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头叩首头胀痛头顶盖胀痛是怎么回事事

倾城婢妃最新章节列表(天蚕土豆),倾城婢妃全文阅读 - 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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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炎炎,毒日头耀得整个帝都长安似火焰山一般。正午过后,更是燥热出奇,连一丝风都没有。
&&&&皇宫静穆如斯,在这无风的炎热午后,更是焦灼异常。除了正在当值的羽林军,任谁也不愿意在太阳下面晒。
&&&&凤藻宫正殿上置了满满一缸碎冰,在这炎炎夏日里冒着徐徐的白气。殿内香薰风然,浅黄色的纱帐随风飘飘。凤藻宫主位,皇贵妃海馥心正慵懒地斜倚在铺了天南丝垫的贵妃椅上假寐,虽年近四十,她依旧保持着青春靓丽的容颜,如若海棠春睡般娇艳动人。
&&&&心腹婢女兰菱跪在皇贵妃一侧,轻举粉拳为她锤捏双腿,脸上却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得意神色。良久,她见主子的如扇长睫微微颤了一下,便轻笑道:“主子,那‘弃选侍’已然在毒日头下面跪了快一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该让苏喜打出去了?”
&&&&“她若爱跪本宫的门庭,便叫她跪去。脱簪戴罪又怎样?又不是本宫让她父亲卖官鬻爵!也不是本宫让她堕掉妃嫔们的胎儿!”馥心合着眼厉声道,”叫苏喜给盯着了,若见她受不住了,快些抬回关雎宫,皇上大病初愈,可见不得这些脏东西!”
&&&&“是,主子!只是……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那弃选侍到底是与皇上风雨同舟,若是给皇上看见了……”兰菱似是还有顾忌,不由得添了一句。
&&&&“放心吧,兰菱,”馥心缓缓张开媚眼一线,露出的瞳仁竟带着水晶般妖娆的颜色,魅惑至极,”这个时辰,皇上且散不了朝呢!”
&&&&兰菱微怔,忽又佩服道:”主子圣明!”
&&&&圣明?馥心却只是摇头笑笑,又仰回贵妃椅中假寐,思绪却飞回了数十年前。
&&&&兰菱啊,我若是圣明,也就不会答应夫人进宫了……
&&&&那时候,她还不叫海馥心。
&&&&十二岁的那年,海拉苏·珠儿和她的女族人们一起,被掳往帝都长安,身份是北方草原上的战败者,兰夏部的遗族。
&&&&那场战争足足打了四年,借着外戚登上皇位的楚凌曦为接回在草原上做质子的心爱长孙翊?,在登极之后的第二个月,便御驾亲征荡平了北部草原,包括兰夏部在内的草原五部尽灭,余部逃往极北之地苟延——只是可惜了这些容貌俊美的兰夏女子。
&&&&兰夏部因族人多容貌俊美如若天人而久负盛名,当年就借着无数貌美倾城的女子与梁朝交好——只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珠儿虽然身量未足,尚在稚龄,已然拥有着极为出挑的美貌,美得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颈间没有被脏污布满的肤色胜雪,幽幽闪耀着水晶般光泽的双瞳冷亮却不逼人。只是时下落难,穿着褴褛的破衣烂衫,头发散乱着,期间满是杂草和脏污。
&&&&她悄悄伸出右手,挠了挠背后被虱子叮咬的部分,瞬间指甲塞满了黑泥。
&&&&头顶的天空,被重重叠叠的青色飞檐相峙,围成了方方的天空。深灰色的雨云还没来得及坠落泪珠似的秋雨,天气已然变得又冷又湿。
&&&&只看那房檐下一水儿站着两排衣衫褴褛的无声女奴,大的不过二十多岁,小的只有十岁。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散乱,身上又脏又臭,最可怜的还赤着足,在这瑟瑟的秋晨中不住哆嗦。也许是因为饥饿,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她们的脸上都呈现着一股痴呆和迷惑的表情。
&&&&起初是怎么被押到这里呢?珠儿讨厌这里,讨厌帝都,讨厌大燮王朝,如今,甚至讨厌有华族人的地方。她思念着草原家乡,思念着父母——尽管他们都不在人世了。
&&&&想必大家都跟我一样脏吧。珠儿忖道,极力想左右看看,只是又饿又累,连一点多余气力都没有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臭的味道,惹得十五皇子府的管家连连掩鼻皱眉,边喊边用手中的竹棍敲打着这群失去家园失去自由的女子:“都站得好了,等一下夫人过来,都给我精精神神的!听清了,夫人最是仁善,怕你们入了乐籍必得终生为妓为娼,这便过来挑几个顺心顺眼的!给她选中了入了府,便是你们大大的福分了!”
&&&&珠儿看着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可这王府护院多,府兵多,大概规矩也多,看着其他的女子不敢出声,她只得硬憋着笑容。
&&&&冷冷凄凄的秋雨终于落下,丝丝如泪一般打在脸上身上。珠儿和所有的女子一样冷得发抖。一个与珠儿同姓氏的女子没能忍住,嘤嘤大哭了起来。
&&&&管家眉毛一抖,叫了随行的武士抽出腰间的鞭子,顷刻之间鞭打声和哭喊声交织一起,一声声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珠儿硬忍着眼泪,又咬了咬唇,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脖子里的那条水晶珠项坠,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眶刹那间已然被泪水充盈,又几乎在同时泪水全流下——幸好,雨下得不算小,眼泪和雨水顺着两鬓便悄然滑落。
&&&&“赐福,不是说过了,不要这么凶,把新来的各位妹妹吓到了!”一个女子甜甜腻腻的声音从左边的角门传来,四下一片的仆人,侍女,还有护院武士呼啦啦地全都跪了。
&&&&寒风秋雨中的女奴们吃吃地惊诧,却不知如何是好。为首的管家忙重重一咳,示意女奴们下跪。这群破衣烂衫的女人们碍于情势只得顺从地跪了。
&&&&珠儿只觉得跪在这雨后湿漉漉的地面更是又冷又饿,还是强撑着脖子向着来人的方向看——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把亮盈盈的竹伞。伞面是那种南越人进贡的霞影锦,雨过天晴的颜色呈半透明状,甚至能看到滴滴雨珠坠落其上,点点化开。这伞便因朦胧如月光透纱而得名“月夜荷菲”。
&&&&女奴们并不知这一纸伞面都价值连城,只是看见一个清丽的丫鬟撑着它,跟在一个少妇身后为其挡雨。这美妇容光焕发,在这灰蒙蒙的雨天亦是光艳动人。她大约十*岁的年纪,着一袭月白色的新制宫衣,粉白荷叶边,外罩浅米色的宫纱,翡翠绿色的盘扣一直扣到了下颌处,显得她庄重且不失风华。松松的发髻戴了镶有翠玉的金步摇,脖子上挂着温润的玛瑙珠项链。
&&&&“夫人!这一干人便是了!您瞧,都是平梁王精心挑选出来的。您看着哪些个顺心顺眼,就带去您房里伺候着,也是这些丫头的福气不是?”这个名为赐福的管家笑得活似一个弥勒,“咱十五爷不在府中,这些个女奴,还得仰仗您的福泽呢!”
&&&&“都起来吧!”美妇先是平手一挥,让诸人起身,然后以艳红的帕子掩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珠儿还没看清楚她的容颜,先被这个高高的爽利笑声所惊诧。
&&&&“赐福啊!你这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这嘴儿啊,跟抹了蜜似的似的!”这雍容的美妇一笑,便毫无华族美人的矜持可言,又道,“得了,你们用心,我也知道。爷回来以后,我会替你们几个美言几句的!”
&&&&那少妇款款而来,身上带着一股极为甜香的味道。初初嗅来,珠儿竟有几分头晕目眩,她忍不住顺着少妇缎面点花的绣鞋一路瞧了上去,心中还在嘀咕:呀,她的衣裳真好看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穿得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啊!
&&&&可是在下一瞬,珠儿就愣住了。她略带嫉妒,略带艳羡,略带向往的眼神,已然被正从两排女奴缓缓穿行而过的少妇所捕捉。
&&&&“你不怕我么?”少妇朱唇轻启,只看见一排洁白似贝的牙齿,“有几岁了?”
&&&&虽隔着几步远,珠儿还是被她身上的甜香熏得头晕目眩。不过,毕竟是草原上的女儿,珠儿到底是胆子大:“十二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少妇俯身下去,竟丝毫没有嗅到珠儿身上极为难闻的味道似的,“你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喜欢的眼睛?就好像……就好像水晶一样?是谁赐给你的啊?”
&&&&一旁的赐福谄媚笑道:“夫人既然喜欢,不妨带去房里伺候着——这丫头乖巧着呢,刚才这儿站着,动也不敢动咧!”
&&&&一动不动就是乖巧么?珠儿难为情地笑笑:“我,我也不知道,我们……我们生下就这样了!我姐姐也一样,阿妈阿爸也一样!”
&&&&“小妹妹,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呀!”少妇巧笑如花,继续追问。
&&&&“珠儿!我叫珠儿!”珠儿喜欢她温和的笑,就像巴鲁的姐姐一样让人喜欢。
&&&&一侧的赐福赶忙又道:“这丫头是兰夏人,叫海拉苏·珠儿。”
&&&&“海拉苏这个姓,不好,以后就去了吧!”少妇直起腰神,冲着赐福道:”那就把她留下吧!”而后,她又转向身侧替她撑伞的丫鬟,“红蕊,你带她回去,交给阿珈,好好教教规矩。爷回来,可别在我房里看到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珠儿跪在黄梨木的衣柜前,细细地擦拭雕花上边边角角的浮尘。她不明白华族人为什么要把好好的木头挖出这么多小洞洞干什么,还华里呼哨的,特别容易积土。
&&&&华族人的东西就是华族的东西,就如同华族人一样,总是这样刻意的追求华丽与奢华,只要面子不要里子,而他们的真的心,却永远不似表面那样那般光鲜亮丽。就比如前几天那个被称为“阿珈姑姑”的女人一直刻意训练自己做这样那样讨厌的动作——说是一些规矩……
&&&&经过十几天的规矩训练,珠儿这才知道,他们口中所称的“十五爷”,乃是圣上的十五皇子楚彦熙。训导姑姑阿珈娓娓叙述:十六岁那年,迎娶了镇梁王燕飞虎的掌珠燕琳若,圣上下了恩典,赐了这所宅院。十五皇子楚彦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皇子中的头挑人才。
&&&&而珠儿头回见到的那个美丽妇人,便是镇梁王的掌珠燕琳若。她下嫁十五皇子为正室夫人。圣上下达恩旨,封她“燕云公主”。
&&&&珠儿似懂非懂,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华族人的什么皇子,什么燕云公主。不过她隐隐明白自己被掳至帝都,正身在十五皇子府,那天见到的那位极美的少妇,就是她所说的燕云公主燕琳若。
&&&&她暗暗记住这些人名,并想着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居然能把自己的族人尽数害得这么惨。她可记得从草原一路而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军士的打骂,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是如何受不了一路苦痛,先后倒毙在路间的。
&&&&十二岁的小小女孩儿怎么能懂得身份有别,只是朦朦胧胧想变成漂亮姐姐的模样,穿那样漂亮的衣服,也能撑一把那样月夜荷菲一样好看的伞。
&&&&“珠儿,”金红两色相间的浮影帘之后,十五皇子府的女主人,燕云公主燕琳若在唤她。这个时候,燕琳若应该刚刚午睡醒来。
&&&&立时,珠儿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绒布掷在角落,以小碎步而入,双拳虚顶在身侧躬身行礼:“夫人!”——当然,这些也是她在十五皇子府被阿珈姑姑精心**的规矩。
&&&&内室里春意盎然,完全不似外面那般清冷,团团霏丽之间烘托出一个娇俏的少妇,她穿着一袭蓝紫色绣花的宽松寝衣,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大概是因为天气越发凉了,她将床头绣有大红芙蓉盛开的披肩盖在胸前。
&&&&“哟,珠儿,你怎么冷得小脸蛋刷白啊?来来,我这里有手炉,快给你抱抱!”燕琳若秀眉浅蹙,笑着冲珠儿招呼。还是跟珠儿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燕琳若笑颜如花,言语温和好听,很是关心他人,就连她这个女奴也不例外。
&&&&珠儿捧着套了素面织锦套子的手炉,凉冰冰的小手很快暖和起来了,可是,还没从手炉上汲取到更多温暖,便忽然从铜镜上看到了夫人正含笑看着自己,一见如此,珠儿吓了一大跳,急忙敛容道:“夫人……珠儿……”
&&&&“珠儿,你可真美。”燕琳若笑脸更甚,慢慢回转过身,盈盈伸出柔润的手捏住珠儿白净无瑕好似美玉的尖下巴,“珠儿,像你这副相貌,何必屈居人下,你可是连皇妃都当得。”
&&&&一听此话,珠儿惊得退了几步,手炉差点失手掉在地上,饶得是聪明伶俐,马上退了几步,嚅嚅道:“珠儿,珠儿可不敢!”
