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推版颜色设置好之后推版泰勒展开推导为什么还是原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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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服装cad打版推板视频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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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介绍:
et服装cad打版推板视频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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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CAD2012版 | 普通点放码
核心提示:最近准备为大家整理一套系列ETCAD的放码教程,其中包括普通电放码、特殊点放码一、拷贝、特殊点放码二和切线放码与袖对刀推板五部分。
&最近准备为大家整理一套系列ETCAD的放码,其中包括普通电放码、特殊点放码一、拷贝、特殊点放码二和切线放码与袖对刀推板五部分,(注:本系列课程主要是针对ETCAD2012版的使用,)
普通点放码
1、推板展开(要想设置多个号型)
【推板展开】工具,类似于打版中的【缝边刷新】工具,不同的是,【推板展开】在放码中,把按放码规则放好码的点,按规则展开。
使用【推板展开】工具,是在没有选中【单步展开】功能的前提下,【单步展开】功能类似于【左侧工具栏】中的【单边缝边刷新】功能,可以实时刷新放码规则。
推板--单步展开,可以打开【单步展开】功能,如下图,选中这个功能后,放好码的点会实时展开,而不再需要【推板展开】工具。
【推板展开】工具或【单步展开】功能效果
上图为没有选中【单步展开】功能和使用【推板展开】工具时,放码点不会自动展开。下图为使用【推板展开】工具或选中【单步展开】功能的效果。
2、对齐(所有号型按某一个点对齐后的效果,但只有裁片可以使用)
上图是已经放码展开的效果图。
选中【对齐】工具,框选对齐点,系统自动把所有号型对齐,如下图。
若要进行横向对齐,可以框选对齐点的同时,按下键盘上的【shift】键;若要进行纵向对齐,可以框选对齐点的同时,按下键盘上的【ctrl】键。
3、尺寸表设置(对推板时要用到的尺寸表进行编辑)
选择【尺寸表设置】这个工具,会弹出【当前文件尺寸表】对话框,如下图
部位名称,在部位名称那一栏,可以输入相应的名称,如胸围;也可以输入字母表示,但不能输入数字表示。
尺寸显示,可以在号型下面直接输入实际尺寸,也可以在基码大一号的位置输入档差,使用【全局档差】或【局部档差】功能。
纸样尺寸:裁片部位的实际尺寸。
成衣尺寸:制单尺寸。
【打开尺寸表】功能:将以前保存过的尺寸表调出,供当前款式使用,尺寸表的左上角显示的是尺寸表的名称和位置。
【保存尺寸表】功能:将当前尺寸表保存到指定位置,保存过的尺寸表可多个款式共用,直接用【打开尺寸表】功能,将以前保存过发尺寸表调出。
【插入尺寸】功能,在选中行的上方,插入一行。
【删除尺寸】功能,删除边中行。
【关键词】功能,在输入部位名称时,可以直接调用设置好的【关键词】里的部位名称。
【清空尺寸表】功能:可以把尺寸表内所有内容清空,如果只删除号型尺寸二保留部位名称,可以左键框选所有的号型尺寸,按键盘上的【Delete】键。
【局部档差】功能:对选中的数值,做档差计算。
【追加】功能:将测量值追加到尺寸表中,在测量值的对话框中点击【尺寸表】,可以进入到尺寸表中,再点击【追加】,就可以把测量值追加到尺寸表中。
【修改】功能:修改已有的测量值。
【缩水】功能:对尺寸表中的数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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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推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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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几方人马的联结与会盟之下,一张天罗地网已经铺开。收网行动紧锣密鼓,立即展开。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而这次的开场,绝对可称雷霆万钧。  正如这一切都始于一封盖拉德丽尔夫人同时写给瑞文戴尔和幽暗密林的信,这一回,也是完全相同的模式。  有别于上一次的隐晦与暗示,这一次的群发邮件言简意赅:  洛丝萝林保育园拟召开第一次家长会,请务必莅临!  落款也更加重量级,除了有盖拉德丽尔夫人的署名,塞利博恩王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在知情人眼里,盖拉德丽尔夫人不过是个人生目标缺失的老祖母,但在中土大陆众精灵心目中,仍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何况能惊动一直赋闲、非大事不管的塞利博恩王,这次家长会的郑重其事可想而知。  瑟兰迪尔那边没有任何障碍。他捏着信件的手微微颤抖——就算本次会议的议题是三方合兵、讨伐末日火山,也不用拉这么大的架势。何况有言在先是“家长会”,也就是说,莱戈拉斯发生了什么比索隆复活还要严重的事情?  只要事关绿叶王子,瑟兰迪尔总是可以立刻抽出时间,政务军务尽数交付,速速点齐随行人等,“呼啦啦”直奔萝林。  而埃尔隆德的反应速度则有着小小的滞后。要知道,这可是塞莱勃丽恩西渡之后,他第一次登门拜见他那强势的岳母。虽然他也同样担心孩子们,但十分坚信在萝林的庇护下并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他认为自己不妨花一点时间,为那强烈的愧疚感和压迫感做一些心理上的准备。但是,林谷的铁腕秘书林迪尔可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在犹豫。这一位斜着眼睛凉凉地一句:  “既然您不能给予孩子们衣食无忧的生活,至少从感情上多关心他们吧!”  然后不由分说,一脚把“我的领主”踹出了瑞文戴尔。面前,一队整装待发的随从已经在等着他了。  两位精灵领地的首脑,是在同一个晚上到达的。但他们并没有立刻见到面。  埃尔隆德一进萝林,就被盖拉德丽尔夫人拉走了。当他流着眼泪诚恳地为没能照顾好对方的掌上明珠而道歉时,本想着夫人若是情绪崩溃不知要怎样去安慰,夫人却平静淡定地反过来安慰了他——她以他记忆中久已淡去的母亲般的温柔拍抚着他的手:  “塞莱勃丽恩的事情是个悲剧,谁也不想让它发生。但有时候,命运加诸的不幸,我们往往只能承受。现在我的女儿,已经在那无忧无虑之地开始了她的新生活,而你我这些留下的人,日子还要过下去。埃尔隆德,你就像我和塞利博恩的儿子一样。你要答应我,如果你遇到了新的幸福,不要因为顾虑我们夫妇而错过。我们是支持你的!”  正当埃尔隆德震惊于前妻娘家出人意料的开明与大度时,瑟兰迪尔正和塞利博恩王一起,叙着多瑞亚斯时的旧情。  银发的王者望着金发的故交微微而笑,不住点头,让后者不免有些发毛。面对询问,塞利博恩王自得其乐般隐秘地笑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妻子对你的一些评价,这么看来还真是精准啊。”  为了避免对方的继续追问,塞利博恩王祭出了早就安排好的步骤:尽地主之谊,带客人去参观特色景观——水镜,同时慷慨地表示,“你也难得来萝林一趟,挑一个人,我来帮你占卜他的命运吧”。塞利博恩王很清楚,除了莱戈拉斯,瑟兰迪尔不会对其他人的命运感兴趣了;而莱戈拉斯的命运,除了那四个镜头,他也看不到别的了。  这可是老俩口精心商量过的。塞利博恩王曾经提出:“为什么不请埃尔隆德来看呢?”盖拉德丽尔夫人回答:“他自己就有预知的能力不是吗?”  而两位贵客先后进入了萝林的保护之后,他们各自的卫队,就交由哈尔迪尔去接待了。虽然还没有接到王或夫人的命令,但哈尔迪尔从来不是一个肯放过机会的人。于是他把三方人马汇聚起来,进行了有效的沟通。沟通的内容自不必说,过程也是令人感动的顺畅,基本可以概括为“我们夫人是这样说的”、“和林迪尔说的一样呢”、“甘道夫早就说过了”。  次日,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受邀来到了大厅。偌大的厅堂,空旷不见人迹,只有正当中放着两把椅子,椅垫上竖着这二位的名牌——典型的家长会态势。  先到的埃尔隆德面对这几千年后的重逢,他非常确定,瑟兰迪尔一点都没变,包括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也没变。他开始思考是不是金发的这位由于长得太美导致防人之心过重,亦或自己脸上有什么地方像好色之徒,不然为什么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一副“你可不要非礼我”的表情。  后到的瑟兰迪尔没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他自认一点儿没受昨晚看到那一切的影响,故作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对方的发际线,就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原先埃尔隆德一个人坐并无不妥,两个人坐,一些微妙之处就开始显现了——两张椅子显然摆得过近了,紧紧地挨着,说是并排又有向内的偏转。别说瑟兰迪尔是个老实坐不住、那么喜欢翘二郎腿的人,就算是正常坐着,一举一动也免不了肢体的擦碰。后世的人类想要达到类似的效果时,都是用请对方看电影的方式实现的。  几个回合的无心碰触下来,两个人都尴尬起来。他们同时环顾着所处的环境,周围大大的空场,同时在心里呐喊:明明还有那么大的地方,这椅子为什么要摆得这么挤呀!  瑟兰迪尔大为光火地站起,想要自己动手把椅子搬开些,却出其不意地发现,椅子的四条腿都是钉在地上的。看埃尔隆德那边,也一样。  正在他卷起袖子想要蛮干的时候,盖拉德丽尔夫人进来了,为了不当着主人的面失礼,再怎么不舒适也只好落座了。  埃尔隆德把身子拧向了外侧,瑟兰迪尔换了一边翘二郎腿。  盖拉德丽尔夫人看着这俩的模样,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忍俊不禁,然后就完全整肃了面容——萝林首届家长会正式开始!  “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盖拉德丽尔夫人先声夺人。然后她开始侃侃而谈“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如何给予下一代正确的引导和爱”,总之,身为出色的一方领袖,夫人口若悬河的当众演讲能力,几乎突破了时光的界限,开始援引后世人类创造的心理学术语了。