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下的两个小黄人大眼萌百度云是什么东西,现在小黄人大眼萌百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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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售出:1996年铃木大眼Djebel 250 电脚双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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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最大的误会:北方人以为南方不冷,南方人以为北方人不怕冷。。。
共11249篇&&
【前世,她千方百计取代族姐,成了那男人的正妻,结果,夫君一生都不曾踏入她房门半步,最后于绝望的爱中自焚而死。重生后,她胸怀机谋,让弃她的男人痴迷...《媚公卿》连载4】
《媚公卿》
作者:林家成
第108章 这一次相处
  冉闵右手拍打着几面,放声狂笑。
  他这一笑,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慢慢停止。
  侧过头,任由墨发如丝,披散在他俊美立体的脸上,任由一缕调皮的碎发,挡在他的眼睛前。
  冉闵笑吟吟地打量着陈容,说道:&小姑子好大的胆子,&缓了缓,他又补了一句,&好狠的心肠!&
  陈容没有回话,她只是低着头,小嘴抿成一线,泪盈于睫。
  冉闵望着这样的她,又是一阵大笑,&哟,如此狠辣的算计他人,还一副委屈可怜模样,小姑子真是让冉闵刮目相看啊。&
  陈容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脸色更苍白了。
  冉闵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把酒杯朝几上重重一放,说道:&好。&
  直到这时,陈容才把头一抬,眼巴巴向他看来。那眼神中有着抗议和委屈,似乎是怪他刚才不该说她&好狠的心肠&。
  转眼,她重新低下头,朝着冉闵又福了福后,她提步走回榻几,慢慢坐下。
  这时,冉闵双掌一合,喝道::&进来一人。&
  &是。&
  一个幕僚应声入内。
  冉闵转向陈容,命令道:&把那条线路说出来吧。&
  &是。&
  陈容站起,再次向他福了福,在那幕僚沙沙的行书当中,她把那线路细细地说了一遍。
  那线路,虽是前世的记忆,可她这一路来,想了又想,记了又记,已在心中反复刻画印证了无数遍。因此这时刻说出,那是条理分明,非常清楚。
  不一会,那幕僚收起帛书,向冉闵说道:&可以了。&
  冉闵点了点头,挥手令他退下。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士卒在外面叫道:&将军,时辰到了。&
  房中的陈容听了,当下福了福,告退而出。
  当陈容离去时,一个幕僚入内,他望着冉闵,笑了起来,&大好机会,将军怎么不与人家小姑子温存一番?&
  冉闵站了起来,在士卒们地服侍下穿戴盔甲,这时的他,俊脸微冷,沉吟了一会,才说道:&这小姑子此次见我,举止太正常。&这话一出,帐中几人都笑了起来。冉闵没笑,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陈容离开的方向,说道:&这个小姑子,性情果然类我。&
  那幕僚哈哈笑道:&性情像将军你?这可难能,难能。&现在的士族子子弟中,都是性情温吞的,那幕僚望着威武多智,杀气沉沉的冉闵,想到他说一个士族小姑子像他,心下越想越是好笑。
  陈容走出营帐时,平妪在外面侯着。本来,她一直是跟在陈容旁边的,不过在陈容与冉闵交谈之际,便被冉闵挥手使出,而陈容,因为那加害家族长辈的事不可见光,便没有阻止。
  她几个箭步迎上陈容,细细地瞅着她,忍不住问道:&女郎,事情如何?&目光中充满着希翼。
  陈容望着她,抿唇一笑,道:&甚好。&
  平妪大喜,压低声音急急说道:&那,他可有提到婚事?&
  婚事?
  陈容摇了摇头,她望着前方连绵的营帐,有点失神。刚才,她在说出那些话时,心中还在以为,冉闵对这么狠辣自私的她失望,会再也不喜&&便是再也不喜,她也顾不得了,她也一定要报复回去!
  可她没有想到,冉闵竟是同意了 ,他还那么放声大笑。前世时,她努力地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却总是被他唾弃,为什么这一次她不在乎了,她把真正的她呈现出来,反而得到了他的欣赏?
  这问题,陈容想不通,不过她现在也不在乎了。甩了甩头,陈容大步向前走去。
  平妪紧跟其后,走出几步,她又忍不住问道:&女郎,那将军他,他可有说起别的事?如郎主交待的事情,还有,女郎有没有告诉他,现在家族中,并不反对你嫁给他了?&
  陈容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以冉闵的为人,他会在乎家族的想法吗?&
  平妪一怔。
  而陈容已走到了自己的营帐处,她腰一猫,便闪了进去。
  转眼,四天过去了。
  这一天中午,平妪看到陈容出来,连忙上前一步迎上,唤道:&女郎。&她朝她身后的营帐望了一眼,小声问道:&冉将军说什么了?&
  便在刚才,冉闵再次把陈容唤到营帐,还把平妪使出。
  再一次,陈容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他没有与我说话。&
  &啊?却是为何?&
  陈容恍惚地一笑,说道:&他太忙了。&这一点,平妪也看到了,她诧异地问道:&那将军叫女郎前来,想做什么?&
  陈容又摇了摇头。
  刚才,她只是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与幕僚们交谈,看着他下达命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时间理会她。
  真是奇怪,冉闵把自己叫到他的营帐,难道就是让自己看他怎么决事的?
  在陈容的百思不解中,傍晚,她再次被叫到了冉闵的营帐。
  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处,陈容望着飘荡在自己面前的帏帘,她记得不错的话,中午时,可是还没有这个东西的。
  陈容瞪了它一阵,见到最后一个幕僚也退出,营中只有冉闵一人,不由低声说道:&将军。&
  冉闵正在翻看帛书,他头也不抬,&说重点。&
  知道他性格的陈容,马上清声说道:&阿容不知,将军因何事召我前来,还在阿容的前面,垂下这帘帐?&
  冉闵依然头也不抬,他以一种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我这营中总是有人进进出出,挂上帘帐时不想他们分神。&
  陈容咬上了唇,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吞吞吐吐地问道:&那将军,召我而来,可是有事?&
  冉闵把毛笔掷在一旁,向后一靠,伸手揉向眉心,疲惫地说道:&没事便不能召你吗?&
  陈容张着小嘴,呆呆地想道:没事,当然是不能召我啊。可是她了解冉闵,知道他疲惫时会很烦躁,便不再询问。
  就在这时,在两个士卒的迎接下,一个三四十来岁,瘦小文弱的士人走了进来。
  这士人满头大汗,脸上还有灰尘,那嘴唇也是干巴着。
  他一坐下,便双手安份的置于腹前,眼望着冉闵,静等着他开口。
  冉闵抬起头来。
  他朝那士人前面的酒杯望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在帛书上沙沙地写着什么。
  那士人见他不开口,有点害怕,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凶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依然是一动不敢动。
  伏案疾书的冉闵,这时已忙了一个段落,他把毛笔放下,抬起头来。
  只是一眼,他浓眉便是一皱,俊脸阴沉。
  那士人见状,冷汗如油,颤成一团,急急推开几,便想跪下。
  就在这时,陈容清亮的声音在营中响起,&这位君子,既然口干了,何不喝一口酒水?既然满脸是汗,何不拿起几旁挂着的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水?&
  那士人一怔,转眼他明白了,原来冉闵是在恼自己这个。当下他慌乱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再用毛巾拭去汗水,然后,又巴巴地坐回榻上。
  陈容摇了摇头,再次清声说道:&君子有话就直说吧,将军事务繁忙,不肯能事事都先你而询问。&
  &是,是,是。&
  那士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来,将军都会发火。
  当下他站了起来,向冉闵双手一拱,大声说道:&禀将军,这次我们售给南阳王二十车粮粟,得上等帛布一百车。帐单在此。&说罢,他从怀中掏出账单。
  冉闵没接,朝后一挥,&给她。&
  那士人连忙应是,提步便向陈容走来。
  而陈容,这时已呆怔得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她才苦笑一下,伸手接过那士人递来的帐本,照着上面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冉闵挥手令那士人退下。
  转眼间,营帐中又只有冉闵和陈容两人了。
  沙沙的笔尖移动声中,几乎是突然的,冉闵问道:&小姑子,现在知道我为何召你了?&
  陈容瞪大眼睛望着他。
  好一会,她喃喃说道:&知道了。&
  冉闵显然心情甚好,他朗声一笑,温柔地说道:&我生平所遇之人中,从没有一个,如小姑子这样知我心思。&
  陈容听到这里,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广袖下,她的双手绞成一团:他突然说起这个,会不会重提婚事?如果他提了,我是不是应该同意
  就在她一颗芳心,七上八下乱成一团时,久久久久,冉闵都没有下文出来。
  他还在伏案疾书。
  写了一阵后,冉闵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若是闲着无事,便整理整理帛书和军令。&
  &啊?&
  陈容惊叫出声。
  她朝左右看了看,苦笑起来,这营中,只有他与她,这话不是对她,又是对哪个说的?
  罢了,也许她这一生,还得与他凑合下去,多多讨好讨好他吧。
  想到这里,陈容终于站了起来,向冉闵走去。她弯下腰,把那些帛书和军令搬到自己的榻几上,又另拿一副文房四宝,也埋头疾书起来。
  不一会,一个幕僚大步跨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帛书,说道:&将军,事情很顺利,我们成功拦下了一支往南阳城的粮队。&他啧啧两声,得意地说道:&那粮草还真是不少,足有四十车!经审问,那粮队确实是南阳阮氏一族与陈元私下转输的货物。嘿嘿,那条线路,便是他们运输财帛的要道。现在那些队伍,已被我们的人全部活捉。至于南阳城中的那些人,会在十天以后才知道失了粮。根据我们的布置,他们会以为是因为在离阳城遇到胡人所致,。至于那条线路嘛,他们不会知道已经暴露,一定还会继续转输货物的。&
  那幕僚说到这里,放声大笑,&将军,这次我们发大财了。&
  在幕僚的大笑声中,冉闵淡淡一笑,他似乎知道陈容坐立不安着,当下挥了挥手,令那正是兴奋中的幕僚闭嘴退出。
  于是,这一次,陈容出来时,已是明月当空。
  平妪迎上几步,她见到陈容不停地揉搓着手臂,一副疲惫的模样,不由小小声地问道:&女郎,你怎么啦?&
  陈容瞟了她一眼,疲惫地说道:&没有想到他的事情那么多,整理了一个时辰,才完成了十分之一二。&
  平妪张大嘴,她怔怔地说道:&女郎说什么?&
  陈容不耐烦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帮他整理了一个时辰的文书。要是他有着幕僚将领前来禀事,顺便提醒那些人,免得他们太过磨蹭,令得冉闵性急上火。&
  啊?这下平妪彻底傻眼了。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直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见到陈容已经走远,她连忙三步并两步追到她身后,急急说道:&女郎,你有没有向将军问那批粮草的额事?郎主还等着答案呢。&
  在平妪期待的眼神中,陈容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这一下,平妪都要哭了。她哽咽着,喃喃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这一日一日的耽搁下去,女郎还有什么名节啊?&
  陈容没有回头,只是大步向前走去。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名节了。再说,现在回南阳城,她真担心陈元和阮氏没有见到粮食,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或不管不顾地把她送了人。
  现在的陈容,已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已不知道如何才能走下去。哎,等等吧,再等等吧,也许过来几天,又有转机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容是在一阵吵杂声中惊醒的。
  她翻身起塌,倾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人语声,还在搬弄东西的砰砰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营地。
  这时,平妪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出了什么事了,这么吵?&
  陈容没有回答,她只是翻身下榻,就在营中对外面问道:&出什么事了?&
  马上,一个士卒在外面响亮地回道:&开拔了。&
  什么?开拔了?