&&&&“哟,说着说着,怎么就吓坏了呢!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夫人的有多凶似呢!”燕琳若先是帕子掩了嘴,咯咯一笑,随后玉手一探,将珠儿扶过来,怜爱地攥着她手:“真是个美人胚子……珠儿啊,你来我们府里,也有十几天吧?大家都对你好吗?”
&&&&“对……哦,不,我是说,回夫人的话,姐姐们对我都很好的,知道我是外面来的,又没有父母,这才……”珠儿说得零乱,惹得燕琳若又是咯咯娇笑,右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行了,场面话,便是不必说了。珠儿,你是兰夏人,草原上,便是不尽相同的——与我讲讲你们草原上的日子,可好?”
&&&&“夫人既是想问,珠儿便说了。”珠儿恭恭敬敬地将手炉放下,刚想低声回应,就听金红两色的浮影帘之后脚步轻响,一个丫鬟跪倒道:“夫人,爷今儿回来了。不过,靖梁王的随从品哥儿回了话,爷随了几个外姓王爷进宫去了。”
&&&&珠儿屏息,若是皇帝,说的便是我们草原上的大仇人楚凌曦了!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楚凌曦的二女儿楚静媛曾是前朝皇帝梁哀帝的皇后,此人便借着女儿一步步走上了皇位。听说,楚凌曦分封天下,一共封了六个外姓王,各自镇守边疆。这铁桶一般的江山,便是极难倾覆了。
&&&&听罢此话,燕琳若拢了拢披散的长发,示意帘子外面的丫鬟起身:“起来回话。是了,算着也是这几日回长安了。去拜见一下父皇,倒也是的。绿芙,你去吩咐厨子,今儿多加几个菜,就说,咱们爷回来了。府里也该开斋了。”
&&&&“是,夫人。才与厨子说过了。”绿芙起身道,“只是,爷这个点儿才进宫,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夫人这阵子胃口总是疼,还是先用了吧。”
&&&&“咳,身子哪里有那般金贵了?不过才是等等。”说着,转脸又冲珠儿笑道,“好珠儿,今儿你就不回下房去了,就留在屋里吧。”
&&&&帘子外的绿芙听了,心下微微含酸——自己跟着夫人到底七八个年头了,以前在镇梁王府便是自己和红蕊贴身侍候,更是燕琳若嫁过来时的陪房丫头,今儿这个小丫头倒是爬上高枝儿来了。夫人还连着丫头的身世知道了不曾呢,到底把她就兴成这样。再过些日子还把不把我们往眼里放了呢。想到这里,绿芙心中更是置气,鼻息之间略是一哼,便告退了燕琳若退了出去。
&&&&燕琳若是何等精明,这小丫鬟们的醋劲她又怎会不知?只是略微哼了一哼,见了珠儿一脸纳罕,又成了一副笑脸:“珠儿啊,可别跟她们学了。一个个扭扭捏捏,本事没有,就是空生着一副妒忌的心肠,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更要笑别人不如自己个儿。唉,罢了,你也饿了吧,取了桌上的点心吃吧。”
&&&&说罢,见珠儿还是一副想不明白的表情,却也只作淡淡一笑道:“罢了,如今说了你也不明白。难为着你了,以后啊,侍候爷的时候,可要仔细着小命了。不过也别害了怕就哼哼唧唧,小心爷听得急了,只是冒火了。红蕊便是了,让我说了几遭才好!”说罢,咯咯咯地又笑了起来,“珠儿,拿点心过来吧,我自有些饿了。”
&&&&珠儿捏了几块点心吃,燕琳若便吩咐着让她传了玫瑰香汤沐浴。珠儿听了,才从卧房里退了出来。燕琳若的吩咐,珠儿倒是听得明白了,只是该怎么传浴,珠儿确实不知干什么做了。她心想着去问问夫人房里的那几个丫头,在百转千回的院落中迤逦地走去。
&&&&地上已然积了一层薄脆的碎雪,帝都长安已悄然入冬,珠儿眼见得亭台楼阁间寂静得叫人遍体生寒,正在心生畏惧,顶头的只见夫人房里的红蕊、青薇、蓝茵、紫茉在暖阳下头踢毽子戏耍,便是迎上去要问。
&&&&谁知青薇见了珠儿,便将毽球丢了,恼恼地上来问:“下房的丫鬟倒是也能攀上高枝儿了!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以为夫人瞧了一眼半眼的,就得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珠儿忍着气,将燕琳若传浴的命令与几个丫鬟说了,谁知青薇白了她一眼,懒懒答道:“今儿个不轮着我的班,传不传的不要问我。”说罢,拎起毽球又在那里耍。
&&&&“反正夫人传了玫瑰香汤,你们若是不听了,回头赐福总管可要叫人来打了!”珠儿愈发恼了,竟将前些日子听过的教习姑姑阿珈常说的一句话掷了出来。
&&&&青薇听了,竟一下子怒了,登时跑过来骂:“野丫头就是贱胚子,跟你那些兰夏族人一样,猪猡的身子!真是恨得圣上怎么不把你们全杀了才是!”
&&&&“青薇!”红蕊失声,刚想叫他不要骂了,蓝茵和紫茉也是微诧,四个女孩任谁也注意到珠儿眼中已然不禁是怒火,而是一种充盈的仇恨。
&&&&自己被灭尽了族人,还不够惨么?被人掳来,给人做了使唤丫头还不够惨么?你们知道我在草原上是如何的快乐么?到底是草原上的豪放女孩,珠儿虽不及青薇肩膀高,当下便跳了上去,脱口而出道:“你是在骂我吗!?”
&&&&青薇看着她火,竟有几分得意洋洋,拨开三个劝阻她的侍女,有意拖长调子:“猪猡,贱胚子……”
&&&&还没说完,珠儿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拳捣在青薇脸上——要知道,珠儿可是纯纯正正的草原女孩,从小就和马驹子羊羔还有牧羊犬混在一起玩的,华族这些女孩子怎么是她的对手?
&&&&虽说粉拳细嫩,但这一拳下去,也把个青薇打得眼冒金星,俏生生白嫩嫩的脸蛋当下便红了半个,另三个女孩均是呆了,甚至被打的青薇也呆了,任谁也想不到,才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打起架来倒也这般厉害!青薇仗着婶母是皇子的奶娘,日里嚣张惯了,府里的下人连个粗声也不敢与她,这口挨耳光的气如何能咽?直把个眼睛瞪成了灯笼,马上就与珠儿扭打起来。
&&&&红蕊在这几个侍女中年纪最长,也是燕琳若当时嫁过来的陪房丫头,常以姐姐自居,相互照料,见两个丫头打起来,赶忙招呼蓝茵与紫茉去拉。谁知这俩丫头越打越凶,还出口污秽之言,惹了好些小厮老妈子四下里瞧。
&&&&“别打了!别打了!”紫茉吓得怕了,生怕惊动了夫人要讨一顿好打,哭喊着扯珠儿。这两个丫头越打越凶,又挠又咬,珠儿不比年纪长些的青薇大,竟用脑袋狠狠撞对方。打得急了,珠儿还动用了草原上男子们摔跤地招式。
&&&&动静越闹越大,忽听不知那个小厮喊了一句,谁知呼啦啦一下都跪了,只见当今圣上的十五皇子楚彦熙和一个身穿大红衣衫的俊美少年,由一群府兵簇拥着,冷冷站在檐子下往这边看。
&&&&“别打了!爷回来了!”红蕊跪在地上还不忘叮嘱两个厮打的丫头。
&&&&青薇全身地一抽,赶紧狼狈地挣脱了珠儿的臂膀,顶着一头乱发和脏污的衣裳跪倒在地;珠儿只是愣了,见四下都跪了,赶紧也抚了抚被扯散的发髻,亦是跪倒在地。
&&&&“哟,还真不知道十五叔这儿有这等好戏可看,早知道,该是早些过来的!”那红衣衫的少年先是跨出几步,脸上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他不过十七八岁,穿一件金螭抱珠的大红箭袖服,头束金丝攒成了花样,脚蹬一对明黄色的朝靴。少年生得极俊,虽是带了些许不悦地嘲弄,亦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如漆的黑发下,扑扇着秋水深瞳,竟将俊俏的十五皇子也比了下去。
&&&&“这西洋镜可不常见,翊?若是想看,便叫她们再打便是。”十五皇子喉间发出一声低笑,伴在少年之侧走了过来。他已然换上了月牙白色的常服,头束璎珞,脚蹬白靴——给阳光一照,分外夺目。楚彦熙的身形挺拔而修长,虽说带了些阴柔的意味,但那点滴明媚的笑容,都忍不住感叹这人的美,真且是上天的杰作。
&&&&少年慵懒地一笑,鼻息之间呵出一口白白的哈气,背合着双手走了过来。见地上的珠儿跪得就剩一个后脑勺,不由扑哧一笑:“你刚才用的,可是草原上摔跤的招式?”
&&&&珠儿心底一凉,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就听见燕琳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哟,翊?怎么得空驾临寒舍?彦熙,你也真是的,也不事先与妾身说了,看看府里也没个准备。”
&&&&原来,这个少年,竟是皇帝的长孙楚翊?!?珠儿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天哪,皇帝不就是为了他,灭了我们草原吗?珠儿紧紧咬着唇,想拼命记住他的样子。
&&&&“婶婶您太客气了,我也不懂什么规矩,听见十五叔回来了,这不向皇爷爷告了,一头就拱进来找十五叔切磋了么!”楚翊?答得倒也平实,一笑嘴角还有两个酒窝,“也不用费劲招待我了,这便和十五叔去了!”
&&&&说罢,牵着楚彦熙手,便向着南苑去了。
&&&&一院子的丫鬟个个屏息,跪在地上不敢吱声。燕琳若此刻正披着一条大红撒花的裘皮大氅,脑后松松地梳了一条麻花辫,见楚彦熙叔侄走得远了,这才横眉嗔目地喝道:“赐福,以后还不早打发了青薇这个没规矩的丫头片子,若传入宫里去了,岂不是要笑话府里连个王法也没有!别以为本夫人不知道,这府里的大小风波,那次不是你挑唆起来的,仗着亲娘是皇子的乳娘,便是这般目中无人么!再忍你几年,岂不是连本夫人也不放在眼中了!”
&&&&说罢,管家赐福抖抖地跑进,将个青薇拖将出去,只听见青薇价天地叫喊夫人饶命,只是那声音愈发远了,转过一条小道便听不见了。吓得珠儿面红齿白,还料想自己也要遭了这一通劫难,谁知燕琳若却又咯咯一笑,又道:“珠儿,到我房里来。”
&&&&珠儿心下不由忐忑,适才与青薇争斗,被十五爷撞了个正着不说,吃了亏的青薇已然被处置掉了,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珠儿又转念一想,如果被杀掉,倒也可以升上腾格里与父母家人团聚,也不是什么坏事。想到这里,珠儿底气又足了些,竟挺着胸脯挑了长房的门帘进入,打算就这样理直气壮的领罪。
&&&&进了门,见燕琳若懒懒地歪在榻上的软垫边假寐,阿珈姑姑垂手站在一侧,红蕊绿芙乃是当年燕琳若嫁过来时的陪房丫头,自然也随侍一侧——那绿芙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不时偷瞄主子的脸色,一心想着看好戏。
&&&&珠儿见这干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便知道事情不妙,上前去了,跪在榻边。
&&&&“阿珈,你这规矩教的好啊!这丫头进府才几天啊,倒是不端着了,竟动起手来了!这西洋镜儿咱们自己瞧了便罢,倒让咱十五爷和长孙殿下瞧见了!姑姑,你说这算丢人败兴不?”燕琳若虽说是与阿珈姑姑说话,却含着笑盯着珠儿,让珠儿心下一阵阵地发毛。
&&&&此话一说罢,阿珈姑姑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低头道:“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行啦,本夫人真能治你个罪不成?府里的训导姑姑便是以你为尊,你也是十五爷的人,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去吧去吧!”燕琳若右手扣着一条粉红丝帕,冲着阿珈姑姑连连摆手,示意她下去,那帕子蒲扇起来像极了一只嫩粉的花蝴蝶,香味不住地散发出来,弄得人心痒痒的。
&&&&阿珈姑姑赶紧起身,悄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剜了珠儿一眼。
&&&&“不是刚才传了浴吗,你俩还杵在这儿临赏啊?”燕琳若又冲红蕊绿芙道,“去把我那件雪貂的袄子拿来,晚上留翊?府里用饭,你们叫厨子多备几个他爱吃的菜,叫娘家那边送两只哥哥新猎的大雁,还有,再去后院北边的梨花下起一坛皇上赏的琼霄御酒,去吧去吧!”