紧接着,她又把这件事上纲上线到“精灵族的未来”、“种族内部的团结”——以诺多公主身份嫁给辛达王子的盖拉德丽尔夫人,以及她的丈夫塞利博恩王,无疑在这个议题上最有发言权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两位听众已经意识到这绝对事关重大。如果在这历史性的抉择时刻,还计较什么座椅之类的小事儿的话,就太没有大局观了。  盖拉德丽尔夫人的站位,是在两张椅子中间的正前方,所以放松了警惕的两人,为了注视着主讲人,开始慢慢慢慢往中间靠近。尤其这会议再漫长到令人疲倦,最后瑟兰迪尔都要靠在埃尔隆德肩膀上睡着了。  而这时,盖拉德丽尔夫人也终于说无可说、讲不下去了,总算道出了事件的核心——幽暗密林的孩子和瑞文戴尔的孩子相处不谐,一见即对立,言辞争执多日,那天终于动手了!确切地说,是莱戈拉斯一个人,打了埃莱丹、埃洛赫和阿拉贡他们三个!  在一番严重严重再严重的疲劳轰炸下,家里孩子多、天天吵闹不断的埃尔隆德也说不出“小孩打架嘛!常事啊!至于这样吗?”之类的话,而惊醒后的瑟兰迪尔嫌恶地把“靠枕”把旁边一推,担心起自己的小绿叶有没有伤着了。  于是,保育园长带着两位家长到了林子里,一排五个孩子灰溜溜地站在那边。  瑟兰迪尔大步冲上前抱起莱戈拉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几十遍,只差一根根数清儿子的头发了,这才确定自家宝贝确实毫发无损。  因为事情过了多日,肇事者们不可能还保持着当天的惨状,于是盖拉德丽尔夫人招呼两位成年人去看水镜回溯的场面。  埃尔隆德注意到,瑟兰迪尔看到水镜那一瞬间的眼神,就好像那是一条毒蛇;然后他又转眼看看自己,一样的眼神,只是自己这条更粗,而且更爱咬人。  面对这种待遇,性情和顺的瑞文戴尔领主也不禁心生不悦:几千年没见啦,我就算想得罪你也没机会呀。就为了孩子们打架吗?分明是你儿子打了我的儿子们好吗?  水镜里的画面证实了埃尔隆德的内心抗言——林谷的三个孩子灰头土脸,一个个气鼓鼓瞪着眼,好似斗败的公鸡;而另一边的莱戈拉斯,叉手站在对面,一脸胜利者的洋洋自得,身上的衣服纤尘不染。  设计这段剧情时,双子兄弟曾提出过不同意见:  “盟主,这不对吧!你一人打我们三个?说出去谁信哪?”  “你先别管合不合理,问题在于,我们只能这样安排。如果参与打斗的人数少了,不足以引起大人们的重视。而咱们来自两个地域、生长环境完全不同的两拨孩子打起来,怎么都解释得通。不,阿尔温就不要加入进来了,一个姑娘家跟人打群架有点匪夷所思,而且我不想给爱隆大人留下会欺负女孩子的印象。我会给你更重要的任务。男孩子们别走神,听我说:如果是我打了你们,我Ada不会跟你们记仇,而你们的父亲医术高明,一眼就能看出你们连皮都没有擦破,也不会怎么怪我。如果反过来,你们打我,别说受伤了,就是我的衣角沾上一点灰土,我Ada都能恨你们一辈子。他要是不肯善罢甘休把瑞文戴尔列为世仇,这事儿就彻底完了!”  瑟兰迪尔那上看下看的几十遍证明,莱戈拉斯王子的决策果然英明。但是,一个护犊无极限却还尚存一丝理智的父亲,总会对儿子“一打三”的英勇行为提出“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种可行性的质疑。虽然他很清楚,小叶子武学奇才,小小年纪就箭术通神、膂力过人,但那边的仨看着也不弱呀!正常情况该是宝贝吃点亏,再好一点势均力敌,总不会打到对面三个爬满地、自家儿子身上一点土星没沾着吧?这种压倒性的胜利是怎么造成的?实力相差也未免太悬殊了吧?  听到这样的问题,盖拉德丽尔夫人立马出手弹压:  “瑟兰迪尔王,莱戈拉斯本人都承认了,您就不要推卸责任了。您应该记住刚才会上我说过的话:美貌带来的众星捧月和唯一亲人的过度宠溺,只会把原本好好的孩子娇惯得乖张跋扈!”  瑟兰迪尔噎了一下,不服气地瞥向水镜中的莱戈拉斯——虽然极力装出一副蛮横霸道、恃强凌弱的样子,但怎么看都还是那么纯良可爱,不禁想要反驳:“‘乖张跋扈’这种词形容我就好了嘛,干嘛扯上莱戈拉斯?”  在他出口顶撞之前,一直乖乖女状扯着外祖母裙子的阿尔温用甜软的声音平息了他的疑惑和怒火——之前也是她跑去禀报盖拉德丽尔夫人:“男孩子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更重要的任务,是的!  “我都看见了,是莱戈拉斯打他们没错的!我两个哥哥和那个人类都是孬种!口口声声叫着嚷着要打回来,拳头都举起来了,一看见莱戈拉斯那张脸就愣住了,就打不下手了,就躺在那儿让人打了……”  这是幽暗密林王绝对可以接受的解释!他一下子就承认了——没错,这是事实!  虽然心中难免涌起“我家儿子真是武艺超群”、“小叶子的魅力果然大杀四方、无人能挡”、“知道你在外面不被人欺负我就放心了”之类绝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骄傲感,但作为“施暴者”的父亲,于情于理,得带着儿子跟人家道歉。  瑟兰迪尔领着莱戈拉斯走到黑发的孩子们面前,谦和有礼地表示了他对儿子不当行为的歉意,并高度赞扬了他们正确的审美眼光,同时用温厚的大手拍抚着双子的头,以示对“受害者”的安慰。阿拉贡因为头发太油没有得到这个待遇。  这时,阿尔温也放开了外祖母,凑到了梦寐以求的“继母”身边。  瑟兰迪尔吃惊地发现,这些孩子仰视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梵拉一样。他不禁惊异地想道:怎么会这样?自己该是他们“仇人”的父亲不是吗?难道遗传所致,那个人的孩子都有着和他一样的宽宏大度?或者,在他们这些普通人——即审美正常的人——眼中,自己果然拥有着消弭一切争端的美貌?  他不知道 ,对其他人可能是这样;但这些孩子的眼中,他这张脸除了代表美,绝对还代表着烤肉、华服和限量版玩具。  盖拉德丽尔夫人见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立刻推进下一步:  “我把他们接过来,本是真心想减轻你们的负担,而且这些孩子,都是精灵领地未来的继承人,从小认识玩在一起建立感情,也是为将来的同族和睦着想。但没想到,他们竟将洛丝萝林弄得鸡飞狗跳。我和塞利博恩年纪都大了,实在受不了这种喧哗。当然,如果小家伙们知错能改的话,萝林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欢迎他们下次光临。”  不用说,这是逐客令。  两个爸爸识趣地带着各自的孩子,对着盖拉德丽尔夫人深鞠一躬,“给您添麻烦了”,然后唤上随行的卫队,在萝林外礼貌地道别,两路人马各回各家。  萝林外送行的队伍中,塞利博恩王目送远走的外孙和外孙女,尤其看看另一边的莱戈拉斯,眼睛不禁红了起来。  盖拉德丽尔夫人挽住丈夫的胳膊,宽慰道:  “孩子们的计划,哈尔迪尔不是都跟咱们说了吗?你也表示‘有这么思维缜密的后人,精灵族复兴有望啊’,并同意助他们一臂之力。不要急躁,这一点点时间对你我的生命来说不算什么。要知道,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重聚啊!”  塞利博恩王擦擦眼睛,点头赞同了妻子,同时补充道:  “对了,去跟哈尔迪尔说一声,那个椅子的把戏太露骨了,下次不许这么淘气!”  而本次行动的总指挥莱戈拉斯还不知道自己小小的“最后同盟”,从方面军的数量上快团成“五军之战”了。现在的他只是庆幸,自己的计划好像出奇地顺利呢。  两方人马走在回家的路上。  埃尔隆德心疼孩子并不比瑟兰迪尔少,只是父爱的表达没有那么外露。他在途中才开始检查孩子们的身体,确定他们内伤外伤都没受过,并在心中悄悄鄙弃莱戈拉斯的身手也不过如此。但就是这样的身手,却让自己这边的三个无力还手。虽然不能鼓励孩子们打架,但你们可是善战的诺多精灵啊!唯一的人类也有诺多血统啊!怎么就会……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军帐的晚上——说起来,他们今天的距离比那天还要近呢,想起了那道横在细皮嫩肉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要不是医者的本能告诉他这急需治疗,他根本碰都不敢碰,只怕一下就碰碎了他。于是他长出一口气,理解了孩子们,张手一个一个小脑袋摸过去——也许,你们看见他,就跟我看见他爸一样下不了手吧。  要说平时,埃尔隆德那是个充满阳光的人,绝不会有任何阴暗的思想。但顺着这个由头想到这次在萝林屡遭人家白眼——看来某人不但毒舌胜人一筹,就连白眼的功力也是无人能及,自己在家一天挨林迪尔几百个也不怕——心中便找出各种理由不平起来:明明我的孩子是受害者,为什么我也要被请家长啊?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一起挨训啊?为什么都不等我带着孩子们接受对方的道歉,就被一块儿轰出来了啊?  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很清楚,不是萝林没给他机会,而是他自己没反应过来。因为自来到水镜边,他脑中就转着一个疑问不能自拔——也就是这千万个为什么的根源汇成一句话:  为什么用看害虫的眼光看我啊?我哪里得罪你了呀?  不知怎么就被得罪了的瑟兰迪尔王,此时脑子里也打着几个问号——  跟人打架这种事,要是我的话那只是寻常,但一向跟任何人都能和谐相处的莱戈拉斯,怎么会突然怒极上手,也变得这么暴力了呢?  正当他习惯性地要把原因归结为“一定是那些孩子太可恶”,他家王子就慷慨激昂地解释起了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听着儿子口中吐出“那些人类”如何如何、“那些诺多”如何如何、“那些瑞文戴尔的人”如何如何,那如出一辙的腔调,让瑟兰迪尔汗如雨下——他终于打心眼里认同了盖拉德丽尔夫人那些关于“父母对孩子的重要影响”的说教。他可以确定,自家书房的隔音效果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自己那些发飙的言论,一定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让小叶子听见了。  但那种过激的话,大部分是自己情绪的表达,就算有那么一些是真实的想法,他也该教他心爱的儿子去警惕和防备那些危险的种族,而不是让他珍贵如黄金、流光如白银、剔透如钻石的莱戈拉斯还这么小,心底就充满敌视与仇恨啊!  瑟兰迪尔在“我犯了怎样的错误”这种极度的震撼下,完全忽略了“儿子在萝林遇到一个他最不放心的人类”这可怖的事实。  他在“该怎么拨乱反正”的烦恼中回到了幽暗密林。第二天,“被重度污染亟待拯救”的莱戈拉斯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用了,因为他已经转性了。  王子一改路上的牙尖嘴利、怒火中烧——那只是为了巧妙地把一切错误揽上身,免得伙伴们被父亲记恨——恢复了他惯有的沉静与平和。  他郑重地向他的父王致歉,因为自己,害他受了盖拉德丽尔夫人的责难——瑟兰迪尔感动不已,瞧着满地大蜘蛛感叹:还是幽暗密林的水土养人!  他谦逊地表示,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一定要用更正式的方式向双生子和阿拉贡再次道歉——瑟兰迪尔感动中依然难掩错愕:是吗?你昨天还种族歧视哪!罢了,也正常,回来了嘛!绿叶的暴躁都是外部环境的改变闹的!  他眨着眼睛恳求Ada,自己想给瑞文戴尔的朋友们写信表达内心的愧疚,但有一些生字还掌握不了——满口甜腥的瑟兰迪尔在“儿子总算没被我教坏”的大松心情绪下,并不介意用代写书信这种无聊事占用自己的亲子时光。  