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半夜醒来弟弟都不听话。想的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男女的事,这是正常现象吗?

寄秋《富豪的天菜》
【编辑推荐】最美的爱,最暖的家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推荐小编跟身边的朋友去看琼瑶阿姨的大作,那时我们一连看了几部电影跟连续剧,剧中的男女主角爱得惊天动地、刻骨铭心,令我们为之动容,心情也跟着剧情而纠结不已,对于爱情从此有了一份幻想,以为爱情就是这般轰轰烈烈。
  随着年纪渐长,看了更多的电影、电视剧,也听说不少亲朋好友,甚至师长的爱情故事,这才发现真实的爱情其实具有很多不同的样貌,不管是刻骨铭心的深情、甜蜜醉人的浪漫,还是温文如细水长流的亲密爱恋……这些爱情都很美,美得令人感动,而随着时序推进,它还能给人一种家的温暖,就像《富豪的天菜》中,苗秀芝和祈煜翔的真情相待。
  苗秀芝很喜欢孩子,所以才到祈煜翔家当保母照顾他的侄女,而她对待孩子就像个慈爱又严厉的母亲,从严厉斥责到无微不至的温柔照顾,将原本顽皮的孩子教育得乖巧独立、懂得体贴,为祈家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气氛,让原本就为她心动的祈煜翔更被这种“家”的氛围所吸引,所以他开始追求她,让苗秀芝接受他的感情。
  交往后,他们的恋爱生活甜蜜无比,苗秀芝对祈煜翔的爱不是那种轰轰烈烈、为爱疯狂的感情,而是融入在生活中,有时是一个动作,有时是一句提醒,看似平淡,却让人更能深刻的感受到她的爱;至于祈煜翔,他的爱则是从对她的关心、撒娇及亲昵的动作中,散发着甜甜的气息,为他俩的爱情增添不少浓情密意,两人与其说是男女朋友,不如说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苗秀芝一方面仍旧尽心尽力的照顾孩子,一方面也打理着祈煜翔的生活,彷佛是个一家三口的温暖小家庭,在亲密的爱情中有着亲情……
  小时候,许多小孩子最常玩的游戏就是扮家家酒,有爸爸、有妈妈,还放上小娃娃当可爱的小宝宝,当“爸爸”辛苦工作了一天回家,“妈妈”温柔的嘘寒问暖,端上一盘盘用心料理的“好菜”,然后照顾“小宝宝”吃饭,这是我们对于家最初的想象,但当时我们对家的了解其实十分表面,以为只是嘴上说爱、说喜欢就能成家,如今看到苗秀芝跟祈煜翔那温暖又甜蜜的“家”,圆满了这份想象,原来家的美是因为有爱情,而唯有最美的爱情才能构成最暖的家。
  也许你还在编织着自己的梦,享受着美好的爱情,然后思索着如何打造自己的家;也许你已经置身其中,感受那份温暖的窝心、那份甜甜的爱恋;又或者你对爱情与家的感觉仍旧懵懂未知……无论如何,只要翻阅这个美丽的故事,你将能从字里行间品味出他们俩动人的爱情,以及家的幸福。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床上有泥土?里头动来动去的是什么……天呀!我要晕倒了,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恶心的蚯蚓!”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一名顶着鸡窝头,身着透明睡衣的疯婆子……呃,年轻女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花容失色又惨叫连连,一脚趿鞋一脚光着脚丫。
  五天前,那可是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蛋,笑容可掬,上了点淡妆后更显出色。
  温柔、专业、可靠,对小孩教育一把罩,侃侃而谈过往的丰功伟业,她充满自信的眼神令人信服,深信世上没有教不乖的孩子,只有爱心足不足的问题。
  她本来打算先把不听话的小鬼搞定,再把富得流油的帅哥摆平,几乎已经能看见手提名牌包,出入名车的贵妇生活。
  只是美梦由来容易碎,譬如在她故意找借口留宿,准备色诱的此时。
  听说男人在清晨时分自制力最差,稍稍撩拨便像野火燎原,冲动得很,只要一点点暗示,最原始的需求便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她就先被袭击。
  “太坏了,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小孩,简直是小恶魔!有她没有我,快把她赶出去!”惊魂未定的女人颤着手,指着门边捂嘴偷笑的小女孩。
  两颊因恶作剧成功而笑得红通通的小丫头不到成人的大腿高度,两只嫩得像白笋的小手沾满泥巴,手上还提着红色玩具小水桶和扮家家酒用的粉红小铲子。
  她咯咯咯的笑着,咧开因糖吃多而蛀掉一颗门牙的小嘴,天真无邪的看着眼前这个号称最有耐心、最喜欢小孩的保母。
  一旁才站定的男主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她带好一个五岁孩子而已,这工作不仅环境佳、待遇优,还有交通费津贴,他自认是出手十分大方的雇主。
  他要的是安静,不干扰他的休息时间,工作一整天累到身心俱乏,瞬息万变的商场竞争一刻也松懈不得,在公司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他不希望回到舒适的家中还不能放松。
  显而易见的,这拥有专业执照,自称有五年经验的保母并不称职,从那句“有她就没有我”就可见是个蠢的,没有小孩还要她干什么,这个家迫切需要的是能安抚孩子情绪的保母而非女主人,她搞错定位了。
  “张小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她只是顽皮了些,想引起大人的注意而已。”一大早鬼吼鬼叫的,让他的头快疼死了,昨晚真不该应酬太晚,宿醉好难受。
  揉着太阳穴的祈煜翔还穿着发皱的白衬衫,下身一条黑色长裤,看来颓废又有些都会雅痞的性感,衬衫的扣子少扣了两颗,露出令人垂涎的古铜色健壮胸肌。
  他“很早”就回家了,凌晨三点半,摇摇晃晃脱掉西装外套和限量版意大利小牛皮鞋后,整个人往床上一倒,瘫成一滩泥。
  结果睡不到四小时就被吵醒,上午九点钟还有一场攸关下半年营利的重大会议要开,他实在没精力再周旋在小孩、女人的战争中,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表情冷得有如北极的冰山,冷冰冰的让人直打哆嗦。
  “不用说了,再多的薪水我也不受这种委屈,第一天来时,你家的小恶魔就用水球攻击我,把我淋得一身湿,我才刚换下衣服,她又将红药水倒在洗手台,让我洗成一张关公脸,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弄干净,以为她只是调皮,没想到她根本是从骨子里坏到底……”
  张小姐不断数落雇主家小千金的种种恶行,从吃饭故意掉饭粒、嘴里含汤朝她脸上喷,到洗澡玩水踢撞她引以为傲的三十四,把保养品掉包灌入洗发精,害她抹了一脸泡泡,乃至于指使猫在她最喜欢的鞋子内撒尿、让肥得跑不快的大笨狗咬破她的裙子,甚至将狗唾液掺入她喝的矿泉水里,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她说得口沫横飞,就盼着男主人站在她这一边,帮忙讨公道时,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才是外人,被她指责得一无是处的是人家的宝贝。
  有谁家的小孩被一个用钱请来的保母劈头乱骂一通,做父母的会感到欢畅无比,认为她骂的对?
  虽然祈煜翔十分认同她的“恶魔论”,觉得会跑会叫的小孩绝对不是天使,可是再怎么顽劣也是自家的宝,他被气到快冒火了都舍不得骂两句重话,一个拿人薪水的保母凭什么满口不屑,骂起人家的小孩像念经,流利得很?
  “……不是我要说,但有的小孩就是家教太差了,我以前带过的小孩个个乖巧又听话,从来不跟大人顶嘴……”没看到男主人的神情已经阴沉如锅底,自以为是的张小姐仍说个不停,还自认为有理,狠瞪朝她咧嘴笑的小女孩一眼。
  大脑像有一百个小矮人在挖矿的祈煜翔终于不耐烦的举起手。“够了,大门在你身后,不送了。”
  “什么?”张小姐忽地一怔,还没意会到他话中意思。
  “你带不好小孩,我也识人不清,算扯平了,现在带着你那些破烂东西给我滚出去,马上,我不希望再见到你那张令人憎恶的脸。”真是没想到千挑万选居然让他挑出个烂芋。
  当初他也是费尽心思从众多应征者中挑选,以有照顾幼儿经验者优先,挑来拣去总算挑中个看来还算用心的,不料还是出了差错,引进个虚有其表的。
  无比后悔的祈煜翔沉下脸,表情有几分想砍人几刀的凶样。不过也怪不得他,脑子里的挖土机使得他阵阵发疼,只想屏除外界的杂音好得个安宁。
  如果能再多睡几个小时那就更好了,他需要绝对的安静,连一丝丝声响也没有。
  前提是得先弄走眼前这个聒噪的女人,她让他的头越来越痛了,堪称不错的脾气濒临临界点。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侮辱我的专业?分明是你家的小孩太难管教。”气得涨红脸的张小姐面子有些挂不住,意图在孩子的顽劣上大做文章。
  她丢不起这个脸,也不能毁了她在业界多年建立的好名声,更不想错过看中的极品男,她已经不年轻了,有好的对象就要赶紧把握。
  都是那个讨人厌的小鬼碍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还老是找她麻烦,让她事事不顺心。
  “滚!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祈煜翔低声一吼,铁青的脸甚为可怕,似要扭断她脖子一般。
  “哼!走就走,你以为我乐意照顾那个被宠坏的坏小孩吗?我早就想走了,用不着你赶。”
  那小鬼哪像个五岁的孩子,根本是魔鬼的化身,外表看起来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一双无邪的大眼充满灵性,惹人怜爱,可是那全是假的!