&&&&“是,夫人!”红蕊绿芙一礼到底,也退了出去。那绿芙还颇有些看不到好戏的不甘,怏怏而去。
&&&&里屋除了燕琳若,便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等着领罪的珠儿。起初一声喘气也听不到,现在更静得犹如夜半三更的戈壁滩,连心跳也听得见。珠儿起先的理直气壮渐渐的流逝,慢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不安。她不敢看燕琳若的面色,却又实在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她端着青玉色的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隔着老远还能闻到一股格外清幽的茉莉花香。
&&&&跪在地上的珠儿被这种气势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正待她要唤一声夫人之时,燕琳若忽然笑着开口道:“珠儿你也是,动手便动手,当着那么多人,若我不罚你,她们倒要说我处事不公了!好了,你跪也跪了,就算罚过了,起来吧!以后再要动手,先得禀明了夫人我,我叫你动手再动手,是了不?”
&&&&珠儿吃惊,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站起身来:“夫人,您……”
&&&&“怎么?嫌我罚得轻了是不是?”燕琳若咯咯咯地笑,“咳,那个青薇呀,府里多少是非都是她挑唆起来的,这也算恶贯满盈了是不是?去年吃了外供的哈密瓜,上个月逼得小福差点跳了井,唉,咱们爷早就想罚她了。”
&&&&珠儿咬着唇,许久才答道:“夫人您说的是。”
&&&&“唉,可是珠儿,话又说回来了,这回闹得咱们十五爷都知道了,刚才长孙殿下也瞧见了。咱们到底是体面的人家,不能没了规矩。”燕琳若叹息,似是难以下定决心似的,许久才道,“珠儿,我要是不做做样子给府里上下看看,有些人就要怪我处事不公了!二房那边,更是要乱嚼舌根了!”
&&&&二房?珠儿一怔,然后想到,是了,十五皇子还有一个侧室,名字叫韩言语。听说这韩氏是内阁大臣韩子斐的幼女,生得冰肌玉骨,光彩照人,一头乌发更是油光水滑。珠儿还没有见过这位侧室,就听了无数有关她的传言。
&&&&听罢燕琳若的话,珠儿却有些不懂了。要说身份地位,燕琳若都远在韩言语之上,燕琳若乃是镇梁王燕飞虎之女,又是皇上亲封的燕云公主,她韩言语不过是个内阁大臣的女儿;在十五皇子府里,燕琳若是正室夫人,韩言语则是侧室。话虽如此,可珠儿还是听闻出燕琳若多少有点忌讳那位侧室。
&&&&“珠儿,你愿为我分忧么?”燕琳若含笑斜睨着珠儿,“我想把你指到二房去。以后,二房有什么动静,你便与我说了,算你的功劳。”
&&&&珠儿吃吃地望着燕琳若,心说这是派我过去当探子么……她正要摇头称不,可燕琳若却道:“珠儿,你若依了本夫人,待成了事,本夫人便还你个自由之身,并赏你银钱田地,保你在长安一世衣食无忧。”
&&&&珠儿并不喜嚼舌根,更不喜搬弄是非,她依旧想推辞——燕琳若瞧出了珠儿眼中的推辞之意,冷冷笑道:“你若不愿,本夫人也不会强勉,只是一样,今儿本夫人与你说的话,便到此为止,若要本夫人听见什么风声……”燕琳若冷笑了一声,珠儿忍不住发颤了几下。
&&&&话已至此,珠儿只得跪地叩首:“珠儿听夫人吩咐。”
&&&&“这便是了!珠儿,此后去了二房,事无巨细,统统报给我听——若我不得空,与红蕊说也是一样的。”燕琳若却是咯咯又笑,缓缓起身拉起珠儿,抓着珠儿的手连连轻抚:“好珠儿,这事成了,你便是我长房的第一功臣!”
&&&&珠儿拉着燕琳若的手再次跪倒,哀求道:“夫人,珠儿身如草原上初春的雪,指不定哪一天就没了,得夫人庇护,才能活到现在。珠儿不敢做功臣,只求夫人,若您事成了,请放珠儿一条生路。腾格里大神也会护佑您!”
&&&&“要想活命,珠儿。”燕琳若正色道,“从此以后,便不要再说你是草原人,兰夏人,也不要再说草原上的事情——就像你的姓氏,‘海拉苏’一样,永远忘记,记清了吗?”
&&&&珠儿听罢,忍不住又伤感起来。可回想起一路从草原而来的种种,只是轻轻叹息。
&&&&回到下人们的住所,红蕊等长房的丫鬟们一个个聚在门口看着珠儿悄默声的收拾东西,整理衣物。虽说珠儿目前的身份是个丫鬟,但即使这样,分配给珠儿的服饰也有不少——阿珈姑姑还曾经花了两天时间教珠儿衣衫服饰如何穿戴,不可逾越府中的规矩。
&&&&“我来帮你吧。”红蕊细声细气地走进房门,帮着珠儿把手巾一些生活用品打包,“这两件衣裳不必带了,二房有二房的规矩,只有夫人房里的能穿朱色。你可莫要记错了。”
&&&&正说着,珠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从头上拿下那朵朱色的绢花,笑道:“朱色的衣裳不能穿,朱色的花也一定不能戴了,红蕊姐姐,这个你收着吧!”
&&&&“珠儿,你真聪明,这下我也放心了——到底你是夫人房里出去的,有些话,我还不得不嘱咐你几句,不要仗着曾经是夫人房里的,就傲气了。还有,侧夫人那里的白玲姑姑是韩大人府里的老人儿了,一定要敬重的。还有还有,侧夫人房里的婵娟,荻花都是侧夫人的陪嫁丫头,凡事让着些她们。侧夫人性子很好,你不闯祸,便不会出错。”红蕊低低地嘱咐着珠儿,替她拿起小小的包袱,“珠儿,侧夫人房里还有一个丫头叫叶儿,与你同年,是去年元宵节侧夫人外出赏灯时候救回来的,她喊我一声姐姐,你俩就个伴儿吧!”
&&&&说着,红蕊替珠儿拎着包袱带着她离开了长房,穿过花园里的长廊,期间可见园子里层层叠叠的假山和一方甚大的池塘——虽说正是隆冬,池塘里结着冰,但依旧可见残荷。想必到了夏天这里的景色一定美不胜收。
&&&&“长房在北,二房在东,记住了吗?平常记得不要乱走乱逛。”红蕊笑笑,随意指着方向。偶尔有一些经过长廊的丫鬟小厮,都含着谄媚的笑冲红蕊打招呼。珠儿细细地听着,认真地点头。
&&&&穿过一道萧墙,一个穿着黄衫的小丫头站在一排凋零的修竹下,见了红蕊跟珠儿,马上笑着小跑而近:“姐姐,你来啦?这个就是珠儿吧?”
&&&&想必这个丫头便是叶儿,只见她竖着两条细细的辫子,头上簪着三朵青绿色的小珠花。大大的眼瞳俏皮而灵动,脸蛋嫩嫩的肤色好像快要熟透的水蜜桃。淡黄色的夹袄外面罩着淡青色的围裙,洗得汰白的布靴沾着几片碎雪。她是那样的可爱,漂亮,充满了灵性,珠儿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姑娘。
&&&&“我是珠儿,你是叶儿吧?”珠儿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去牵一个华族少女的手。
&&&&“珠儿叶儿,咱们两个的名字倒像是姐姐妹妹呢!”叶儿拉住珠儿的手,“哟,你的手劲儿好大呀!都听说夫人房里有个顶厉害的姐姐叫珠儿,还会摔跤呢!珠儿,红蕊姐说咱俩同年,我是七月初七的生日,你呢?”
&&&&“我九月廿九。”珠儿笑了,“那我要叫你姐姐了!”
&&&&“你俩倒是有眼缘,一见就很亲切,这我就放心了!珠儿叶儿,你俩好好的,可不能斗嘴哦!”红蕊一手拉住她俩一个,“走吧,我去看看你俩房间,没什么置办的,就去回夫人话了!”
&&&&这里不比长房气派,但依旧是雕梁画栋,楼榭掩映,别有一番风景。按着华族人的风水规矩,围墙内不可植树,避免形成一种“困”的局势,于是,园丁们在楼前楼后栽满了丁香和紫藤,到了春天,赏花是最好不过了。
&&&&“这是什么字?”珠儿不认得华族的文字,她指着院子里唯一的一处高楼问道。这座楼分作三层,显得格外高大,每一层的木栏杆漆成浅浅的朱色,柱子却是绿色。栏杆内是每一层的抄手回廊,通向每一个房间。北风一吹,檐子下的红灯笼和铜铃轻摆,显得很是气派。
&&&&“邀月楼。”红蕊答道,“侧夫人不住这儿,十五爷在这里宴请宾客。要是宫里来人了,也住这里。”
&&&&话说至此,叶儿在一侧压低声音道:“长孙殿下今儿就住这儿了。”
&&&&“是吗?那一会儿安顿了珠儿,咱们上去讨个赏去!”红蕊仿佛是来了兴致,“珠儿,你不知道,长孙殿下时常来府里,为人最是和善了,也很喜欢打赏,咱们一会儿瞧瞧去。”
&&&&“我就算了吧……”适才那个长孙殿下跟自己说话,虽然没看见他的神情模样,珠儿却能感觉到他含着笑,一定看了自己的笑话,想到这儿,她摆了摆手,“你们去吧!”
&&&&“看把你吓得,又没人怪你,那个青薇,夫人早就想打发了,不过是借你的手而已了。别怕!”红蕊笑笑,示意叶儿带路。叶儿也是一笑,领着红蕊珠儿往邀月楼旁边的小门去。走过一条青砖路,又过了一个半月门,却是来到一个极为精致的小院子。虽是冬日,这里却青翠依旧,冬青矮松修建得整整齐齐,青砖地面似是刚刚扫过,很是干净。房檐下豢养的画眉鸟正迎风剔羽,不理忙碌的丫鬟们。
&&&&“走,我带你见侧夫人去。”叶儿拉住珠儿,“红蕊姐,珠儿跟我住吧,还是老地方。”
&&&&“走吧,我跟你们一起见侧夫人。”红蕊却有自己的意思,把珠儿的包袱还给她,“走吧,咱们一块去。”
&&&&三个姑娘依次挑帘入内,房子的结构依旧是内外套间,陈设倒是简单,最显眼的是插满了白梅的花樽。
&&&&只见当间放着一方木鼎,燃着很重的菊香,但即使这样,珠儿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外间的两个丫鬟一个穿绿衣一个穿青衣,绿衣的丫鬟略大些,眉眼中尽是一股泼辣劲。她坐在矮凳子上扇一只熬药的红泥炉,见是红蕊来了,也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像府里其他人似的谄媚。青衣的看上去与红蕊年纪相仿,生得倒是如花似玉,只是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从左眼角延伸到下颌处。
&&&&“红蕊,你来了?”青衣丫鬟站起身问候,“长房传话了,说是有个丫头犯了错,指到咱们这儿,是这姑娘吗?”
&&&&这是明知故问了,除却长房的红蕊,二房的叶儿,便只有指过来的珠儿了。红蕊淡淡一笑,答道:“这是珠儿。夫人说了,长房用不着那么多丫头伺候,说侧夫人这儿,不是少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么?这便拨给侧夫人用了。珠儿已然领了板子,这错,便过去了。”
&&&&“长房的板子领了,二房的板子却没领。”绿衣丫鬟哼笑道,“咱们都夹着尾巴做事儿做人,难免还有个训斥的,这丫头性子野,咱们侧夫人性子善,有个冲撞什么的,只怕是夫人也不好向十五爷交代吧?还请姐姐还禀夫人,二房这里人手也够了,要个吃闲饭的也是碍眼。”
&&&&“荻花,这话就不是咱们丫头该说的了。”红蕊虽是生了气,却依旧含着笑,“这丫头是夫人指过来的,若侧夫人嫌碍事碍眼,也得侧夫人自己去禀了夫人才是!婵娟,你说是这个理儿吗?”