  陈容蹭地上前一步,刚到营帐口,又想到自己还没有洗漱,便对平妪叫道:&快快,帮我洗漱。
  &是,是。&平妪这时也慌了神,连忙上前。
  忙乱了一会,洗漱一清的陈容,匆匆戴上纱帽,便向冉闵所在的营帐走去。
  她赶到时,冉闵营帐外,站了三四十个将领,这些将领一动不动地排成两列,正在听着他训话。
  见到这个情形,陈容只能老老实实地停下脚步,等着。,
  不一会,众将领命上马,一一离去。
  陈容见到冉闵转身入内,连忙跟上。
  她冲入时,冉闵正在士卒们的帮忙下穿着盔甲。黑色的重甲一件一件披在他的身上,金铁交鸣声中,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陈容紧走几步,来到冉闵前面。只是一眼,她便低下头,这个时候,冉闵已经戴上了头盔,他本来便威严不凡,气势逼人,这头盔一戴,那种血杀之气直冲而来,实是令人胆寒。
  陈容咬着唇,转眼,她抬起头,瞪大双眼向冉闵怒道:&冉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军开拔,怎么不知会我一声?&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愤怒,她还顺手摘下了纱帽。
  冉闵抬起下巴,让士卒在他的下颚出绑上绳结,听到陈容的指控,他瞟了陈容一眼,懒洋洋地回道:&知会你作甚?&
  陈容本来被他的气势逼得有点害怕,一听他这话,那无名火又腾腾地直冲,她咬着牙,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怒吼道:&将军,你莫要忘记了,军中除了你的士卒,还有我这么一个做客的小姑子!&
  她的叫声一出,冉闵却是弯着薄唇,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清亮悦耳。
  笑声中,他静静地盯着陈容,眼见她的小脸越来越红,双眼中怒火高涨,才收起笑容,道:&那南阳城是是非之地,你又得罪了家族,还会去干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陈容更火了她叫道&这是我的事!&
  冉闵又是哈哈一笑,他背转身,张开双臂,任由士卒们开始为他穿上背甲,披上披风。
  直过了好一会,陈容也没有等到他再开口。
  她嗖地一声转了一个圈,再次冲到他前面,怒视着冉闵,陈容低吼道:&将军,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冉闵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见到她盯着自己不放,哑然失笑。
  不一会,穿戴完毕的他,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他还是没有说话。
  陈容急急地跟了上去。
  眼见一个亲卫牵来火龙马,冉闵提步跨上,陈容大急,她一个箭步冲出,叫道:&姓冉的!&才叫出三个字,突然间,冉闵腰一弯,右手一伸,提起她的胳膊肘儿,把她轻轻巧巧地放在自己的马前!
  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呆若木鸡的陈容提起放置好后,左手一伸,搂住了她的细腰。
  然后,他低笑着说道:&这次小姑子不顾世人非议,千里迢迢前来求见,想的,不就是与我在一起么?既然如此,还回南阳作甚?&
  他一踢马腹,纵马疾驰起来。
  随着马一起步,他身上坚硬的盔甲,摩擦得她细嫩的肌肤一阵阵刺痛。
  冉闵毫无所觉,他左臂收紧,把陈容按在胸口处,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朵,吐出的气息,骚着她的耳膜,&至于名节之事,你便不用担忧了,时候到了,我会正式迎娶你入门的。呵呵,昔日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世人传为美谈,便是前些阵子,你阿容不是为了&恩义&也私奔过吗?你就当现在我们在私奔。&
  冉闵说道这里,见陈容僵硬着,一动不动的,当下哈哈一笑,脚尖一踢,瞬时,胯下的火龙马飞腾而起,向前狂冲,激得两边寒风呼呼而来,震荡得耳膜生痛!
  冉闵那坚硬的胸甲,还在摩擦着陈容的后背,每一下摩擦,都是一阵疼痛。
  可陈容,一直低着头。
  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哑声说道:&冉将军,阿容虽然父兄不在身边,可也是士族女郎。请你把我放下,让我坐在马车中伴随左右吧。&最后那&伴随左右&几个字,当真艰涩无比。
  冉闵一怔,。
  转眼,他低沉笑道:&小姑子同意嫁我了?&
  才笑到这里,他以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笑道:&是了,现在的你,也只能嫁我了。那些规矩繁琐的士族,已经不会娶你了。&
  陈容闻言,僵硬地一笑,喃喃回道:&便是以前,也没有士族愿意娶我的。&&&至于那个神仙般的王七郎啊,他永远都不会娶她。
  用力闭上眼,眨去眼角的那滴泪珠,陈容咬着唇,认真的,严肃地说道:&冉将军,请放下我,请容许阿容坐马车跟随!&
  她的语气中,有着无比的坚持。
  听着她异乎寻常的认真,冉闵哈哈一笑,缰绳一勒,奔行的速度减缓。然后,他提着陈容,把她放下了马背。
  放下她后,冉闵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突然问道:&陈氏阿容,你真的喜欢上那个王七郎了?&
  嗖地一下,陈容抬头看他。
  看着他时,她明媚的大眼中,有犹豫,有挣扎,有迟疑&&
  最后最后,她对着他的眼睛,却是认真地说道:&是。&
  说出这个字时,她没有眨眼,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盯着他的表情。
  几乎是迅速的,冉闵俊美的,飞扬的笑容僵住了。
  他一声长喝,停得火龙马人立起来。
  然后,他纵身下马。
  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他突然伸出右手,重重地锢制着陈容的下巴。那墨黑的,阴烈如暗夜火焰的双眸,流淌着愤怒的火焰。
  他双唇抿得紧紧,吐出来的声音,也是沉冷,&什么时候的事?&
  一抹杀气在他俊美无畴的脸上流转而过,冉闵沉沉地低喝道:&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
  本来,陈容在说出那个&是&字时,心下好不悔恨,她恨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怎么会给他一个这样的答案?她恨自己怎么会自绝前程,她既然都准备嫁他了,关于王弘的一切,便应该埋起来,一直埋到老死,直到进来棺材!
  可是,她隐隐也知道,前一世的恨太深太浓,它一直潜藏着,所以,在见到如此嚣张不可一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他时,她会在突然间,有了想把这一切都打碎的渴望!她便冲动到,宁愿毁了一生的幸福,也想看看他这一刻的表情。
  第109章 太坦白
  而此时,她见到了。
  她见到了他的愤怒,他的气恨!
  陈容抬着头,直直地望着他,望着他&&一瞬间的欢喜无尽和自嘲自苦,让她的眼眶,以最快的速度变得湿润,变得泪水满眶。
  愤怒中的冉闵,断断没有想到,而对自己的质问,陈容居然会流泪
  他锢制着她下巴的动作松了松,看向她的眼神中,怒焰少去,狐疑生出,&问什么要哭?&
  陈容垂下双眸,眨了眨眼,声音暗哑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将军会如此恼怒。&
  她抬起头,斜睨于他,&将军能否告诉我,你又为什么如此愤怒?&
  她的眼眶中,是满满的,就要溢出的泪水,可她这眼波流转,这红晕艳美的小脸上,似喜似苦,却是媚态天成,诱人之极!
  冉闵怔了怔,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她下巴的大手上移,轻轻地,用生理茧的拇指摩挲着她红润的下唇,冉闵的声音,低沉中隐有温柔,&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哭?&
  虽是温柔,却是语气坚决,分明是命令!
  陈容眨了眨润湿的长睫毛,慢慢地,低下了头。
  她没有回答。
  下意识中,她是想继续气他一气的,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想了想,陈容便保持着沉默。
  冉闵见她沉默,薄唇抿得更紧,他的浓眉,恼怒地皱起。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地叫声传来,&将军?怎么不走了?&
  几乎是那个叫声一出,冉闵便迅速地回过头去,暴然喝道:&闭嘴!你们自己先行!&
  他这么一怒,众人齐齐一缩,那人连忙应道:&是,是,是。&
  说罢,策着马向前奔去。
  冉闵再次转头盯向陈容。
  他沉着俊脸,语气阴沉地低喝道:&陈氏阿容,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便没有什么耐心!&
  他这是警告!
  陈容抿紧唇,抬起头来。
  她看着他,轻而清脆地说道:&是,我现在喜欢上了王七郎了。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人是将军你&&非常喜欢。&
  她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慢慢一笑,这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解脱,&便是现在,我对于将军,也不是完全忘情,然而,我最喜欢的人,已经是他了。&
  她双眸静静地看着冉闵,也透过他,看向他后面的茫茫青山,喃喃说道:&人这一生,草木一秋,不知哪一阵风吹来,便飘入污泥中,尸骨都无法保全了。将军,你知道吗?不知为什么,我发现我不再那么喜欢你后,心中很快活。便是现在,我说这些话时,心情也是快活的。&
  就算这种快活,只是昙花一现,转眼她便要接受那种种不堪忍受的后果,她也认了,认了&&毕竟这种快活,她期待太久太久!
  冉闵沉着俊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突然的,他再次问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缓一缓,他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容摇了摇头,她收回目光,一笑,木然的,飘渺地说道:&我不能说的。&
  冉闵哈哈干笑起来。
  他笑了两声后,转过身,负着双手便向前面大步走去。
  他走动时,那火龙马,自动地跟在他的身后。
  冉闵没有回头,他只是冷笑道:&小姑子那么有志气,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他身形高大伟岸,一身黄金般的盔甲,衬得整个人更似是天神下凡,威严神武中,有着凛凛之概。
  陈容望着他俊美沉凝的侧面,轻声回道:&除了跟着将军,我已无除可去。&
  冉闵似是怒了,几乎是突然的,他低吼出声!