莱戈拉斯口述、瑟兰迪尔执笔的一封信件完稿后,盖上幽暗密林的纹章。小王子又提出,希望随信附赠一件礼物,以求得被自己饱以老拳的孩子们的原谅。而当他点出物品的名称,瑟兰迪尔就立刻提出反对了:  “孩子,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这么的……”破费!“就算你非送不可,也换一些别的吧,这件真的是太……”稀罕了!  “不。”莱戈拉斯执意如此,“必须得是这种层次的东西,才足够表达我内心的悔意。既然是送人礼物,那自然要投其所好,而除了这件东西,其他的我都不敢保证他们肯定喜欢。父王,请让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难道您不希望您的儿子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一个过而能改的人、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人?”  能说不想吗?  这是个瑟兰迪尔可以预见的结果——除了“今天绝对不准出去”这件事,他还没有在其他事上拗过儿子的记录。他不是早就知道,一切善良的品性都是通过挥金如土来体现的。他注视着小王子,一边不情不愿地叨咕,“明明是我生的,怎么那么像埃尔隆德的儿子呢?”,一边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一匹加四匹——五匹马,带着王子的信和礼物,从幽暗密林出去,去往瑞文戴尔。  信件到达之日,林谷双子一左一右扯住父亲两边衣袖,“Ada~~有字不会写啦~~”,磨着埃尔隆德为他们代写回信。  然而,从莱戈拉斯那里学来的“称呼后缀波浪线”的撒赖神功,由于天资所限,纵蒙恩师苦心教授良久,两人合击之功力,依然不及师父的一半。  诸事缠身的领主大人被一反常态的儿子们烦得不行:  “你们不是有格洛芬德尔老师吗?去找他帮你们写啊!”  格洛芬德尔半弯着腰,喜滋滋地摆弄着莱戈拉斯王子在萝林主动承诺送给他、这回特地派了四匹马给他运来的冈多林古城模型(还是没马车……),看似心无旁骛,却能分心对闯进他房间的父子三人说:  “信件的一开头,王子就说明白了,这可是幽暗密林王的亲笔。如果我们这边的代写人不是瑞文戴尔领主的话,未免不够礼尚往来。我这个第一纪过了气的金花领主,跟人家身份不对等啊!”  埃尔隆德不知道格洛芬德尔说话,什么时候阴阳怪气得好像林迪尔了,但他也由此想到了白眼秘书“感情上多关心孩子”的教诲,于是没再挣扎就被拽走了。  而回信中那些“不认识”的艰深字眼,自然还要有劳做父亲的读给孩子们听了。  从此,小精灵授意、Ada执行的旷日持久的通信活动就开始了。信件往来的频繁程度,足以气死任何一对热恋的情人。  两位父亲同时感叹起代沟,“这些小孩子怎么有这么些话要说”,而他们又都是中土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忙人,所以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其实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但是,只要埃尔隆德敢对孩子们板起脸,抑或哀告说“Ada真的还有别的事呢”,林迪尔就会立刻抱着瑞文戴尔的账本冲进来在他面前打开——除了数字的固有冲击,还有那尖声尖气:  “看看您在孩子们身上才花了多一点钱吧!您都不觉得惭愧吗?如果您还不能在其他方面多付出一点,您这个父亲就当得太不称职了!”  埃尔隆德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上次之后,林迪尔的年度发飙就变成点火就着了。也许经理人什么的,真的很难找吧。算了,自己还是乖一点,别让他跟着操心了。  而幽暗密林那边的镇压,更为彻底并迅速着——绿叶王子撒泼加撒娇的攻势,依然是瑟兰迪尔那颗爱子的父亲的心无法抵御的。  渐渐认命的两人,对孩子们的代写任务有求必应的同时,心中也慢慢升起相同的隐忧——为什么上次明明手把手教过的字,下一封信里还是不会写?  埃尔隆德发愁地望着自己的一群儿女——难道他们没有继承我事业的天分吗?要说塞莱勃丽恩也不笨啊,他们这怎么教也学不会是随谁呢?转眼看看阿拉贡——埃尔洛斯,你这基因也不行啊!  瑟兰迪尔则是进一步错误地认定了自己没有教书育人的才能,教历史不成,教文学更不灵。他沮丧地感叹:“果然,不是埃尔隆德就不行吗?”然而打开来自瑞文戴尔的信,成熟的笔体与满目的珠玑——你也没教会呢哈?  其实,两位Ada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当然不能让他们看见,孩子们建立了自己的通信渠道,实时交换着两方的信息。在这些信件中,那些号称“不会写”的字一个个写得神采飞扬,写到某些激动人心处简直是妙笔生花。  而成年精灵们的表现,并不会让小辈的孩子们专美于前。自上次在萝林的群体性沟通后,三大精灵领地的往来便在台面下悄悄频繁了起来。一个以塞利博恩王和盖拉德丽尔夫人为幕后主使、以哈尔迪尔为执行轴心、覆盖三地的监控网络,密切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据可靠消息,已经断了联络几千年的某两人,在孩子们的努力下被硬生生拗成了笔友,在“这只是暂时的,教会了就好了”的误解中持续代笔并越陷越深。  而这时,事件的主导者们却改变了策略——信还是一样频繁,篇幅却大大缩短,然后是“我想说的就这些了,Ada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不管有没有,都要软磨硬泡地拉过父亲的手,后者只好在信尾添上一句不会冷漠到无礼也不至于亲密到过火的适度问候。按照惯例,新计划依然是莱戈拉斯从幽暗密林开始策动,然后瑞文戴尔方以相同的尺度回敬。  一个可悲的事实是,就算是无奈的举动,也能形成习惯,而习惯总会成自然。在长久的通信中,两位王者的笔触终于渐渐脱离了官方照会的形式,不知不觉开始拉起家常来。而这种温馨和悦的家庭式通信,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便无疾而终——因为,两位主笔在没有孩子要求的情况下——他们甚至故意避开孩子们,自己动手给对方写信了。  这一变化显然远远超出了“最后联盟”作战计划“日久生情”的预定进度。小战士们在惊喜莫名、大呼“梵拉”的同时,只以为是天上真的掉金币了;不久后他们才知道,这里面依然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两人之间第一封一对一的私人信件,是瑟兰迪尔写给埃尔隆德的:  “尊敬的瑞文戴尔领主:近日遇到一件难事,困惑无解,欲向您请教。我想,要解答这一问题,中土大陆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事情是这样:幽暗密林有一位幼年精灵,辛达血统,年纪与莱戈拉斯差不多大,平时聪明绝顶,但在某一学科上——例如文字的掌握方面——就是屡教不通。如果他真的在——我不愿说——在智商上有所缺陷,您那边有没有对症的药物?特注——绝不是莱戈拉斯!”  埃尔隆德回信:  “高贵的幽暗密林王:您信中提到的病例,绝不是个案。这种单科目的学习障碍,在瑞文戴尔也密集出现了三四例。原因不明。因我方有风之戒庇护,现已排除环境污染之类因素。目前病理研究中最大的难题是,为什么症状都集中在文科基础知识层面,这恐怕会对古文字和精灵史的传承造成相当的障碍。但愿不是种群衰落的先兆。如果这种‘一代不如一代’的基因滑坡持续下去,那么传说中精灵时代的结束可能近在眼前。您需求的药物没有现成的,但已经在着手研发,因为瑞文戴尔要用的更多——特注——我家那几个绝对不用!”  由此,两位对精灵族的未来深感忧虑的父亲,在同病相怜中开始了真正的笔谈。他们写信写得过于不亦乐乎,以致于都没有发现——原先深感负担的小朋友们的情感联络,突然从原先的日复一日变成提也不提了。  “那当然。Ada们都自个儿搭上线了,我们还掺和什么?自然要留出更多时间给他们自由沟通了。”孩子们这么说。  虽然那一封封父亲间的私人信件具体说了什么,他们理应并不知晓,但事实上,那些往来邮件的内容对小精灵们从来不是秘密——莱戈拉斯已经对看守的侍卫嫣然一笑过好几回了。  这样的单线交流,依然没有持续太久。事情的又一次突飞猛进,源于埃尔隆德在日渐平和亲切的通信气氛中,将瑟兰迪尔的“最近研究新药诸事繁忙,请注意保重发际线”这句□□裸的讽刺理解成了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就是智者在不利环境中仍能发掘阳光面的本能,而与瑟兰迪尔相处可能就需要这样的智者——感动之余,终于鼓起勇气,委婉地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的问题:  “亲爱的瑟兰迪尔(太快!别闹……):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因为我不知道下面要说的事情,是否源于我的多虑。之前在洛丝萝林,我非常高兴数千年后又一次见到你,但你那时——在我看来——似乎正陷于某种烦恼,其中还夹杂一些怨怼。如果我没有想错,这些怨怼好像还是针对我的。如果我的想法有误,你的烦恼与我无关——那自然是最好的,若你执意保密,我绝对缄口不会再提,但若你需要一双聆听的耳朵或一副共同承担的肩膀,请记得我——你忠实的朋友;但如果我的想法确有其事,请你不吝予以提示,是否在我早已忘怀的某时某地某人某事上我真的开罪过你。若果真如此,请恩赐我改正的机会,我愿做出一切可能的补偿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来求得你的原谅。”  据幽暗密林负责书房部分的侍女反映,自从萝林回来,王就换了一间自以为更隔音的书房发飙。从金锭变形的个数与变形的程度来看,王似乎更暴躁了。另一点推陈出新之处在于,王的情绪起爆阶段终于摆脱了千篇一律的对人类和矮人的攻讦,基本完全跳过这一部分,直扑“瑞文戴尔”和与之相关的那个重点:  “最近这是见了魔苟斯了吗?埃尔隆德,为什么我总能听见你的名字?为什么近来的每一件事都能跟你扯上关系?我这么不相信命运的人,为什么这阵子总觉得有一只命运的大手罩在我头顶上?这种不祥的感觉,难道是索隆复活的前兆吗?”  当然,王这些日子“决定今天忍无可忍”的原因也迥异于从前,不再是那些各怀鬼胎、勾心斗角的会议,却每每爆发在与瑞文戴尔通信之后。  而那一天,当王收到上面那封来信,刚读了几行便如一阵风一般呼啸进了书房——次日侍女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张揭都揭不起来的金纸:  “埃尔隆德,你以为光靠这么几句空口白牙、不疼不痒的话就能打动我吗?你个老秃头(矛盾升级!),休想我只因为一个愚蠢的诺言就嫁给你!——虽然那愚蠢的诺言是我自己做的,但那也不成!(在大王这儿还是没理讲……)休想我只因为那个不知所云的预言就嫁给你!——虽然那不知所云的预言是水镜显现的,但那也不成!”传出书房外的吼声瞬间低下来,“总得,还有点别的……”  没人知道那点“别的”是什么。但王走出书房之后,第一时间写了回信。在信中,他用“绝无此事”、“纯属多虑”之类的词句干净利落地打消了“老友”的顾虑,然后突兀地叙起“最后联盟”时的旧事来。  于是,“医帐一晚”的典故一夜之间传遍了精灵三地,生活在中土大陆的同族都知道了。  幼年精灵通讯网和成年精灵监测网的中介节点林迪尔,一手拿着莱戈拉斯写给自家小主人的信,一手戳着上面的字句对格洛芬德尔说:  “你看看,我就说这事儿有□□吧!”  