&&&&原来这个绿衣的是荻花,青衣的是婵娟啊!想起适才红蕊跟自己说了侧夫人房里有两个陪嫁丫鬟,凡事得让着些——现在看来,这两个丫鬟果真厉害啊!珠儿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荻花婵娟,又道,看来我到二房来,得小心她俩了。
&&&&“是红蕊吗?进来吧!”说了这一会子话,里屋才有了回应。这声音听上去软绵绵的,好像是黄莺在微风里唱歌,好听极了。红蕊应了一声,拉着珠儿往里去,让叶儿在外等着。荻花狠狠剜了红蕊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里屋依旧到处插着白梅花,这间屋子看上去倒像是个书房,一排红木架子上摆满了书籍,一个女子披着白狐毛的斗篷,正坐在案几后,见红蕊和珠儿进来,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懒懒一笑。
&&&&女子的脸苍白无色,像是病了很久,一头青丝如若流水,披散在脑后。虽未梳妆修饰和满是病容,她依旧是个美人,长睫如扇,弯眉如柳,肤色亮白胜雪,吹弹可破,像是个喘气的瓷人儿,稍微一碰就碎了。
&&&&“侧夫人,我带珠儿过来了!”红蕊带着珠儿走近,示意珠儿跪下叩首。珠儿低下头跪拜叩首后,侧夫人韩言语扶着案几缓缓站起身,拉紧斗篷走了过来,示意珠儿抬头。
&&&&“嗯,生得倒是干干净净,也很俊俏,打发你出来,夫人舍不得了吧?”韩言语颔首,让珠儿起身,“珠儿啊,二房不比长房,规矩多,月钱也少。犯个错,也不似夫人能给你们担待着,凡事要安静为要。”
&&&&“是,珠儿明白了。”珠儿低头称是。
&&&&“红蕊啊,我这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大好,晨起也没跟夫人请安,你回去替我向夫人告个罪。”韩言语说毕,音调懒懒地唤了一句,“婵娟。”
&&&&婵娟挑帘入内,冲着韩言语道:“侧夫人有什么吩咐么?”
&&&&“娘舅不是给捎来一匹冰绡吗?我哪里配用那么好的东西,你拿来,一会子与红蕊一道去长房,赠予夫人吧!”韩言语站了一会儿,便是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得一喘一歇。外间的荻花急急进门,扶着韩言语到床上坐下,轻声道:“侧夫人,药熬好了,奴婢去给您端上来吧!”
&&&&“唉,吃了多少日子药也不见得好,不想吃。”韩言语懒懒地答道,“下去吧,我乏得很。”荻花马上逐客道:“侧夫人要休息了,都下去吧。”
&&&&“对了,珠儿,你跟叶儿一样,一样吧……下去吧!”韩言语并没有说完,便躺下了。红蕊听得明白,侧夫人让珠儿跟着叶儿做事,叶儿入府之后,顶了老花匠的差,一直拾掇花木,到了冬天得闲的很。红蕊马上用手肘顶了顶珠儿,小声道:“快谢过侧夫人!”
&&&&“是,珠儿谢过侧夫人。”珠儿深深一个万福。
&&&&韩言语并没有再说什么,在床上轻轻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
&&&&二房丫鬟们的住所要比长房小得多,不过还好每间房只有两人同住。在珠儿搬进来之前,叶儿已然替她领到了新衣衫首饰和一些日用品。韩言语不喜珠花配饰,所以二房的丫鬟们也从来不曾配有珠花。
&&&&珠儿换下了刚才因为打架而弄脏的衣衫,择了一套上杉下裙的布装,宝蓝色的棉布,里衬是羊毛。叶儿一面替她梳妆,一面笑道:“珠儿,你可真好看,在咱们二房,你可算是头挑人才了!”
&&&&“我?姐姐,你就别拿我玩笑了!”珠儿言辞回避,又问道,“姐姐,以后珠儿就跟着你了!有什么活儿,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悖?蠖?斓模?惺裁椿疃?剑〉故枪?┤兆樱??锎蟾判陆?慌?啪榛u贾谩??褂邪。?喾蛉朔坷锏拿坊ㄊ且??煲换坏摹??绞焙蛟垡黄鹑ァ!币抖?嬷槎??昧朔1瑁??酱脖呱希?霸勖遣喾蛉搜剑?钕不痘ɑu莶萘耍?n牙锿罚?幸欢喟攵?际嵌?康摹t勖橇┤搜剑?湍堑慊疃??赏炅耍?茸糯?褪橇耍〔喾蛉苏獗哐就菲抛佣啵?衣植坏皆勖鞘毯蚰兀 ?p&  “丫头婆子多……为什么?我记得长房那边,是轮着班伺候夫人,怎么二房却不是?”珠儿很是不解,“难不成二房不轮班?”
&&&&叶儿摇头笑道:“轮着,当然轮班了!只是,夫人那边管着严,想要顺杆儿爬,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只能在二房这边下手了。珠儿,你今儿也看了,侧夫人是个病秧子,咱们十五爷呀,目前只有这一正一侧两位夫人。这不听说,夫人还要给十五爷纳几个侍妾开枝散叶,一个个就跟闻着血腥的臭苍蝇似的,巴巴往二房这边凑,哪里轮着到咱们抛头露面了!”
&&&&珠儿不语,难怪今天婵娟荻花看见了自己,脸色那般难看——自己明明没存那心思,却枉担了“罪名”。自己无巧不巧却是在这个时候被指来二房……想到这里,珠儿忽然想起夫人那句“像你这副相貌,何必屈居人下,你可是连皇妃都当得”的话来,不禁渗出一层汗水,难不成夫人存着这心思,打算把我……
&&&&不会不会……珠儿又想到自己的年纪,怎么会!
&&&&两个丫头闲聊起来,不过是府里大小的是是非非。今儿珠儿头一回见了十五爷,他俊美无双的面容,深沉好听的声音,给珠儿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这个懵懂的少女,隐隐觉得,十五爷比她们草原上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完美无缺。
&&&&太阳一偏西,冷风便怒卷起来,吹得窗子呼呼作响,叶儿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笑道:“待会儿长房就该传饭了,珠儿,你喜欢吃什么呢?”
&&&&珠儿本想说自己最爱吃姆妈做的乳酪,后来想到燕琳若晌午那会儿刚刚叮嘱过自己要想活命,就得忘记草原上的一切,于是,她顾左右而言他:“今儿在夫人房里吃了块兑了牛乳的点心,倒是真好吃。”
&&&&“哟,夫人的点心,倒是轻易不赏人呢!上次红蕊姐姐得了几块,给我捎来一块,仿佛是玫瑰糕,香甜的很呢!”叶儿托腮笑道,“来了二房,就没那口福喽!”
&&&&正说着,窗外隐隐传来琴声,婉约悠扬,又如泣如诉,珠儿听了,竟不由自主闭口不言,努力竖着耳朵倾听——在这寂静的冬夜,琴声显得更是温婉动听。叶儿见她听得入神,便不在说话,而是将窗子完全推开,让她听得更加真切。
&&&&“这是……这是谁在弹琴?竟从来没听过!”珠儿凑到窗子跟前,小声问叶儿。
&&&&“十五爷啊!你不知道咱们十五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叶儿笑答,月亮早已升起来了,照在朱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股朦朦胧胧的光,越过窗前那一溜儿丁香,正巧能看见邀月楼——入夜之后,所有的红灯笼都被点上,红烛摇曳,铜铃叮咚,与楼内的灯光交相辉映,显得格外华丽。
&&&&“今日长孙殿下也在,想必热闹得很吧!听说很多朝廷大员也来了!”叶儿走近与珠儿比肩,“珠儿,趁着机会,咱们去讨个赏吧!”
&&&&珠儿听了,连连摆手,急道:“不去不去,下午刚触了十五爷的霉头,还要去?再罚我怎么办!”
&&&&“那你不去,我可去了!”叶儿怂恿着,试图拉着珠儿一块走,“十五爷最为和气了,他才不会记着你呢——再者,巴不得叫他记着呢!万一,珠儿!”叶儿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万一十五爷选你做侍妾呢!”
&&&&珠儿想到楚彦熙俊美无双的面容,不由得脸一红,轻推了一把叶儿:“瞎说什么!”
&&&&“得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怵着,我也不去了!”叶儿咯咯一笑,正在这时,廊子下面传来几声梆子声,一个尖尖细细的男人声音传来,故意拖长了调子——珠儿听来,仿佛是草原上胡琴的最高音似的格外刺耳:“二房传饭了!长孙殿下赐!”
&&&&“这是谁啊!”珠儿踮着脚想要探头看看这是个什么男人,居然有这样古怪到了极点的声调,可是不管珠儿怎么凝眸远眺,就是看不清灯笼阴影下那个枯瘦身影的容貌。叶儿凑近她小声道:“珠儿,那是宫里的人!我听他声音,像是长孙殿下的掌事太监,常瑾!”
&&&&“太监?什么是太监啊?”珠儿不解,亦是小声发问着。
&&&&叶儿掩着嘴吃吃地笑,却不再说了,只是道:“反正就是宫里的男人呗,以后你就知道了!”叶儿与珠儿虽是同年,但是这些事情倒比珠儿明白许多。
&&&&只听二房的总管郝威吆喝丫鬟小厮们出来谢恩。珠儿叶儿忙整整衣装,随着一众下人们列队跪在廊下。长孙殿下楚翊?赐了酒菜肉饭,韩言语身着一袭月白色缎宫装,披着一条水蓝色缀有狐毛的斗篷,在荻花婵娟的搀扶下,引着房里伺候的下人们跪在庭院当中。
&&&&珠儿悄悄抬起眼皮偷看,只见一溜儿身穿镶黄宫衣的男人抬着大食盒节次入内。珠儿这才看见了那个太监常瑾。那是一个相貌颇为冷峻的男子,看上去十七八岁,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前额角有一颗黑黑的痦子,倒像是生多了一只眼。
&&&&“长孙殿下赐……”常瑾拖长着声调,声音一如刚才那般尖刺高昂,“给二房加餐,红鱼三十条,猪肉十五斤,牛肉十斤,羊肉十斤。饺子百斤,春卷五十斤,芙蓉糕十斤。各式水果共三十斤!谢恩!”
&&&&韩言语附身跪拜,轻身道:“侧夫人韩氏,谢长孙殿下赏赐!”她由荻花婵娟搀扶着站起身,水葱似的鼻子却在不住抽气,好像是很难受似的。
&&&&“侧夫人,这还有个小赏赐。”常瑾冷峻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起初看来竟像是刻意拿捏出的笑容,格外生硬。他缓步走近韩言语,问道,“长孙殿下问了晌午那个打架的丫鬟,让奴才打听着。听说给指来了二房,奴才想见一见。”
&&&&珠儿一听“晌午那个打架的丫鬟”,吓得脑袋猛地一沉,差点叩到地上。韩言语听了,面容略是一凛,冲荻花道:“把珠儿叫来。”
&&&&荻花一礼,左右巡视一下,看见珠儿正跪在一侧,忙将她扯到常瑾身边,轻声道:“常公公,这便是了。她叫珠儿。”
&&&&珠儿眼睛突突直跳,犯了大错似的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见常瑾笑容颇为怪异,赶紧跪倒在地,道:“常公公!珠儿给您行礼!”
&&&&“倒是个知规知矩的!”常瑾含笑点头着,然后款款道,“奉长孙殿下令,有问珠儿的话!”
&&&&“珠儿在……”珠儿慌乱地看了一眼身侧呆若木鸡似的韩言语主仆三人,腿上忍不住转筋,心里混沌一片,不知该如何。叶儿跪在地上,亦是忍不住探头探脑地悄悄张望,她咬着唇,满是担忧。
&&&&“长孙殿下问你,生于何处,怎么会草原上的摔跤?”常瑾问罢,低头看着珠儿,又叮嘱道,“要说回奏长孙殿下!”
&&&&“回奏……回奏长孙殿下,珠儿……珠儿……”她支支吾吾,想到燕琳若叮嘱自己要想活命,就不要提到草原上的事。可是目前情形,不据实回答是不行了。权衡之下,珠儿还是据实答道,“珠儿原姓海拉苏,是草原兰夏人。见过父兄摔跤,所以会一点!”
&&&&常瑾点头,又问道:“可曾牧马放羊?”