  那吼声,如雷,如鼓,如虎啸,如无边的郁怒冲击着天地,沉沉闷闷,久久不绝!
  好一会,吼声止息。冉闵嗖地一声跳上马背,纵马便向前面直冲而去。
  他那马是何等神骏?他那骑术是何等不凡?转眼间,一人一骑便绝尘而去,空留下漫天烟尘,还有那个火红与黄金丁配的高傲身影,越去越远&&
  陈容低下了头。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向前走去。在她的身前身后,是络绎不绝的烟尘和士卒们,他们经过她时,激起漫天烟尘,从她眼前消失时,马蹄声隆隆间还在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周没有人了。
  没有人,没有马,没有烟尘,没有声音。
  整个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在独自而行。
  陈容慢慢地停下脚步。
  她侧过头,望着那西方落下的夕阳,满天残照中,她依稀看得到,那如蝗虫一般的密密麻麻的黑影,他们在远去。
  她回过头,身后,是一片山坳,山坳处,坑坑洼洼的,废弃的锅碗到处都有,在不久前,这里还是一片繁华,还是人马嘶鸣。
  天地间空空荡荡的,连平妪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陈容望着望着,抱紧自己的双臂,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方日落之处,向大军开拔的方向,走去。
  渐渐的,残阳西落。
  渐渐的,地平线上,天地交际处,最后一线光明也在淡去。
  渐渐的,繁星满天,明月如钩。
  天地之间,如此寥阔,如此苍茫。
  陈容还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时间还在流逝。
  渐渐的,天地间只有星光和月辉还在。
  渐渐的,很远很远处传来的马嘶声和人语声。那声音太遥远太遥远,陈容都不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幻觉。
  这时,脚底下一阵疼痛,陈容蹲下来,伸手脱下鞋履。看来一眼满是水泡和血泡的脚底,她重新把鞋履穿上,慢慢一笑: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这样走了一天了&&
  一阵夜风吹来,饶是白日时阳光高照,这夜风已是寒气侵骨。
  陈容再次抱紧双臂,缩了缩颈。
  就在这时,她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动不能动了。
  在她的视野中,在官道的尽头,一匹高大的骏马,驮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正在向她的方向奔驰而来。
  星光如水,月光如水,那一人一马,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奔来,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奔来。
  不知不觉中,陈容伸出手,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慢慢的,那一人一骑,来到了她前面。
  星光下,那双如电一样,冷冽墨黑的双眸,沉沉地锁着她。半响后,马上人微微弯腰,向她伸出手, 命令道:&上来!&
  见到陈容还在揉搓着双眼,平素那张艳丽动人的小脸,此刻因灰尘和泪水交融,显得脏兮兮的,他的声音不觉放低了些,&要我再说一遍吗?上来!&
  陈容终于清醒过来了,她连忙伸出手,握上了他的大手。
  大手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拉了起来,放到了马前。
  他右臂一伸,搂着她的细腰,脚尖一踢马腹,便向前急冲而去。
  &的的的&的马蹄声中,那坚硬的胸甲与她的衣袍在风中的合唱声,还在身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占据了陈容的双耳。
  几乎是突然的,两行清泪一涌而出。
  那泪水涌得太猛太快,陈容刚刚反应过来,刚想把它掩去时,它却如同喷泉一样,涌得更猛了。
  转眼间,陈容只能以袖掩脸,啕啕大哭起来。
  她的呜咽声,合在风中,合在马蹄声中,无休无止&&
  &够了!&
  冉闵不耐烦地一喝。只是一喝,他便令得陈容一噎,惊得连忙止住了哭啼。
  背后,传来冉闵极不耐烦地声音,&如此舍不得王七郎,为何不向他自请为妾,随他左右?&
  他以为,她哭得这般伤心,是因为舍不得王弘。
  陈容咬着唇,她没有回头 ,只是恨声叫道:&我一个小姑子,你把我一丢便是一天,还,还直到现在才来&&你这样对我,都不许我哭?&
  冉闵万万没有想到,她是因为这个而哭个不停,当下一愣,转眼又有点好笑。
  这时刻,信口把委屈说出来的陈容,却想到了前一世,前一世,她葬身火海中时,这个男人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为什么这一次,他只是把她丢下半天,一天的,她就感觉到委屈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啊 ,她怎么还会因为他的无情,而委屈?
  想到这里,陈容心肺处一阵绞痛,这痛太剧烈,它绞着肺,刺着骨,刮着心&&陈容连忙以袖掩脸,一动不动的。
  身后的冉闵见她这样,忍不住一晒,哼哼道:&小姑子不晓事。你说出那番话时 ,便应该料到,会绝了你我之间的情谊。&才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低叹一声,搂着陈容的手臂也是一紧。
  星光下,一切都安静如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冉闵低声说道:&陈容阿容。&
  过了一会,陈容才低哑地应道:&恩。&
  &忘了王七郎吧。&
  他一句话吐出,陈容僵住了。
  他说,忘记王七郎吧!他居然说,忘记王七郎吧!
  难道说,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这么一点情面也不给他了,他还是准备要她?
  第110章 明白
  错愕中,陈容怔怔地抬起头,就着星光,看向那张俊美沉凝的脸。
  在她的目光看来时,冉闵墨黑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遥远的天边,没有理会她。
  陈容收回目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慢慢扬起了一抹笑容,这笑容,似是讥嘲,似是得意,似是苦涩,似是无力&&
  她张了张嘴,终于应道:&是。&
  一声应下,冉闵右脚一踢,胯下的火龙马开始加速。
  这火龙马,实是天地间少有的极品骏马,它全速奔行时,如奔雷,如闪电,迅捷之极!
  陈容窝在他的怀中,咬着唇,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被坚硬胸甲摩擦的肌肤。
  好一会,她低声问道:&这次是去哪里?&
  &洛阳。&
  洛阳?
  陈容一怔。洛阳啊?这一去,岂不是要很久很久?岂不是说,她再次回来,或再次听到南阳城的消息时,已经物是人非?便是那个从来不需要她参与的白衣翩翩的谪仙,也有了属于他的结局?
  很久很久后,陈容低声回道:&是。&
  就在这时,冉闵冷笑起来,&阿容便不担心,你回来时,王七郎已被慕容恪所杀?&
  几乎是这句话一出口,他便悔了,于是他紧紧闭着薄唇,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陈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垂下双眸,轻轻地,果断地回道:&琅琊王七,并不是无能之人。将军,这世上,慕容恪惧怕的不止是你一个!&
  这一次,她的声音一落,冉闵已是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收,浓眉一轩,喝道:&以后,不许再想他!&
  陈容垂眸,好一会才应道:&是。&熟悉他的性格,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胸,并不是那种可以撑船的陈容,又喃喃说道:&陈容虽是女人,也是敢做敢为的&&我不会再想他。&便如,不会再恋着你一样。就算呆在你的身边,就算与你朝夕与共,我也不会再恋着你,不会!
  听到她这个答案,冉闵才哼了一声。
  两人一骑,还在向前奔去。
  渐渐的,月上中天。
  就在这时,火龙马突然间,于急速奔行中人立而起,仰天长嘶!
  冉闵沉喝一声,&有埋伏!&
  喝声中,他俊脸沉寒,眼中杀气毕露,那握着缰绳的手,也五指成勾。
  陈容在听到他这句话时,脸孔则是一白,她朝马侧看了一眼,那里,没有他的兵器。
  有了火龙马,有了兵器在手的冉闵,是威杀无敌的天王。可是,如果没有武器在手呢?
  &&如果不是为了寻她,他那兵器,是片刻不会离手的!
  就在陈容沉思时,沉着一张俊脸的冉闵,回头瞟了她一眼。
  就在他回头时,陈容抬着头,她对上星光下,他那沉寒如冰的双眸,低声说道:&你的马神骏,必能冲过去,将军,你把我放下马,轻装简骑的,必能冲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冉闵惊愕的目光中,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
  这一刻,她的眼神,十分十分明亮,十分十分温柔&&
  冉闵明显被感动了,他盯着陈容,低低地说道:&你这个小姑子。&叹息中,他在她的脸上轻轻抚了一把。
  转眼,他背对着陈容,策马向前缓缓而行。
  这时的陈容,低着头,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冷笑。
  她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只有这样的一句话,才能让他动容,才能让他最大限度地保护她!才能让这个心如坚铁,不管最后对她是留还是弃,都铭记于心&&这种铭记,有可能会是一生!
  星光如水,银月如钩,两人一骑,缓步而行。
  走了一百步不到,冉闵突然暴喝一声,&驾&&&喝声中,他脚尖一点马腹。
  随他多年,最是明白他心意的火龙马,顿时纵跃而起,腾空而行!
  这一瞬间,马作闪电,其行如风!
  他的发作十分突然,两侧的草丛中,传来一连串的吆喝声,&拦下他,拦下他!&
  这口音,是胡人的,还是鲜卑胡人那一族的。
  吆喝声中,嗖嗖嗖,上百人于草丛中,同时举起长弓,箭发于弦!