  恼羞成怒的保母狼狈的回到客房,飞快整理好随身物品,换下一身不堪,重新上妆,就算要走也要走得光鲜亮丽,绝不让人看不起和蔑视。
  临走前她将蕾丝底裤塞在枕头下面,就算出不了这口恶气,她也不让这家人好过,若是哪天男人带女人回家,那就有好戏可看了,她十分期待。
  可惜她是白忙一场,因为前雇主不一定会带女人回来,但钟点女佣倒是会定期出现。
  砰的一声,大门被打开又重重甩上。
  少了女人大呼小叫的尖锐声,偌大的客厅一下子静了不少,连粗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大眼瞪小眼,小眼无辜回视,一大一小两个祈家人互看,其中有多少道不清、说不明的百转千回。
  “祈筱涵,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祈煜翔很头痛。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她又圆又亮的眼眨了一下,纯真得教人心疼。“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会把泥土抹在地板上,让人滑个四脚朝天。”那样好像比较好玩,摔得眼冒金星就不会对她大吼大叫了,保母的尖叫声真的很难听。
  “你还想有下一回?”祈煜翔神情疲惫的捏捏酸涩的眉间,有些无力的。
  “爹地,你在生气吗?你的脸黑了一半。”怎么办,她黑色的彩色笔没水了,画不了我的爹地。
  “不要喊我爹地,我不是你爹地,要我说几遍才肯改口。”抹了抹脸,他发出疲惫的叹息。
  “爹地,我饿了,早餐要吃什么?”玩得一身泥的祈筱涵笑得天真烂漫,小脸仰得高高的。
  以她不足一百公分的身高,任何一个成年的大人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一只手臂就足以拍飞她。
  望着根本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的小丫头,祈煜翔深呼吸一口气。“去把手洗干净,要用洗手乳,指缝和指甲缝都要搓得干干净净,不准有半丝污垢和泥屑。”
  “是的,船长,马上去办。”小女孩装乖的行了个滑稽的军礼,眼睛一眨一眨的,闪着看似纯真的狡猾。
  “电视看多了净学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以后看卡通的时间缩短为一小时,还要我筛选过才准看。”省得她老是学那些教坏小朋友的东西,古灵精怪的使坏。
  “不要呀爹地,可爱活泼又善良的小涵涵会死掉,你忍心看你心爱的小宝贝如花一般凋零吗?小涵涵会枯萎啦!”祈筱涵抱住亲爱爹地的大腿直撒娇,小小的身体像无尾熊一样紧抓不放,随着大人的步伐被拖着走。
  浴室里,对着镜子洗脸刷牙、刮胡子的祈煜翔无视腿上的重量,站得笔直。“祈筱涵,你再不把手放开,我就把你丢进马桶,冲到大海里。”
  “好呀,好呀!爹地,我要把我的娃娃带到海底和海绵宝宝当邻居,跟派大星一样不洗澡,整天弄得脏兮兮的,我要当臭小孩。”她兴奋的拍着小手。
  祈煜翔很无言。现在的小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以前这年纪还傻不楞登的,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已经是天资聪慧了,哪里能精得像鬼,有条不紊的和大人对答。
  “脏小孩不能穿漂亮的公主服,也不可以用粉红色的缎带绑头发,还有你那些好看的发饰和小手链都会弄脏,你最喜欢的玩具也不能带到海底,因为海里有水会漂走。”
  他忍着宿醉的难受,用小女孩最在意的事引导她,显然的她听进去了,慎重的思考着。
  “我的波波会湿湿的,我不喜欢。”两人走出浴室来到餐厅,她爬上专属的儿童用餐椅,表情严肃得教人发噱。
  波波是只全身草绿色的布娃娃,头大、眼睛更大,占据三分之一的脸,四肢细长,形似小外星人。
  给自己倒了杯又苦又浓的黑咖啡一口喝完,祈煜翔勉强清醒了几分,走到瓦斯炉前开始煎蛋。“祈筱涵,你给我乖一点,不许再捉弄你的保母,自己用你的指头数一数,这是第几个了。”第几个被她的鬼灵精怪、顽皮捣蛋赶走。
  “爹地,我很乖呀,你看我今天自己起床,自己穿衣服,不用人帮忙喔!”她得意洋洋的抬高下巴,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那是因为你想恶作剧,才会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待会儿吃完早餐后就罚你整理庭院,把挖洞的土填回去。”做坏事要受处罚,不然她会更加无法无天,把错的当成对的,无所顾忌的为所欲为。
  “洞不是我挖的,是多多。”她小手一指,指向趴在米色沙发旁打哈欠的大笨狗,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坐好,不要动来动去,在新保母来以前都给我规矩点,否则我用你挖的洞把你埋起来。”祈煜翔转过头,故意吓唬她。
  自从生活中多了这颗不定时的炸弹,他单纯而规律的世界一下子被搞得天翻地覆,让他是一个头两个大,随时处在备战状态,巴不得早点把这位令人又爱又恨的小祖宗送走。
  祈筱涵不高兴的嘟起小嘴。“又有新保母,爹地,你是不是很讨厌小涵,不想看到可爱的小涵?”
  他表情一僵,不太自然地扬高嘴角。“我哪会讨厌小涵,你可是我们祈家的宝贝。”这小讨债鬼,够他受了。
  “那爹地为什么不跟小涵在一起?小涵不喜欢那些笑起来像假人,一直要小涵听话,不可以乱跑的保母,我最最喜欢爹地了。”她笑得好甜,几乎要把人从里到外给融化。
  听着甜软嗓音,再看见一张甜甜笑脸,对可爱物种没辙的祈煜翔心软了。“因为我要上班赚钱,才能给你买更多的娃娃和新衣服、新鞋子,让你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真的吗?爹地。”一听到有新衣服、新鞋子,她眼睛亮得像天边最亮的一颗星,闪烁着欢喜。
  “真的。”他轻轻点头,不敢太用力,太阳穴的抽痛让他不舒服到极点,喝再多的咖啡也压不下去。
  祈筱涵十分开心,拖着小椅子跑到他身旁,站上去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爹地,我好爱你喔!最爱最爱你了。”
  他斜眼看去,将靠得太近的小脑袋推开。“我昨天早上出门前也听见你对虎皮说你最爱最爱的是他。”
  虎皮是一只有花色斑纹的猫,被前一任主人遗弃,因此有些胆小,对人防心甚重,不主动接近人。
  他平时会窝在窗帘后的窗户前晒太阳,谁叫都不搭理,整天懒洋洋的睡觉,肚子饿时便会去抓厨柜要猫食,警觉性很高,只要不认识的陌生人一靠近便会迅速逃开。
  “爹地,我是骗虎皮的,其实我最爱你了,谁也比不上。”她的嘴像抹了蜜,甜得不得了。
  “是吗?”祈煜翔很怀疑。
  祈筱涵笑咪咪的喝了一口牛奶,甜甜的说:“爹地,我不吃黑黑的蛋,我很孝顺,那些全给你吃。”
  他一听,立即转回去看着煎得焦黑的荷包蛋,他头更痛了。看来他不只要找个能治得住小丫头的保母,那人还得入得了厨房,起码能烧两道家常菜,否则他要不饿死,要不死于食物中毒。
  他和厨房犯冲。
  早上九点零三分,透明的落地门向两旁滑开,一进门,左侧是高约一百二十公分的柜台,有两名容貌不错的柜台小姐负责接待和接受询问,以视觉上的享受和不卑不亢的服务态度,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柜台后方是二十坪左右的警卫室,白天有四名警卫轮流巡逻、四处查看,一方面保护公司内员工的人身安全,一方面避免有外人闯入,窃走重要的机密文件。
  “大地房屋”成立于七年前,是间相当年轻且多元化的公司,老板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人,冲劲十足,敢拚勇于创新,更敢用没经验的新人,内部员工平均年龄在二十八岁上下,一眼望去皆是朝气蓬勃的景象,少有人偷懒、个个都是辛勤的工蚁。
  大地房屋从事房地产买卖,有时是代销,以抽成的方式替客户卖房子,成交价抽百分之十做为利润,有时是自建自销,对象的好口碑使得业绩长红。
  从十五坪大小的小套房到两、三百坪的花园洋房,只有不想卖的房子,没有卖不出去的房子,惊人的销售量年年创新高,买卖的房屋在市场上几乎供不应求,这全都要归功于老板的正确决策。
  外界对于这位充满话题性的房地产大亨有诸多揣测,有人说他是被包养的小狼狗,借着某个富婆的资助窜起,靠着女人的钱才无资金匮乏的问题,年纪轻轻就闯出一番局面。
  亦有一说他是某富商的私生子,因为元配不承认他的存在,不准他认祖归宗,富商为了补偿见不得光的儿子才给他一笔钱,让他自行创业,不看人脸色讨生活。
  更夸张的还有人说他是佣兵出身,国籍不明,将杀人赚来的酬金投资在不动产,眼光精准的相中一定会大发的土地,走不正当的门路抢先一步购买,而后由此发迹。
  众说纷纭的传闻十来个,有可笑的、有滑稽的、有令人发噱的,大家都在猜测他走了什么狗屎运,运气就是比别人好上那么一点,顺风顺水的日进斗金,口袋满满。
  其实他只是比别人更努力一些,人家一天工作八小时,他是翻倍的拚命,公司草创之初他一天睡不到五小时,吃、睡都在公司,以公司为家咬牙硬撑,非要拚出成绩不可。
  外人只看到他表面的风光,却没瞧见他彻夜不眠的辛苦,如今偶尔的胃痛也是当时三餐不定时所致,他付出的心血和艰苦是别人想不到的,他也从来不提。
  再加上他不接受媒体的访问,也鲜少出席大型的名流晚宴,花边新闻更少得可怜,几乎是独来独往的独行侠,更为他成名的传奇性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老板,早。”
  “早。”顶着冷峻面容走过柜台前的男子目不斜视。
  穿着制服的柜台小姐微露惊讶的一瞄墙上的英国风钟摆老钟,又看了一眼大老板挺拔的背影,心里暗忖老板居然迟到了!
  而更让她们瞠大眼,差点掉了下巴的画面是向来严谨,给人精明锐利的大老板居然多了一条小尾巴,厚实的有力大掌正牵着一名背着粉红兔子背包的小女孩。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粉嫩嫩的小脸顶多巴掌大,一身可爱的浅紫色吊带裙,脚下是露趾花朵凉鞋,一手抱着大头娃娃,不怕生的东张西望,见人就笑,讨喜的模样相当可爱。
  “老板,你睡过头了吗?早上的九点钟会议我先往后挪了三十分钟,若是你赶不及便由陈协理代你主持……啊!这是什么”见上司终于进公司,秘书李文雅连忙上前报告,却在看到小女孩时惊讶大叫。
  看着一向从容行事的秘书大惊小怪的神情,祈煜翔冷着脸,咬着牙解释。“她是我的……”
  “私生女?”梳着包髻头的李文雅不等他说完,不加思索的说出推测。
  他一听,身上散发的冷冻光束更强了。“谁说她是我的女儿?你从哪里看出她是我生的”
  平白丢个幼儿炸弹给他也就算了,还让年轻有为的他莫名升格为人父,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从头到脚都是呀!尤其是鼻梁和人中部位简直是如出一辙,绝对是大老板你家出品的,用不着验DNA。”
  李文雅完全不在意自家老板的脸色,自顾自说着,真是赏心悦目,一大一小并立而站的画面多么和谐,难怪人家说孩子不能偷生,遗传基因真玄妙,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个体,却因为血缘关系而有了复制品的错觉。
  “没错,她叫祈筱涵,不过不是我的女儿,她是……”
  “老板,难道你被始乱终弃了?”她打断他的话,眼神流露出同情。
  祈煜翔表情一厉的狠瞪。“很丰富的想象力,我们公司正缺乏创意人才,你不妨换个部门试试。”
  “不用了,老板,我很满意目前的秘书工作,没有其他想法,不过……”人的好奇心很难被满足。
  “不许问。”知晓她性格上的劣根性,他先一步出声制止,他的家务事不列入年度八卦话题中。
  不问她肯定一整天都坐不住。“还是老板把人家抛弃了,只要孩子不要妈?”她继续探听。
  留子去母,最近火红的几出宫廷戏都这么演,豪门大户要孩子传宗接代,母亲嘛……可有可无,用钱就打发了。
  祈煜翔气到快喷火,没能减轻的宿醉让他的头隐隐作痛。“李秘书,今年的年终奖金不想要了是不是?”
  非议老板的是非,捏造不实传言,现在居然还想探听老板的私事,简直是万恶的狗仔,扣她几个月奖金都算便宜了。
  一提到令人眉开眼笑的高额奖金,李文雅立即端正面容,条理分明的报告今日的行程,最后又呐呐的补上一句,“……老板,一会的会议不好带小朋友进会议室,令千金……”
  “我说了她不是我的女儿,要我把你的耳膜震破再装上电子假耳吗?”真耳不中用就用假的,省得他多费口舌。
  她一脸正经地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保密,守口如瓶,绝不会传到第三者耳中。”
  “保什么密,什么守口如瓶,你到底又想到哪儿去了,她真的不是……”是怎样,他脸上写着负心汉三个字吗?