&&&&“有……啊,回奏长孙殿下,牧马放羊当然要帮着大人做。”珠儿听是追问这些,并没有追究自己打架的事,略略放心了些,“草原上的小孩不比中原,从小就要学着做事。”
&&&&“可曾割过艾叶草?”
&&&&珠儿不解了,为什么要问这个?她抬起头,略带疑惑地回答:“回奏长孙殿下,割过。夏天经常去,蚊子多,不割些驱蚊子,是要被叮死的!有时还送人呢!”
&&&&“你最喜欢做什么?”常瑾低眉,死死盯着珠儿发问。
&&&&这下珠儿更不解了,干嘛问这个呢?她略想了一下,答道:“回奏长孙殿下,珠儿最喜欢去河边捉鱼。”
&&&&常瑾颔首。话问完了,常瑾轻舒了一口气,说道:“珠儿,这是奉了长孙殿下的命令问话——”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翠玉环,配着红绳,给珠儿戴在脖子上,“长孙殿下赏你的。”
&&&&四下一片低低地惊噫,谁也不知这丫头缘何打架还能得了这般天大的赏赐,真是叫人羡煞。
&&&&连韩言语都惊了,本是病容满面的她更是罩上一层灰白颜色。短暂的惊诧之后,韩言语秀眉一锁计上心来。两侧的荻花婵娟吃惊之余,眼光之中竟满是妒忌。尤其是荻花,眼眸之中似是要喷出火来。
&&&&“珠儿,你起来吧!”常瑾退开一步,继续用他特有的声音往下冲韩言语说道,“侧夫人,奴才办了差事,这便告退了!”
&&&&韩言语低眉道:“公公辛苦了!”
&&&&“哦,常公公,这是我家侧夫人请你喝茶!”婵娟将事先准备好的两锭破成小块便于携带的银子塞给常瑾,“公公您走好!侧夫人身体没有大好,便不送了!”
&&&&拿了钱,常瑾冷冷的脸上多少添了些喜色,打了个千道:“侧夫人留步!奴才告退!”说罢,带着一众抬食的宫人,悄然而去。
&&&&“都起来吧!外面冷。”韩言语冷冷瞧过面前的珠儿,拉紧了斗篷,由荻花婵娟搀扶着,望屋内去了。
&&&&下人们纷纷散去,私底下却都在议论珠儿这白来的赏赐,有几个嘴快的丫头,竟嘟囔着自己也要打个架什么的。叶儿匆匆跑进,替珠儿拍拍跪疼的膝盖,笑道:“珠儿,你好福气!你看,你不想要赏赐,赏赐还追着你来呢!”
&&&&珠儿却是快哭了——这算哪门子的赏赐,本来自己给指来二房,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下殿下给了赏赐,别说二房了,就是长房那边,只怕也惊动了。珠儿咬着唇,一手捧着这只翠玉环,满是感叹。
&&&&※※※※※※※※※※※※※※※※※※※※※※※※※※※※※※※
&&&&后半夜风一起,长安城居然飘起了大雪,仿佛是扯棉花絮似的。珠儿给这风声惊醒,却再也睡不着了。
&&&&四下一片漆黑,叶儿在身边睡得甘甜,还在呓语着什么。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珠儿想起了草原的风,刮起来鬼哭狼嚎一般,自己却能睡得安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又想起死在了来长安路上的姆妈和姐姐雪儿,想起了被杀死的阿爸,被烧死的哥哥……
&&&&华族人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珠儿越想越觉得委屈,脱下楚翊?赏给的翠玉环,放到了抽屉深处的胭脂盒下,再次摸了摸脖子里的水晶珠项坠。
&&&&“唉……”珠儿轻轻叹了口气,支着床坐起身来。檐下的红灯笼光透过淡淡的窗纸,隐约让房中有了点亮光。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像是故意要惊动人似的,又像是在试探。
&&&&珠儿疑惑,悄悄披衣穿鞋,走近门口缓缓无声地拉开房门一线,悄然张望。
&&&&“言郎,怎么才来?等死奴家了!”虽是风声呜咽,珠儿依旧听出来是荻花的声音。她虽不明人事,可这略带嗔怪,略带娇斥,又带惊喜的声音还是让珠儿脸红了半边——遥遥看见荻花穿着贴身的棉袄,扯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子进了房门,屋灯便熄了。
&&&&想到燕琳若要自己事无巨细统统报告,珠儿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叶儿,见她还睡得无知无觉,便蹑手蹑脚出了门去,偷溜到门下听着动静。房内先是男女粗声喘息,然后便是裙钗坠地的声响,很快,荻花断断续续的**闷叫传了出来。虽是强烈压抑着,但这香艳无方,摄人心魂的声音,还是叫珠儿面红耳赤。
&&&&珠儿虽不知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隐约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事。
&&&&听得声音越发急促,那男子的闷哼也传了出来。再过一会儿,荻花喘息渐止,呢喃着:“言郎,怎生这般日子才来见我。想煞人了!”
&&&&那男人的声音听来像是在嬉笑:“有多想?你想的是什么?想的是我,还是我的东西?”
&&&&荻花娇嗔道:“你坏!”
&&&&“唉,十五爷这不才回来么!咳,那些送去入了乐籍的女子们哭哭啼啼。有几个性子烈的,还寻了短见……十五爷好难办,连连说这是损阴德的事,拖了几天,上折子求皇上将她们拨给各府做婢——二十五岁的时候也能自由不是?可皇上下了御批,还将爷训斥了一顿,责他过于仁慈……”男人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来,但珠儿依旧听得明白,原来十五皇子楚彦熙曾经给女族人们求过情,请皇帝不要让她们入乐籍做娼妓……虽然珠儿不懂什么叫做娼妓,但珠儿明白,能逼得在苦难饥饿的长安路上努力活下来的族人们自尽的事,必定屈辱至极。
&&&&珠儿第一次有些感激这个仁善的皇子,正在胡思乱想,房内男人又道:“花妹儿,我该走了,爷一会儿该发现我不见了。”
&&&&两人再次**些许,珠儿赶忙悄然回房,屏息着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个被称作“言郎”的男子小声叮嘱了几句小心,注意身体的话,便快步跑出了院子。
&&&&次日一早,二房总管郝威替侧夫人训了话,下人们便各忙各的了。不轮珠儿叶儿的班,俩人闲来无事,便往花窖去了。
&&&&刚进了腊月,府里从南方进了一批时鲜的水仙——据说十五爷最爱的花就是水仙花。珠儿跟着叶儿一样,换了一套灰布棉袄,什么钗环配饰统统拿掉了。反正是去花窖干活儿,两个丫头没打算打扮的光鲜亮丽。
&&&&穿过后花园,再绕过一个放满了箭垛子的校场,便是花窖了。这里原本是府里的老花匠管着,因为年老病弱,回家养老去了。燕琳若一向不喜这些花花草草,也嫌拾掇起来麻烦,便把差事掷给了二房。韩言语倒是喜欢这些花木,只是身子一直不大好,便教手底下的丫鬟们接班——可谁也懒得侍弄这些花花草草,一者枯燥无味,再者并无油水可捞。后来叶儿自告奋勇,便将差事领了下来。
&&&&花窖内生着炉子,倒是春意盎然,一盆盆的花卉或含苞待放,或绿意浓浓。扑面而来的潮气让习惯了干燥的草原少女颇为不惯。珠儿从小见的花都不及这一瞬之间所见的——草原上的野花虽是烂漫无比,却不及这里的娇艳华美。
&&&&看起来叶儿的差当得不错,将这里侍弄得极好。她颇有些得意地一盆一盆指给珠儿看:“妹妹,你看,这是仙客来,这是苍兰,这是茶花……”珠儿眼见得便花了眼,更是被香味美景所染,只来得及一声声“嗯嗯”应答。
&&&&“珠儿!”正说着,花窖的棉门帘被掀起来,红蕊走进来道,“哎呀,我正到处找你呢!”
&&&&“呀!红蕊姐姐!有什么事呀?”叶儿知道红蕊是夫人身边最为得宠的丫鬟,赶紧迎上去,满面笑容。
&&&&“哦,叶儿啊,账房要你去报账呢,府里不是要进一批杜鹃吗?”红蕊笑着,口气不软不硬,“你快去吧!”
&&&&叶儿分明知道,这哪里是要自己去报账,根本是借故支开自己。她怏怏应了一声,冲珠儿眨眨眼,又冲红蕊道:“那红蕊姐,我这就去了!”说罢,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花窖。
&&&&“珠儿,夫人打发我过来了。可有什么事?”红蕊将珠儿拉到一排茂盛的铁树之后,小声发问道。
&&&&“哎呀,红蕊姐姐,我正想着抽空禀告夫人一件大事呢,你就来了!”珠儿不敢隐瞒昨个儿荻花幽会的事,赶紧一五一十说于红蕊听了。
&&&&红蕊越听越是惊讶,皱眉小声道:“这个荻花,竟这样放胆!?咱们是什么人家,岂能容了她!我这就与夫人说了,只怕是爷再好性子,也饶不了这样的*荡妇!”
&&&&珠儿虽然知道荻花这事难以平息,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能闹这么大,她觉得不大妙,可她也不知如何辩白,只能悄不做声,偷瞄红蕊脸上的怒火。
&&&&“珠儿,这事你立了大功!”红蕊继续小声道,“我这就去禀明夫人。”说罢,她快步离去,只剩下珠儿不知所措。
&&&&不过一会儿,叶儿回来了,她满是惊诧地说:“珠儿,你知道么,我在账房就听说了,夫人那边生了大气,好像要动板子呢!走走,郝总管说了,让二房所有下人都要去看呢!”
&&&&动板子?珠儿想起阿珈姑姑教过的,府里规矩大,惩治下人便是要动板子——是取一寸厚两寸宽的大板子打后身。她咬了咬嘴唇,分明知道定是自己的罪过。
&&&&只见韩言语披着斗篷,由婵娟搀扶着,在门口站定。她薄施粉黛,将一头乌发挽了个花,好看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只是脸上病容依旧,夹杂着雪气的风一吹,她忍不住连连咳嗽。身侧的婵娟微微抖索着,双眼似含着泪珠,那道难看的疤痕显得更加突兀了。
&&&&院子中间放了一张带手铐脚镣的铁床,用冷水泼过,还湿漉漉的。四个府兵对角站着,各自拎着一根长约一丈,宽两寸厚一寸的木板。他们冷冷的脸孔迎接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二房的一众下人们围成半圈,都在小声嘀咕这次是谁犯了规矩,要动家法了。
&&&&珠儿由叶儿牵着,一路挤到了最前面。同样是丫鬟的红豆小声问叶儿:“叶儿,你消息灵,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呀!我也是刚刚听郝总管说了,才从花窖过来呢!”叶儿转过脸冲红豆嘀嘀咕咕,“呀,上次打小福你记得么!小福那身子板儿,都躺了一个月呢!”
&&&&红豆素来老实,一听“小福挨揍”的事,当下白了脸,惊惶着四顾。
&&&&二房总管郝威从大门走进,点头哈腰不住说着什么,后面跟着十五爷楚彦熙和正室燕琳若,管家赐福引着一通长房的丫鬟婆子,悄然跟在身后。红蕊绿芙一左一右伴着满面挂霜的燕琳若,一个眉头紧锁,一个却明显带了嘲讽地意味。一行人无言而来,在二房下人们的一侧站定,仿佛一群无声的提线木偶,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楚彦熙冷着脸走向韩言语,后者则是在看见他的瞬间已经跪倒在地行礼。
&&&&“竟出了这般丑事,”燕琳若一向以牙尖嘴利著称,越是紧急越是厉害,“侧夫人啊,你真厉害,竟**出这样的丫鬟!白玲呢?白玲呢!”
&&&&珠儿知道白玲是二房的掌事姑姑,她还没见过。眼见得从二房的下人中间挤出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穿戴倒比丫鬟们好得许多。白玲面容清冷,身材小巧瘦弱,见燕琳若面孔水波不兴,吓得一跑出来就跪倒在地:“夫人息怒!”
&&&&“哼!息怒?如何叫本夫人息怒?如何叫爷息怒?府里上下没规没距了是吧?你们忍得,本夫人忍不得!”燕琳若缓缓转过脸冲身侧的绿芙道,“把那个浪货给本夫人带上来!”