  嗖嗖嗖嗖&&
  风声中,箭下如雨!向着冉闵和陈容铺天盖地地袭来。
  几乎在那胡人的吆喝声出口的刹那,陈容想起一事,突然挣开冉闵的搂抱,以最快的速度解下了自己的浅蓝偏紫色外袍。
  然后,她把衣袍扔给冉闵,叫道:&将军,这个可用!&
  一句话吐出,冉闵哈哈大笑。
  而就在这时,箭雨已至。
  只见冉闵左手策缰,右手抓着陈容那外袍,便是一阵急甩。
  外袍如帐篷般张开,被风吹得鼓起,呼呼作响的风声中,箭雨还没有射到,便被外袍挡开。
  冉闵的功夫何等了得?到了他这种地步,已是落叶摘花,皆可伤人。只甩了两下,他便把那衣袍甩得流转之极。
  于是,不管两侧的箭雨如何密集,如何凌厉,他手腕一抖,鼓成帐篷的女式外袍,便把那些箭,稳稳地拦截下来。
  而这时,他胯下的火龙马,正在如风,如电般的急冲。
  只是二息不到,火龙马已冲到了箭雨之前,渐渐冲出来埋伏圈。
  胡人的伏兵显然急了,一个嘶喝声传来,&废物!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一个抱着女人的冉闵!射!再射!&
  饶是那嘶喝声不绝,那箭雨如林,可那鼓了风的衣袍,已是稳稳地护着二人一马,向前急冲。
  转眼,火龙马冲出来包围圈。见到他冲出,一个唿哨声响,百来个胡人从草丛中一冲而出,向着冉闵扑来。
  冉闵却是仰天大笑着。
  笑着笑着,他回头瞪向那些胡人,暴喝道:&有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慕容律,回去告诉慕容恪,叫他洗干净脖子在南阳城外等着我!&
  说到这里,他再次仰天长笑起来。
  笑声中,二人一骑,已一冲而出,卷起漫天烟尘,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胡人们追了一阵,发现根本追不上后,便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几乎是突然的,那个慕容律怒喝道:&都是你这个奴才,说什么带多了人突然被发现,反而打草惊蛇。狗才,要是刚才来个千箭齐发,怎么会跑了他冉闵?&一边骂,他一边长鞭一挥,朝着一个汉人长相的文弱士人没头没脑地打去。
  火龙马一阵急驰,冲出了几十里后,冉闵吆喝几声,令它慢慢停下脚步。
  他翻身下马,伸手对上陈容,&下来。&
  陈容知道,他这是想让火龙马休息一下,连忙应声跳下。
  就在她移了移,想跳到一个空阔所在时,冉闵眼睛眯着,也移了一步。
  呼的一声,陈容纵身跳下,却稳稳地,跳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砰地一声,陈容的小鼻子,扎扎实实地撞在那坚硬的胸甲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冉闵可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伸臂搂着她,右手抚着她的长发,低低地说道:&陈氏阿容。&
  &恩。&
  &你方才,为何令我一人逃命?难不成,你不怕死?&
  他问到这里,却许久都没有听到陈容的回答,不由低着头,不耐烦地看向她。
  星光下,陈容的笑容有点苍白,也有点奇怪。
  多么熟悉的一切啊。陈容恍惚地想道:前世时,阿微便是这样让他喜欢上她的。想来,他当初也问了她这句话吧?
  陈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低下头。
  不知不觉中,她推开他,低声说道:&将军为了阿容,才孤身回返的。阿容虽是一个女人,却也不能让将军因我而受损!&
  想了又想,她给了他这个最真实,最没有情意的答案。
  冉闵盯向陈容。
  片刻后,他问道:&小姑子,你又恼我了?&
  陈容连忙摇头,低声道:&无。&又恼他?当然没有,她恼的,只会是自己。刚刚重生时,她想过要报复他的,她想过,要让他爱上她,然后,让他尝尽她前世经受过的苦楚。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几乎是突然间,有点意兴索然了。
  陈容推开冉闵,向前走去。
  眼望着前方茫茫的星空,陈容第一次发现,一切,是真的变了,完全变了&&因为,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报复,已没有了什么意义,因为,她突然在想着,一直以来,她从来都不担心王弘,是因为她知道,她帮不上他。而且,她才知道,她竟是在想着,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随他去吧。活着也挺辛苦的,便这样,在他和他的族人,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落,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他而去!
  这个想法,如此理所当然,如此的,让她解脱&&
  终于,在她看着前世深爱的这个男人痛苦后,在她利用她对他的了解,慢慢让他喜欢上她后,在她离她的报复,只有一线之隔时,所有的阴霾散去,她终于发现,原来,她是真的放下了,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叫王弘的男人!
  上苍的安排,当真可笑之极!费尽心力,用尽手段,却落了个自丵焚而死,而一直犹豫着,还没有下定决心真正报复时,却得到了她曾经企盼的一切。原来,所有的痴迷不悟,刻骨铭心,随着时移世易,都是会改变的&&这世上,便没有海枯石烂而不变的东西!
  这时,她的手臂一紧。
  却是冉闵嗖地伸手,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把她强行扯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朝着陈容细细地瞅了一眼后,冉闵不耐烦地皱起浓眉。不过,他没有喝骂,只是牵着她跨上马背,喝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马蹄翻飞,转眼,两人一骑,在弯月的牵引下,越去越远。
  月上中天时,两人追上了大部队。
  冉闵把陈容扔给一个士卒后,大步向灯火通明的主帅营帐走去。
  陈容望了他一眼,转过头,在那士卒的带领下,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她还没有走近,火把光中,平妪便急急地扑了过来,她牵着陈容的衣角,小小声地问道:&女郎,你怎么才回来?&她的声音颤抖着。
  陈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主仆两人便进了营帐。
  平妪一掌上灯火,便向陈容张望而来。
  望着陈容,平妪惊异地说道:&女郎,发生了什么好事?&她发现,陈容的脸上带着一抹笑,这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的,轻松的笑。
  陈容抬眸看了她一眼,唇一弯,说道:&没有,只是想开了一些事。&
  平妪好奇地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样坐在榻上,连声问道:&女郎想开了什么事?&
  陈容提起几上的酒杯,慢慢抿了一口,以一种随意的语气回道:&想通了,不管是死是活,这般有个人值得念想,便是够了。&她把酒水一饮而尽,自嘲道:&我终于可以与他好好相处了。&
  平妪更糊涂了。
  陈容也不耐烦再说什么,当下挥了挥手,命令道:&去看看,能不能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是,是。&
  这一晚,陈容睡得很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
  第二天,陈容明显感觉到,冉闵的计划真是变化了,士卒们行进的速度减缓,哨探四路派出,幕僚们频频出入营帐,便是他那张脸上,也出现了一种悠然自在,仿佛,有一件有趣的事,正在他的期待下上演。
  难道,他真的就因为那件被埋伏的事,便改变主意,不去洛阳,而去参与慕容恪与王弘之间的争斗了?
  陈容暗暗诧异。
  下午时,平妪从营外走来,她捧着一个托盘,朝着陈容叫道:&女郎,女郎。&
  &什么事?&
  平妪走到她面前,把托盘放在几上,她掀开盖在上面的缎,苦笑道:&真是怪了,将军居然送给你两套男子袍服呢。&
  陈容诧异地走下塌,她把托盘上的衣服翻了翻,&噫,真是男子袍服。&转眼,她明白了,&这是军营,我出出入入的,扮成少年,自是更合适。&
  平妪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
  陈容知道冉闵的意思,当下,她便换上其中一套淡蓝色的袍服,想了想,还是戴上纱帽,才向冉闵的营帐走去。
  不一会功夫,陈容出现在营帐处。一个幕僚大步走出,他一眼看到陈容,先是一愣,马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陈容拱了拱手,才大步走开。
  陈容一怔。
  她目送着那幕僚走开后,又一个幕僚走过,这幕僚见到她,也是拱了拱手,才大步走开。
  陈容低下了头。
  她明白了,定是冉闵向他们透露什么了,这些人对她行礼,是把她当成他的夫人了。
  &&此生虽得不到圆满,也算是有个归宿了。
  陈容大步向营帐中走去。
  营帐中,只有冉闵一人。陈容看着跪坐在塌几上,正伏案疾书的他,忙放轻脚步。
  可饶是如此,她才走出二步,冉闵头也不抬地开了口,&阿容。&
  &是。&
  陈容福了福。
  冉闵命令道:&从现在起,你跟我身侧,不离左右。&
  他一句话吐出,久久都没有听到陈容的回答。
  于是,他抬起头来。
  朝着沉默中的陈容盯上一眼,他双手扶着膝盖,向前微倾,认真地说道:&军旅生涯,转眼生死,想那么多干嘛?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份的。&
  他知道,陈容也知道,冉闵他处起事来,经常没日没夜,陈容真要不离他左右,那么与他共上一夜,或者说,孤男寡女老这样处着,睡到一块,那是情理当中的事。
  陈容一个小姑子,又还没有正式嫁给他,自是放不开。冉闵这话,便是给她吃一个定心丸。
  他说出这话后,见到陈容还在沉默,浓眉一皱,喝道:&你还犹豫甚么?&
  陈容知道,他这人,很重言诺,他既然说出,就一定会做到。可知道是知道,真要她还没有嫁人,便与一个男人没日没夜地呆在一起,她实在做不到。
  红着脸,陈容咬着唇,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幕僚出现在营帐口。
  见那人进来,陈容连忙福了福,退到一角。
  那幕僚朝她看了一眼,心下洞明,也不理会,转向冉闵拱手说道:&禀将军,慕容恪出现了。&
  冉闵一听,双手扶膝,倾身向前,问道:&那王弘呢?&
  一听到王弘,陈容便嗖地一声抬起头来。
  那幕僚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很是奇怪,琅琊王氏那一块,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他疑惑地说道:&要不是那个王七郎还留在南阳城中,我几乎以为他已临阵脱逃了。&
  冉闵笑了笑,道:&王弘这人,年纪虽小,却不易看透。&
  他向后一仰,喃喃说道:&这一场争斗,我也期待着。&说到这里,他断然下令,&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要出现在双方视线中,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
  &是。&
  &南阳城中情况如何?&
  那幕僚冷笑道:&还是那样,人心惶惶,兵荒马乱!&说到这里,他哧声道:&听说那南阳王,只是这么些天,便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一半。&他说到这里,性情大好,竟是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冉闵点了点头。
  他低头翻开一卷帛书,看了看,又问道:&其他各族呢?可有异动?&
  那幕僚禀道:&西方和北方来了两拨胡族,东方也有胡人的影子。&
  冉闵听到这里,冷冷一笑,下令道:&下令,通通拦住,执意前来的绞杀!哼,姓慕容的便没有一个男人,既然当着天下人的面,向王七郎下了宣战书,便应该与他一对一,真刀实枪的拼个雌雄!&
  那幕僚哈哈一笑,他佩服地看着冉闵,道:&将军是不想他人来搅局吧?哈哈哈,好,属下这就去办。&
  他也是个爽快人,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那幕僚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陈容。
  望着一袭男袍,安静地呆在角落中的陈容,他点了点头,向冉闵说道:&士族的小姑子,愣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将军运气还不错啊。哈哈。&
  也不等冉闵回答,他已经扬长而出。
  冉闵只是晒,便埋头疾书。
  陈容走到他身侧,慢慢蹲下,一边整理着乱成一堆的帛书,一边瞟向上面的字眼。
  这上面,都是关于南阳城中这一战的。
  冉闵这人,不仅是勇猛闻于天下,他还很有计智,于征战之途,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人物。不然,也成不了天下第一名将。
  陈容一边整理着帛书,一边一一瞟过,忙碌中,竟不知时光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冉闵低沉的声音传来,&阿容,可想回南阳城?&
  回南阳城?