  “爹地,我口渴,要喝汽水。”眨着纯真大眼,童稚嗓音娇软的说。
  吼!逮到了,小孩叫他爹地,分明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想抵赖也抵赖不成。李文雅在内心呐喊。
  “小涵妹妹要喝汽水吗?我们还有饼干和巧克力,香甜不黏牙。”她蹲下身,用自认最温柔的表情询问。
  “我要吃巧克力……”
  “不行,她吃过早餐了,甜的东西不准入口。”
  两道声音同时扬起,眼神凶狠的祈煜翔瞪着扁起小嘴的小女孩,严格制止她吃出一口烂牙。
  不过祈筱涵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让人打心底舍不得,让李文雅忍不住想说情,小孩子嘛,何必太严苛。
  “老板,只吃一点点嘛,发育期间的小孩子要多吃点才会长高。”贪吃本来就是孩子的天性,谁克制得了。
  “她在换牙。”糖果饼干吃多了会蛀牙,而他抽不出时间带她去看牙医,半夜牙痛更会吵得人不得安宁。
  祈煜翔不是不疼小孩,相反的,他对小猫、小狗、小孩子这些萌系生物相当喜爱,只要他们用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望就心软了,让他所有的原则不再是原则,任其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才常常板起一张看起来很凶的脸,让生人主动回避,不敢靠近,因为他怕别人发现他心肠软到不行,一有事情就来求他帮忙,狠不下心拒绝的结果是全往身上揽。
  让别人怕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样子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因此他渐渐变得少笑,这样可以少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老板,偶尔放纵一下才是疼爱小孩的好父亲,大不了吃完后立即刷牙漱口,我有个当保母的朋友,对小朋友很有一套,她说事后的口腔清洁……”李文雅试着纠正,不能因噎废食,矫枉过正。
  “等一下,倒带,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做了个回带的手势,让她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吃完后漱口刷牙?”她有说错什么吗?
  “不是这一句。”
  “不是?”李文雅又想了一下。“吃完东西后口腔洁牙,保证每一颗牙都白得可以当镜子来使用?”
  祈煜翔没好气的一哼。“你的脑子也不是那么管用,才说出的话一眨眼就忘个精光,我开始怀疑你是否能胜任秘书的工作。”
  他眼前最大的烦心事就是把小包袱扔得远远的,要不然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老板,我的专长领域不容质疑,虽然不是过目不忘却有超强记忆力,我想你想问的应该是我那位当保母的朋友。”她有些不确定的回话。
  “女的?”祈煜翔问道。
  “女的,如假包换。”保母很少有男的吧,她在心里腹诽,猜不透老板有何意图。
  “有保母执照?”
  “有,她连幼儿教育和学龄前孩子心理都修了学分,以高分通过考试,也领有国家颁发的保母人员证书,她十项全能,样样精通,没有一个孩子不服她。”
  “好,让她从明天起到我家照顾小孩。”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个好保母。
  正想好好夸奖好友一番的李文雅像被卤蛋梗住喉咙,她怔愕的张大嘴,半晌过后才阖上嘴巴。“等等,老板,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我们确认一下,你说的是明天,我的朋友?”
  “除非你还有第二个当保母的朋友,而且比第一个更优秀。”他不耐烦的双手抱胸,目光冷峻。
  “老板,哪有人一开口就要人家隔日报到,好歹也要先问问对方手头上的工作能不能先搁置,她每天要带很多的小朋友,恐怕没办法。”
  “一个月八万。”
  她一顿,话在舌尖又转出来。“老板慷慨,我也不好代她拒绝,八万算高薪了,不过她住的地方离老板家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有没有交通费的补贴?油价越来越高了。”
  他咬了咬牙,吐出保母界不可能的高薪。“十万,试用期十天,我只要求她一件事,带好祈筱涵。”
  他再也禁不起三天两头换保母,如果这次再不行,他就……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的秘书,心里盘算着若是再找不到人看管小麻烦,真要带到公司让专人看管了。
  “当然,我这个朋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小朋友拿手,不管长歪、长斜的,甚至一肚子坏水的,只要她出手绝对万无一失,全都扳得正。”不怕教不乖,就怕教乖的小孩离不开她,哭哭啼啼不想上小学。
  李文雅弯下腰,轻抚可爱小女生的头,笑得好不迷人。“小涵别担心,苗阿姨人很好,不常揍小孩,只要你乖乖听话,她会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保母,让你天天过得很快乐。”
  “不常揍小孩?”祈煜翔眉一挑。
  祈筱涵也听到了,发亮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合年龄的狡猾,多了隐隐的兴奋。
  又有不怕死的人上门陪她玩,她要好好发挥长处,妈妈说的,聪明人玩人,笨蛋被人玩,她遗传到爸爸妈妈的聪明,绝对要好好“玩”人。
  “呃,爱的教育有时不怎么管用,现在小孩生得少都被宠上天,因此她……因材施教嘛,能把孩子教好就行,过程不重要。”李文雅避重就轻。
  “我拭目以待,若是不到三天便落荒而逃,李秘书,你知道什么是连坐法,让我失望的后果非常严重。”他半带威胁地说。她介绍的保母若不符合期待,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我以、以后娶你当老婆,好不好?”
  一名体型瘦弱的小男孩白皙的皮肤像蒸好的豆腐,软软嫩嫩的,脸有点婴儿肥,身高跟同年龄的孩子一比真的矮了很多,瘦瘦小小的,没什么肉。
  他站在秋风中瑟瑟的抖着,原本白嫩的脸上浮现羞怯的红,手里拿着舍不得吃的饼干,用很漂亮的糖果纸包着,要送给他认为全幼稚园最可爱的小女生。
  小真、小美、小玉要跟他做朋友他都不想理,因为她们又黑又丑,又凶巴巴的,他最讨厌动不动就打人的女生,太坏了,他只喜欢安静又对着他笑的小芝芝。
  妈妈说看到好的女生要趁早抢过来,不然坏男生会把她偷走,芝芝是他的,谁都不能抢。
  “你为什么喜欢我?”扎着两条麻花辫,头上绑着好看的粉红色发带,眼睛圆圆的小女生笑得好腼眺。
  “因为你很可爱呀!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可爱的女生,我也好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让我也想跟你一起笑。”他眼睛眯起,两排白牙跑出来见人,笑得好开心。
  小女生有些急切的抢过他手中的饼干,很不文雅的拆开糖果纸大口吃着,口齿不清的说:“好吧,我让你当我的男朋友,以后你都要听我的话喔!”
  “好,都听你的。”小男生很兴奋的直点头,很绅士的用随身携带的小手帕为她擦去嘴边的饼干屑。
  “那你帮我拿书包好不好?它好重,把我压得都长不高。”小女生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其实以她的年纪来说已经算高的,在花田里野惯了的她运动够,发育也比一般孩子好,站起来甚至比小男生还高上一点点,看不出实际年岁,事实上她比小男生小三岁,一个是幼儿园大班,一个是小班。
  成功把小女生变成女朋友后,他当晚就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最支持他的妈妈,母子俩躲在被窝里偷笑了好久好久。
  后来小男生发现小女生虽然可爱,但是个性根本不温柔,比小真、小美、小玉她们还要凶悍,但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所以她做什么他都要陪着。
  “芝芝,爬树很危险,你快下来,我们不能偷摘龙眼,想吃我叫我妈妈买给你吃。”小男生站在树下紧张大喊。
  “我就快摘到了,你在底下要接好!”她就不信摘不到。
  “死囝仔,敢偷摘我家的龙眼,我饶不了你!”突然一声大喝从高高的围墙那一边传来,伴随着凶狠的狗吠声。
  两人都被吓到了,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办。
  “芝芝,你快跳下来,我接住你。”小男生很勇敢的张开双臂,他要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好,你一定要接住我。”
  她立刻往下一跳1
  那一次,他的手臂骨折了,打了一个半月的石膏才好转,但身上有伤的他照样替小女生背书包,在她的吆喝下又干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譬如打破校长心爱的奖杯、偷捞学校养殖教学用的小丑鱼,然后扮家家酒放在沙里烤成小鱼干。
  还有拔猫毛、拉狗尾巴,骑校工养的大白鹅,不小心捏死借来观赏的昂贵独角仙、锹形虫,两手一拍拍死罕见的长尾凤蝶,把同学的门牙打断,用水球砸破了玻璃……
  林林总总的大小事不计其数,每当小女生闯祸时就一定有个无辜的小男生陪着受罚。
  在大人眼中看来是孩子们顽皮好动,但对一群小朋友来说,这些“壮举”简直比猪在天上飞还了不起,小女生在孩子群中十分受欢迎,连带着小男生也成了被崇拜的一个,他们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
  “快,压住他的脚,不要让他踢到我,这次我绝对要揍扁他,家里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我要替天行道,代替被你欺负的人惩罚你。”小女生小小的拳头落下,哀嚎立起。
  “芝芝,他是镇长的儿子,你不可以打他,你爸爸说你再打架就要把你埋在花田里当花肥。”小男生慌张的阻止。他不要芝芝被埋在土里,这样他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好打抱不平的芝芝了!
  “管他是谁的儿子,我照打不误,敢说我表姊胖得像猪,我绝对要把他打成猪头……”
  小女生揍得起劲,完全不管旁边的人,感觉到手臂被拉住,她本能地就给对方来个肘击,却听到熟悉的痛呼。
  她赶紧转头,就看见小男生捂着鼻子,指缝间还有血不停流出……
  幸福的脚步一起走,我在月牙湾的尽头等你,你在日光尽处守候,我们的手是触不到的冰冷,眼中看见的是你的身影,迷蒙的是我眼底的泪光……等着你,等着你……
  鹅白色的智能型手机里传来女歌手温婉清亮的歌声打断了梦境,一只纤白藕臂从盖得扎实的被子底下伸出,准确无误的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我快死了,有事没事别来打扰,让我安息吧!”说完,就打算挂电话顺便关机,避免骚扰。
  “不许挂掉,把你的手机贴近耳朵。”
  手机另一头的李文雅大喝一声,把睡到懒人殿的女人吵醒,不让她继续与枕头长相厮守。
  “姓李的魔头,我恨你!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总共睡多少小时吗?说出来会吓死你,不要再来相害了,我要补眠。”再不睡足二十四小时她真的会死掉,她快累垮了。
  “你不是很缺钱,我给你送钱来了,快起来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她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
  人穷志短,一提到钱,死人也从坟墓里翻身。“是很缺,快断粮了,你要接济我几天?”
  黑色及腰的长发从栗色枕头旁滑落床边,碰触到黄柚色地板,那如黑夜般墨黑、光亮似绸的直发柔顺无分岔。
  苗秀芝的长相不算美艳,但清亮的水眸漾着水波,五官是小家碧玉的清秀,如果上点妆应该也是美人胚子,只可惜她不爱化妆,顶多拍点化妆水或乳液,也不肯在衣着上下工夫。
  外表柔弱的她常让初识的男人心生保护欲,英雄主义作祟地认为她需要强大的臂膀呵护,殊不知那是假相呀!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害死人,她既不温柔也不柔弱,十几公斤重的花肥她一次能扛三袋,会开大货车,随便一个过肩摔就能把比她粗壮两倍的男人摔倒在地。
  “不是接济,是给你工作,还可以接吧?”李文雅怕她力有未逮,不行还硬撑。
  “什么工作?”苗秀芝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用头夹着手机,从床头柜取来记事簿。
  “你的专业,保母。”她能拿出来见人的也只有这一样了,其他的她还真不敢担保。
  苗秀芝先是一怔,大笑。“居然有人没被我的坏名声吓走,你不会是没照实说明吧?”