&&&&“琳若,你不必气急,下人犯错,自有规矩严惩。”楚彦熙在跪倒的韩言语和婵娟身边站定,却不叫她起身,轻轻地说着,那声音听起来慵懒而平静,就好像隔岸观火般冷漠,“今儿由你做主便是。”
&&&&听了这话,韩言语柔弱病体猛然一抖,差点歪倒在地,所幸婵娟立马扶住。
&&&&门边传来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所有人一齐往那边去看——两个府兵拖着被五花大绑塞住嘴的荻花,快步走近而来。荻花堵着嘴不能说话,只是呜呜呜的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韩言语眼里猛然一暗,不忍地垂首落泪;婵娟见主子如此,亦是低声抽泣。
&&&&下人们均是“啊”地一声诧异,看着府兵们上去抓了荻花的手脚,牢牢绑在铁床上。荻花眼中满是恐惧,不断扭动着身体挣扎,嘴里呜呜呜不停地惊叫。
&&&&珠儿却是惊讶,昨夜那个被荻花称作“言郎”的男人在哪里,怎么没有一起被抓来?
&&&&“回报主子,荻花带到!”府兵抱拳,单腿跪地冲着楚彦熙行礼。
&&&&“今儿虽是家事,我也要??录妇洹!背?逦跹锲鹗忠换樱?疽飧??讼隆h缓蠹绦?溃?白蚋龀に锏钕录萘傥腋??诵硕?椋?晌胰词前苄硕?础8?锍隽苏庋?氖拢?乙材汛瞧渚獭=穸?陀煞蛉俗鲋鞔?怼!?p&  “爷,您最是慈悲,琳若只怕是上了您仁善的名头,还是由您来吧。”燕琳若半屈身子,乖巧地说,“琳若不敢擅专!”
&&&&“无妨。我听着就是了。”
&&&&“是!”燕琳若得了这话,貌美的脸上多了一丝旁人无法觉察的冷笑,由红蕊绿芙搀扶着再次起身,冰冰道,“二房韩氏,御下无方,纵容丫鬟做出这种丑事,扣月例三个月!”
&&&&“领罪!”韩言语哽咽叩拜,泪珠已滚滚而下。
&&&&“二房掌事姑姑白玲,教导无方,做事七颠八倒,扣月例半年!”燕琳若瞪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玲,口吻中尽是狠戾。
&&&&“奴婢领罪!”白玲连连磕头。
&&&&“二房丫鬟荻花,本性**,趁昨夜人静做下丑事,先掌嘴四十,再杖击三十,罚去下房做工!”燕琳若冲着府兵下令,“即刻执行!着实的打!”
&&&&“谨遵夫人令!”府兵一礼到底,起身拿起身侧的木板,走向铁床。
&&&&荻花听了惩罚,吓得魂不附体,叫得越发高亢。一个府兵拿起铁床上的厚铁牌,猛然举起,忽然狠狠抽向荻花的脸!
&&&&“啊!!!!!!!”荻花惨叫一声,还来不及叫出第二声,铁牌又一次狠狠打在脸上。只见铁牌被这府兵舞得虎虎生风,左右开弓打得荻花叫声越来越高。
&&&&下人们起先还在惊噫,再往后吓得都屏住呼吸纷纷往一起凑。在最前面的珠儿忍不住浑身发抖,一对玲珑美目瞬间被泪水充盈。
&&&&“言语,你身子弱,回去吧!”楚彦熙懒怠地盯着院中央惨烈的画面,冲着身畔跪着的侧夫人道,“以后管好下人。”
&&&&“是……是……谢十五爷!”韩言语忍着泪,颤抖着由同样发抖的婵娟扶起,一步一软地走进房间。
&&&&掌嘴完毕,荻花已经昏死过去。一个府兵拎起水桶,将一同飘着浮冰的水猛地泼在荻花身上。血水顺着她身子不住往下流——还伴着荻花临近绝望的**和呜咽。
&&&&四名府兵各自提着板子走近荻花,节次如雨点般打下来,荻花又是疯了一样惨叫不止。珠儿忍不住腹中一阵阵恶心反胃,“呕!”得一声吐出一股黄绿的胆汁。
&&&&“珠儿,珠儿你怎么了!”叶儿来不及扶住姐妹,后者双腿一软昏倒在地。
&&&&“珠儿!珠儿!”叶儿的失声尖叫,是珠儿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楚彦熙蹙眉,缓缓转过脸问燕琳若道:“是昨天打架的那个丫头吗?”
&&&&“爷英明,正是!”燕琳若轻声应答。
&&&&“胆子还真小!昨个还不女中豪杰一般的么?”楚彦熙淡淡地笑,“翊?还为此赏了她!看来,也不过如此!”
&&&&燕琳若正要应对,这位俊美冷漠的皇子有淡淡道:“抬下去让她养着吧!”
&&&&燕琳若分明看着他眼中隐隐露出一抹欣喜的光——难道……燕琳若沉吟,难道爷看上这个丫头了?
&&&&晚饭过后,楚彦熙唤了自己的长随言子文去了二房。这是一个精干整洁的年轻人,十七岁,自小就跟着十五爷,已然是个心腹。
&&&&浓夜深沉,言子文挑着一盏西瓜灯笼,躬身缓缓走在楚彦熙一侧身前,替他照亮行进的道路。
&&&&途径空无一人的后花园,楚彦熙忽然在百转石桥上停住了脚步,他抱着手肘,目光悠远地望着脚下冻成一片的池塘,眼神空茫而又清冷,似是看什么,又似什么都不看。许久,他毫无语气地说道:“荻花残了。你知道么?”
&&&&言子文忽然一抖,瘦弱的腰杆猫得更低了,就好像狂风里的麦秆。
&&&&楚彦熙忽然一笑,言语里都是嘲讽的意味:“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人非圣贤……你有什么说什么。”
&&&&“回爷的话……荻花残了,这事,是奴才的错!求爷惩治!”言子文将灯笼轻轻放在一侧,而后跪倒叩首。
&&&&“子文,你跟着我,也有十三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楚彦熙眼睛低垂着,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地上俯首贴地的长随,淡淡地说,“你老实跟我说,你和荻花,多久了?”
&&&&“回爷的话,一年半!”言子文不敢抬头,一五一十地答道。
&&&&“哦,一年半,也就是说,言语进门多半年的时候,你俩就好上了?”楚彦熙饶有兴趣地继续说,“我原来是个瞎子啊,竟没看出半分!”
&&&&听了这话言子文怎能不心惊肉跳,当下磕头如若捣蒜。只是石桥材质厚重,磕上去只能发出咚咚的闷响。不多一会儿他竟磕破了头,血混着土不住往下流,很快染了前襟。楚彦熙摇头苦笑一声,扶着不住磕头的言子文,拿出袖筒里的手帕按在他前额:“你这是干什么?寻死吗?”
&&&&“奴才求爷救救荻花!都是奴才的错!爷惩治奴才,放了荻花!”言子文不敢接受这按头止血的“好意”,一门心思就是叩头。
&&&&“你先起来回话,磕破了头,如何办差事?这成何体统?”楚彦熙俊美的脸上交错着复杂的表情,叹息道,“下午你也看见了,长房二房的下人们都在,不严惩荻花何以正视听?再者琳若夫人之尊,阖府上下,家务事由她处理,我也不便插嘴。”
&&&&言子文垂泪,捂着头的手帕已被血染红,可他顾不得这么许多,匍匐在楚彦熙脚下,依旧给荻花求情,将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动板子的时候,我刻意叫宁岚支你出去。一则是你跟着我多年,动你,我确是于心不忍;二是动家法之前,我审过荻花,保住你,也是成全她的意思。”楚彦熙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子文,她伤好之后,我会把她送到平山的庄子养起来——只是她脸被打得花了,一条腿也是废了,只怕要靠着拐过一世了。”
&&&&言子文终究没忍住,低头哭泣起来。
&&&&“但你记住,永远不许再见她!”楚彦熙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凌厉可破,“明白了?!”
&&&&言子文双手死死地抠紧了石桥上的裂缝,半晌,他沉默点头。
&&&&“走吧,去瞧瞧言语。她身子弱,只怕今天也吓坏了。”楚彦熙自己提起灯笼,亦步亦趋地往二房的方向去,“看你一头的血,怎么办差事,给你放十天的假,养着吧!”
&&&&※※※※※※※※※※※※※※※※※※※※※※※※※※※※※※※
&&&&楚彦熙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儿正在修剪花樽里的白梅,见十五爷来了,叶儿忙将剪子收起来,深深一礼到底:“十五爷!”
&&&&“侧夫人呢?睡下了?起来回话,”楚彦熙将手中的西瓜灯交给叶儿,立时闻到了房里的草药味,又问道,“怎么?还在吃药?身体见不见好?”
&&&&“回爷的话,侧夫人入秋以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郎中都不济。”叶儿站起身轻声回答。
&&&&“唉,我竟不知道!”楚彦熙叹气摇头。
&&&&“爷您一直不在府里,忙这忙那的,府里有夫人照应着呢!”叶儿愉快地笑着,“叶儿告退了!”
&&&&楚彦熙含笑点头:“去吧!真是个乖巧伶俐的丫头!”说罢,他推门进了内间,只见韩言语披散着乌发,披着一条牙白的手织坎肩,手执一卷书看得入神。案几边上还放着腾腾白气的药碗,看那样子一口也没喝。
&&&&楚彦熙悄没声地慢慢走过去,韩言语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轻轻抬头,见是自己的夫君,忙放下书卷起身行礼:“妾身无礼了!竟没出门迎接爷!”
&&&&“再看什么书?竟这般入神?”楚彦熙饶有兴致地走过去,翻过扉页却又笑了,“洛神赋?曹植的传世佳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他信手拈来书中的辞藻,一手扶起行礼的侧室,“你身子一向病弱,以后没有外人便免了这些礼吧!去年夫人有孕,只是忙着随身伺候,没能保住那个孩儿——”
&&&&韩言语却是轻轻摇头,低声道:“爷,府里规矩大,不可逾越。”
&&&&“坐吧!”楚彦熙不置可否,牵着韩言语到床上并排坐下,抬起手轻抚着她及腰的乌发,脸上渐渐多了些温柔的表情,“一连两个月替皇上办差,送那些兰夏部和崇明部的女孩子去教坊,去秦淮入乐籍……只怕是损了阴德,损了福分啊!”
&&&&韩言语轻靠在楚彦熙的肩头,呢喃着:“爷回来了就好!回府第一夜,便来二房……爷实在是对妾身太好了。”
&&&&“我替那些女孩子求情,不要逼人为娼为妓,却被皇上斥责过于仁慈。龙颜震怒,差点将我也办了——所幸你父亲替我求情,才得以保全。”楚彦熙一手揽住韩言语的肩膀,一手轻轻握住韩言语的小手,“怎么手这样冷?刚才听叶儿说,吃了许多药不见起色——明儿我奏明父皇,请宫里派个御医来瞧瞧。”
&&&&“妾身怎敢劳动太医呢?唉,妾身福薄,自嫁给了爷,身子一直不好。药也吃了不少……唉,妾身说句犯忌讳的话,只怕不久以后,妾身便要……”韩言语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夫君轻转过脸,用力地吻住了她薄嫩的唇。
&&&&“不要胡说。”一段深吻之后,楚彦熙拥着她温柔地笑,“一切都会好的。”
&&&&韩言语羞涩地笑,紧紧抱住夫君,忽然低低地说道:“爷,我想要个孩子——我很怕孤单。”
&&&&“等你身子好一些吧。”楚彦熙缓缓抓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平视着她,又吻了吻她的额头,缓缓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她身边,并握住她的一只手,“来日方长。”
&&&&韩言语低眉点头,良久,又道:“爷,荻花做出这样的事,妾身亦有罪。还没请爷惩治。”
&&&&“琳若已经处置了。这事儿,算翻过去了。”楚彦熙淡淡地说,眼光却转向另一侧,“那个昏过去的丫头……怎么样?”
&&&&韩言语先是一怔,而后想到珠儿绝世的美貌,似是明白了什么,低眉咕哝道:“回爷的话,珠儿吓得不轻,一直高烧不退。”
&&&&“找了郎中吗?”楚彦熙继续问,“一定用最好的药……不要让皇亲国戚们议论我们不顾下人死活。”
&&&&原来爷,对这个丫头如此上心吗?韩言语抬起眼,入神地望着楚彦熙俊美的脸上酝酿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忍不住轻轻叹息道:“是!都听爷的。”
&&&&楚彦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我已着人照顾荻花,待她伤愈,便送去平山的庄子修养。你身边只有一个婵娟不够。我看那个叶儿和珠儿就不错,一个机灵一个善良。再者,昨个儿翊?刚刚赏了那个丫头,调到身边侍候着,也给你长脸不是?”