  陈容一怔,嗖地抬起头来。
  冉闵没有看她,他正忙着写些什么。
  好一会,陈容轻声问道:&这个时候,南阳城城门还可以进出?&
  冉闵闻言一晒,他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陈容,神秘地一笑。
  他右手一伸,抓上了陈容的手臂。
  然后,他把她重重一带,扯入了怀抱中。
  搂着她,他轻笑道:&何必从城门进出?&
  陈容不解地瞪大眼,看着他。
  冉闵向后一靠,五指成梳,梳理着她黑亮如缎的秀发,道:&南阳城,有一条地道可通。&
  陈容&啊&地惊叫出声,她瞪着他,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她,心口砰砰地跳得飞快:南阳城,有一条地道,有一条地道&&那是不是说,就算出现万一,也可以救下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陈容一眼瞟到,冉闵那微眯的,狐疑的目光。
  当下,她收起心神,垂下双眸,喃喃说道:&这么说,我可以自丵由出入南阳城了?&她眯起双眼,眼神中尽是期待,&我也可以看看现在的陈元,还有他的两位夫人,女儿和儿子了?&
  眼神中,有一股狠毒流露。
  冉闵见状,收起狐疑,放声大笑起来。他拍着几,道:&好你个阿容,果然得罪不得。好,我便带你去看看那一家子!&
  冉闵行事,向来果断,第二天一大早,他布置一番后,便带着陈容向南阳城驶去。
  这时的他,换上了普通士人的长袍广袖,便是陈容,也做少年打扮,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头上还戴着斗笠,要不是那身材实在婀娜得掩不住,浑然已是普通少年模样。
  地道入口,是在南阳西城后的一个山坳处,冉闵把坐骑和兵器交给亲兵后,牵着陈容的手,便走入了地道中。
  地道既小且窄,只可容一人弯腰前行,冉闵走在前面开道,陈容看着他,低声问道:&将军也不带一个亲兵,会不会不妥?&
  冉闵低沉的声音在地道中闷闷的回荡,&不妥?只要不让南阳王看到,便不会不妥。&
  他笑了笑,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我们晋庭的士人,风雅温文,没有几个会用强的,小姑子放心,他们看到了我,也只会苦苦相求。&陈容听得出,这语气,如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群狼环伺之下,整个晋庭,贵族们竟相奢华,士人们在比着谁更文弱优雅,有时候,便是陈容,也会痛心。当然,前世她还没有嫁给冉闵前,是不会有这些多余的感慨的。
  地道黑暗,冉闵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他走在前面,陈容也不觉得这路途是如何阴森。不知不觉中,长达四百步的地道,便走到了尽头。
  冉闵把火把塞到陈容手中,伸手扶着前方的石头,把它缓缓推开。
  转眼,一道光亮射入陈容的眼前。
  冉闵一跳而出,俯视着她,伸出大手,&上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把火把弄没,仔细放好,牵着他的手跳了上去。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大宅院的马厩处。面地道的出口处位于一口古井的侧壁,那古井只有一人深。马厩四周空空落落,灰尘和落叶堆积,分明许久没有人出入过。
  陈容回头望着那地道,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有机关呢,原来是一块笨重石头挡了门。&这样的石头,换个文弱点的,还真搬不开。
  陈容在四下张望时,冉闵已经戴上斗笠,负手走远。
  陈连忙碎步跟上。
  从这马厩走出,不出三百步,便是一个破败的围墙,围墙外,便是一个巷子,二百步不到的巷子外面,是南阳城的南街。
  走在南街中,陈容望着身周脸色惶惶的行人,望着那一家家紧闭的门面,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混在人流中,大装修时辰后,陈府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时,冉闵脚步一转,向着一家大开的酒家走去。
  这个酒家,原本也是个繁华的,不过这个时候,那可容百人用餐的大堂中空空落落的。看到冉闵两人入内,那店家苦着脸瞟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叫道:&君子,小店无酒无肉,只有栗粥,可还要用?&
  冉闵点了点头,沉声道:&自是要用。&他随手扔出一片金叶子。
  那店家瞟了一眼那金叶子,竟是长叹一声,道:&也不知这阿堵物,此生还用不用得上。&他有气无力地收起金叶子,转向后堂张罗起来。
  不一会儿,两大碗可以看到碗底的栗米粥出现在陈容和冉闵面前。店家显然是个嘴多的,他一边摆着筷子,一边长嘘短叹,&只有这些东西了。哎,要是以往,君子给的那金叶子,只怕可以买来一车的栗,现在这个时节嘛,也就值两碗稀浆了。哎,我老婆子已在骂了,说不得,明天我这开了二十年的小店也得关门了。说来说去,胡人围了城,这些金啊铜的,都是废物,只有这稀浆,还可以活人性命。&
  冉闵本不是来吃白饭的,对店家的唠叨是一点也没有在意。
  看到他只是低头慢喝,陈朝对面的陈府侧门望了一眼,哑着嗓子问道:&阿伯,这陈府,怎么哪些冷清,浑不似以往?&
  店家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冷清?胡兵就要围城,南阳王重兵把守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如今所有的氏族府第,都很冷清。&
  陈容朝默不吭声的冉闵望了一眼,有心想问王弘的事,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那阿伯可有听过陈元?&
  陈容笑道:&前不久见到这位陈公,他甚是风光,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陈元?南迁回的那个?&在陈容的期待中,那店家摇了摇头,道:&昨日见他,行色匆匆,瘦了甚多。哎,这时月,便是南阳王也得白头。&
  陈容见到还是问不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皱起了眉头。
  刚才路过南街时,她看到自家的店面都已经关闭,看来,想了解一下府的情况还真不容易。
  就在这时,冉闵从袖间扔出一片子金叶子,低笑道:&兀那店家,你且从这侧门进去,找到一个唤尚叟的下人,说是故人相见。想来现在的陈府,也没有人防着你这外人进出了。&
  那店家望着那金叶子,想了想,伸手拿过,道:&那某就去试一试。&
  那店家刚刚走出,只见对面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陈府侧门停下后,一个青年从马车中摇摇晃晃地爬下,他一边爬,一边朝着驱着马车,再次驶向外面的驭夫骂道:&贱奴贱奴,都到了家门口了,还舍不得这一程?&
  骂骂咧咧中,他又向站在远处的门卫喝道:&你这贱奴,见到郎君,不上迎,不扶持,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声音暴戾,带着浓重的酒气。
  陈容望着那青年,双眼一亮,低叫道:&是陈三郎。&
  她嗖地回头看向冉闵,眼巴巴地尽是期待。见到冉闵理也不理,陈容朝着那店家唤道:&店家,也不需要你去陈府唤人了,你把那个醉酒的郎君叫来便行。&
  那店家应道:&好嘞。&小碎步地向陈三郎跑去。
  店家刚刚跑到陈三郎面前,还没有开口,跌跌撞撞着的陈三郎,已是重重一挥,把那店家推出老远。
  那店家连忙站稳,又凑上前,巴着笑脸说了一句什么话,他的声音一落,陈三郎便是哈哈一笑,道:&行,便是见他一见。&
  说罢,他摇摇晃晃地向店中起来。
  陈容又向冉闵看来,见好整以暇地品着那浆,一点也没有走向相迎的意思。陈容只得站起来,迎上前去,哑着声音笑道:&郎君便是陈三郎吧?小人早就听说过陈三郎才华不凡,风姿出众,若是也生在琅琊王家,必不输于他琅琊王七。&
  陈容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吹捧时,冉闵抬起头来,他侧过脸,斗笠下的墨眼带着笑,望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陈容。
  陈三郎这人,自负才名,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士,一直是妒忌的。听到陈容这么一捧,他哈哈大笑,醉眼斜倪向她,道:&对对对,你这小子说的这话,很对,很中听。&
  一边笑,他一边伸手扶向陈容的肩膀。
  陈容微微一侧,让了开来。
  她朝塌几一指,笑嘻嘻说道:&郎君请上塌。&
  陈三郎却没有动。他歪着头,尽是血丝的双眸迷糊地瞪着陈容,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面熟?&
  陈容闻言,呵呵一笑,她似是随意地压了压斗笠,道:&世人有相似,郎君定是眼花了。&
  陈三郎还在狐疑地望着她,他吸了吸鼻子,嘀咕道:&还是不对。&一边说,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塌上倒下,仰脸向天,这般仰躺一会,几乎是突然的,&啊&&。&地一声,陈三郎嘶吼起来。在惊得那店家和陈容打了一个哆嗦后,他猛然叫道:&拿,拿酒来。&
  不等那店家开口,陈容已胡乱倒了一口浆过去,一边把那碗塞到他手中,陈容一边关切地问道:&郎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难道是哪个混账不开眼的,给郎君添了堵?&
  她这市井俚语一出口,冉闵再次侧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这些天,陈三郎日日以酒消愁,早就苦闷难当,听到陈容地问话,他竟是以袖掩脸,放声啕啕大哭。
  一边哭,他一边说道:&添堵?这贼杀的老天都在给我添堵啊。&
  &是,是,这老天实在差劲,它怎能给郎君添堵?&陈容可不敢唾骂苍天,自重生后,她便对鬼神之道,敬之惧之。
  陈三郎听到她这一附合,端起那一点浆便到在嘴里,喝叫一句,&好酒&后,在陈容的诱哄下,他哽咽道:&完了,完了,都完了,都完了&&&
  陈容压抑欢喜,连忙问道:&郎君为什么说完了?&
  陈三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他还在一个径地低叫,&完了,都完了。父亲完了,我也完了。呜呜呜&&&
  陈容连忙再倒一点浆过去,又问道:&郎君的父亲,为什么完了?&
  &为什么完了?&陈三郎嘶哑的笑出声来,他呜咽道:&丢了为南阳王筹集的粮,又丢了与母亲家庭合伙弄来的粮。呜呜&&胡人就要围城了,我却摊上这么个愚蠢的父亲,弄得家口空空如也,不被族人待见,还有那南阳王,还把老东,把我父亲抓起。&在这个把孝道看得高于一切的时代,便是醉中,他也心有畏惧,不敢唾骂父亲。
  在陈容掩不住的笑容中,陈三郎继续呜咽着说道:&还说什么他与姓李姓许的内贼勾结,在关键时候插了他的刀。要不是伯父出面,我父亲人头都落地了。呜呜,完了,什么都完了。&
  第112章 郎君如故
  陈三郎说到伤心处,伏几大哭,醉语连篇。
  陈容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又看到几个仆人急匆匆地向这里走来。她知道,传承几百年的贵州们,禀承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便是天塌下了,在外人面前,那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维护住的。那几个仆人,定是怕陈三郎酒醉之下胡言乱语才赶来的。
  她站了起来,对着酒家低声说道:&老伯,劳烦把这位郎君扶出,交给他的仆人。&
  那酒家得了金叶子,自是愿意,扶着陈三郎朝外走去。
  他们来到店门口时,几个仆人已经赶来。几人接住陈三郎,转头朝陈容看来。可这时的陈容,已站在角落处,面目模糊,身影隐约,几人根本看不清。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突然的,冉闵低笑道:&小姑子,可如愿了?&
  陈容回过头来,她朝他福了福,快乐地说道:&是,如愿了。&那陈元,既得罪了琅玡王氏,又得罪了南阳王,可以说,不管是建康,还是这个南阳城,他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陈元一倒,不管是陈三郎,还是陈微,那身价也是急转直下。便是那阮氏,想来在贵州圈中,都是抬不起头做人的。
  这时的陈容,盈盈浅笑,毫不掩饰她的快意。
  阴暗中,冉闵深沉地凝视着她,再次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传来。
  这喧嚣声中夹着欢呼和女子的叫嚷声,在满城不安时,这种充满欢快的声音实在是罕见。
  冉闵抬头看去,陈容更是几个碎步,跑到了店门口。
  前方的街道处出现了一辆马车。
  只是望上一眼,陈容便是一僵。
  慢慢地,她眨了眨眼,轻轻一笑。
  那马车的前后左右,都围满了少年男女。嘻笑声中,陈容听到陈琪高声叫道:&七郎七郎,我知道胡人围城之事与你无关,你千万不要介怀。&
  另一个女郎则妖声唤道:&有七郎在,南阳城定然无忧。&
  一个少年也在大叫道:&琅玡王氏精兵无数,区区慕容恪何足道哉。&
  此起彼伏中,都是安慰,都是欢乐地叫喊,望着这些少年男女脸上的笑容,陈容知道,他们打心眼里,便觉得王弘一定能解决这场危机。
  这时,陈容的身后传来冉闵低沉的声音:&老伯对这琅玡王七,也无怨言?&
  那店家嚅嚅地回道:&所有的士人都说,王七郎可靠,想来是可靠的。&
  店家的声音一落,冉闵便是低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着郁闷和苦涩,&只因他是琅玡王七?果然是负天下盛名!&
  陈容还在张望着。
  她透过重重又叠叠的黑色头颅,重重叠叠的华服广袖,看向马车中的那个人。
  马车摇晃中,偶尔一眼间,她可以看到那一双清澈高远的眸子。便是此刻,那眸子也是带笑的,温柔的,宁静的&& 那么的自在,那么的从容,仿佛那就要迫近的强敌,那遮蔽天地间的风雨,只不过是这盛世人间的一场宴席。不过如此,不足道哉!