  她会这么缺钱,是因为半年前她被一位家长告虐童,那件事闹得很大,让她幼儿园的工作干不下去。
  起因是一位未办离婚手续的单亲爸爸不知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看上她,假装他念大班的儿子要加强小一的入学课程,拜托她帮忙,她想孩子没有母亲照顾挺可怜的,便每个礼拜抽出两天,到他家上一小时的小一课程。
  没想到那个男人常常借机制造肢体碰触,甚至要求她留下过夜,吃定她不得不从。
  她的响应是二话不说离开,还奉送五根手指印明显的大巴掌,决定再也不多事的特别关注学生,免得徒生是非。
  谁知几天后那位单亲爸爸的妻子拿了验伤单来,指控她殴打学生,还恬不知耻的勾引学生家长,告她伤害和妨害家庭。
  警方调查时,曾询问男童,她满心以为平时安静不多话的小男孩就算不站在她这一边,至少也会公平的说出真相,她相信天底下有公理正义。
  不料那孩子居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她打他,还威胁他不能说出去,让他每天都哭着睡觉,害怕地不想上学。
  要不是小孩子前后供词矛盾不一,最后被查出施暴者是父亲,她这黑锅是背定了。
  “点到就好,是我老板的女儿,今年五岁,听说前后换了十二个保母,你是第十三个,大吉大利的恶魔数字,正好符合你的为人处事。”
  “你是跟你老板有仇,还是看人家小女生不顺眼,想找我去整治整治?”她最擅长把各年龄层的小孩“教导”成乖顺的小羊。
  李文雅没好气的说:“少乱讲,我看那小女生挺乖巧的,不是调皮捣蛋之流,不过一连十二个保母都待不久,想必大有内情,说不定和你是同类。”
  “人不可貌相,别当孩子小不懂事,有些小滑头比鬼还精,让人无法相信他们居然只是六、七岁的小孩。”她吃过暗亏,深深引以为戒,绝不轻看小孩子搞破坏的能力。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吗,说真的,我老板那里急缺保母,你明天一早能不能过去?他会空出时间来等你一会,别去得太迟。”李文雅没空跟她抬杠。
  “有这么急?”她原本准备大睡三天再去找工作的。
  “不急怎么找上你,连油钱津贴包含在内,一个月十万,先打三个月的契约。”老板就怕保母跑了,他又得辛辛苦苦从头找人,一个人疲于奔命,家庭、事业两头烧。
  苗秀芝听到薪资吓了一大跳。“是不是太高了?”
  “老板有钱,只缺个能干的保母,他额外要求你早半小时到,替他们父女俩把早餐弄好,午、晚餐他会让附近的餐馆送来,你想吃什么还可以点餐,老板付钱。”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好得教人生疑。
  李文雅得意邀功。“所以发薪日要请我大吃一顿,是我极力为你争取到的福利,我把你吹捧得跟神人一般,我老板才同意,谁教我是他身边最得力的秘书,没有我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谢了,李莫愁。”真是一场及时雨。
  “啐!再叫我大学时期的绰号我咬死你。”她们大学同校不同科系,当了三年室友,交情自是不比一般,毕业后仍常有往来。
  “把牙磨利点再说,我的皮很厚,当心咬碎你一口银牙。”怕她不成,她厚脸皮是出了名。
  “你呀,还能跟我说两句嘴硬的话,和你爸……”两块铁板,父女俩的个性一样倔。
  一说到禁忌话题,苗秀芝马上拿开手机。“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再大声一点,什么,要请我吃饭?免了啦!我还没穷到吃不起白吐司,好意我心领了。”
  “苗秀芝你敢挂我电话试试,我到你的住处砸烂你家!”李文雅再次发挥狮吼功。跟她来这一套?
  可惜苗秀芝不甩她,越说越小声。“我困得睁不开眼,等我有空再约出来聚聚,睡觉去了,勿扰,感谢。”
  嘟……嘟……
  苗秀芝的老家在南部,家里从曾祖父到父亲三代都是花农,主要育种的花苗以天人菊、寿菊、桔梗、香水百合为主,近年来也种三色堇和矮牵牛,以六到十寸的小盆栽销路最好,也有花商大批采购。
  普遍来说价格都不错,只要不受虫害和台风侵袭,卖价相差不大,家里堪称小富。
  家中成员除父母外,上头还有个大她两岁的哥哥,可是在她考上大学那年和朋友去游泳时不幸溺毙,痛失爱子的苗家夫妇大受打击,放下花圃的工作不再打理,成天以泪洗面。
  因此她休学一年留在家中帮忙打理,而爸妈看见她的努力也振作起来,一家人一起重整赖以维生的土地。
  但是问题来了。
  苗秀芝想回去完成大学学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幼保员,照顾学龄前的孩子,那是她的志愿。
  但是苗父已经失去儿子,怎么也不愿再让仅剩的女儿离开家,父女俩为了这件事闹得僵持不下,互不交谈。
  后来是最疼孙女的祖父出面,先替她付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赶在开学前回校申请复学。
  尔后所有的花费全靠苗秀芝自己打工支付,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因为苗父一块钱也不肯给女儿,他就是想让女儿在外头过不下去,逼不得已回来低头认错。
  而且他一直认为当幼保员一年赚的钱还不如一季卖花的收益,何苦去看人脸色讨生活。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倔脾气,谁也不肯先低头,因此几年过去了仍是拉不下脸谈和。
  之后,年事已高的祖父生病,送医检查发现是癌症末期,他原有五子三女,苗秀芝的父亲苗大勇排行老二,大伯早年因病去世,四叔也因车祸过世,小叔离婚,三叔在国外,姑姑们一个个推拖家里有事,谁也不愿意照顾年迈的老人家。
  那时刚好她被诬陷虐童,索性辞职,长期住在安宁病房陪伴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祖父,肩负起身为儿孙的责任,直到他溘然长逝。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生前俭朴得连一件内裤都舍不得丢掉,补了又补的祖父居然留下为数不少的遗产,几个叔伯和堂哥堂弟全都争红了眼,差点把灵堂给砸了,让老人家死了也不得安宁。
  只有她父亲不争,认为那是老父的棺材本,抢了是儿孙不孝,他默默的去挑棺木、看墓地,包办一切丧葬事宜,自掏腰包没让其他人出钱,一肩扛起所有责任。
  谁知不争才是有福,在祖父出殡的第二日,族中最有威望的三叔公拿来祖父的遗嘱,里头表示每名子女都各自分得一些现金、房产。
  除此之外,大部分的财产都指名给老实肯干的苗大勇,使他一夜之间成了亿万富翁,连苗秀芝也分到几块土地,是名符其实的大地主。
  这样的遗嘱一宣读,当然引起其他人不满,纷纷抗议,却都在听闻这些地五十年内不能转卖的但书后,没了声音,不能卖的土地,得了也没用。
  为此苗秀芝拿出全部存款付了遗产税,成了个坐拥大片土地的一级贫民,正烦恼该怎么办,好友的电话还真的帮了大忙。
  所以隔天一早她就根据地址准备上任,走了好久却发现放眼没半间住家。
  “呼……呼……两条腿走得快断了,李魔头给的地址不会有错吧?要是再找不到,我要回去砍死她!”有人住在这种荒郊野外?
  流了一身汗的苗秀芝只觉得浑身湿黏,她把最后一口矿泉水都喝光了却还是止不住口渴,一边擦汗,一边观察附近的环境,忍住快虚脱的疲累感。
  虽然入秋了,但头顶上的大太阳仍逼得人猛飙汗,似要将人蒸发在空气中。
  “李魔头说那户人家的房子是红色的屋顶……有了,就是这里……见鬼,这是住家?!”她瞪着眼前唯美得足以充当偶像剧场景的三楼透天厝,惊讶的嘴巴都阖不拢。
  建筑物采欧式风格,外头是日式庭院,灰白色的围墙爬满开得正艳的各色玫瑰,上头有着一根根尖锐的刺,谁想爬进去就会被刺得鲜血淋漓,是最天然的防贼植物。
  不过只看一眼,苗秀芝就感到有些奇怪,这种刺多且粗的品种并不多见,而她以前只对一个人说过这必备的防小偷秘招。
  她想起昨天作的梦,不晓得怎么会突然梦见小时候的事,当初年纪小做了不少让大人头痛的顽皮事,现在想来实在可笑,不解当时她怎么那么好动,一刻也静不下来。
  当年那个任劳任怨的小男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搬走之后两人还通过一阵子信,不久信慢慢少了,后来还听说他出国了,她忙着当大姊头,也就没再往来。
  “一百零八号,独栋透天厝,应该是这里没错。”苗秀芝摇摇头,将思绪拉回来,准备按下电铃时却停顿了一下,找了一根不导电的枯树枝代替手指,不是她疑心病重,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谁?”对讲机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保母。”她回答。
  “……你迟到了。”足足耽误了他一小时。
  “走错路了,我弯到一百零七巷。”谎话说得很溜,绝口不提是自己找不到。“进来。”
  咔哒一声,苗秀芝轻轻往内一推,两公尺高的镂空黄铜大铁门顺势滑开,应该是长年有专人定期上油保养,竟听不见铁器惯有的笨重声响。
  一走进去,门内的景致与外头截然不同,花木扶疏,几株山樱花不合时节的绽放,松柏巍巍而立,紫的、红的、黄的,花团锦帘。
  圔中有座绿意盎然的假山,一道水瀑流淌而下,底下是石砌池塘,虽不见花却有细长莲蓬抽水而出,几尾锦鲤优游其中,蔚为一方平静天地。
  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里头居然还有吴郭鱼?这……似乎有点破坏风景耶。这时一只裂纹乌龟爬到石头上晒太阳,小脑袋舒服的伸出。
  不得不说这家主人的品味有些独特,明明听好友说他年收入以亿计算,是位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亨,算是上流社会的名人,照理来说应该是重享受才对。
  可是看了他居家的环境,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观念是错的,有钱人不见得都是崇尚显摆奢华,也有这样低调的人。
  “我是保母苗秀芝,我进……”站定在黄杨木门前,她先在门板上敲了几下以示礼貌,而后推门而入。
  苗秀芝以为门后会是李文雅的老板祈先生,因此没有任何防备,殊不知如此笃定反让她成为落汤鸡,迎面而来是连发的水球攻击,瞬间湿了一身。
  第一球是意外,接下来的水球以她的身手不难躲开,甚至能反手一接丢回去,但她却一动也不动的面带微笑,似乎十分享受水球的洗礼,消暑解热。
  楼梯转角的平台上站着笑得很甜的祈筱涵,脚边的红色小水桶装了满满的水球,因为太重而放在地上,左手丢一颗,右手掷一球,玩得十分开心。
  但渐渐地,她笑不出来了,小嘴抿成一直线,投掷水球的力道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很生气,这个保母和以前的不一样,不仅没有尖叫闪躲,还张开双臂对她笑,任由她砸个痛快,让她感觉自己输了。
  苗秀芝越是平静,祈筱涵就砸得越狠,她气呼呼地张大眼瞪人,不甘心被砸的人居然面不改色,还指着身体部位要她砸准点。
  不过毕竟只有五岁,砸了几球后就没了力气,十球有七球是落在苗秀芝面前,三球稍稍碰到而已,完全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你为什么不躲开?”二祈筱涵怒问。
  “因为我很热呀,正想凉快凉快,你的‘天降甘霖’让我舒服多了。”苗秀芝甩甩身后的马尾,脸上没有一丝懊恼和不快。
  这全无做作的自然让祈筱涵微露羡慕,但更多的是外人入侵的危机感,小小年纪已有敌我之分。
  “我不喜欢你,你回去,我不要你当我的保母,你走。”小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要保母滚蛋。
  “你喜不喜欢与我留不留下并不冲突,付我薪水的是你父亲,只要我没让他失望,你就赶不走我,知道吗?要用大脑。”斗智不斗气才是常胜之道,她还太嫩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苗秀芝敢肯定,她们是同类。
  两人都属于外表柔弱乖巧,却表里不一的人,看来她和小女孩一定会“相处融洽”。
  “爹地不会要坏保母,我会哭,一直哭,哭到眼睛瞎掉,这样爹地就会很生气很生气地叫你走。”爸爸妈妈都说她是祈家的小公主,是他们心头的一块肉,爹地也舍不得她受委屈。
  “好呀,你可以开始了。”苗秀芝取出手机,按下录像键对着小女孩拍摄,神色惬意得像在看戏。
  祈筱涵一听,有些傻了。“开始什么?”