&&&&韩言语叹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郝威便亲自过来探望珠儿。这丫头吓坏了,高烧着不退。叶儿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照顾着,熬得眼睛都肿了。见总管过来,叶儿还是强挤出笑容迎上去:“郝总管,劳您大驾还亲自过来看着!您快进来坐!”叶儿手一比,赶紧腾了一把凳子搬过来,“您坐,您坐!”
&&&&郝威装腔作势地咳嗽两声,背合着双手走进房门,然后在离着床老远的凳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侧夫人遣我过来问一句,珠儿怎么样了?”
&&&&“哟,昨个儿我去房里换梅花,侧夫人就问过了——咱们侧夫人真是好心呀,这么关心咱们下人!”叶儿甜甜地说着,“郎中给开的药已经灌了一次,后半夜烧退了,但不知怎地,刚刚又烧起来了,这不是我打算把药再煎着再给灌一次。”
&&&&“不必了,待会儿又来一郎中,仔细给珠儿看了,会再下一服药,等着便是了!”郝威坐了坐又站起身子道,“叶儿,荻花残了,夫人房里不能缺人伺候,打今儿开始,你跟珠儿就跟着婵娟做事吧!回头白玲姑姑会过来交代。”
&&&&叶儿听罢,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含笑着:“能贴身伺候侧夫人,真真儿是我俩个修来的福分呐!只是当初花窖那边的差事无人接手,是我顶了的——如今干得顺了,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贴心着意的人接替。叶儿斗胆问问郝总管,能否让叶儿一并兼着了?”
&&&&“嘁,又不是哪门子的肥活儿,还舍不得呢!兼着吧!”郝威一脸不耐烦得摆手权当同意。在传达了侧夫人的意思之后,他懒懒地伸了个大腰,拍拍屁股便走了。
&&&&叶儿努了努嘴,冲他背影啐道:“呸!小人得志!一个破落户家的,不过是爷可怜你让你做个管事的,得意什么!”
&&&&“叶儿,叶儿……”床上的珠儿似是被吵醒了,喃喃着呼唤着。
&&&&“呀,珠儿,你醒了啊?”叶儿赶紧跑过去,摸了摸小姐妹的额头,摇头急道,“哟,怎么又烧得这样厉害?”
&&&&珠儿的双眼都烧得通红,说话都毫无生气:“叶儿,我想喝水。”
&&&&“来了来了!”叶儿赶忙给她端来热水,“刚才郝总管来了,说是待会儿有个好一点的郎中再来给你看看——来来,你躺着就是了,我来喂你!”说着,叶儿拿起调羹,悉心地喂水给珠儿喝,“珠儿,有件事我要跟你说。荻花残了,以后,咱俩也是侧夫人房里的人了。”
&&&&“什么?荻花残了!?”珠儿给一口水呛得连连咳嗽,不住地粗喘,“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说着说着,珠儿又哭了起来,自责,后悔……让珠儿悲伤不已,心痛之下,珠儿又昏了过去。
&&&&“珠儿!珠儿!”叶儿吓得手足无措,一摸珠儿额头,滚烫如火炙烤炭一般。她不敢怠慢,小跑至掌事姑姑白玲那里求救。白玲昨个儿被罚了半年月钱,正气不打一处来,见叶儿来了,正好把气撒在这个丫头身上,狠狠地训了半日。
&&&&白白挨了骂的叶儿怎能罢休,正想着怎么去侧夫人房里告上一状,踌躇之间,见暖阁里袅袅生烟,婵娟带着两个丫鬟端着各式茶点正往那边去。
&&&&叶儿眼珠一转,便晓得那定是十五爷跟侧夫人在暖阁。于是悄悄小跑着跟上去,见了婵娟,忙道:“婵娟姐姐!婵娟姐姐!”
&&&&婵娟回头,见是叶儿——想到不久后便要与她共事,此刻不好推脱,便叫两个送茶点的丫鬟先往暖阁去,走过来轻声问:“叶儿,什么事?”
&&&&“婵娟姐姐,今儿郝总管传了侧夫人令,这不是叫我也到夫人房里伺候么?”叶儿果然说了此事,转而又道,“我当时忘了问了,花窖还由谁来管——这不听说府里订的那批杜鹃花要到了么,不知是我来接手,还是……”
&&&&婵娟不比荻花泼辣,如若换做她,只怕会骂着说,这种破事情也来问我!滚一边儿去!而婵娟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问问郝总管吧!”
&&&&“?悖?腋沾幼芄苣潜吖?矗?虐ち寺睿?币抖?碛图哟椎睾?蹲牛?白蚋龆?皇歉?a税肽暝吕??勇铩??媒憬悖?啪檎馐拢?钡煤堋?炷晗铝耍?し慷?炕褂刑?醚?侣ツ潜叨家?米哦啪椴贾茫?10罅耸拢?慌鲁宰锊黄鸢。 ?p&  婵娟不知这丫头动了什么心思,便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见过侧夫人问过,马上就走。”叶儿一句赶一句说完,快步而去,“走走,侧夫人在暖阁吧?”
&&&&“胡闹胡闹!十五爷也在呢!”婵娟想要拦住叶儿,可是叶儿滑溜如鱼,哪能由得了她?只见叶儿跑进了暖阁的外堂,掀了棉门帘便进入,婵娟傻了眼,心中暗叫这事不妙,自己定要挨训了。
&&&&楚彦熙与韩言语在案几后并排而立,桌上平摊着宣纸,两人各执一支狼毫巨笔正在作画。楚彦熙穿着一袭银灰色昆雪缎的常服,腰间系着冰蓝色飞虎纹的荷包;韩言语淡妆素裹,穿一件芽绿色的贴身小袄,下着雪白的缎子长裙,头上的金步摇轻摆叮铃轻响。
&&&&“言语这朵儿梅画的传神,似能嗅到梅香了!”楚彦熙冲着侧夫人浅笑。
&&&&“哟,那里是妾身画的传神,是这屋里呀,真的有梅花呢!”韩言语盈盈浅笑,光洁如玉的下巴冲着角落里插满白梅的花樽一颔首,“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竟没注意到!”楚彦熙又是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便饱蘸了墨水画上题词——落雪迎风自枝秀,含苞待放醉和游,那堪一朝惊破开……楚彦熙顿了笔,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句收尾,转向自己的侧夫人,“最后一句,言语给填了吧!”
&&&&韩言语明眸一转,笑道:“妾身填的不好,爷也不许笑!”说罢,提笔在诗句最后写上:玉翘朱雀玉搔头。
&&&&“一时兴起的涂鸦之作,倒叫言语填的甚好!”楚彦熙点头大笑,忽注意到阁子里多了几个人,敛住笑容问,“什么事?”
&&&&婵娟生怕搅了十五爷的兴致,忙道:“奴婢叫小厨房备了一些点心过来,请爷赏脸尝尝。”
&&&&叶儿深深一个万福道:“奴婢是来谢恩的。能调来伺候侧夫人,是奴婢几世的福分!只是珠儿现在还发着高烧不退,不能与奴婢一起过来谢恩,望侧夫人原谅。”
&&&&“怎么?那丫头的烧,还没退?”楚彦熙的脸刹那间变得冰冷,仿佛暖阁里都寒了几分。他皱着眉冲叶儿冷冷发问,“郝威和白玲干什么吃的?还不请郎中过来瞧?”
&&&&“十五爷,奴婢这不是告小状……只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身如小草一般贱,哪里有人想着?亏得爷和侧夫人仁善……”叶儿口气里多了几分委屈,“奴婢想着,珠儿真是福薄,长孙殿下才赏过她,她便……呜呜呜,白玲姑姑也不管……”说到这儿,叶儿先泪水涟涟,随之竟低声哭了起来。
&&&&楚彦熙怎不知其中利害:因为年纪相仿,自己与楚翊?走得近,他常常驾临府中——刚刚赏了的丫头,保不齐翊?哪日便会招来作对。这丫头事小,翊?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孙儿,为何要因为一个丫头得罪他?
&&&&“白玲干什么吃的?”楚彦熙脸上渐渐升起了不满,“差事办得好啊,昨个儿夫人不过罚了她半年月例,今儿倒敢这般办差了!”
&&&&“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无方!”一听是身边的白玲犯了错,韩言语赶紧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
&&&&婵娟大惊失色,这叶儿也太混账了,怎么敢告白玲姑姑的状?她在二房还想不想立足了?
&&&&“告诉白玲,她明年的月例也不要领了,再去下房领二十板子!这般蹬鼻子上眼的做事,保不齐那日连侧夫人也不放在眼里。”楚彦熙冷笑几声,又道,“婵娟,马上出府找长安最好的大夫来给珠儿瞧病,用最好的药。”
&&&&“是是!”婵娟慌不迭地应答,忙行礼打算出去,韩言语却忙道:“爷,还是妾身亲自去吧!珠儿是爷心口上的人,妾身不敢怠慢!”
&&&&“胡说。”楚彦熙意识到自己的侧夫人会错了意,摇头一笑,“并非是我心口上的人,而是翊?才赏过的人,我们怎么敢怠慢?”
&&&&“是!妾身糊涂!”韩言语万福到底,而后起身告辞,“那妾身去了!”
&&&&这时,叶儿迎上了侧夫人的目光,韩言语双瞳中流露出十一二分的恼怒,几乎要将叶儿从中撕裂!
&&&&吃了名医的药,珠儿的烧渐渐退了。叶儿忙到现在还未合眼,实在累得紧,挤在珠儿身畔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白玲带着些婆子,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咣得一声踹开门扑进来。叶儿睡眼稀松地半直起身,见是白玲和五个婆子,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不免有些慌神。
&&&&但到底是初生牛犊,叶儿在一瞬之间变得神色自若,笑着说道:“哟,是白玲姑姑呀?什么事儿劳您大驾啊?”
&&&&“小蹄子,敢告我的歪状!反了你了!”白玲两手一叉腰。
&&&&“姑姑自己差事办砸了,倒来我这里兴师问罪了!”叶儿嗤之以鼻。
&&&&“混账东西!给我把她抓过来,待我一会儿撕了她的嘴,看看她还能不能死鸭子嘴硬!”白玲指挥着众婆子们。那五个婆子一齐应声,各自抓住叶儿的手,连推带搡拖到白玲身前。叶儿大喊大叫着想要挣脱,可无奈双拳难敌四手,脱身乏术。
&&&&珠儿给这动静吵醒了,见情形先是一怔,赶忙挣扎着起身:“住手!你们住手!不许欺负我姐姐!”
&&&&“小蹄子,都是因为你!”白玲怒火冲天,见珠儿醒了,冲上去先是扇了她几巴掌,“混账东西!不教训教训你,还以为二房没天没日的,由你们两个野丫头做主成事了!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们!”
&&&&珠儿病未痊愈,又白白挨了这么几下,登时眼冒金星差一点从床上滚下来。
&&&&“珠儿还病着,有本事冲我来啊!”叶儿猛地拖过一个婆子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踩了另一个拖着手的婆子,眨眼工夫挣脱跑掉了!
&&&&“跑了跑了!”一个婆子大喊。
&&&&“抓住那个死丫头!”
&&&&“那蹄子咬我!”
&&&&“追!都给我追!”
&&&&叶儿专挑难走难行的道路跑,一会儿窜上花池子,一会儿跳进丁香丛中。几个婆子皆是中年妇人,哪里有小小叶儿那般敏捷,几下子给甩到后面。叶儿一面躲,一面回头看着,见几个婆子追得灰头土脸,更加得意,甚至耀武扬威地喊:“来呀来呀,你们不是要追我么?还要撕烂我的嘴,来啊!”
&&&&引得后院的下人们一个个驻足张望,有几个笑不可仰,还有几个在不住起哄。
&&&&珠儿拖着病体勉强走出门来,一直尾随着叶儿和众婆子过来,见了此状,珠儿勉力大声喊着:“姐姐,姐姐!不要跑了!”
&&&&“她们才追不上我!”叶儿咯咯咯地笑,一面灵巧地躲过这群婆子。忽然,韩言语在婵娟的搀扶下出现在一众下人面前。
&&&&“都放肆!”韩言语娇声斥责,娇弱的身子气得连连发抖,“都没规矩,要翻天了吗!?”
&&&&众下人吃惊,纷纷跪了,叶儿先是一怔,还没来得及下跪,韩言语几步逼近,一个耳光打得叶儿斜歪在地。
&&&&“以为我韩言语是软柿子,随你们捏吗?”韩言语惨白的唇连连发抖,狐毛斗篷下的身躯因为气急而不住颤抖,“府里何曾没了规矩,由你叶儿当家作主了!”