精灵界的下一次狂欢,肇因于紧接着的又一封信。  既然已经谈到往事,瑟兰迪尔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当年右肩曾负过一次刀伤,却因一个无能军医的失职延误了治疗,现在还留着一道疤呢。  然后,他以近乎不可能的迅速收到了一瓶祛除疤痕的药膏——这让他在愈加艳羡瑞文戴尔骑兵行动力的同时十分困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上附埃尔隆德的一封信:“为健康考虑,请适量饮酒。酒精绝对不是对抗失眠的好方法。你那个头痛的痼疾老用枝状头冠卡着也不是办法,有空来瑞文戴尔我帮你看看吧。”  但是,幽暗密林之王永远国务缠身,能够挤出时间来写几封信,已经是难得的空闲,必须离开国境才能做的事,想也知道不会有空。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有空了。  因为,莱戈拉斯病了。  这就是这位“最后的盟主”所谓“利用埃尔隆德的特长和瑟兰迪尔畸形变态的溺爱”、“不到时机不可轻用”的最关键步骤。据全盘掌握着两位主角交往细节的他判断,现在已经是时候,而且正是时候。  于是,小王子病来如山倒。他自己陈述的原因是——在洛丝萝林住习惯了,突然搬回幽暗密林水土不服——这病听着都新鲜。他可是自幼就在幽暗密林长大的,而且已经回来好长一段时间了。  一时之间,一向访客稀少的幽暗密林变得门庭若市,瑟兰迪尔请来了他势力可及范围内的所有名医。这些分别来自精灵族、矮人族和人类的也很高明的医师,围在床边看着痛苦得满床打滚的小王子,没有一个敢对那位已经癫狂的陛下说,“您的儿子健康得胜过任何一只奥克斯”,于是群医束手。  当然,瑟兰迪尔也从那些稍微胆大一点的人嘴里听到一些婉转到语焉不详的暗示,但在此事的两种可能性之间,他老早就想也不想直接摒弃了“那么乖顺温良的小绿叶居然装病”,毫不犹豫地认定“看不出病因全是你们无能”。  在漫长的两天会诊毫无起色后,瑟兰迪尔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儿子,决定不能再耽搁下去。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命运的手”了,他用最短时间完成了骂人砸东西的必要过程,唤来臣下简单吩咐两句,披风一卷裹起莱戈拉斯,单人匹鹿,直奔瑞文戴尔。  这或许是个不够明智的冲动之举,毕竟一路上潜伏着各种危险。但事实上,谁要是敢挡急于为孩子求医的心焦父亲的路,无疑是自己找死。  瑞文戴尔的“最后之家”,在林迪尔不发飙的日子里,总是四门大开的。这就方便了那些看急诊的直接冲进来。  伏案在书桌前的埃尔隆德毫无预警地被人从椅子上提起,反射性抬起的眼睛触到一张理应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配合那脸上急切躁郁的表情,他刚想说“你头疼到这么无法忍受了吗”,就被“哇啦哇啦”的病情讲述引领着发现了被揽在怀中的那个人形。  埃尔隆德知道,现在劝他冷静一点坐下来喘口气什么的,他完全听不进去。于是遵照对方的最迫切需求,紧紧凑到他身边,去探看披风里露出的莱戈拉斯的脸。  “你怎么过来的?”中土大陆最著名的医者,在看诊的同时问道。  “骑鹿……”瑟兰迪尔突然紧张起来,“怎么?我以为已经够平稳了。难道因为颠簸导致病情加重?还是他在途中受了风?”  “别着急,放心吧。你的处理方式非常好,绝无任何不良后果。”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抱着他一路跑来的。”  瑟兰迪尔松了口气:  “别管我了。他怎么样?”  他壮得可以抱着你一路跑来。  埃尔隆德很想这样说,但他是个智者。所谓智者,就是可以为自己的一切言行提前考虑到后果——也许只除了经济后果。他睿智地判定,如果他敢说出心里话,下一秒钟一定会被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拎着领子晃到头晕。现在身上的这件衣服,穿了几千年也穿出感情了,他可不希望它因为自己一句不慎的话语报废于今日:  “他的病情,呃……的确不同寻常。你及时将他送来这里的举动,无疑是正确且必要的。他的这个病……生得确实相当蹊跷,也许一夜之间骤然发病、短短几日就恶化至此,让人觉得一下子大祸临头,但其实,他的病因,或许在萝林时,就已经潜伏下了。之所以回到幽暗密林才发作是因为——希望我这样说你不介意——你们那里的环境,实在很容易让人,呃……水土不服。尤其这孩子前一段时间和朋友们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你我都知道的,他犯了错但他内心是个好孩子,所以深受愧疚感的折磨以致于抵抗力下降……我想你已经明白了……”  埃尔隆德说完自己都不明白。他在心里嘲笑着这番理论的荒谬性:如果因为这么点事就能病得不省人事,那这世上就没有活人了。  但是,瑟兰迪尔居然听明白了——不但听明白了,还为此大加崇拜:  “不愧是享有盛誉的‘医者之手’!一眼就看出病因了!莱戈拉斯在刚刚生病还清醒的时候,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果然呀,我早就说了,不是埃尔隆德就不行!”  被过度赞扬弄得有些晕眩的某人在抚额检讨的同时苦笑,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巧合——毕竟,只要是无法说明病因的病症,“水土不服”永远是最好的托词。  “所以,请不要瞒我。”瑟兰迪尔显然把刚才医者的字斟句酌,领会成怕自己承受不住、刻意用婉约的节奏拖延、拉长时间以思索善意的谎言,于是更平添了几分忧虑——他知道,如果埃尔隆德都摇头,那就只能送维利诺了,“请老实告诉我——我能接受最残酷的事只要是真相——他的情况到底如何?你有多大把握?”  “我既然看得出病因,自然有能力治好他。”先下定心丸,“他的情况虽然严重,但好在你送医及时,”承认对方的认定,以及一番辛劳确有价值,“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康复后也不会留下任何可怕的后遗症。”见瑟兰迪尔脸色一变,立刻补充,“不可怕的也不会留。我这就找个房间把他安顿好,咱们马上开始治疗。我会开一些药给他,连续吃几天应该就没事了。治疗期间你们先住在这里,瑞文戴尔的空气对所有人尤其是病人特别有利,你知道,”晃晃手上的风之戒,“就算我的医术无效,他也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埃尔隆德几乎是看着对方面部表情的晴雨表说完这些话的——一贴安慰剂,开给病人家长。这一段作为心理疗法的范本在后世人类的医学院被反复研讲,他们还将“莱戈拉斯就诊瑞文戴尔”一事引作古早之案例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医患关系论文《“小感冒也要挂专家号”导致的医疗资源紧张》。  瑟兰迪尔抱着儿子,跟在埃尔隆德后面进入“病房”安置时,已经收到消息的林谷的四个孩子“稀里哗啦”全拥进病房围在床边。而“昏迷”了一路的莱戈拉斯在躺上枕头盖好被子之后,迎着众人环绕的注视,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瑟兰迪尔喘着气赞叹“这就是风之戒的神力吗?”的同时,莱戈拉斯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了坐在床头边椅子上的埃尔隆德。  上次在萝林,他已经见过心目中的偶像了。但那时他忙着扮演悔不当初、诚心改过的前不良少年,一直低头跟在父亲身边亦步亦趋,并没有机会仔细观察满心景仰的爱隆大人。而现在,他有的是时间。  他的目光先定在埃尔隆德身上半晌,然后以几乎看不出漂移的慢速一点点转向自己的父亲,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来去,好一阵子之后,他绽出一个病弱的笑容,以虚无的气声呼唤:  “Ada……”  瑟兰迪尔立刻俯身扑近。  莱戈拉斯此时的眼光,盯在依本能凑近的埃尔隆德脸上,笑容愈深:  “我们父子俩,终于有一件共同喜欢的东西了……”  瑟兰迪尔纵然不解也没心思追问,他努力克制可还是哽咽了:  “那种事情,咱们回家再说吧。”  莱戈拉斯欢欣的笑容,像要把残余的生命力都笑出来一样:  “我终于相信,我是你亲生的了……”  瑟兰迪尔立刻把头扭向床里,手臂已经撑不住但不敢枕在儿子胸前,怕影响他呼吸:  “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休息吧。”  深知真相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一阵悲从中来的埃尔隆德几乎要抛却一贯的好脾气直接暴跳了: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偏弄出一副临终遗言的架势,这是要干什么呀?!  而几个孩子柔软的心更加难以承受,一个个抹着眼泪奔出房间:  “太能装了!太能装了!”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装的,我还是这么感动呢?”  埃莱丹和埃洛赫哭在前面,阿尔温和阿拉贡落在后面——这一幕正巧落在了身处上方的两个精灵眼中。  “少爷小姐拖油瓶们这都是怎么了?”  格洛芬德尔房间的阳台上,一个金发的精灵和一个黑发的精灵并肩而立。夕阳斜照在他们身上,还有一缕余光漏过缝隙,抚上了他们身背后的冈多林模型——古城那著名的喷泉边,同样是一个金发的小人和一个黑发的小人肩并肩站在一起。  自从瑟兰迪尔携其家眷骑着鹿闯入瑞文戴尔的地界,可算盼到这一天的林迪尔第一时间跑到格洛芬德尔的住处,通报他这个好消息。  看着林迪尔兴奋到说话都不自觉地结巴了,格洛芬德尔带着坚毅隐忍的表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做出决定般吐了口气,大踏步走上阳台,执著地凝视着天边的红云,以壮士断腕的口吻:  “林迪尔,我承诺你:”被叫到的人顿时肃然,快步走到他身边,“为了让瑟兰迪尔王和莱戈拉斯王子好好休息,放心在这里住下去,直至完成我们的大计——我保证,在他们身处瑞文戴尔的日子里,我绝不在境内吹风笛!”  林迪尔感激至极地扭头看去——身为多年的好友,他怎会不知这对格洛芬德尔意味着什么!金花领主依旧是第一纪时那高贵的战士,随时可以为大局做出不朽的牺牲!  “我到境外去吹就是了!”  林迪尔立刻青眼变白眼——可别呀!你上次因为赶不及在日落前回来,就来过这么一回,结果山上的食人妖就跑了!  但是,林迪尔纵然口齿锋利如刀,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也说不出这种煞风景的话。众志成城的感慨,踌躇满志的激荡,眼前的胜利在望——他略弯下腰双手撑在围栏上,陪着同伴一起看斜阳:  “格洛芬德尔,我也承诺你:” 他对着那轮红日展颜而笑,仿佛那是他们灿烂的未来,“等瑞文戴尔的情况好一点,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我一定给你请个最好的风笛老师!”  那边好一阵沉默。林迪尔抿起嘴满脸笑意,认为老朋友一定是惊喜得都说不出话了,却不知格洛芬德尔完全是错愕得:  “风笛老师?”格洛芬德尔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离奇古怪的事情,“我不需要那种东西。”