  “哭呀!快哭,尽情的大哭,改天我心情好放在网络上供大家观赏,你就哭出名了,全台湾……不不不,网络无国界,说不定你一夕暴红,全世界都认识你,一个超会哭的爱哭包,人家会来访问你为什么这么爱哭。”想跟她斗,还早得很,毛没长齐想飞天,难矣。
  “我……我不是爱哭包,我才不哭。”祈筱涵气得一脚踢开最心爱的红色小水桶,让它咚咚咚地滚下楼。
  “捡起来。”
  “什么?”她愣了一下。
  “把水桶捡起来放回原处。”苗秀芝可亲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里发寒的严厉面孔。
  她可以接受小孩子闹脾气,却不能忍受他们摔东西,这是不珍惜东西又没有教养的表现。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检!”祈筱涵噘着小嘴逞强,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娇气。
  “不捡?”苗秀芝再次笑开,笑容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我数到三你还没动,你会知道不听话的孩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我真的好期待好期待。”
  “你……你想干什么?”她不自觉的后退,背抵住墙。
  “譬如把水桶套在你头上,小甜心玩过炮弹游戏没?就是将人像炮弹一样丢出去,我看庭院的草坪刚翻过,土相当松软,掉下去应该不会痛。”只会眼冒金星,全身骨头像被拆解又重组罢了,死不了人。
  “你敢——”祈筱涵面露慌色。
  “要不要试一试,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被威胁,尤其是不及三尺之躯的小人。”她扳着指关节,发出喀的一声。
  祈筱涵害怕地缩起脖子。“我要告诉爹地你欺负我,你不是好人,我……我不要你当我的保母!”
  苗秀芝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湿透的衣物滴下无数水珠。“果然是爱告状的小坏蛋,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点小事也要哭妈喊爸的,算了,我一个大人干么跟你这小朋友计较,大欺小胜之不武,我羞愧。”这段话稍微直白点就是:你再怎么人小鬼大也不是我的对手,再回去吃几年奶,不然一脚踩死你我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你……你……”祈筱涵小嘴一张一阖,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把水桶捡回来,不要再让我说一次,一、二……”她脚点地,口中数着数字。“三”字刚要落下,再不情愿祈筱涵迈开小短腿下楼,臭着脸拾起水桶。
  “乖,勇敢负责的小女孩才是英勇的公主,你的皇冠是星星串成的,月石为坠,星光夺目,月之女神祝福,你会是发光的公主。”她对于认错的好小孩绝不吝于赞美。
  “我是公主?!”祈筱涵微怔,迷惑的大眼中渐露光采。
  “是呀!你是公主,不过不是被关在高塔上等王子解救的公主,而是披着战甲、挥着长剑,骑在宝马上的屠龙公主,威风凛凛好不神气,将没用的王子踩在脚底下。”公主也可以是女王,只要她有信心。
  “很好,我想你可以胜任保母的工作,不用试用期,今日就上工,为期六个月的契约书之后会让秘书送到你手上。”全程旁观的祈煜翔这时才走出来,眼神透出激赏。这个保母太强了,不留下她绝对是一大损失。
  换了十二个保母后,他第一次看见谁的帐也不买的捣蛋鬼居然毫无还手的败了,还败得那么可怜,他不免佩服这新来的保母,她确实把孩子的心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只是她的“公主论”有点教人不敢领教,颠覆了童话故事后,她还会教小孩子什么稀奇古怪的道理?!
  “不是三个月吗?”苗秀芝困惑的问。
  她原本打算做完这三个月,手头宽裕了就休息一阵子,之后再找找看有没有好一点的工作,最好待遇高、离家近,没有色欲熏心的单亲爸爸近身骚扰。
  当然原雇主能继续雇用她也不错,毕竟高薪的工作又是自己的本业,能不挪窝就不挪窝,再加上她对调教祈小妹妹的兴致颇高,那可是一块璞玉,好好琢磨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不过这不是她能决定的,要看雇主的意思,她不会强求。
  “我相信李秘书挑人的眼光,她对你赞誉有加。”祈煜翔站在窗边的阴影处,教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神情。
  相信李魔头的眼光?新雇主的笑话说得真好。“不是你观察我对孩子的教养态度后,确定了我确实有降服令千金的本事才有延长期限的决定?”她凉凉反问。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由暗处走向明处。“她是我大哥的女儿,我希望她住在我这边的期间能得到妥善照顾,再完好无缺的送还她的父母。”
  “爹地^”觉得受了委屈的祈筱涵不高兴的冲向他,两只小胳臂缠抱住他的大腿。
  她想投诉,也有小小的不甘心,更怕唯一的依靠放手,爸爸妈妈“不要”她,她要自己找出路,赖上有吃有喝,又对她有求必应的小叔叔,喊他爹地是第一步“侵占”计划。
  祈煜翔其实也很无奈。他的兄嫂祈煜风与陆羽香是一对对古文物有着狂热的考古学家,小有名气的他们常常跟着考古队伍东奔西跑,连生了孩子也背在背上当行李带着走。
  可是当女儿渐渐长大,开始会跑会跳,会问一万个为什么,两夫妻惊觉到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刚好女儿也到了该受教育的年纪,加上台湾的幼儿园师资卓越,有双语教学和娃娃车接送,两人商量了一夜便把女儿带回国,将孩子扔给他。
  看着兄嫂扬长而去的背影,苦笑不已的他哪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承担下来,谁叫他是人家的弟弟,侄女的亲叔叔,这份重大责任不接下说不过去。
  “祈筱涵,刚要你乖一点,一转身又把我的话抛在脑后,非要罚你才会乖吗?”他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称谓,反正他心如明镜,不会搞错自家小孩。
  祈筱涵可怜兮兮的抬头,眼眶嗔泪。“爹地,我不要这个保母,她欺负我,说要把我丢出去。”
  “那是因为你调皮弄得她一身湿,你知不知道穿着湿衣服会感冒,延误医治会导致肺炎,严重点还会肺积水死掉。”他故意把话说重吓她。
  “我……我……”她一听,咬着手指,小脸微白,怕真把人害死了,偷偷朝身上犹在滴水的保母瞄去一眼。
  “去跟保母道歉,说你再也不敢胡来了。”祈煜翔轻推了小侄女一下,板着脸说。
  “我不要。”祈筱涵摇头摇得坚定。她是有些心虚,但是她绝对不道歉。
  “祈筱涵,你若不道歉,晚上没有你爱吃的红烧肉了。”他的神情很严肃,说出口的惩罚却有些好笑。
  “我要吃红烧肉,要吃要吃,我要吃……爹地大坏蛋,你想饿死可爱的小涵涵……”
  说着说着,她眼眶盈满泪水,似有决堤之势。
  “祈筱涵你……你……”祈煜翔想大声怕吓到孩子,想打又打不下手,神情十分慌张。
  看着叔侄俩一来一往,苗秀芝同情的摇摇头,在这场战争中,大人明显是落败一方,而且败得惨兮兮,因为他心软,没外表来得凶狠。
  不是她厉害到一眼就能看出雇主的个性,而是眼前的男人对她来说算是熟人,开始时没认出来,可是似曾相识的轮廓和五官让她产生疑惑。
  感谢她超强的记忆力,稍微一想就记起他是谁,虽然长高、变壮、声音低沉,多了成年男子的味道外,长相变得不多,只是大了一号,胳臂比她粗而已。
  难怪好端端地作起幼年时期的梦,原来是再见童年玩伴呀!