  这是一双可以让人平和,可以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微笑的眸子。陈容只是望了一眼,心下便是大静,不知不觉中,她已含着笑,轻轻吟道:&君子可知,岁月静好。&
  极简单极简单的一句话,极随意极随意的吟咏出场,陈容含笑的眸子中,却有了湿意。
  就在这时,马车中,那个高远悠然的人,突然转过眸子,向她的方向瞟来。
  就在他瞟来之时,陈容一凛,反射性地便想缩回头去。
  她缩回头了。
  马车中的那人,也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向她看来。
  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出这气的同时,她突然觉得,口里有点苦。
  咬了咬牙,陈容挤出一个笑容,果断转头,向店中返回。
  店中的角落处,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下仰着头看着屋梁,那俊美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落寞,寂寞,还有亘古的沧桑。
  陈容望了一眼,便低下头,碎步走近,在他的旁边慢慢坐下。
  她垂下双眸,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神木然,心思飘远。
  此时此刻,店中安静如许。
  外面的喧嚣声,笑闹声还在继续。
  马车中的王弘,这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瞬时,马车加速。
  这马车一加速,那些围拥着的人便自动散开。少年少女们,静静地退下,静静地望着王弘向前冲去的马车,不再哄闹。他们知道,此时的七郎,必定有着太多的事需要处理,他们不能他乱了心。
  马车冲到了店面前。
  车帘后,那个俊美高远的少年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朝着店中瞟了一眼,然后,含笑唤道:&木子。&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护卫策马靠近,&郎君有事吩咐?&
  王弘的嘴角扬了扬,音线带笑,&派人去查查那店,记得要快,走慢了,有人可是会躲起来的。&
  青年护卫连忙应道:&是。&策马返回。
  王弘的马车一离开,冉闵便站了起来,他压了压斗笠,命令道:&走罢。&
  &是。&
  陈容连忙也压了压斗笠,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还没有出店面,陈容突然停下脚步,惊喜地唤道:&是尚叟。&
  一辆马车驶过来,那驾车的老头,可不正是尚叟?
  冉闵瞟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容一眼,脚步不停。
  陈容见状,张了张嘴,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她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朝着尚叟的马车张望。
  两人来到了一个路口处。
  这时,冉闵停了下来,陈容向他看去,看到的,只是他负着双手的,静静站立的背影。
  而这时,尚叟的马车已经驶近。
  突然的,陈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几个箭步冲了出去,清声叫道:&尚叟!&
  她的叫声一出,尚叟便急急抬头。
  转眼,他看到了陈容。虽然她穿着少年袍服,虽然她戴着斗笠,可是尚叟只是一眼,便知道这里他家女郎。
  当下,尚叟红了眼眶,他干巴的唇颤抖了一阵后,急急吆喝一声,张嘴便要叫唤。
  这时,陈容又说道:&不要声张。&
  此处街道行人稀少。饶是如此,陈容说这话时也压低了声音。尚叟闻言,马上醒悟过来。他伸袖擦去不知不觉中涌出的泪水。
  就在尚叟策着马走近来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陈容身边,却是冉闵大步走来,也不需要尚叟停下马车,他把车帘一掀,便跳了上去。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中的冉闵右手一伸,已扯着她的手臂,把她也提了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冉闵做来是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尚叟都没有反应过来,马车里,已传来陈容惊喜的,压低的声音,&叟,快快说说,现在的陈府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样了。&
  尚叟回过神来,他应道:&是。府中现在有点乱。&
  &怎么说?&
  &还不是那陈元。听说他误了南阳王和南阳阮氏的什么大事,引是两家大发脾气,那南阳王一恕之下,砍了他那如夫人李氏的哥哥,还要砍了陈元。陈元慌乱之下,连忙休了那李氏,跪在陈公攘面前大哭,这才免了死罪。&
  尚叟朝左右看了一眼,见到有人,闭上了嘴。好一会,来到安静处,他才继续说道:&这些时日,那阿微天天以泪洗面,夫人阮氏的娘家放言,说阮氏从此后,与他们再无干系。陈元和阮氏更是闭门不出,女郎不知,现在啊,仆人们都知道你这族伯已经失势,明里不说,暗里可没有好脸色呢。哎,听说南阳陈氏开了几次会,说要驱了他们这一家。&
  说到这里,尚叟的声音有点苦,他低叹道:&陈元一出事,连累得我们也不好过。幸好女郎不在。&
  陈容沉默了。
  她自是知道,肯定会连累她。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归于陈元名下,如果南阳陈氏真要驱逐陈元,必定也会把她一并驱逐了。
  不过这种损失,她一点也不在意。此时此刻,涌出她心田的,只有报复的快感。
  忍着欢喜,陈容看向冉闵。
  这时刻,这个男人正在闭目沉思,他的浓眉锁得很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着他,陈容暗暗想道:也不知他具体放出了什么风声?竟弄得陈元和阮氏这么的狼狈?
  尚叟的声音还在传来,&前几日,阮氏又来下令,说我们这一院的下人,只留一个看院就可以了。剩下的全部赶出去。幸好陈公攘派人来了,那人说,女郎是个有情有义的,怎么也不能主人生死未卜,便散了家奴。&说到这里,尚叟的声音中充满了快意,&那人还说啊,有些人自己做错了事,还迁怒于他人。实在是小人。呵呵。&
  陈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次尚叟谈到陈元,语气中没有一点恭敬,原来后来又来了这么一曲。
  就在这时,尚叟忍不住停下马车,回头向她看来,说道:&女郎,家族中人都以为你出事了。&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与女郎前去的那些,一个也没有回来,大伙说什么的都有。便是老奴,也哭了几场&&&一边说,他一边悄悄地瞟向冉闵所在的角落。
  第113章 妒忌了
  陈容低声安慰:&有将军在,我怎么会有事?&
  尚叟应了一声是,只是应着时,他还在拿眼看向冉闵,满脸疑问。
  陈容知道,尚叟对于她的情况,定有太多疑问,太多想询问的,不过她现在不想说。
  马车还在格支格支地滚动着。
  不一会,冉闵的声音传来,&可以了。&
  尚叟一凛,应道:&是。&
  马车刚停下,冉闵便牵着陈容的手一跳而下,然后转身,朝着前方一条小街道走去。尚叟刚要跟上,陈容已回眸朝他摇了摇头。
  尚叟张着嘴,看着冉闵紧握着的,陈容的手,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无数的疑问哽在咽中,没有机会问出来。
  两人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不一会,两人走入那巷道,进入那破败院落。
  冉闵率先跳下,他推开石头,朝陈容招了招手。也不等她,便猫腰入内。
  陈容跳了下去。
  不一会,石头滋滋地合上,古井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容跟在冉闵身后,安安静静地出了南阳城。
  站在地道外面,冉闵抬着头,望着南阳城中,薄唇紧闭,好一会,他沉沉一笑,道:&不过是个姓氏。&
  说罢,他转过头,大步离去。
  陈容连忙碎步跟上。
  两人走了不出三百步,上百个亲卫牵着火龙马一围而上。冉闵跨上马背,也不理会陈容,长喝一声,狂奔而出。
  陈容瞪着他扬尘而去的身影,呆了呆,这时,一个亲卫唤道:&女郎,可会骑马?&
  陈容连忙转头,回道:&会,会的。&她爬上马背,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向着荒野中,天尽头的冉闵追去。
  新月初上时,亲卫们追上了冉闵。
  一人一骑,便这般伫立在月光下,荒野中,荒野无边无际,那一人一马神骏而高大。望着夜色中,那显得模糊而遥远的身影,陈容低低地叹息一声。
  她策马来到他身后。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陈容轻缓而温柔的声音传来,&有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勇武无双,智谋无双,已是天下第一名将,那丹青史册上,千千万万载,都会有将军的名字。光此一点,便可以让所有的士族,所有的士大夫仰望了,阿容不知,将军因何郁郁寡欢?&
  这番话,她前世时,在心中念过千千万万遍,总想着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说来。她那时坚信,如果说这话的时机够好,她一定能博得他的另眼相看。
  因此,此刻她说出这些话时,无比顺溜,也无比温柔,甚至这温柔中,还有着她自己不曾发现的怅然若失&&
  新月中,冉闵回过头来。
  夜色中,他双眼如狼般幽亮,朝着陈容直直地盯了一阵,冉闵绽颜一笑,道:&好个小姑子。这番话甚是中听。&
  他策马向她靠近。
  来到她身边时,他朝她伸出右手,命令道:&过来。&
  陈容广袖下的小手,不为外人所知地颤抖了一下。
  她顺从地伸出手去,搭上了他的大手。
  哗的一声,冉闵把她扯上了马背,脚尖一踢,朝着荒原深处纵马急驰。