说罢缅怀地一牵唇,“我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缠着他教我呢?我的笛声可是经过名师指点的。你怎么会认为我不会吹风笛呢?”  “这不是我认为。事实近在眼前,哦不,事实就在耳边。”林迪尔简直不知所措了,“你是说,你跟他学过?那你怎么还吹成这样?”资质太差?不应该啊!精灵族对音乐很有天赋的。  “因为他就是这么教的呀!”理直气壮!  “啊?!他吹出来也这样?”格洛芬德尔点头,更加理直气壮,“我懂了!这是他在打仗时指挥战斗的笛声吧?难怪充满了杀伐之音!格洛芬德尔,你不会明白的。”林迪尔表示童年被毁了,“在当年幼小的我心目中,你家埃克希利昂的神圣与完美,仅次于梵拉。自从听过你们的故事,那时还是个小精灵的我,闲暇时便总在遥想他吹笛上战场的风情,而现在我确定我一点也不想听!”林迪尔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亮,“等等,我想通了!原来是这样!他并不是真有你三倍的战力,而是听到他笛声的不管是炎魔还是半兽人,都先被刺激得瘫软了一半,只剩下站在那儿等着他砍了!千古之谜终于解开了!”  事实证明,后来护戒之旅的阵容,甘道夫没有挑选格洛芬德尔,是个绝大的错误——他笛声的杀伤力,实已赶上瑞文戴尔的账本了。  与此同时,留在莱戈拉斯房间里的,只剩下三个人了。闲杂人等都哭着自动清场了。躺在床上的重病号在一通精疲力竭的真情抒怀后又陷入昏迷了。两个成年精灵一个靠近床头一个坐在床边相对无言,一时间呼吸之声相闻。  一片寂静中,埃尔隆德咳了一声:  “瑟兰迪尔,能拜托你帮我个忙吗?”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人抬起脸来。他一路狂奔至此,先前有激荡的情绪支撑,并不觉得疲惫;现在一定程度地松下心来,脸上便露出几分委顿之色。  “如果有人活蹦乱跳地进了瑞文戴尔,却在这里突然病倒了,那么不管是我的医术还是风之戒的神力,声誉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瑞文戴尔将在一夕之间失去两个传说。你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吧?所以,就当是为了我和这枚戒指,去吃点东西再洗个澡吧,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在隔壁的房间睡上一觉——你离开的时间里,我会在这里替你守着莱戈拉斯,直到你回来。”  这种“你最好去休息一下”的劝告如果是出自另一人之口,从来很少接受别人意见的瑟兰迪尔一定会嗤之以鼻。但面前这个人不一样,他是瑞文戴尔急救站的站长,儿子的主治医生,好吧,或许他还是埃尔隆德……总之,瑟兰迪尔乖乖地站起身,略一颔首,听话地照做了。  目送瑟兰迪尔的背影出了房间,埃尔隆德扭过脸来双臂交抱,斜视着莱戈拉斯的脸。这惹人怜爱的小模样,看得久了,就算明知是装的,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来——真是的,林迪尔还说独生子女有多好呢。看看这个,家里就一个孩子,寂寞得不管不顾了,可算在萝林认识了几个小伙伴,不惜装病也要过来和他们一起玩——这就是领主大人对莱戈拉斯搞了这么一出的自作主张的解释。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想想被这小孩子的把戏无辜牵累的那个人,胸中突然升起的怒气就是另一回事。他直接伸手过去,“啪啪”拍在莱戈拉斯枕边:  “小子,别装了!睁眼!”  莱戈拉斯立刻睁开清亮的双眼。  埃尔隆德一个恍惚。  在萝林时,他也没有仔细看过这孩子——毕竟,谁会对一个欺负自家宝贝的小霸王感兴趣呢?刚刚看诊时一团混乱,他一颗心全在如何安慰忧虑的瑟兰迪尔上。就算是刚才的凝视,闭着眼睛神韵打折的。而现在这惊鸿一瞥——要知道,莱戈拉斯那种可以击垮瑟兰迪尔异常审美观的长相,具有正常审美观的埃尔隆德自然无法抵挡。  但是,埃尔隆德就是埃尔隆德,面对怎样的美色,最失态的表现也不过是微微一怔,随后便恢复平静,内心淡淡下了评语——这孩子清魅有余,虽不及瑟兰迪尔当年的艳光四射,但也算不错了。  “也许我该尊称你一声‘殿下’,但现在你是我的病人,而且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一位王子。我身为一个长者,应该有资格这样教训你——你考虑过你草率的行为可能造成的恶果吗?虽然我非常了解你与我的孩子们之间的深情厚谊,毕竟之前你们的通信都是由我代笔,你们早已尽释前嫌,重新建立了可贵的友谊,但是,难道你不能想个更好的办法来瑞文戴尔住两天吗?我的孩子们可以发出邀请,我也可以向你Ada要人,或者你可以直接恳求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磨他。你满床打滚、终日昏迷已经很大程度上摧残了他的情感,尤其是刚才那奄奄一息的遗体告别,简直顽劣得该被打一顿!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吗?你没感觉到他伏在你身上整个人都在颤抖吗?就连当年你祖父不幸逝世时,他都没有过这么外显的情绪表露(领主啊,你是多久以前就开始惦记人家了?)。为了不让他伤心,我不揭穿你。但你不能继续下去,得赶快好起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旅途劳顿,作息紊乱,要休养过来,大概得三天吧。给你三天时间痊愈,做得到吗?”  莱戈拉斯听得双眸闪动:多么正直严明的训诫!这就是他渴望的父亲啊!  “爱隆大人,我为我给Ada带来的痛苦深感懊悔,但是,请您听我解释。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孩子,为了自己的愿望做出这种事,但这也同时是为了Ada啊。”  莱戈拉斯这句是双关语——一个作用是承接下面的话,但同时也是百分之百真诚的:自“最后联盟”行动开始以来,他偶尔会感到愧疚,总觉得自己为一己之需求出卖了Ada。但现在,见埃尔隆德果然是个意料之中甚至过于所望的可靠之人,便觉这实在皆大欢喜——Ada和这个人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有个情况,不知您是否了解?”他当然了解——莱戈拉斯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从那封信里看来的,“Ada经常性地失眠,而且有非常严重的头痛的老毛病。但他觉得这不算什么,总是忍着强制办公,讳疾忌医。我和臣下们有机会就求他找个医生来看看,他总是不以为然。您和他认识几千年了,应该知道,”摊手,“他不是个听人劝的脾气。就算先斩后奏,请来了医生,他不肯配合,也是枉然。幽暗密林没有人能说动他,我们需要一个他不敢违逆的医者。而唯一符合条件的您,偏偏远在瑞文戴尔。您觉得除了我重病垂危,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他腾出时间自己跑来瑞文戴尔吗?他难得抛下一切,我希望他能在风之戒营造的环境中远离国务好好静养一段!爱隆大人,我请求您,一定要让我Ada健康起来!请您多关照他,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他的身体,乃至他的幸福,都托付给您了!我Ada就交给您了,请您好好照顾他!”  最后这几句也是双关语。  这段感人至深的话,听得埃尔隆德心潮澎湃,心中一个劲儿自责着错怪这孩子了,真是孝子的典范,太贴心了!自己生养了那么多儿女,就没一个比得上人家的!瑟兰迪尔就是福气好,羡慕不来的。  而面对中土模范少年如此温情的请求,埃尔隆德自然满口答应,“三日之约”什么的就此揭过不提了。在莱戈拉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再虐待Ada的神经之后,林谷领主以平等的身份、敬重的口吻向被他冒犯的王子道歉:  “殿下,您的心愿令人敬佩。我必须承认,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请您忘记我刚才的要求,您和瑟兰迪尔王,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是埃尔隆德一冲动就会说出的话。这次本能般出口之后,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坏了,我老毛病又犯了!瑞文戴尔又要多两张吃饭的嘴了!林迪尔这回不知道要怎么骂我了!  但其实,不知道的是领主自己。  林迪尔在解开了他那旷日持久的困惑之后,兴冲冲集合了瑞文戴尔人众开始训话: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值得狂欢的消息——我们瑞文戴尔,迎来了成立以来最尊贵的客人!是的,有人看见了,就是骑着鹿过来的瑟兰迪尔王和莱戈拉斯王子!什么?你说至高王吉尔加拉德?他只是从这儿出征,那种过路的就别提了!总之,这两位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且空前绝后!我们绝对要使出浑身解数,尽心竭力好好招待!不光是人要伺候妥了,就连那头鹿也要照顾好!”有人小声提出没有多余的饲料,林迪尔一瞪眼,“我把你饿死了也要把那头鹿养肥了!咱们瑞文戴尔的人和事都可以暂时放一放,一切先紧着那两位贵客。在听从他们差遣时,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如果王子养病的房间里,只有他和瑟兰迪尔王,你们一定要保持安静,并温文有礼地殷勤,小心在意,体察他们的一切需求,务必让人感觉热情又舒适。如果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虽然这不太可能,咱们瑞文戴尔别的没有,就是闲人多——但若真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导致无法兼顾,一定要记住,优先满足王子的愿望!王子高兴了,要赢得瑟兰迪尔王的欢心就事半功倍!哪怕他要为此忍受一些怠慢,但反而会赞赏我们体贴入微!最后强调一点,大家务必铭记——一旦咱们领主进入那个房间,就全都给我撤出来!”  在“幽暗密林优先”的倾斜政策指导下,林迪尔首次使出近乎铁腕的手段,那些营养美味的食材终于摆上了主人家的餐桌。而埃尔隆德正因为“又招来两个吃白食的”自知理亏,对林迪尔的新举措未敢置一词。  就这样,瑟兰迪尔陪着莱戈拉斯在瑞文戴尔住下了。但是,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住到第三天,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在独子重病的危急关头,瑟兰迪尔只是个忧心的父亲;现在儿子病情稳定渐有好转,他就变回了幽暗密林王。他开始担心自己出发前对臣下的叮嘱过于简练,一定会积压一些事务,现在急需他处理的文件只怕已经堆成山了。  他开始动念返程,只是把莱戈拉斯一个人留在这里——瑞文戴尔和埃尔隆德无疑是可信的,虽然在书房的暴怒中他几乎从未说过这两个存在半句好话,但他心里是明白的——理智上完全可以说通,但看着儿子那张虚弱堪怜的小脸,感情上无论如何难以割舍。  瑟兰迪尔挣扎在责任与亲情间左右为难。