜时,小灵通响了,是老婆打来的,问他在哪里。张细粒说在麻村长家摸麻将。老婆哭腔着说,家里的牛屁股叫人剜去一大块肉,叫他赶快回家。张细粒不相信,哪有剜牛屁股肉的偷牛贼呢,真是稀奇了。他以为老婆不放心他造话骗他回家,脸便有些挂不住,吼说你哭魂啊,我又没在外头花囡!麻仁三笑嘻嘻接过小灵通,想跟他老婆搭几句玩笑,可一接听,马上脸就严肃起来。关了小灵通,麻仁三说怕是真的,我跟你回去看看。想起老婆的哭腔,现在张细粒不得不信了,忙跳起来匆匆赶回家去。家里的牛真叫人剜去一大块屁股肉。牛还没死,牛屁股陷进去一个大窟窿,血糊糊的,还在不断流血。剜去的牛屁股肉足有十来斤,丢在山涧里,现在已被寻回。牛没有倒下去,作案的家伙用了两根棕绳,将牛的前后腿牢牢捆缚在牛栏柱上,让牛动弹不得。牛很痛苦地哞哞叫着,牛眼里汪着无望的泪。张细粒没了主意,可心里明白,又是那个家伙作的案。他上前解了牛腿上的棕绳,牛便支撑不住,扑地摔得四蹄朝天了。张细粒想,虽说是做村长难免会得罪人,可也不至于这样啊。这家伙跟他有仇,仇还很大呢。张细粒把脑壳都想疼了,也想不起村里谁跟他有这样刻骨仇恨。这家伙是谁呢?捉住真该千刀万剐!后来,麻仁三在牛栏背发现一张纸,用小石块压着,看过后惊得大呼大喊起来。张细粒接过,见纸是小学生作业本上撕下的,大概由于慌忙,撕得不整齐,下半张撕边了。纸上没有字,只有画。是铅笔画的,很简单,但一看就明白是画了一头牛,一把刀和一只六指头的手掌。7连玲笔记(之三)接到报案是凌晨两点多,天正落着雨。我大吃一惊,忙去叫醒关应明。我们不敢怠慢,踩着泥浆浆的道路马上赶到老村。在冷嗖嗖雨雾中,我们见村长张细粒家已拉出两盏电灯,一盏高挑在门口,一盏悬在牛栏的木椽上,灯光昏蒙,鬼魅似的给老村雨夜罩上一层神秘气氛。牛栏边站了不少人,有头戴大笠帽的,也有撑着伞的,一个个神情复杂,谁也没有说话。老村已经连着发生两桩怪案,现在村长家的牛,牛屁股又叫剜去一大块肉,真是奇了怪了,除了山魈还会是谁干的呢?我感觉到,对山魈的敬畏和恐惧再一次折磨着村里人,一些女人欲哭的表情,表明她们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我和关应明挤进人堆。村长张细粒和麻仁三见是我们,忙招呼村里人让开点道,然后领我们到牛栏边后,就再没有说话。关应明表情严肃,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眼睛却机敏地从一个个人脸上扫过,像是要从中搜寻出犯罪嫌疑人。屠牛的牛肉贩子已经请到,在雨中叼着烟瑟缩着身子,不吭一言。他的篮子搁在牛栏门前地上,篮子里几把屠刀在雨夜里闪着冷嗖嗖寒光。屠宰前的准备已经作好,只等主人发个话。我们看了现场,除了将死的牛,没有发现作案者留下什么可疑东西。人太杂了,现场即使留下脚印也已经被破坏。从牛栏出来,我们心情沉重,看张细粒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进屋说话吧。”张细粒对我们说,说过分开人堆在前头引路,边回头吩咐屠牛的牛肉贩子,“动手吧。”刚进屋,我就听见门外一声钝响,心不由一紧。那是斧头脑猛击牛头的声音,短促、沉闷而有力,宣布了一条生命的结束。我见张细粒突然滚落一串眼泪,不觉心里愧疚得慌,忙低下头不敢看他。关应明递烟给张细粒和麻仁三,点火时,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有人举报是六指干的。刚才人多,我没讲,怕打草惊蛇。”张细粒狠吸了一口烟后,摸出一张纸。关应明接过认真地看过后,就递给我。我看了,心想这个举报人真是绝顶聪明,只画画,不留文字,无法作笔迹鉴定。我问是怎么发现的。麻仁三说,压在牛栏背,用小石块。关应明问,什么时候发现的?张细粒回答,后来。关应明追问,后来是什么时间概念?麻仁三说,发现牛出事后一个钟头光景。关应明问,什么时候发现牛出事的?张细粒说这个讲不清了,我老婆讲,听到牛叫,跟夜里撞见鬼那样,声音特别,很恐怖。觉着奇怪,开门出来才发现。关应明问,出事后,牛栏边都有人?张细粒说,没断过人。我一直沉默着,这时插嘴分析道:“如果是这样,我认为,举报人是盯上六指的——假如六指是犯罪嫌疑人的话。或许,举报人事先知道六指要作案,才盯上,或许是六指作案时,举报人偶然路过盯上。六指作案后离去,他回家画了图,再返回现场将纸条压在牛栏背。不过,从时间上推断,要相当紧凑,一般来说不可能……”关应明想了会儿,续上根烟说:“时间上不太可能。牛被剜掉屁股,很痛苦,在叫。叫声很恐怖,村里人马上就都听到了。那个举报人采取举报这个形式,目的是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所以回家画了画,再送回压在牛栏背,这么短的时间,难道他不担心叫人看见?因此我想,小连分析得有道理:这张纸条很可能是个假象,作案的家伙想迷惑我们破案。”张细粒惊诧了,“你们认为不是六指作案?”关应明说:“可能性不大。我讲过,没利益他不会引火烧身。”张细粒拿来绑牛的棕绳,说这棕绳,魏老八讲是他家的,早些日六指借去,一直没还。关应明沉吟不语。麻仁三提出去趟六指家。关应明想了想,也就没有反对。六指家在村中央,一幢破屋,一圈破围墙,是独门独户。围墙很矮,张细粒没有跳过去,伸进手拨弄了会儿就开了院门。进了院子,来到房门前时,我踩到一个物件,用手电照了,是一双泥浆浆的解放鞋,鞋上泥浆还很新鲜。黑暗中,大家交换了下眼色,都有些兴奋。张细粒上前敲了几下门,屋里面电灯才亮了。接着传来六指老婆含糊的问话:哪个呀?没等我们回答,不一会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达达的配送费是多少的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