  夜风呼啸而来,男人沉浊的呼吸中,突然说道:&我倒要看看,琅琊王七怎么对阵慕容恪,怎么个&负天下盛名&法!&
  陈容知道,他妒忌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夜风还在呼呼而来,火龙马全速奔行时,快如闪电,令得本来温缓的夜风,直是刮得人面生痛。
  陈容忍着不适,一直没有出声。
  好一会,冉闵吆喝一声,拉着火龙马人立而起。
  他右手扳转陈容的小脸,令得她抬头看向自己。
  墨黑阴烈的眼中,目光如狼,他直直地望着她,突然说道:&刚才见到王七郎,可还有不舍?&
  眼神中,有着隐藏的暴烈。
  陈容哪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当下她垂下双眸,轻声应道:&没有了。&
  &看着我回话!&
  冉闵突然喝道。
  陈容一凛,慌乱地抬头看向他。夜色中,她明媚的大眼眨啊眨的,清艳嫣红的小脸上,染着不安。
  冉闵见状,语气放缓,温柔了些,&说吧。&
  知道他性格的陈容,忍着垂眸的冲动,回望着他,轻轻说道:&没有了。&
  冉闵薄唇一扯。
  他松开锢制着陈容下巴的大手,眼望着远方,低哑地说道:&阿容。&
  &恩。&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看中的女人,这一生,都不许想他了。&声音沉沉,无比认真。
  陈容连忙温驯地应道:&是。&见他浓眉微皱,她连忙补充道:&不会想了。&
  冉闵轻哼一声,他踢了踢马腹,向前缓缓而行。
  左手扣着她的细腰,他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妒忌了。&声音中有着自嘲。
  陈容垂下双眸,语气轻浅地回道:&令得天下胡人闻风而逃的石闵天王,何必妒忌他人?&
  语气中有着不满。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定会喜欢这种不满。
  果然,她的声音一落,冉闵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脚尖一踢,再次策马狂奔。迎面扑来的呼呼狂风中,他的笑声洪亮,爽朗,得意。
  陈容听着他这个笑声,慢慢一笑。
  就在这时,他搂着她腰的大手一紧,他把她重重按入怀中。
  于是,陈容偎着他,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放声大笑。
  望着冉闵如飞箭般直冲而出的身影,亲卫们再次吆喝着策马追去。跑着跑着,一个亲卫突然说道:&将军有伴侣了。&
  另一个亲卫生得文弱,气质也像个士人,他望着那远远而去的身影,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嘿嘿笑着叫道:&将军总是说,此生有了火龙马为伴,便足矣。他定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如楚霸王一样怀拥美人。听听听听,那笑声多得意?&
  这话一出,亲卫们同时哄笑起来。
  笑闹声,马蹄声,给这安静的荒原,添上了一份安详。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帏帐后的陈容,这时已放下笔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她的前面,是扶几而起的冉闵,他瞪着那哨探,沉声道:&慕容恪来了?&
  &是!&
  &离此多远?&
  &五十里不到,按脚程,明天他会围上南阳城。&顿了顿,那哨探又说道:&如今南阳城四周,处处都有胡人哨探。将军,那慕容恪小心得很哪。&
  一个幕僚在旁冷笑道:&他是在防着我家将军。哼,这一战,只要我家将军插手,他是毫无胜算。&
  冉闵听到这里,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腾地站直,喝道:&给我着袍!&
  &是,是。&
  一阵脚步声中,三个士卒跑了进来,他们围上了冉闵。
  就在这时,冉闵大手一挥,把他们扇开,&谁让你们来的?&
  士卒们一怔。
  陈容苦笑了下,连忙掀开帏帐,走到他的身后。她从一侧拿起他的藏青色外袍,一边给他穿戴,一边像个小妻子一样,温柔舒缓地问道:&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果然,听到她温柔的询问,冉闵享受地眯起了双眼。他感受着陈容温软滑嫩的小手,在他下巴上系起绳结时的触感,声音不知不觉中,已少了坚硬,多了绵软,&去南阳城。&
  陈容一惊,系着绳结的动作一僵!
  呼的一声,冉闵右手伸出,扣起了她的下巴。
  他眯着墨眼,俊脸沉寒地盯着她,低喝道:&你在想什么?&语气不善。
  陈容向他抛了一个白眼,用一种疑惑惊愕的语气说道:&胡人就要来了,将军在这个时候进入南阳城,难道不值得惊愕么?&
  冉闵还有狐疑地盯着她。
  他俊美的脸上,慢慢地涌出一缕黑气。
  他扣着陈容下巴的手,收紧了些。在令得陈容吃痛出声时,他低沉地说道:&你还没有忘记他?!&语气中带着肯定。
  陈容还在痛哼,她只感觉到,锁在她下巴的手,掐得她疼痛不已,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那里定然青紫一片。
  痛哼中,涌出陈容心头的,还有着诧异。前世时,他不喜欢她,这个男人,对于不喜欢的人,是弃如鄙履的。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上了心的人,会如此着紧,会如此的小心眼。
  疼痛中,陈容白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心里回道:喜欢上一个人,哪有这么快便忘记了的?再说,我为什么要忘记他?
  她扭曲着小脸,双手向外扯着他的大手,叫道:&痛!&
  眼眶通红,泪盈于睫。
  冉闵没有松手。
  他兀自盯着她,沉沉地低喝道:&你还在想着他?&声音中,隐有杀气。
  陈容听出了这杀气,这一下,她回过神了。当下她白着脸,打了一个哆嗦后,气苦着,抽噎着,&这人又不是草木,说忘就可以忘得精光的。平素里是一点也不想的,只是听到将军提到南阳城,便不免想了一下。&
  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流下,划过脸颊,沁入樱红的小嘴里。
  望着梨花带雨,海棠垂露一般的陈容,冉闵铁硬的心不由一软,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陈容便以袖掩脸,哽咽起来。一边哽咽,她一边埋怨,&将军弄痛我了。呜呜&&&
  哭泣中,冉闵暴然低喝,&闭嘴!&
  喝声一出,陈容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闭嘴。她不敢再出声,只是双肩耸动,窈窕的身影颤成一团。
  冉闵瞪着她,瞪着她,不知不觉中,脸上的暴戾越减越少。
  好一会,他断然命令道:&不许再想他!&说到这里,他暴喝道:&听懂没有?&
  陈容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是。&
  在她惊惶地回答声中,冉闵已是大袖一甩,急步冲出。
  听着他急冲而出的脚步,陈容慢慢放下掩在脸上的广袖,眼泪模糊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笑容刚出,她便懊恼起来,暗暗恨道:我激怒他干嘛?明明想好了的,只要无情,便会无恨。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激怒他,要让他尝尝意不平,心不甘的苦?
  一个时辰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安静地伏在几上的陈容,一听到那脚步声,便知道是冉闵回来了。当下,她抬起头,白着小脸,嘟着嫣红的小嘴,泪盈于睫地望着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一双墨黑幽寒的眸子,扫向了她。
  只是一眼,冉闵便皱起了眉。几乎是他刚刚摆出脸色,两行清泪便顺着陈容的双眸,流下玉白的脸颊。
  冉闵呆了呆。
  来到她面前,他右手一抓,锢住了陈容的手臂,把她提起搂入怀中,他大手胡乱地拭着她的泪水,冷冷地低喝道:&还有脸哭?&
  喝声中,陈容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去,只是泪流得更凶了。
  冉闵浓眉大皱,便要暴喝。
  只是他朝着哭得安静无声,艳美的小脸如刚刚洗过般,楚楚可人的陈容望了一眼,那喝声,便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低叹一声。
  他双手环着她的细腰,低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恁地让人看得心烦。&声音中,有着不自觉的温柔,语气似是不耐烦,那胡乱拭着泪的动作,却透着温柔。
  陈容连忙伸手捂着小嘴,慢慢停止哽咽。
  冉闵搂了她一阵后,说道:&走吧。&说罢,他拿起兵器,转身大步离去。
  陈容紧走几步,连忙跟上。
  营帐外,亲卫如林,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候着。陈容哭得小脸都花了,不敢抬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冉闵。
  冉闵骑上了火龙马,他把兵器交给亲卫,左手一伸,提着陈容放在身前。把她一搂,&多备一匹马!&
  这是在给陈容备马,如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腾出手来厮杀。
  一个亲卫大声应道:&是。&策马奔出,不一会,便牵着一匹上等骏马跑了过来。
  冉闵瞟了那亲卫一眼,断然喝道:&走!&
  众亲卫哄然应道:&是&&&
  马蹄的的,烟尘高举,众人踩着夜色,向着南阳城的方向前进。
  马背上,陈容安安静静地伏在冉闵的怀中,此时此刻,她其实挺纳闷的:冉闵这个时候进南阳城,却是为了什么?他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还说过要看王弘与慕容恪之间的争斗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南阳城?