这时候,就看出一件事情获得民众支持的重要性了——瑞文戴尔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幽暗密林卫士前来向国王禀报王国事务,并带来了所有必须由陛下亲自裁定的文书。  这一回,瑟兰迪尔终于不用闹着要回去了,他可以坐在莱戈拉斯的病床边办公,然后交给卫士们带回,从而远程遥控幽暗密林的一切了。  他以为,这种千里文书传递,只是公务累积到一定程度的应激之举。所以,当第二天送信的人马没有出现——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并没有觉出任何不对。  但另一边,林迪尔却心惊肉跳起来。虽然未经约定,但已经过了昨天的时间,“友军”却依然没有出现,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刻叫来格洛芬德尔,让他带领骑兵出击,一路沿途追索,终于在迷雾山脉附近救下了正与半兽人接战的密林精灵。  收到捷报的林迪尔欣慰地喟叹:“到底还是领主有远见,力排众议花大价钱养了一支骑兵队,现在它终于派上一次正经的用场了!”  但是,这种深受几乎所有人——所有希望瑟兰迪尔继续留在瑞文戴尔的人——认同和欢迎的“每日通勤”模式,却遭到了当事人的强烈反对:  “你们准备每天送过来?你们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亲随点头如捣蒜:  “是啊!您当然想要掌握每天的新动向,获悉您上一次发布的命令的执行情况,这样您才能放心啊!”  “你还是让我操点儿心吧!”计算着每日往返的人员成本、时间成本、其他成本,五指箕张带颤抖,“不值啊!你们想过这么做的花费吗?”  对于这个问题,亲随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虽然森林精灵脑力不济,但架不住背后有高等智慧精灵帮着支招啊。除了瑞文戴尔领主埃尔隆德,格洛芬德尔也是瑟兰迪尔“最后联盟”时期的旧识,多少了解他的思考回路。  “陛下,您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晚了吗?”  格洛芬德尔嘱咐过:“千万不能说你们遇见半兽人了!那样你们的王担心你们无谓受伤,肯定会下死命令禁止你们过来了。你们得这么说……”然后就透露了一个林迪尔在几次经济危机时都试图悄悄动用、却被领主大人及时发现并制止的秘密。  “我们在林谷之外发现了一条昨天没看见的岔口,以为那是近路就拐了进去。结果我们看到三个已经化为石像的食人妖,在那附近有个洞窟,地面上很多挖掘的痕迹,我们刨开来一看,里面埋着孤山远征队当年发现的一坛坛黄金。”  瑟兰迪尔听到亲随嘴里报出格洛芬德尔保守估计的那个数字——他们当然没有真的去挖过,不然他们就知道那些东西早就没了。为此,可怜的撒谎者还曾反复向不知情的出谋划策者确认过:“你确定真的有哈?要是敢在这种事上晃点陛下,我就必须喂蜘蛛了!”——幽暗密林王沉吟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  “沿途再找找!”  有了最高权力者的拍板同意,此事遂成定例。幽暗密林那边每日送文书过来,而瑞文戴尔方担心出现像这次这样援救不及的情况,于是每天固定时间将至之前就提早到半路去接了。  而这次的波折,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森林精灵们与瑞文戴尔的救命恩人彻底打成了一片——从格洛芬德尔什么都跟人家聊出来了就可见一斑。就算林迪尔不好意思说明林谷的窘境并提出支援,对方也大约摸到些情况了。于是他们很负责地表示:“我们不会让我们的陛下给贵方造成经济负担,更不会让我们陛下的生活质量有所下降。”然后他们再来时,就连超量的食材甚至厨师也一起捎来了。  最初不知情的瑟兰迪尔还暗暗赞赏,“最后之家”果然无愧于“家”的称号,宾至如归,才这么几天就摸到了自己的口味,做出的饭菜和幽暗密林的味道一模一样。后来得知真相的他,也没有下令制止,这位王者固然是个极致精明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崇尚公平交易的人。他自知和莱戈拉斯两人寄篱在瑞文戴尔,是需要一些付出的。然后他在心里,将莱戈拉斯这次的诊疗费悄悄划去了——当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埃尔隆德一开始就没打算管他要。  托幽暗密林慷慨馈赠的福,瑞文戴尔四个孩子的饮食也得以改善。他们面对着以烤肉为主的满桌子的美味,心下狂喜的同时拿出最大的意志力,表面上维持住尚称矜持的进餐速度——毕竟,他们都想给同桌的未来“继母”留下个有教养的好印象。  看到小主人们满意,林迪尔也很满意。只是,虽然有了这些支援,但每日人员频繁往来剧增的开销,他也依然是挠头。而他也没想到,令他绝处逢生的,是来自萝林的帮助——黄金森林以捐助“最后之家”为名义,送来了大量的物资。  林迪尔“哼”了一声,以后世社会学家的口吻评论道:  “我们领主舍己为人、救苦救难这么多年,他们谁也不闻不问;现在一有八卦,倒一个个上心起来。罢了,算他们雪中送炭。有多少要多少,多多益善,都给我收了!什么?记入账本?我可不想没事打开那种东西,再说你记下来,以后还打算还回去不成?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记什么记呀?”(林迪尔,你那账本只记支出不记收入么?那必须是赤字啊!)  林迪尔这边冷言冷语的其实很高兴,瑟兰迪尔那边却一天比一天忐忑起来。  他的国民都怎么了?之前在境内时他就发现了,平时敬畏爱戴他的民众,突然换了一种表情对他——每次看见他,都会憋不住地一笑,然后低头下去加以掩饰,同时偷眼瞄着他。这让他相当迷惑,但一向不太在乎旁人眼光的他,也实在不好抓过一个来逼问:“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还那样笑?”人家肯定会一脸无辜:“陛下,我没有啊。我怎么了?”确实,人家就是什么都没做嘛。尤其让人郁结的是,就连宝贝儿子也被他们传染上这怪毛病了。每次自己书房的愤怒告一段落,习惯性去找莱戈拉斯,他美丽的嘴唇总是平拉成一条直线,拼命忍着要笑不笑的样子。他当然不知道,儿子在他出现前就从侍女那里探得了他愤怒的内容以致如此,于是他想破脑袋也要为这种群体性古怪找到一个原因。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抢眼而引人侧目的装束。但自己这么打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是陌生人,例如瑞文戴尔一干人等的表现就和自家人完全一样,他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都看了多少年了,也该习惯了吧?  而来到这边之后,他又找到了另一个可能的原因。现在他不在国内了吧,手下臣属反而比他在时更加热情高涨了,对他的命令执行得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极其稳妥可靠,让他产生了“你们自治也挺好嘛,难道幽暗密林已经不需要我了”之类的错觉。尤其是,每天来递送消息的卫士们和他告别时,他们可以不说“请您保重身体”——这在瑞文戴尔的环境里简直多余,也可以不说“祝殿下早日康复”——这对埃尔隆德的医术来说同样多余,那他们也不能说:“陛下,幽暗密林我们会为您好好守护的,一切都交给我们吧。您就安心地住在这儿,踏踏实实的,千万别急着回去啊!”——一副“你最好在这儿住一辈子,再也别回去了”的样子呀!  瑟兰迪尔不禁开始自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以致于丧失了民心。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啊。如果这是时空错后几千年的人类时代,瑟兰迪尔一定以为自己的国民突然信奉上什么“无政府主义”了。  他在这边一日三省,埃尔隆德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埃尔隆德始终相当繁忙,瑞文戴尔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他的这种尽忠职守,看在孩子们眼里,就是不近人情。因为,他身为一个医生,居然没有陪在他们“重病”的朋友身边。  “Ada!”双子兄弟直接表达了不满,“莱戈拉斯相当痛苦耶!您既然答应了要治好他,就该说话算数嘛!怎么能不经常过去看一眼呢?万一病情有变化呢?”  他根本不会有变化,因为他根本没病啊!  “孩子们,你们听Ada说……”埃尔隆德这么开了头,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已经跟莱戈拉斯达成了协议,绝不把他装病的事透露给第三人。再说就算没有这个协议,跟孩子们告密说,你们全心信任的珍贵的朋友欺骗了你们的感情,这也不是埃尔隆德做得出的事情——于是他只好敷衍道,“你们不是时常去看吗?有你们的关心难道还不够吗?”  确实,在每天的例行探视中,埃尔隆德次次都看见“已经好一点”的莱戈拉斯靠坐在床头、半盖着被子,自家这四个手肘撑着床、膝盖跪地上、趴了一圈。他们叽叽喳喳,时而交头接耳,不知在密谋些什么。此情此景,让埃尔隆德根深蒂固地认为——不管怎么否认,家里的独子就是孤单啊!  但其实,莱戈拉斯从卧床不起康复得如此迅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最后联盟”的作战计划,就只制定到“父子二人留宿瑞文戴尔”这一步,后面的步骤只有四个字,“见机行事”!所以,核心骨干成员们,自然要经常来盟主这里报到,加强沟通交流信息,以确定接下来的方案啊。  而从林谷诸子的“Ada你必须留在莱戈拉斯身边”的突击合围来看,“最后联盟”的商议还是卓有成效的——男孩负责晓之以理,女孩负责动之以情。  “当然不够啦!那是不一样的!”小公主阿尔温哭得梨花带雨,“我们顶多能给他讲讲笑话逗他开心而已。莱戈拉斯在人生地不熟的瑞文戴尔养病,你没想过他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吗?如果能有个他非常信赖的本地成年精灵在身边,尤其那人还是他的医生,那一切都不一样了。还说是什么中土大陆最善良的人呢,连一个孩子敏感的心都不愿去呵护……”一抹眼泪奔而去,“我没有你这种Ada!”  双子兄弟用“看吧,你把妹妹气哭了”的鄙弃眼神瞥了父亲一眼,随即追了出去。  埃尔隆德长叹一声,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固执己见,这么多年的正面教育就要付诸东流了。  “来人!莱戈拉斯的病房里,有一张瑟兰迪尔的办公桌是吧?给我在旁边再加出一张来!”  格洛芬德尔马上办妥了。  “帮我把书房的文件都搬过去!”  林迪尔亲自动手,搬起来就走。  等下属们把一切安置好,埃尔隆德踏进房间一抬眼,吓得倒退两步又退了出来:果然呀!什么事不自己做就不行啊!这格洛芬德尔是怎么办事的?不给工资,工作质量就是打折扣啊!我说在他旁边加张桌子,没说要和他坐对桌啊!一抬头就看见那样一张脸,你让我怎么有心思办公啊?(那是你的问题,my lord!)  这时他还不知道——远程遥控,对桌办公,这就是他们婚后的相处模式。  这时也不知道的瑟兰迪尔,显然对埃尔隆德突然搬进来的举动不明就里。他疑惑地歪着头,睁大一双无辜的绿眼睛,凝视在对面坐下的人:  “你这是……做什么呀?”  埃尔隆德只觉得一阵失血过多。  