  人家说三岁看大,小时候他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乖小孩,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尽管知晓是错的,还是傻气的错下去,性子软好拿捏,根本是颗软柿子,硬不起来。
  本以为长大了会稍有改进,没想到仍是外硬内软的性子,连个五岁的小孩都能骑在他头上撒野,真是叫人无言以对。
  “祈先生,你要教训侄女可以先等会儿吗?我这衣服湿得能拧出一公升水,麻烦先拿件干爽的衣衫让我换上,我可不想死于肺积水。”她敢打赌,他听到这话一定会有所反应。
  果不其然,她刚说要换衣服,面冷如霜的祈煜翔忽地一怔,耳根微微泛红。
  “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物,你有没有带替换衣服……”看到她两手空空,他话到一半就打住了,脸上出现短暂尴尬,深幽如墨的目光赶紧从她的身上挪开。
  只不过他虽然很快的移开视线,可是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已经烙在眼底,腰身纤细,双腿长且匀称,臀部浑圆,胸前起伏的丘陵着实有料。
  这、这天使与魔鬼的交战,到底该不该看?身为品性端正的雇主,他的思绪实在不应在保母的身材上打转。
  “拿件你的白衬衫,我将就点,快去。”苗秀芝的口气多了指使,多年前的习惯难改。
  差三岁的两人有过一段纯纯的美好时光,祈煜翔一直到上小学那一年才发现他们不是同年级,他念小一时苗秀芝刚升中班,一个在小学上课,一个则在小学附设的幼儿园,好在离得不远,下了课还是能玩在一起,因此他们也不在意,照样玩得开心。
  不过等到苗秀芝背上书包要当小一新生时,升上三年级的祈煜翔又要转学了,当初他只是来乡下养病的,现在病好了自然要回到原来的家,一场不大不小的欢送会过后,南北各一方。
  时间是感情的杀手,两小无猜渐行渐远,在彼此的心中彷佛天空划过的一道彩虹,存在过,但不长久。
  祈煜翔甚至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女朋友”,在他的情史里,初恋是大学学妹,后来移情别恋富二代的公子哥儿,从此再也没有连络,各过各的生活。
  “喔好,我去拿。”走到一半他忽然觉得不对,他怎么应得这么顺口,好像保母才是女主人,他是帮佣。“咳!男女有别,你总不好穿男人的衣服,不如……”
  “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婆婆妈妈,我都没嫌你有汗臭味了,你是在扭捏什么,不就是一件衣服,你穿或是我穿还能变成两件不成。”为了一件衣服感冒太不划算。
  “可是……”他拧起眉,神色变得严峻。
  不笑的他十足凶样,不知他真性情的人一瞧见,十之八九会退避三舍,绝对不会主动招惹。
  他这不怒而威的凶狠长相在房地产这行着实占了不少便宜,土地的取得和房屋的销售时常有不明人士介入,一旦涉及庞大的利益,道上混的哪会不出来说几句话。
  而他的尊容让想来分一杯羹的人多少有所顾虑,再加上他的崛起过程太神秘,让这些人望之却步,踢不动的铁板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万一大鱼吃小鱼,小弟没干上大哥先被吞了。
  很少有人见到他的脸不心生畏惧,即使和他交集最多的李文雅也不敢常捋虎须’
  顶多调侃两句便赶紧开溜,绝不去赌一时的运气,没人想成为火山爆发下的灰烬,死无全尸。
  但是眼前的人不仅敢直视他的脸,还全无一丝惧色,他微微一怔。
  “还可是什么,祈先生眼睛没瞎的话应该看得见我整身湿,你要是狠心放我病死在这里,记得要支出我的丧葬费,初一、十五我也会来问候你一声。”变成孤魂野鬼缠死他。
  黑溜溜的长发一甩,几滴水珠飞向装酷的祈煜翔,他伸手一抹,先是瞪了瞪始作俑者祈筱涵,怪她的恶作剧不成反害己,又用无奈的眼神瞟了眼神色自若的苗秀芝。
  不得不说是自作自受,他承认他也是帮凶之一,小侄女吵着要气球时,他二话不说就买了,即便猜到她会拿来用在什么地方,却不发一语,置身一旁作壁上观。
  一方面是想考验保母的应变能力,看她在遇到小孩淘气时会做何处理,毕竟筱涵打一出生就受万千宠爱,他也不想她受到任何损伤。
  另一方面也方便他观察保母的人品和行事作风,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在他面前是爱小孩、疼小孩的称职保母,他一转身却又掐又捏地拿小孩当出气包,辜负他的信任和下重本给的高薪,他不能原谅心口不一的两面人。
  当初他的女友就是这样,嘴里说着爱他爱到死也无怨,一心只为他而活,却脚踏两条船,一边和他谈情说爱,享受无尽的呵护和宠爱,一边喝开着保时捷的富少上床,无数次出入各大汽车旅馆。
  分手是他提出的,因为他当场撞见他们在他买给她的大床上翻云覆雨,甚至不在意他愤然的注视,十分潇洒地要他离开并帮忙带上门。
  挥别初恋的伤痛后,他专心在房地产事业的发展,对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也慢慢淡了。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天上掉金子呀!祁先生智商有待测验啊。”她暗讽他傻够了就要动,不要杵着当柱子。
  看保姆对爹地都敢大呼小叫,聪明的祁筱涵难得安分得站在一旁,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似乎又在想什么整人的鬼点子。
  而祁煜翔潜意识里大概还残存幼时被奴役的印象,苗秀芝的喝声一起,他虽然面有难色还是走回房间,取出尚未拆封的新衬衫和一件洗的很干净的运动短裤给她。
  过了一会……应该说半个小时以后,痛快洗了一个热水澡的苗秀芝从浴室走出,焕然一新的模样让并坐在沙发上的叔侄两个顿时两眼睁大,难以置信。
  家里有妖精?!
  她原先绑起的马尾放下,长发飘逸直到腰际,又直又亮的散发乌黑光泽,白衬衫尾端的两颗扣子未扣,而是将下摆往前拉在腰腹位置打了个结,露出平坦的肚子。
  裤子不长不短,正好在膝盖上方,充当五分裤穿,匀称小腿秾纤合度,肌肤嫩白,整个人显得明媚动人。
  与她先前的狼狈不同,此时不带人工雕琢的天然反而有种迷人的风情,十分引人注目。
  “嘴巴闭起来,你们两个的口水快滴到地板上了,人蠢要藏拙,不要心存侥幸,天底下的聪明人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不怕蠢笨如猪,就怕目中无人,自作聪明。
  “谁流口水了?”
  “你说谁蠢?”
  此话一出,一个眼神闪烁的抹嘴,一个不高兴的噘唇,叔侄俩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既然换好衣服,也该来办正事了,虽然我觉得热想降温,不过你不问一声便朝我砸水球仍是不对的行为,你要向我道歉。”一码归一码,该算的帐还是得算,一味的溺爱只会助长其气焰,越发无法无天。
  “我为什么要道歉,是你自己不闪开,我丢的是门。”祁筱涵抬高下巴,语气骄纵又得意。
  “道、歉。”苗秀芝的反应是再度扳扳手指,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咯声。
  “我……我……对不起。”屈于淫威,她不得不道歉,但内心却另有想法。哼!这一次没整到她,下一次觉得会教她吓得一张脸跟面粉一样白。
  她道歉了?!惊讶不已的祁煜翔有着说不出的激动,祁家的混世小魔女终于有人制得住,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我不会要求你下次觉得不要再犯,因为你一定会,逼小孩说谎没什么意思,你有什么阴招、暗招、险招、损招尽管使出来,我吃凉面等着接招。”她很想热血沸腾一番。
  “我也要吃凉面!”她不可以一个人独吞。
  小女孩突如其来的童言童语让等着接挑战书的苗秀芝楞了一下,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顾着吃。
  “如果不麻烦的话,也请替我准备一份。”早上没吃,祈煜翔肚子还真有点饿了,秋老虎肆虐的大热天吃凉面最好。
  看着厚颜讨食的大男人,苗秀芝好气又好笑。“你也要?你不是该去公司了吗?亲爱的祈先生。”
  他振振有词地说:“还不是为了等你才错过上班时间,即使你不是有意的也是因为你的因素,再说都过了十一点也该用午餐了,我不挑嘴,面食也可以。”
  说不挑嘴还点餐咧,这么顺口的话他怎么不会咬到舌头?“好,吃凉面。家里有面条吗?”
  “没有,但有面粉,冰箱里应该有一包绞肉。”他记得上一个保母买了一大堆食物,发票请款近万元。
  “那你们两个把手洗干净,等一下负责揉面团,我做拌面的肉酱。”分工合作效率高。
  “什么,揉面团?!”叔侄俩同时大喊,又互看一眼,都不敢置信。
  “想吃就要动,只是揉面团而已叫什么叫,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没有付出就想收获,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们敢吃吗?不怕被毒死。”这一大一小真是被宠坏了。
  苗秀芝走到厨房,取出一斤面粉倒在工作台上,从中间挖了个洞打了三颗鸡蛋,再倒了少许的水和几茶匙的橄榄油,然后耐心制成一个圆团,再用刀切出大小相差一半的两个面团。
  她只是轻轻瞟了一眼,祈家的男主人就自动搬了一张椅子给祈家小公主站在上头,两人颇有默契地拿起自己的面团,手忙脚乱的又按又揉,揉出满手黏乎乎的面渣和不成形的……姑且称之面饼吧!
  苗秀芝驾轻就熟的煮好肉酱后,好笑的取过被蹂躏得不成形的面饼,将之揉整成团,静置等待醒面。
  再将冰箱最后剩余的豆腐取出,搭上味噌,一锅味噌汤美味上桌。
  最后利用播面棍来回杆平面团、切成细条,然后将面下锅,煮熟后捞起,放在冰水中冷却,分成大、中、小三盘凉面,淋上香浓肉酱。
  开动。
  祈煜翔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的“废铁”,非常意外它居然还没报废、丢进资源回收场论斤卖,还有人当成宝,又清锈又上油的来回擦拭。
  那根本是一堆铁件在路上行走,瞧那轮胎磨损得多严重,完全看不到胎纹,把手的煞车有一边是松的,再绞紧一点怕会断裂,车铃不响改用“叭噗”代替,连响的叭噗声让人以为卖冰淇淋的小贩来了。
  这、这是什么,用脚踩才会发亮的车头灯,他有多久没看过这么复古的东西了,这拼凑物教人看得眼花撩乱,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真是开了眼界,他家的保母好有冒险家的精神,人包皮的穿梭在车阵中,他那把冷汗捏得可以晒出十斤盐。
  “这是你的交通工具?!”
  “环保又不会制造空气污染,方便停放,任何地方都能自由通行,人挤人的窄弄、高楼间的暗道,连大厦里的走廊都一车独行,车到人到。”
  所以叫自行车,又名单车、脚踏车,最大的功用在于只要人过得去,它便能进出自如,人车一体,在寸土寸金的大都会中十分便利,通行无阻。
  “我要听实话。”看着她飞扬的神情,祈煜翔却觉得那都是装出来的。
  苗秀芝耸耸肩,故作无谓地说:“没钱加油。”
  “没钱加油?!”他倒抽一口气,“李秘书没说你一个月的月薪有多少吗?”
  “她说了。”所以她才向房东太太要了这辆年代久远的老太太车,虽然龙头有点歪但还满好骑的。
  “然后?”他等着她的好理由。
  “要做满一个月才领得到钱,再加上固定每个月五号发薪,我要很久很久才有钱入账。”她故意加重“很久很久”,对她这个钱包很扁的贫民来说度日如年。
  其实她也没到三餐不继的地步,就是手头有点紧而已,想买的东西不敢买,看着过过干瘾,再把物欲降到最低,每日自我催眠一点也不稀罕,想着她在减肥,誓死抵抗诱惑。
  她通常都饿着肚子到祈家吃早餐,反正要伺候祈家大爷和小姐,多她一份也不算太过分,午餐叫外卖,不扣钱,晚上祈煜翔若赶不回来用晚餐,她还可以把他那份吃掉。
  不过该花的钱还是省不了,卫生纸、洗发精、沐浴乳等民生用品,还有女人每个月都来的好朋友,她再怎么省吃俭用也赶不上物价上涨,四个小朋友飞快消失。
  原本她可以不要祖父留给她的土地,那么至少她身边还有十几万的存款,可是看到三叔、五叔在祖父灵堂前你争我夺的丑陋嘴脸,她一方面心酸两位叔叔为钱反目成仇,全然不顾手足情,一方面也为辛苦了一辈子的祖父不值。
  久病无孝子,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一开始孀居多年的大伯母说她肝不好,不能熬夜照顾病人,四婶则说死了老公,家里大小事没她不成,三婶、五婶的借口更好笑,家中有小孩走不开,请看护就好。
  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这一辈都成年了,大多出外求学或工作,留在老家的人并不多,哪需要她们劳心劳力,每天不是东家长、西长短的串门子,便是到庙口聊天,闲话多过每天吃下肚的白米。
  而且说得好听,要请看护时一提到费用,大家就你推我推没人肯拿出来,手上戴着金镯子、脖子上挂着三两重的金项链还哭穷。
  想到祖父生前无人探问的凄凉,以及死后儿孙的争产,她心里也是有些许怨气,
  一咬牙便允了遗产继承,散尽积蓄保住祖父攒下的财产,说什么也不分给伯母叔婶们。
  祈煜翔一听,几乎要把她瞪穿了。“那你还敢提一个月两万的油钱津贴,你这辆铁马要加油吗?”