  想着想着,她也想不通冉闵此行是想干什么。
  这个晚上,明月成环。
  众马奔出不远,冉闵便跳下马背。陈容还在迷糊时,便看到他下令众亲卫用布把马蹄全部包上。
  准备妥当后,众人再次翻身上马。
  这一次,群马落地无声,安静之极。
  悄无声息中,众人再次来到那地道前。
  冉闵翻身下马,他盯着亲卫们,沉声说道:&守卫此处!&
  &是。&
  &分一列随我前去。&
  &是。&
  命令中,冉闵把兵器和坐骑丢给亲卫,拿过火把,弯腰低头,朝着地道里面走去。
  地道实在太窄小了,冉闵身材高大,行走颇为不易。便是那些亲卫,也走得跌跌撞撞的。腾腾的火把光中,只有窈窕的陈容走得最为容易。
  不一会,一行人便走到了尽头。
  一个亲卫上前,伸手把那石头推开。
  瞬时,满天清光入眼。
  那亲卫侧耳听了听,伸头探了探,回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率先跳出。
  众亲卫跟着跳出。
  冉闵托着陈容的胳膊,也是一跳而上。
  院落里,依然荒凉,四野也是安静之极。只有远处的灯火伴着笙乐,在这夜空中唱响着荒淫。
  冉闵走出几步,见到众亲卫都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他低喝道:&走,去西城。&
  转身朝外走去。
  夜色中的南阳城,街道中依然安静,贵族宅第里,依然繁华热闹。
  冉闵搂着陈容的手,一边缓步而行,一边轻笑道:&晋人不总是说什么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么?这一次我也学学那些士大夫。&
  声音一落,众亲卫低声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引得偶尔路过的南阳人向这里看来。
  只是一眼,他们便收回了视线,并不在意。
  直到这时,陈容才注意到,不管是冉闵,还是亲卫们,他们的打扮都很随意,便如处处可看的富家子带着一群护卫夜游一般。特别是冉闵还搂着一个她,那闲适之意,更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一个亲卫低声笑道:&将军也不需学那些士大夫,此时此刻,这满城的士人,只怕没有一个如将军这般自在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陈容也笑了笑,只是在笑着时,她心中暗暗想道:王弘是没法子出去的,可是尚叟等人,我怎么也要把他们弄出这南阳城才成。看看吧,等会回去时就跟冉闵提。
  陈容知道,冉闵这人,平生杀人如麻,那人命在他的眼中,是一文不值。她的仆人,她虽看得重,可在他眼中,便未必有一匹马值钱。他是断断不会因为一些仆人而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要他答应带走那些仆人们,得在他心情极好,事情办得差不多,只是顺手而为时提起来才有效。
  在陈容的寻思中,亲卫们的笑声中,众人脚步一停。
  陈容抬起头来。
  一个院落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庄子,不高的围墙,与别的庄子一样,进口是一个巷子,一切一切,都普通之极。
  而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道只可容一人进出的侧门。
  冉闵放开她,淡淡命令道:&翻过去,把门打开。&
  &是。&
  一个亲卫应声走出,他退出几步,然后向前一冲,踩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巧巧地翻过了人家的围墙。
  &吱呀&一声,侧门从里面打了开来,那亲卫站在门内,朝着冉闵轻叫道:&将军。&
  冉闵点了点头,提步上前,缓步踏入。
  陈容紧走两步,在他身后进入了院落。
  一入内,她便发现,眼前这外观极为普通的庄子,里面树木修理得极为清澈,一条小溪弯弯绕绕穿行其中。月光下,溪水清澈,树木于整齐中尽显精致之美。
  这是一处经过精心整理的庄子。
  在陈容打量之际,冉闵已提步上前。
  一路走来,陈容发现,这庄子里的房屋,都是一些竹子做成,假山流水,竹屋楼阁,竟是极具匠心。
  不过,陈容并不是一个风雅之人,虽是两世为人,可前世跟着的冉闵,也不是一个风雅之人。她看了又看,只觉得这庄子花了不少心力,显得十分精美,处处都可以看到匠心独具,可真要说她个一二三来,又说不出了。
  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在她前面的冉闵,这时低沉地笑道:&王七郎果然好雅兴,这么一普通的庄子,他一住,便立马风雅起来。&
  一言吐出,陈容已是嗖地抬头。
  王弘?
  这里住着的是王弘?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猜测,冉闵前来,也许是会见王弘。可直到他亲口说出,她才敢肯定。
  这个男人,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他不是妒忌着王弘么?
  他此刻前来,却是为了什么?
  就在陈容苦苦寻思时,冉闵再次低笑道:&灯火寂寂,鼓乐不闻,看来,胡人之事,还是让这位负天下盛名的王七郎头痛啊。&
  几乎是他的笑声一落,蓦然的,前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叫声,&掌火!&
  叫声一出,&腾腾腾&,响声四起中,十来个火把和灯笼同时亮起,转眼间,刚才还是黑暗宁静的地方,变得灯火通明。
  火光中,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士人大步上前,他朝着冉闵的方向深深一揖,朗声道:&我家郎君方才便说,今晚会有贵人来访,令我等熄灯静声,在此相候。果不其然,贵人还真的来了。&
  那青年士人的笑声,爽朗之极。他似是没有注意到,冉闵等人脚步一顿,露出一惊疑之色。他兀自长揖不起,又笑道:&郎君说得对啊。小人想,这个时候的南阳城,还真没有比将军更尊贵的客人了。明月当空,将军踏着夜色前来相助我南阳城人,小人感激涕零啊!&笑声中,欣喜不尽。
  第114章 对峙
  听着那青年士人的爽朗笑声,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她当然没有笑,不但不能笑,她还安分的低下头,退后一步。
  冉闵沉着脸。
  慢慢的,他展颜一笑,道:&好个王七郎!佩服,冉某佩服!&
  他负着双手,抬头盯着那人士身后,喝道:&既然你家郎君什么都料到了,怎地还不出来一见?&
  那青年人士抬头看向他,张口便想解释,这时,一声清润的,温和的音线沁入夜空,&将军何不入内一述。?&那音线轻声笑着,&酒已温,肉已香。只待英雄踏月而来。&
  这声音,悠然自在,这语气,平和风雅,使是冉闵火气不小,这时刻也发作不出。
  冉闵回过头来。
  他朝着躲到后面的陈容瞟了一眼。
  一见他的颜色,陈容便明白,他这时与自己一同入内&&陈容咬了咬唇,终于碎步上前。
  冉闵大手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脚步一提,向里面都不走去。
  竹屋外,两个长相清秀的童子侯在门旁,看到冉闵走来,他们弯腰一礼,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冉闵大步踏入。
  陈容被他紧紧牵着,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竹屋内,檀香冉冉,这香味,混合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在不知不觉中,让陈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她慢慢抬起头来。
  竹屋的正中,坐着一个美少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晚上,美少年打扮过。他披着一见淡紫色,绣着蓝色凤凰的外袍, 墨发披散在肩膀上。他的几上,摆着一张琴,修长白净的手,正放在琴上。
  与然和时候见他一样,这个俊美的少年,总是一派悠然高洁。只是此时此刻,在身后五根蜡烛的映衬下,少年与高洁中,添了一份威严和华贵。
  他便这般静静地坐在那里,可那种气度,那种风华,便盖过世间所有人!陈容恍惚地想到:只怕司马氏的太子王孙,见到这样的王弘,也会自形惭秽吧?
  冉闵盯着王弘,大步走近,朗朗笑道:&王七郎好悠闲!&
  王弘一笑。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陈容反射性地一缩,差点躲在冉闵的背后。
  王弘没有看她。
  他只是静静地,嘴角噙着浅笑,意态悠闲地望着冉闵。
  他这样的目光,宁静中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冉闵浓眉一皱,徐徐说道:&七郎便是这般迎接贵客的么?&
  声音一落,王弘右手一拨,令得那琴发出一阵清悦的乐音后,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将军惫夜而来,是想与王弘做一笔交易吧?即时交易,只怕不可言贵!&
  声音清润中,夹着铿锵之音。
  陈容嗖地抬起头,想王弘看来。
  烛光下,少年俊美高华的脸上,笑容浅浅,但是仔细看去,才发现他那原本清澈之极的眼眸底,隐有波澜。
  冉闵又是一怔。
  他盯着王弘。
  盯着盯着,冉闵放声大笑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大步走去。在王弘对面的榻几上蓝蓝坐下后,他朝陈容一瞟,低喝道:&斟酒!&
  正在失神中的陈容,听到这命令,顿时一凛。她低着头,碎步走到冉闵的榻前,盈盈跪下。
  早在冉闵坐下时,侯在旁边的婢女,便姿态曼妙地走了过来,准备持壶。现在见到冉闵使唤着本也是客人的陈容,她们呆了呆,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想两人福了福,弯腰后退,在陈容的后方继续候着。
  这个时候,王弘依然是浅笑隐隐,依然是眼眸也没有抬一下,更没有朝陈容望上哪怕一眼。似乎,在他的眼中,陈容只是冉闵随便带来的姬妾,似乎只是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也不屑一顾的路人&&
  陈容稳住心神,左手托着衣袖,开始给冉闵斟酒。
  汩汩的酒水流动声,在安静的竹屋中响起。
  转眼,一杯酒已然斟满。
  冉闵盯了陈容一眼,端起酒杯,徐徐说道:&为七郎也满上一杯。&
  这是命令。
  陈容福了福,轻声应道:&是。&转过身,提着酒壶,朝着王弘走去。
  她低着头,碎步走到了王弘面前。
  朝着他福了福,陈容微微欠身,提起酒壶,给王弘斟起酒来。
  酒水汩汩入杯。
  王弘俊逸的脸上,依然是笑容浅浅。那眼神如此宁和,那笑容如此悠然,真真看不出半点异常。
  冉闵瞟了云淡风轻,高远自在的王弘一眼,几乎是突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厌恶起来。当下,他沉声命令道:&退下!&
  &是。&
  陈容应了一声,低着头,缓缓退下。
  不一会,她便退到了冉闵的背后,窈窕优美的身段,渐渐的消失在阴暗中。
  冉闵把注意力从陈容的身上收回。他盯着王弘,突然一笑,到:&冉某真是不知,七郎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又是怎么知道,我要与你做交易的?&
  在他的问话中,王弘伸出修长白净的手。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陈容刚斟的酒水,抿了一口后,极为随意地说道:&将军志向高远,所谋甚大,这么一个与琅琊王氏做交易的好机会,不会轻易放过。&
  在他说出&志向高远,所谋甚大&时,冉闵双眼一阴,一股肃杀之气瞬时笼罩其中。
  冉闵可是天王,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一到有心施威,那气势甚是惊人。
  不知不觉中,站在两侧的婢女们已是瑟瑟发抖。
  王弘依然嘴角含笑,举止都雅致之极。
  冉闵慢慢倾身,他那双如鹰一样的厉眼,瞬也不瞬地锁在王弘的脸上,说出的花,却带着笑,&七郎怎知,我志向高远,所谋甚大?&
  王弘抬起头来。
  他朝着冉闵望来,微微一笑间,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请!&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还把酒杯倒置,朝着冉闵又晃了晃,那意思很明了,是要他喝了酒再说。
  冉闵本来沉着脸,如捕猎的狼一样紧紧地锁着他。从来,在他这种气势下,没有不屈服的人。便是石家的几个主子,在他这个时候,也是缄口不言,唯唯诺诺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王弘也举止失措,他那还真是虚有其表了。
  冉闵盯了王弘一阵,慢慢坐直。
  随着他坐下,那股死气瞬时一清。众婢同时松了一口气,陈容则抬起头来,她望着过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冉闵。知道这一回合,王弘小占先机。
  等冉闵喝下酒,几个婢女颦颦婷婷地走上前,再次为两人满上酒水。
  王弘没有拿酒杯,他右手需放在琴上,随意按了两下,在发出两个悦耳轻快的音符,令得竹屋中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后。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冉闵,说道:&这一站,将军准备如何助我?&
  他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一这种轻描淡写却笃定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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