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自然不能说“被孩子们吵到头痛了”,于是只好说“你就当是一个医者在表现对病人的关怀吧”。  自此,这间屋子变成了中土精灵族主要新闻的来源地,两位主角一切疑似进展的举动,都会立刻变成精灵三地的谈资,例如“今天他们一起去拿笔时碰到手指了”,或者“爱隆大人偷看瑟兰迪尔王的最长时间纪录已经刷新到18秒了”。就连迷雾山脉的半兽人都知道,呈三角形分布的三大精灵领地不知何故,近日往来频密,人马如流,这阵子没事先别出去了。  而事情真正的突破,发生在一个很平静的日子。  那天,两位精灵领袖对面阅读文件,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每做完一件事,便依照惯性抬眼向对面看看。林谷的孩子们过来探望莱戈拉斯,陪他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正要走。一切都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但就在这时!刚才还好好的绿叶王子突然倒在床上,神情痛苦,双目紧闭,嘴里大喊大叫说胡话,两只手在空中乱抓——这显然是之前商议的成果。  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入戏地作出惊跳状,飞速奔回盟主的床边。瑟兰迪尔更是抛开文件,箭一般地飞扑过去,捉住了儿子半空中挥舞的双手,扭身大叫:  “埃尔隆德!”  不等他叫,埃尔隆德早已火冒三丈,拍案而起:这死孩子,不是说好不许搞这种把戏了吗?  他忽然想起,那天莱戈拉斯还说过,“爱隆大人,为了瞒住我Ada,不让他知道我骗他,我不能突兀地好起来,得有个渐渐好转的过程,所以这时间可能会拖得长一点。而且,为了让Ada越发信任您的医术,我要表现您开给我的药非常有效,为此可能会做出些剧烈的反应。”  小子,你这是想表示我的药见效吗?你这叫“副作用”啊!这非但不能让你Ada信任我,这简直是在他面前□□裸地抹黑我啊!你是有多恨我?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埃尔隆德气得简直想直接戳破莱戈拉斯的谎言,但一琢磨不对——自己帮他打掩护这么多天,早已成了事实上的从犯。一旦真相揭穿,最大的受害者必得找后账啊!主犯?那是亲生的,可能连吼两句都舍不得,这事儿就过去了。自己呢?非亲非故的,害他平白揪心揪了这些日子,那雷霆之怒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展现呢?  埃尔隆德是个智者,智者不但能估测一件事的后果,更清楚如果一件事的后果恶劣到都无法估测,那么这件事就是打死也不能做。  于是,他拼命按捺着咬紧牙关冲到床边。  “你快看看,孩子这是怎么了?癔症吗?还是发烧了?”  瑟兰迪尔焦急地望向他。他两只手都被莱戈拉斯紧紧抓住,没法去探他的额头。  埃尔隆德替他伸出手,想走个过程,摸出个“不烧”的结果来。  这时,莱戈拉斯凭借他箭术奇才的敏感,在紧闭双眼的情况下,精准地判断了来袭的方位,突然放开父亲一只手,出手如电,一把叼住了埃尔隆德的手脖子。还不等后者反应过来,他就把自家Ada和自己偶像的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握在胸前,然后脸上的表情一阵舒展,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世界安静了。  埃尔隆德目瞪口呆——这事儿不对!  温香软玉的触感从手心一点点爬上来,慢慢□□到胳膊上——这事儿不错!  哦不,清醒点儿——这事儿不对!  埃尔隆德竭力不让自己的思路受到眼前情况的影响,但这显然并非理智所能控制。他这样出众的智者,面对如此简单的局面,也依然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隐隐感觉到,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一整件事情都有哪里不对,只是暂时思维受阻,还无法融会贯通。  不过,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自己胆敢甩开莱戈拉斯的手,这孩子一定又会马上闹起来,直到他重新把手伸过去给他抓住以示屈服。但也许他都没有第二次机会,只要床上这位“重病号”再开始闹,两个儿子就会大呼小叫,宝贝女儿就会以泪洗面,最要命的是那只手的主人——不,是那个溺爱无度的盲目家长那张“嗖嗖”射出连珠箭的嘴:“孩子折腾这么半天好容易睡着了你就让他好好睡嘛非把他吵醒他一个孩子抓着你的手又怎么了抓了也就抓了你就让他抓一下有什么不行的……”  埃尔隆德是个智者,他不想面对这种后果。  于是他从善如流,直接投降了——之前他一直弯着腰就着莱戈拉斯,这会儿他为长久打算,挨着床边坐下了。  瑟兰迪尔歉意地对他颔首,他只好报以无奈地苦笑。  瑟兰迪尔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  “莱戈拉斯这几天,都是要握着我的手才能睡着。”醒了之后还会表现得非常亲热呢。  望着那两片蠕动的嘴唇,埃尔隆德闪神脱漏了几个关键字眼,纵然身为语言大师也未能领会对方的语义,只好呆呆地点了点头。  如此风景,本来留在这里准备在父亲不肯就范时帮腔的孩子们,互相打个胜利的手势,识趣地退出了屋外。  正好林迪尔有事禀报领主正要进屋,还没踏入就被迎面而来的几个孩子扯住衣袖直接拖出去,一个劲儿地冲他“嘘”。  他不禁轻声问:“怎么了?”  几个孩子一起指向屋里。  当林迪尔看见在莱戈拉斯握持下某两人交叠的手,立刻眼睛瞠大瞳孔缩小,像目睹了什么恐怖的景象一样,扭过头来转身就跑,把孩子们剩在当地面面相觑。  林迪尔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到瑞文戴尔的账本,寻了个妥帖的地方把它藏了起来。他斜眼望着那册子的藏身地,厌恶地说:  “我真的非常讨厌你,每天都恨不得把你撕了。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许多事情的重要依据,我可不想领主从那间屋子里出来找到你把你摸蜕了皮。”林迪尔实在不满自家大人的闷骚,“真是的,不要找这么随便的替代品嘛。正版的就在眼前,心里想什么就对他去做嘛。”  当然,眼下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因为莱戈拉斯握着一人一只手美美地开始午睡了。两个大人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大眼瞪小眼难免尴尬,坐久了也实在困倦。瑟兰迪尔把另一只手肘支在膝上撑住额头,也开始小憩。埃尔隆德睡不着,也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莱戈拉斯动作变得多起来,翻了几个身,像是快醒了。他的挣动让瑟兰迪尔立刻跌出了梦境,也坐直了身子。之前退去的几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聚集到这间屋子里——“最后联盟”的指导精神是“尽量为他们创造独处机会”,所以现在的情况颇不寻常。  因为思考的障碍始终未曾搬开,所以埃尔隆德至今也没想明白。但他望着这卷土重来的阵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阴谋气息:不对!这事儿没完!还有后续!  不知什么时候,莱戈拉斯已经放开了瑟兰迪尔,两只小手都抓在埃尔隆德一只手上。等做完了这一切,他终于可以醒了。  只见莱戈拉斯瞑目打了个哈欠,迷糊地弯起一个甜蜜的笑容,拽住自己怀中的大手使劲一扯,整个人顺着那条胳膊的方向直扑过去,一头扎进埃尔隆德怀里,双手攀住他的脖子,亲热地撒娇:  “Ada~”  然后满面堆笑地仰起脸,佯装现在才看清眼前人是谁的样子,笑容僵在了脸上……  冷场!  看在瑟兰迪尔眼里,这没有什么,只是宝贝儿子依照这些天的习惯,将给自己的亲密拥抱送错了人而已。  埃尔隆德却是全身发毛:明白了!第二波攻击!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阿尔温就鼓着一张小脸,娇娇地过来争夺了。  “莱戈拉斯,这不公平!”她占有性地一把拉住父亲的衣袖,“这个人是我Ada,你凭什么抱着他,还这么叫他?你占了我Ada的便宜!”  所以,我也要占你Ada的便宜!  但是,还没等她说出这句既定的台词,瑟兰迪尔就交抱着双手,半是正经半是开玩笑地反驳:  “喂!小姑娘,你说错了呦!这可是你Ada占了我儿子的便宜!”  这完全逆转的逻辑打得阿尔温张口结舌:不对呀!这跟商量好的不一样啊!  双子兄弟也愣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莱戈拉斯心中也暗叹不妙:失策啊!这回怎么忘了考虑Ada的异常思维?  要说还得阿拉贡,不愧是瑟兰迪尔最为忌惮的奸诈狡猾的人类,救场如救火:  “您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先认下再说。然后,金花师父的徒弟祭出“格洛芬德尔神技”——顺着别人的逻辑说下去,“所以,我们瑞文戴尔的原则就是,绝不占人便宜!如果一不小心占了别人便宜,无论是多少,都一定要原封不动地再让别人占回去!”  这说的已经不是人话了,但总算把情节拉回了正轨。于是,四个黑发的孩子一拥而上,把一惊站起的瑟兰迪尔围在中央,抱着他的大腿,七嘴八舌叫起了“Ada”。  瑟兰迪尔无可奈何,他很想拍着孩子们的肩膀说,“这回是你们反过来占我便宜了”,但面对着一张张热切的小脸,这种反社会的话实在无法出口。于是,他宽容地忍耐着孩子们的喧闹,但是,叫着叫着,那一双双眼中真实的仰慕突然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而随着这种了悟,曾经受过伤的左臂,一股熟悉的热度骤然蹿升而起。他明明知道,要破解眼前难堪的场面,只要他抬起头,对着那被他冒了名的正牌父亲讪笑一记,这件事就可以揭过去。但他就是拼命低着头,努力注视着那些孩子,一张脸怎么也没敢抬起来。  闹过这么一出,两位当事人就是再迟钝,也该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了。所以,再遮遮掩掩的,也没意思了。于是,哈尔迪尔来了。  哈尔迪尔的出现,从不是代表自己。他的背后,一定是萝林的王和女王的旨意。  这一次,他带来了两封信。  盖拉德丽尔夫人写的,交给了埃尔隆德——  但愿你还记得,我上次对你说过的话。我和塞利博恩永远站在你这边,坚决支持你的幸福,不管是何种形式的幸福。我们夫妻年事已高,最钟爱那些热闹而欢乐的场合。而且,我自认在精灵族中还算有些威望,如果近日有喜庆的典礼举办,我想由我来充当主持,再为合适不过。  语言学家埃尔隆德总结了段落大意:  “夫人在撺掇我举行婚礼,并自荐当司仪,是吗?”  塞利博恩王的那封,则给了瑟兰迪尔——  写信给你,我的千年老友,是为了商议战后的遗留问题。上次你我相聚萝林已有共识,不出数年,正邪之间必有一场大战。你我养精蓄锐,到时南北夹击,平灭杜尔哥多指日可待。但魔堡周边,受阴影荼毒太深,生态已毁,几成死地。那原是你的国土,但你这样拿去,不但毫无用处,反而平添负累。不如暂且划了给我,萝林有黄金树与水之戒,正能将它恢复原貌。等到植被葱茏、欣欣向荣,我有意将这片土地以及其上参与建设的萝林子民,作为贺礼,送给自即日起,第一个让我听到什么好消息的人。