&&&&“侧夫人!”珠儿忍着病痛小跑过来跪在叶儿身侧,“侧夫人!求你,都是因为奴婢!您惩罚珠儿,不要迁怒于叶儿!”
&&&&韩言语一见珠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她想起楚彦熙的话,还是没有发作,转而把气都撒在了叶儿身上:“你这样的丫头,我怎么敢用?还是老老实实在花窖伺候你的花吧!”嫌不够解气,韩言语又叫了白玲和众婆子拖住叶儿掌嘴。那几个婆子怎会手下留情,不肖几下,就把叶儿白嫩的俏脸打得肿了起来。
&&&&韩言语身子病弱,在风口中站不住,正要离去,珠儿匍匐而去,跪在韩言语面前求情:“侧夫人!侧夫人!一切都是珠儿的错!求您饶了叶儿,打我就是了!”说着,竟自掌起嘴来,一声高过一声的脆响。
&&&&“别打啦!”韩言语终究是不忍,还是大喊一声制止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急,一直在轻微哆嗦,水葱似的鼻子不住抽气。良久,她训道,“从前就是我性子太好!一个个让你们骑到了头上!我身在病榻上,心念二房事,虽说不比夫人般诸事缠身,精明强干,但到底我也是二房之主,掌着你们这些丫头婆子奴仆小厮的事!以后你们休得胡闹造次,否则我韩言语第一个容不得他!”
&&&&“珠儿!”韩言语又冲珠儿道,“病好之后,到房里伺候,不得再生事!给我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
&&&&说完,也不管珠儿是否应了声,转身在婵娟的搀扶下离去。
&&&&珠儿叶儿跪在风中,不住地发抖。叶儿的脸蛋更是肿得如馒头似的,听了这般处罚,叶儿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白玲和一众婆子洋洋得意,有几个讪笑着啐着两个丫头。
&&&&“姐姐,你别哭,有珠儿陪着你。”珠儿掏出手帕给她擦脸,“莫再落泪了,小心风大皲了脸蛋。”
&&&&叶儿哭泣,紧紧拥住了珠儿。
&&&&※※※※※※※※※※※※※※※※※※※※※※※※※※※※※※※
&&&&跪了一个时辰,两个丫头早就冻得僵了,相互搀扶着回去房间。珠儿却不叫叶儿烤火,而是抓了一盆子雪让叶儿擦手擦脚。叶儿不知其理,见她郑重,便学着她的样子将雪抓起来抹脸擦脚——本以为会很冰,没想到雪擦在身上竟是微温。
&&&&“冻着了,就不敢烤火,不然会伤着的。”珠儿在草原长大,经常有人冻着,父母便会拿雪给他擦。
&&&&叶儿的脸肿的厉害,这会子火辣辣的疼。珠儿有一罐阿珈姑姑给的脂膏,说是用绵羊油和玫瑰花兑的,拿来给叶儿抹上,不多一会儿,叶儿的脸红肿退了些,也不似刚才那样突突跳着疼了。
&&&&“本以为侧夫人性子是最好不过的,想不到比谁都恶!”叶儿咬牙切齿,转而又替珠儿担心起来,“珠儿,我倒是去花窖躲开她了,你去了她房里贴身侍候,岂不是要遭殃吗?她鸡蛋里头挑骨头,就是要跟你过不去,怎么办啊?”
&&&&“不会的。”珠儿笑着摇摇头,“她是内阁大臣的女儿,又是十五爷的侧夫人,怎么会跟我一个小丫鬟过不去?”
&&&&“对了!珠儿,你有长孙殿下赏给你的玉,不用怕她!”叶儿眼睛一亮,“看她敢欺负你!”
&&&&珠儿摇头。她心中却想,若不是皇帝为了接回这个长孙殿下,自己的族人怎么会被灭族的灭族,充妓的充妓呢?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借他的名义?想到这里,珠儿头有点晕,自己病体未愈,又在严冬的风口里跪了一个时辰,已经有些抵受不住。
&&&&“珠儿,你身子还没好,先躺下,我去把药给你煎了。”说着,叶儿扶着她躺下,将被子给她掖掖好,“你躺会,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她快步出门。
&&&&珠儿又昏昏沉沉起来,不知睡了多久。见天色渐晚,叶儿竟还没回来。叶儿的好朋友红豆今儿不当班,过来给她喂了一小碗粥和少半碗菜,便又走了。不多会儿,燕琳若的贴身丫头绿芙过来,见珠儿醒着,也不招呼,照直坐在珠儿床上,瓮声瓮气地说:“夫人听说你挨打受冻了,让我给你送点药膏过来,你自己擦上吧。”说着,拿出一只瓷盒放在珠儿床头,“没事我就回去了,冷得要命,怎么也不说添添火!”话虽如此,绿芙拿起长铁筷子,捡了许多木炭添进火盆里。
&&&&珠儿见绿芙打算离开,马上道:“绿芙姐姐,烦你多谢夫人的药膏。感激她还念着珠儿,珠儿在这儿给她磕头了。”
&&&&绿芙不言,临走之前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将养了几日,敷了燕琳若给的好药膏,珠儿觉得身子无碍,便去侧夫人房叩了头,正式算韩言语的贴身婢女了。韩言语并未为难她,而是让她专事端茶倒水,布菜叠被之类的活儿,倒是比在长房之时还轻松了许多。
&&&&婵娟本来还鼓着气,见珠儿做事勤快仔细,任劳任怨,为难了她几次之后,也渐渐消了气。珠儿每日都会抽了空去找红蕊报告二房的情况——倒未曾有什么大事,韩言语身子一直病弱,一天能有大半天都**床笫,余下时间大抵是读书习字。
&&&&叶儿三天会将侧夫人房里的白梅换过,房里整日清香无比。珠儿起先还不大习惯,渐渐适应后还蛮喜欢这梅香。
&&&&连着十几日楚彦熙也未曾来过二房,听说快到年下了,十五爷忙着应酬一些天子近臣和前来跑官的地方大员。腊月十九那天,宫里赏了御酒和贡缎。皇上还下令楚彦熙领了兵部尚书衔,并令他操习禁军,年后上任。
&&&&“珠儿,你听说了吗,咱们爷当大官了,年后还要到军营里操习禁军呢!”入夜后,珠儿早早钻了被窝,叶儿却毫无睡意,一直???锣伦殴?锕赜诔?逦醯姆馍汀?p&  “我比你听说得早,听说这还是侧夫人的娘家进的言……韩大人说一众皇子里要数皇长子跟咱们十五爷最出众了,求了皇上给了恩旨。”
&&&&叶儿托着粉腮笑道:“那也是咱们爷出息,君前作对让皇上龙心大悦——这才能当了大官呢!珠儿,珠儿,你说咱们爷,会不会成为太子呀?”
&&&&珠儿听罢吓了一跳,想到当年兰夏王的几个达翰(首领的儿子)为争夺世子的位置,杀了很多说错话的人——这可不是能议论的,她赶紧道:“别胡说了!快睡吧!”
&&&&“我独自扒了一天水仙,闷得很,珠儿,你跟我说说话嘛!”叶儿央求着,“好珠儿,好妹妹!不要睡了!”说着,伸手过来咯吱她,搞得珠儿娇笑连连,一个劲儿求饶:“好了好了!不睡了不睡了!怕你了!”
&&&&正在此刻,传来几声叩门声,叶儿问:“谁呀?”
&&&&“叶儿,是我,红豆呀!”
&&&&“这么晚了,怎么了?”珠儿披上外衣给红豆开门,只见她冻得俏脸刷白,鼻尖通红。一见是珠儿,忙急道:“珠儿,侧夫人晕倒了,赶紧过去啊!”
&&&&珠儿叶儿吃惊,忙穿了衣服略整理一下头发往侧夫人房里去。只见门口站着一通丫头婆子,各个冻得搓手跺脚。她小跑进门,韩言语床上平躺,眼睛死死闭着,脸蛋白得几乎没了颜色。床边站着白玲和婵娟,白玲双手合十喃喃求菩萨告祖宗,婵娟却是急得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白玲姑姑,婵娟姐姐!”珠儿唤着,然后小跑而近,“侧夫人怎么了?”
&&&&“接了你的班,忽然昏倒了!”婵娟急得不行,“正写着字,说是头晕想吹吹风,我去开了下窗子,回身就见侧夫人倒在地上了!”
&&&&“哎呀,这个郝威跑去那里了,让他去请爷跟大夫,他跑去爪哇国啊!”白玲将天上神仙菩萨佛祖得求了一个遍,见郝威还没回来,焦急地嘟囔。正在这时,外间的下人都跪了,楚彦熙和燕琳若到了。楚彦熙披着一条浓黑大氅,脚着一双墨绿宫靴,燕琳若则是穿着一袭大红色绣了玫瑰的锦袍,外披一件橙红色的昭君套。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屋里的婵娟白玲珠儿,赶忙跪了。
&&&&“可巧宫里的徐太医正在娘家给家父瞧病,这不请来给妹妹看看。”燕琳若笑着请进了徐太医——这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胡子头发皆是花白,满脸皱纹,只是一双眸子温润有神,显得格外矍铄。
&&&&“言语晚上是谁伺候的?”楚彦熙冷冷发问,“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珠儿跪着往前挪了挪,徐徐说道:“回十五爷的话,今儿清早到入夜是奴婢贴身伺候侧夫人。侧夫人说她没甚胃口,只进了半碗汤,一个豆包,菜蔬鲜果一筷子没动。奴婢劝了侧夫人多少再进一些,可侧夫人说她有些头晕。”
&&&&楚彦熙低头,见是珠儿。听她答得有理有条,咬字清楚,很是满意——珠儿早就听燕琳若说过楚彦熙最不喜人说话扭扭捏捏,故而答得从容。
&&&&“那就请徐太医看过吧!”楚彦熙一侧身,请太医上前。他示意珠儿等人起身,又道,“珠儿,去给徐太医搬个凳子来!”
&&&&“谢爷赏坐!”徐太医并不急着上前,而是等白玲和婵娟将围床的帐子放下,露出半截手臂,这才悄然上前,而后将药箱交给身侧的珠儿,几番净手之后,在凳子上坐定,把一只白帕盖在韩言语的腕上,这才开始诊脉。
&&&&这么多规矩啊……珠儿暗暗惊叹。
&&&&屋内寂静无声,燕琳若一手抱着楚彦熙的臂弯,满是担忧得连连说着:妹妹没事吧,刚才听到晕倒了可把我吓死了……吃了这些药也不见好,那些郎中怎么看病的……
&&&&徐太医一面诊脉,一面捋着胡须微笑。半晌之后起身,他又问道:“请问是哪一位长久伺候着侧夫人?”
&&&&婵娟应了,徐太医走近小声问了几句。婵娟听了问题,先是脸红,继而压低声音答了,徐太医颔首之后抱拳谢过,转而跪地冲楚彦熙道:“恭喜十五爷!侧夫人并非重病,而是喜脉!已有一个月了!”
&&&&楚彦熙先是一喜,而后脸色一沉,低声道:“一个月?怎么会?我到家不过二十余日!”
&&&&“回爷的话,刚刚问了婵娟姑娘侧夫人的月信——月信结束即为一个周期,算就是从月信结束之后开始算的,而并非爷招幸侧夫人的日子。”徐太医的话打消了楚彦熙的疑虑。
&&&&“快请起!这太好了!徐太医,真要谢你了!”楚彦熙吩咐道,“马上包个大份子给徐太医!”
&&&&“医者医心,臣下并非讨赏的!”
&&&&“这话说的,有了喜讯,也该给彩头才是啊!徐太医,你就别推辞了!”燕琳若咯咯咯地笑着,一面行万福说道,“爷,琳若这厢也给您道喜了!咱们府里呀,可要添丁加口了!”
&&&&“起来起来!琳若,这下可要辛苦你多多关照二房了!”楚彦熙难掩其喜悦神色,又道,“真是感谢祖宗庇佑!琳若,府里不是预备着明日祭祀祖宗吗?再给言语预备着,让她一起去!”
&&&&诸人皆是惊诧,一般只有正房夫人才有资格祭祀祖宗,侧室侍妾等是没有资格的。
&&&&“那是自然了!”燕琳若笑应着,而后又冲婵娟珠儿道,“你们两个,可要照顾好侧夫人呀!照顾得好,自有人重重赏你们!珠儿,以后我每日会炖了补汤,你去端了来,可要劝侧夫人多进几碗呐!”
&&&&“遵命!”珠儿不解为何燕琳若为何如此高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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