  “那是李秘书的建议,又不是我主动提起,你认为不合理大可找她谈,我不负责协调。”契约书早就签名盖章了,他想反悔也来不及,悔约要付她三个月月薪。
  不得不说李魔头真是她的好朋友,全朝对她有利的方向订条件,吃亏吃不到她,占便宜一定有她的一份,不怕工作做不长,白纸黑字的保障她乐得很,雇主有钱不在乎那一点点损失。
  “你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当了你保人的李秘书还真是倒霉,有你这种反咬一口的朋友,肯定悔不当初。”她也算脸皮厚的,人他钞票还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苗秀芝一听,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把脚踏车的把手扳断。“相信我,祈先生,她已经把‘认命’这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怨言都没有了。”
  遇到把羞耻心当臭虫一脚踩死的无耻者,祈煜翔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言以对。
  她不怕他,他的脸装得再凶她也不当一回事,要不是他是付她薪水的雇主,她都要踩上他的头。
  不过很奇怪,他似乎不讨厌这种雇主不像雇主、保母大过老板的怪异现象,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听从她使唤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听会大祸临头。
  “咦?不对,你怎么这个时候出门,这样小公主不是一个人在家?”法律规定六岁以下的小孩不能单独在家。
  祈煜翔的住家没半个佣人,他享受一个人生活,不喜欢家里有人走动,破坏他的宁静。
  庭院有园艺公司定期来整理,自动化的洒水系统使花木不枯萎,厨房干净得一尘不染,由外送服务解决三餐,一星期两次的钟点女佣,洗衣、清洁一手包。
  退休后移民加拿大的双亲也知道他的怪毛病,所以并未将国内的老宅子卖掉,
  偶尔回国看看老朋友也不会来打扰他,顶多把孤僻的他叫去,一家人在老宅子聚上几天。
  不过令天地变色的小魔女祈筱涵一出现,平静生活就和他挥手告别了,每天一睁开眼不是天翻地覆便是人仰马翻的混乱,他又不能把人赶走,只能默哀失去平日的宁静。
  所以他迫切需要一个能稳定秩序的保母,就算不能恢复以前的惬意,至少让他少受点活罪,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小人的祸害”。
  看他不断地把保母的薪水往上加,就知道他有多水深火热了,苗秀芝是唯一撑过十天的人,让他轻松不少,希望她继续保持下去,一直到大哥把祸源带走为止。
  “我……呃,胃不舒服,出来买止痛药。”他说得有几分不自然,像做错事的孩子。
  说来也是自做自受、自找苦吃,昨天中午临时开了一个会议错过午餐,一忙起来也忘了饿,没吃饭的结果是饿过头导致胃疼,因为不太痛,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到了晚上又有国外友人来访,空腹的他勉强陪着喝了几杯红酒,七分熟的牛排吃到一半便反胃得吃不下去,他等于是在半饥饿的情况下回到家,什么也没吃就睡了。
  到了凌晨三、四点冷汗直冒的醒来,他就知道惨了,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了又忍,忍到六点终于受不了,车钥匙一拿,到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局买止痛药,暂缓疼痛。
  回程途中瞧见非常卖力踩脚踏车的背影,早起赶上班、上学的汽机车一辆辆超过,险象环生,他觉得眼熟超前一看,果然是这个女人。
  “你是脑子灌水泥还是小时候被榴楗砸破头?要真撑不住就打电话给我呀,我会搭出租车赶来救援,你把小公主一个人丢在家就不怕她出事吗?”这人的大脑是怎么长的。
  “你不是没钱还坐出租车?”被劈头痛骂他却不以为忤,反而有点开心她多管闲事。祈煜翔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调侃穷得快捉虱子炖汤的贫民。
  苗秀芝朝他用力一哼。“当然要找你报公帐,由你支付车钱,还有加班费照算,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瞧她一副死要钱的穷鬼样,他不怒反笑。“上来吧,我载你回去,等你的破铜烂铁骑到我家都不知民国几年了。”
  她眼睛一亮,就等他这句话,“什么破铜烂铁,这是我的宝马,不识货的人看不出它真正的价值,你后车厢打开,我塞一塞应该塞得进去,车子很小,不占空间。”
  “你要我载你的破车?那丢在路旁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你敢把我的百万名车当货车试试。”他绝不允许那辆又脏又旧的回收车污了他的好车,没得商量。
  可惜祈煜翔的不允许很快就破功了,苗秀芝看也不看他生着闷气的臭脸,他不开后车厢她就往车子的后座塞,还不小心刮出两道小小的细痕,然后哼着流行歌坐上副驾驶座,催促他快点开车。
  没熄火的轿车飞快地往前冲,看得出他有多委屈,一路上也不主动开口,抿着嘴明确表示“我在生气中,少来惹我”的模样。
  偏偏苗秀芝是个不识相的人,他越是想要当蚌壳,她越是要逗弄他。
  “做人不要太小气,不过就一辆脚踏车嘛,一个大男人连容车的雅量也没有,说出去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何况那辆车就是我的双腿,没有它我寸步难行。”
  她不是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在捉襟见肘的过渡时期,她还真少不了这一一轮铁马,没它载行她两条腿再会走也有限度,根本到不了祈家。
  祈煜翔用眼角余光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以预支半个月薪水,不过要把那辆烂车扔掉。”
  “不行,要惜物爱物,我跟它有感情了,放假的时候可以骑到郊外看风景。”
  还能用干么丢掉,浪费。
  “你不想预支薪水了?”他脸很臭,以此要挟。
  苗秀芝冷哼。“你会丢弃自己的老战友只顾填饱肚子吗?我忍过这个月就海阔天空了,大不了喝开水配吐司,很快就过了。”
  她上大学自食其力的那几年,的确有过长达半年吃白粥、啃吐司的困窘生活,还是看不过去的李文雅将家里七月半拜拜的泡面、鱼罐头、肉松和一些干货搬到宿舍救济她。
  说起来她还真欠这位好朋友许多,所以李文雅失恋时,她慷慨挽袖,把不懂得珍惜好女孩的猪头男痛揍了一顿,并画了他一张猪头像放在网络上供人观赏,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仅以画像公诸大众,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谁。
  “你……你就等着饿死算了。”一说完,他又觉得不妥,要是她真的饿出病来,家里的小魔女由谁来带?“一会儿我到公司让李秘书给你送钱来,明天起不要让我看到那辆破铜烂铁。”
  祈煜翔不承认自己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拿小侄女当借口,破例让非员工的保母预领半月薪,让她渡过无钱可用的难关。
  “可是我的小蓝也很破,时速最快五十。”自行车选手一下子就能超过,将她远逮抛下。
  “小蓝?”他狐疑的将车子开进自家车库。
  “我的机车。”骑了十年的二手车,学长毕业前留给她的纪念品,车龄十五年,左前灯不亮。
  “你没四轮车吗?一千两百C。C。汽缸的小车也买不起?”不是有免利息分期付款,保母的薪水应该支付得起。
  苗秀芝轻蔑地瞄了他一眼。“祈先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赚钱速度超群,我要付房租和助学贷款,水电费以及一切杂费支出,还要吃饭兼人情红白帖,你以为我在山中修行不用花半毛钱呀!”
  被她一呛,祈煜翔还真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他真的认为现今的年轻人有辆小车代步是寻常事,浑然忘却当年的创业维艰,当初他也是开辆破货车四处找地、找客户。
  吃过的苦容易忘,他只记得他再也没有缺钱过,不会有人在他耳边说风凉话,取笑他是两手抓空气的穷小子。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进门?”
  面对抱着大头娃娃,大声质问的小公主祈筱涵,明明是偶遇的两个大人有片刻语塞,竟没来由的心虚了一下。
  一看到小女孩澄澈的双眼,似乎他们真有一点令人脸红心跳的小暧昧,教人理不直、气不壮,不好直接回答“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苗秀芝用眼角余光瞟了祈煜翔一眼,正好发现他也在偷看她,两人瞬间一怔,都觉得有些糗,干笑着把视线移开,当作不小心眼神交错。
  “我一起床就找不到爹地,你偷偷跑去找坏保母对不对?”大人都很坏,把小孩子当玩具丢来丢去。
  “小公主,你说谁是坏保母?昨天的蟑螂大餐你又想吃一碗是不是?”她骄纵的个性必须纠正过来,不能任她如此口无遮拦,目无尊长。
  一想到恶心的蟑螂脚,害人反害己的祈筱涵小脸变得苍白,乖顺地喊了一句,
  “秀芝姊姊。”
  她用蟑螂屋抓了三只大蟑螂,请来修剪树枝的圜丁叔叔帮她把蟑螂剪成细细的屑末,看起来像她最讨厌的葱花,偷偷撒在保母的皮蛋瘦肉粥里,以为她绝对看不出来。
  谁知当她把自己那碗细面吃到最后时,却发现汤碗里飘着半只蟑螂脚,吓得她当场放声大叫,接下来一整天感觉有只肥蟑螂在她肚子里钻来钻去,咬她的肠子。
  她很生气却不敢找人出气,妈妈说她是最聪明的小孩,她才不会笨得自己跳出来,说蟑螂是她抓的,想让坏心的保母拉肚子。
  “嗯,乖。”果然小孩子要教才会乖,一根烤焦的玉米须就把她吓得坏不起来,真以为是小强残骸。
  “等等,你让她喊你秀芝姊姊?”察觉称谓不对的祈煜翔脸色微黑的开口,他看过无耻的,没看过这么无耻的。
  “怎样,你有意见?”嫉妒她年轻貌美就说一声,她不会说出他气量狭小的事实。苗秀芝挑眉一笑。
  “辈分要分明,你是她的保母,不是陪她玩耍的高中女生,苗小姐,你年纪不小了吧,别什么便宜都想占。”她敢应,他还不敢听。
  “我年纪再大也比你小三岁,祈老先生。”年龄是女人的禁忌,谁敢踩线就炸他个灰飞烟灭。
  他微讶。“你怎么知道我几岁?”
  他从不主动对外提及自己的事情,好维持神秘感,让充满话题性的白手起家更增添几许传奇色彩。
  苗秀芝笑了笑,眨眨水阵。“我有军师李文雅啊,她要是连你的出生年月日也不晓得,三年的秘书等于白干了。”
  她不想告知两人的幼时情谊,而是要他自己想起来,拖好友下水是逼不得已,不然无法解释她的情报来源出自何处,只能算她倒霉了。
  “原来还有眼线,李秘书的年终奖金是扣定了。”
  祈煜翔暗恼,好一个李秘书,连上司的个人资料也守不住,看来他要好好整治一番,让底下的员工把嘴巴闭紧。
  闻言,苗秀芝大笑。“别呀,大老板,你真这么做她非把我的狗窝给烧了,到时我没屋住你要收留我不成?”