战后会师重划国界,复原成功即可交割,你可留信为凭。只不知这好运之人是谁,那片位于幽暗密林南部的土地,是否方便接收。  并非语言学家的瑟兰迪尔理解力更强,直接眼前一亮:  “接收起来毫无难度啊!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了!”  当然,如此不惜血本的投入,塞利博恩王肯定要跟妻子商量。盖拉德丽尔夫人微笑着赞许:  “亲爱的,你我早过了在意国土面积和子民数量的虚荣年纪了。像我们这种老祖父老祖母辈分的人,还有什么比参加儿孙的婚礼更快乐的事呢?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埃尔隆德就像你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他想娶瑟兰迪尔出不起聘礼,自然该由咱们替他惦记。”(莱戈拉斯,你这才叫“价值连城”啊!)  哈尔迪尔借口“王和夫人等回复”在瑞文戴尔住下了。林迪尔看在萝林馈赠物资的份儿上没跟他计较。  两边的王都头疼着要怎么回复——或者,他们头疼的不是回复,而是要怎么和必然牵涉到的另一方说明情况。自上次的事过后,他们就不再共处一室了;现在,就连走到对方所在的地方去,都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瑟兰迪尔在儿子的房间里足不出户,而埃尔隆德已经好几天没踏进那间屋子了。  正当心事重重的主人捏着萝林的来信愁得又要掉头发时,林迪尔带着拼命隐忍但真没憋住的笑容进来回报:  “领主,有访客!求见您,还有那位陛下!”  林迪尔顾虑到主人的感受特意没有说出姓名,但仅仅是代称已足够将埃尔隆德手里的信震掉,让他在慌乱中弹起身收拾,同时重复着掩饰:  “访客?”  大人您真没出息——林迪尔翻翻白眼。  “是的,访客。不是逃难的不是蹭饭的不是过蝗虫的——那种访客。甘道夫来了!”  埃尔隆德吃了一惊,倒不是吃惊甘道夫来了——他常来常往,而是吃惊在林迪尔口中,甘道夫什么时候脱离了“逃难的蹭饭的过蝗虫的”而升级为“访客”了。他倒是做了什么——抑或要做什么,才获得了林迪尔可贵的谅解呢?  而等他见到了甘道夫,饶是一贯沉稳淡定的埃尔隆德也不禁大惊失色,大声疾呼:  “格洛芬德尔!快来!把他身上那‘外挂’摘了!拿到谷外去弄死!记得扔远点儿!”  只见甘道夫面无表情、没事人一样站着,他身后背着一个有点像乌龟壳、色彩斑斓的半球体,从半球左右伸出粗壮而又修长的八只脚,紧紧地搂住甘道夫的身子,上方那锋利而狰狞的螯爪抱着巫师的尖帽“咔吱咔吱”啃着。  格洛芬德尔把那危险的东西打晕拖走后,埃尔隆德再也忍不住本能的反应,他终于明白刚才林迪尔为什么是那种表情了,但为了保持住基本的礼貌,他把脸扭向一边,肩膀止不住颤抖。  “尊敬的领主啊,请相信,我以这么一副滑稽的样子前来,绝不是为了逗您笑的。”  “米斯兰达,我没有笑啊。”埃尔隆德说完就破功了,“说实在的,你把那只幽暗密林特产大老远地背过来,总不是要把它送给我做礼物吧。”  巫师一摊手:  “别管那个了。一点小意外。”  确实是意外。甘道夫也没想到,那日还不等自己说到正题——也许是之前的七绕八绕把脾气本就不好的王绕暴躁了,总之,他还没来得及讲出此行的目的,只不过提到了“埃尔隆德”的名字,那位伟大的王者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索命的魔咒,五雷轰顶,变颜变色,一步跨过来拎起巫师袍的后背,完全没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一挥手,把他从打开的窗户顺了出去。  他在飞行中受教地领悟到:原来以幽暗密林王的行动力,当他真要做什么时,你指望他挚爱的子民能制止,是完全不赶趟的呀!失策呀,失策了!  “扑通!”他掉在了一堆色彩斑斓的半球体中间。  那些原本伏卧不动的半球体受了惊吓,纷纷往上升起,一个个肚子下支出八只爪,头部两点红光,扭动地聚拢过来!  后来救出甘道夫的森林精灵们说:“什么?你指望我们能阻止陛下?那怎么可能呢?别说是他亲自动手,就是他命令我们把你扔出来,我们也不敢反驳只会照做,大不了看在交情的份儿上扔轻一点喽。当然,能更快把你救出来倒是真的!”  好吧。你们那个王精悍犀利无人能挡,我早就不指望了。我只是怨怼,你们为什么这么多天才把我找到。  甘道夫这可错怪善良的密林精灵了。早在书房的交谈声戛然而止、而后传出异响的那天,一直在外守候的好心的亲随便觉出了不对。他托言“有要事禀报”敲开了书房的门,悄悄抬头踅摸了一圈,对着房间内仅剩的那位问道:  “陛下,甘道夫呢?”  瑟兰迪尔上下扑拍着双手:  “他走了。”  “走?”亲随一脸疑惑,“我一直在门口,没看见他出去啊。”  “你知道,”瑟兰迪尔笑望着窗口,“巫师总有他们自己的方式。”  这无疑大大延误了甘道夫获救的时间。所以,时至今日他才赶来瑞文戴尔,当然,出发前,他已经在密林那边获知了有关他任务的一切最新进展。  “我说领主大人,可不要太贪心啊。幽暗密林的礼物,还用我送给您吗?您不是早就已经收到了吗?世所公认的精灵族数一数二两大美人的爱慕与景仰——尤其是明知你穷得叮当响却还可贵地爱上你的善良,这可是别人不可遇更不敢求的事情啊。众人皆欲而不可得的福祉,降临到头上却不知珍惜,可是要引来梵拉之怒的呀!”  “米斯兰达,怎么就连你也……”  “是的,就连我也!老朋友啊,我是来现身说法的。前些日子我接到一桩委托,或者说好几桩委托,那内容啊,是我不敢想象更无法接受的。但后来呢,我想通了,转而变成了这件事情最热诚的支持者,因为我知道,不和大家一致的愿望作对。埃尔隆德,你可是智者啊!智者都知道‘群体意志’这回事,不会跟大多数人的意见对着干的……”  甘道夫跟埃尔隆德说了一大套高屋建瓴、颇具哲学意味、只有他们那个层次的智商才听得懂的话。听者应该是懂了,却一直垂着首不说话。  而瑟兰迪尔那边,就简单多了。  甘道夫“不跟他一般见识”地忽略了瑟兰迪尔那句毫无悔意的“哦,你还活着啊”。他这回也长经验了,知道眼前这位王受不了自己那九转十八弯的表达方式,于是直奔主题:  “如果最近有什么喜庆的场合需要烟火,看在好朋友的份儿上,可以打八折。”  瑟兰迪尔的回答也爽快:  “两个都是好朋友的话,必须打四折!”  这件事导致甘道夫直到乘船西去前,每次看见瑟兰迪尔都追在人家身后:“陛下,您等等,这不对啊!我算过来了,八折之上再八折,是□□折啊!您不能在折扣上直接砍一半儿啊!”(大王,您才是中土大陆第一的智者!)  甘道夫忠于职守地也在瑞文戴尔住下了。林迪尔在去报告埃尔隆德之前就打听清楚了他的任务,所以也没跟他计较。  日子这么过了一天,过了两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两位举世瞩目的当事人,依然是连正面的接触都没有。他们各忙各的事情,烦恼各自的烦恼,直到那一天,莱戈拉斯真的从午睡中醒来。  他朦朦胧胧刚睁开一半的眼睛,就敏锐地捕捉到房间内那个多日不见的身影——爱隆大人!  他一下子眼睛瞪到了两倍大,正在打哈欠的嘴也张着定住了。他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确定自己很高兴看到它发生。  埃尔隆德立在瑟兰迪尔膝前,直率地毫无遮掩地注视着他。  是的,直率,毫无遮掩,不同于往日的偷眼看和悄悄看。  怎么会这样的?  莱戈拉斯眼珠一错,便知道了原因——Ada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靠着椅背像是已经睡着了。  像莱戈拉斯这种和煦温柔的脾性,一双明眸能更添几分灵动,所以是睁着眼时更显清丽;而瑟兰迪尔这种气势过于凌厉的,倒是闭起眼来别有风情。  绿叶王子幸运地没有遗传到生身之父各种恶质的品性,自然也不曾继承那糟糕的审美观。他内心非常清楚自家Ada那副睡颜的诱惑力,只是爱隆大人那么正经……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一幕——  埃尔隆德像被蛊惑了一样,弯下身子一点点倾近那张绝色的容颜。  莱戈拉斯心中瞬间爆出两句自相矛盾的呐喊——  Ada,快醒!要被人占便宜了!  爱隆大人,迅速!等他醒了就来不及了!  偏偏,梵拉不从精灵愿,瑟兰迪尔恰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埃尔隆德俯身的动作定在了半空。  莱戈拉斯撇头闭眼一阵扼腕。  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奇迹发生——瑟兰迪尔凝望着埃尔隆德尽在咫尺的脸,没有暴怒,没有抗拒,没有躲避,甚至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  默许?  另两人惊诧不已,心中春歌嘹亮。  于是,埃尔隆德继续慢慢靠近,瑟兰迪尔重又闭上了眼睛。  莱戈拉斯简直都要欢呼了!  就在埃尔隆德已经略略侧过脸去,瑟兰迪尔微微扬起下巴,马上就要碰触到的一刹那——  “扑啦啦!”  两个成年精灵一惊,就着这个姿势一起扭头,看向窗外那只不识相飞起的鸟儿。  鸟儿的打断虽令人心脏狂跳却不致命,但关键问题是——那扇窗户,恰好在莱戈拉斯的病床旁边!  于是,他们视线掠过时,正发现他的病人、他的儿子双目圆睁、两眼亮晶晶直盯着他们,两只小手死握成拳,细瘦的胳膊紧张到颤抖,一副期待万状的模样。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无言地对视着,房间里的一切定格了——一秒,两秒……  十几秒之后,埃尔隆德首先反应过来,他以歪着头的别扭姿势缓缓直起身子,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用专家式、冷峻严谨的口吻说:  “照这样看来,你头痛的宿疾差不多已经好了。”  瑟兰迪尔得了空间站起,潇洒地挺直腰身,衣袍飒飒: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两人向外移动脚步,扯着云淡风轻、前言不搭后语的闲话,并肩走出了房间。  莱戈拉斯气得一拳捶在被子上:  “这俩太能装了!”  当晚,瑞文戴尔的餐桌上又加菜了——莱戈拉斯王子为了泄愤,展现他的弓箭神技,将飞经林谷上空的鸟都射了下来!  众人额头挂汗地望着一桌子的飞禽,再看看首度与大家同桌吃饭的王子——是的,都健康到这么孔武有力、狩猎大有斩获,莱戈拉斯的病也不得不好了。  对于他如此飞速地康复,“最后联盟”的盟友们不是没有抱怨:  “盟主啊,这回你真的太冒失了!我知道你急于博得我们Ada的好感,但也别这么快就练箭嘛。以后时候长着呢,怎么非拣这会儿手痒呢?”  “大家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表现。”  “你可别说那些鸟犯了什么过错,得罪了你呀。”  “要是得罪我就好了!它们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啊!”莱戈拉斯夸张地说,“如果你们知道它做了什么,也会认同我的举动的。”  然后他绘声绘影地把下午的事情讲给其他孩子们听,直听得他们一致赞同这些鸟确实死有余辜。  “再说,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治疗这么些日子,我也该好了。再病恹恹下去,我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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