  她说的是玩笑话,李文雅顶多大骂她没道义、黑心肝的缺德鬼,雷声大雨点小的发两句牢骚,事情过了也就没事,多年的交情是金子打的。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厌烦家里有闲杂人等的祈煜翔竟一反常态,认真考虑起让保母长住家中,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应该这么做。一个单身女子走夜路太危险,也有很多不便利,晚归的女人让心存不轨的歹徒多了为非作歹的机会,他不希望受害人是她。
  他没想过之前的十二个保母走夜路会不会遭遇不测,也不曾设身处地的为她们着想,只是不想看见她们,能不来烦他最好,他没耐心应付一群看到他不是傻笑,便是躲得老远的女人。
  但是苗秀芝让他觉得亲切,好像他们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若没听见她爽朗的笑声和几句数落,他心里反而空荡荡的,彷佛少了什么。
  “也不是不行,看你早出晚归赶来赶去的我也不怎么安心,不如你自己收拾个房间搬进来,省得哪天我又要费心找保母。”话一出口他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无厌恶感。
  “不、不用了,我房子租到年底,房东太太是六十几岁的老人家,一直对我很好,我舍不得搬。”乍听他突如其来的好意,苗秀芝心口一跳。
  她当然想过住在他家,可是一想到乡下老家那些糟糕事,心里那面打得正欢的大鼓也就歇了,何必连累人家呢,家里的至亲为她继承的土地吵得不可开交,迟早会找上门,逼她交出祖父的遗产。
  与其住别人的房子倒不如自己买房子,她一直有购屋的打算,坪数不用大,三十来坪就好,买在巷弄里,紧邻小区小公园,最好有一片可供游玩的空地。
  一楼要全部打通,铺上木质地板,有间小厨房和儿童专用的卫浴,采用透明玻璃才方便看见里面,再找个幼保科的学妹和助理保母,成立可容纳七到十名幼儿的保母中心。
  二楼是儿童休息室和衣物间,让小朋友睡午觉和放置换洗衣物、小被褥、小枕头,再订做个放玩具、书籍的柜子,这样他们有得玩又可看书比较不会无聊。
  三楼则布置成她私人的小天地,有厨房、客厅、卧室和开放式书房,她在此作息,顺便思考未来的方向,女人不该仅局限于婚姻和家庭,她们的路能走得更宽广。
  只可惜这些只是纸上谈兵,目标太遥远,最多想想而已,台北居大不易,房价又高得吓人,以她目前的存钱速度,等她有能力买屋的时候已经没体力带孩子了。
  她喜欢小孩,想为他们做更多,有了专业保母的照顾才能减少父母的负担,父母轻松了,家庭问题相对也会得到改善,杀婴、虐童的社会案件就不会一直出现。
  “我也不同意,爹地你不是常说最讨厌有人吵,要我安静点?你怎么可以不问过我就让坏……秀芝姊姊来住我们家,我不喜欢!”祈筱涵也坚决反对,小脑袋直摇。
  小孩子有着天生本能,能敏锐感觉到对自己不利的变化,她虽没聪慧到晓得什么是男女间的化学反应,只是单纯感受到私人领域就要被侵占了。
  她很怕这个新保母,她一来,爹地就变得好奇怪,她不要这样,爹地要和她在一起才行。
  “是秀芝阿姨,或是苗阿姨,她的年纪当姊姊太老——”话没说完,祈煜翔突然倒抽了口气。
  他那句“太老”才刚说出口,后腰骤然传来肉被拧的疼痛,回头一看,行凶者赫然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苗秀芝,她还无辜的眨眼,像在说他是自找的。
  “是啦,的确不好叫秀芝姊姊,那会让你爹地变得好老好老,像拄着拐杖的圣诞老公公,以后改口叫我秀芝阿姨好了。”阿姨就阿姨,反正她不吃亏。
  “你才圣诞老婆婆,满脸皱纹。”祈煜翔瞪她一眼,满脸不快的小声咕哝。当作没听到他的嘀咕,苗秀芝笑着走向睡眼惺忪的小女孩。“瞧瞧你这头乱发还没梳,眼角还有眼屎,走走,洗脸刷牙去,待会我帮你编个可爱又拉风的莉亚公主头。”
  莉亚是星际大战电影中的美丽公主,也是祈筱涵的最爱。
  闻言,她勉强收起全身的剌,微带一丝骄气的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可是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一起进门,是不是丢下我一个人偷偷跑去约会?”
  “约会”正仰头喝水的祈煜翔狠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
  比较镇静的苗秀芝莞尔一笑,不以为意的说:“我们刚好在门口碰到就一起进来,你爹地带多多出去运动。”
  “真的吗?”祈筱涵不太相信的歪着头,模样可爱到不行。
  “小公主不觉得多多又胖了吗?你看他的双下巴把眼睛挤到都看不见了。”睁眼说瞎话她最拿手。
  多多是一头五岁大的圣伯纳犬,当初养他的主人出意外死了,主人的家人嫌他体型太大不好养便丢在祈家的附近,流浪了好几个月,不仅骨瘦如柴,被野狗咬伤的伤口还溃烂了。
  见过他几回的祈煜翔不忍心他继续受苦,在一次下雨的夜晚将他抱回来,经由兽医治疗才抢回一条狗命。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好几次,祈煜翔最高纪录收养了七只猫、八条狗,因为怕吵又没时间照顾,后来全送人了,只留下最阴阳怪气的虎皮和外形庞大却胆小如鼠的多多,他最怕打雷,一遇到下雨天便全身发抖躲在床底下,说什么也不出来。
  “有吗?他明明一直都长这样。”祈筱涵没那么好骗,她怀疑地看着毛发浓密,头大略圆的多多。
  圣伯纳本来就是大型犬,全身毛绒绒的,像穿了一件厚重的毛衣,很难看出他有没有双下巴,顶多从松垮的肚皮判断他是否过重。
  不过多多真的有点胖,缺乏运动又超会吃,睡一整天也不嫌累,除了偶尔到院子里追追地鼠,其他时间都窝在家里不动,因此保母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天天看才看不出他又变重了,晚一点我们在院子里帮多多洗澡,他的毛一湿你就晓得他有多胖了。”苗秀芝笑笑的说。
  “要帮多多洗澡吗?”听到要帮狗狗洗澎澎,祈筱涵两眼骤亮,兴奋得要跳起来。
  小孩子不一定喜欢洗澡,可是爱玩水的通病到哪儿都一样,也不例外的祈筱涵开心地咧嘴笑,不等人喊便冲到浴室,将牙膏挤在儿童专用的软毛小牙刷上,全神贯注的刷她的米粒小牙,还会用漱口水漱口,咕噜噜吐在洗手台里,再扭开水龙头用清水冲。
  接着是用印有HELLOKITTY的粉红色小毛巾洗脸,从额头到眼睛四周,然后是脸颊、鼻子、最后是下巴和耳朵后面,用完后再将毛巾放回原处。
  从没见她这般乖巧的祈煜翔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同时惊喜她让人意料不到的转变,他从没想过一向顽皮又爱恶作剧的小侄女会有听话的一刻,“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让他整个心暖呼呼的,就快要融化了。
  他敬佩地朝幕后推手看去,看见她以含笑的眼神注视自动自发的小女孩,浴室的小窗射进早晨的阳光,明媚的光线打在她柔和的脸上,形成绚丽的光影笼罩着她。
  莫名地,他的心因她如阳的笑靥而微微扯动了一下,清秀的她顿时添了几分动人的神采,看得他移不开视线,好似被无形的水围绕住,柔柔的,带着舒服的感觉。“爹地?爹地、爹地、爹地……”
  一阵跳针似的叫唤让祈煜翔猛地回过神,低头瞧见拉着他裤管的小侄女,两臂一伸将她抱高。“什么事啊小宝贝?”
  对猫狗、小孩没辙的他只会无止境的疼宠,他们是天使,能让他一天的疲劳尽消,也是可怕的魔鬼,叫他苦不堪言。
  “你刚才挡住我的路了,害我出不了浴室,怎么喊你都不理我?”她埋怨的嘟着小嘴。
  他一讪,脸颊微烫。“我在想早餐吃什么,肚子饿时人的脑子会变得迟顿,所以没听见你在喊我。”
  “吃小笼包。”苗秀芝从两人身后走过,好笑的丢下一句,没揭穿他根本是在发呆。
  “小笼包?”这能当早餐吗?不是中式的稀饭配酱瓜、烧饼油条、馒头豆浆,西式的吐司夹蛋、火腿热狗……他一向这么吃,以方便为主。
  “哇,有小笼包耶!我最喜欢吃了,我一次要吃十个,你们不可以跟我抢。”护食的小兽先预定一笼。
  “够你吃了,我昨天就把馅料拌好冰在冰箱里,面皮也擀好了,包一包就能上蒸笼,等个十五分钟就有热腾腾的小笼包上桌了。”她最得意的是一手老少咸宜的好厨艺。
  长年居住在外的穷学生若是不想饿死就要学会变通,她必须用少少的钱达到营养均衡,菜色上的变化更是不可避免,不然不好吃又难看的饭菜谁吃得下去,吃坏肚子还要看医生不划算。
  她曾在一间餐馆打工三年多,那里的老板曾经是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因和管理的主管处不来而大吵一架,随后辞职不干了,自行筹款创业,开了一间号称俗搁大碗、什么都卖的平价餐馆,不管是面食、米饭、牛排、寿司、快炒等,应有尽有。
  既然有现成的师父,她当然要好好利用,把老板鲁得很想用锅杓敲她的头,后来她还真把人家的拿手菜学了七、八成,若非志不在此,开间小餐馆绰绰有余。
  这也就是为什么才短短几日,祈家叔侄俩就被她养得长出点肉,即使祈小魔女想赶人也舍不得她的好手艺,消停了几天不再喊着换保母,但还是小手段尽出,战火未歇。
  “祈先生,你胃不好少吃一点,要细嚼慢咽,小口的吃,我保证准备的分量一定够,你先喝点温水垫着,吃七分饱就好,贪多又要胃疼了,自己的身体不顾好谁替你心疼。”
  一转身,苗秀芝拎着第二笼小笼包放在餐桌上,又是母鸡似的唠唠叨叨,这次的对象是祈筱涵。
  “小心烫,用筷子拨开先吃皮,内馅吹凉再分三口吃,你嘴巴不大不要贪心,汤汁最后才喝,女孩子要秀气点,狼吞虎咽太难看,又不是山里出来的野人,餐桌礼仪……”
  耳朵听着看似全无意义的细语碎言,不用叮咛也自是知晓的,可是看她一下子喂猫,一下子倒狗食,忙碌的身影不断在厨房来回穿梭,祈煜翔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暖意,眼神一柔溢出光采。
  “不许跑,按住他,再跑就把他的狗腿打断!”
  夹带充沛水量的黄色水管划过半空,一道道水雾遇到阳光便折射的彩虹瞬间一现又消失,水流一地,弄湿了修剪平整的草坪,几双凌乱的脚印在草地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凹痕,有小孩子的小脚,大狗的饱实爪印,猫的三小一大花纹足迹。
  拱背的猫呜声、喘息重的大狗奔跑声和委屈无比的低咆,小女孩的尖叫声伴随咯咯咯的银铃笑声。
  女人和孩子,猫狗乱窜的混乱,美好的早晨时光在欢笑声中拉开序幕,让早该出门的男主人迟迟迈不开脚步,一再回头看着令人向往的画面,有着想跷班一天的念头。
  只可惜来自秘书的催魂铃声频频催促,提醒他有三个会议要主持,不肯卖地的地主提出加价和一次付款、新小区的百户预购屋才打好地基,原物料卡在海关进不来……林林总总的事务总是忙不完,越是高位的人越是责任重大,带着羡慕眼光的祈煜翔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装有健胃功效的西洋菜鱼片汤保温瓶,神色怏怏地出门。
  “啊——多多坏,他泼了我一身的水!坏狗狗,坏狗狗,你害我的裙子都湿了!我要打你的小屁屁……”祈筱涵大叫着闪开,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到苗秀芝身后,挥着小拳头。
  很少有狗愿意乖乖站着不动,任由人一次又一次将冷水淋在身上,他们会跑、会叫、会挣脱,依着动物的本能往他们认为的安全区逃脱,绝不肯安安静静听其摆布。
  再加上多多是大型犬,力量很大,又是属于救难犬的一种,平常看起来很笨重,可是一撂开四足奔跑却非常快,想追上他并不容易,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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