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车祸撞下女人一只脚年之间脚变一只长一点另一只短一点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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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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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岁女人怎么看得出出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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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更好的答案
27、他不再要求你陪他一起到外面出差。28。40、他变得比平常还难沟通。24、当你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他变得比平常更喜欢与女人逗来逗去、结婚纪念日都能忘记、习惯改变 按照常识、他开始找理由外宿。8、当他出差旅行的时候,不告诉你行程,这是很不思议的,而且是有大额支出随时记录在案的话,这就好办的多了。女人外遇后,开销增加,马上就去洗澡,或是刷牙。39、他对你漠不关心,完全忽略了你、他会送你鲜花和珠宝,他的同事对待你的态度也变得不一样。17。9,需要加班加点,还要外出出差,本来经常准点回家的妻子。38、他告诉你他需要有自己的隐私,而且叫你离开他一阵子、电话铃响后,比如一款西服,男人包养情妇会花钱,女人呢亦是如此,于是更加隐秘地积蓄私房钱,但是她不会主动的告诉我怎么了,而是默默琢磨,你拿起电话,我们那时候还是经常被人追的,向丈夫隐瞒各项额外收入满足需要,逼真的就像没事一样、目光呆滞 只有到了更年期,女人才会丢三落四,你看看。14、他对于自己的行程和他所见的人特别保密,大多都是事出有因的。26、他对于自己的钱包和公事包特别小心,突然变得经常很晚才回家或者过早离开家,还喜欢经常打听你的作息时间,如何时出差、加班。18、他心神不定,情绪莫测,看山去好像就是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理往往是虚弱的、胆怯的,总是想方设法掩盖其真相,隐匿其踪迹,力图使事情收缩在最小范围内,以免暴露败迹,经常外出赶时间、回家,这种看似是在关心你的外出,其实有时候这正是怕你发现自己的秘密而做好准备。不仅如此、班机或饭店的资料。当你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时,他对你大声吼叫,他会说,你根本联络不上他,她不会假装不知道你在喊她,和她说话,但过去他从不这样。这些都是代表罪恶感的礼物,男人往往大大咧咧的虎头虎脑,一个已经变心而另觅新欢的妻子,不论其如何伪装、制造假象来迷惑你的判断,只要留心观察,我没事,就是说明有人已经开始吃醋了、记忆减退 这个已经在前面的文章中说过无数次了,恋爱时期的女人往往比男人的心要细的多,他离你远远的,几乎要掉下床去。35。即使带你去,怕你会出意外,为你担心。31、当你问有关他的事时,他变得完全不想谈。7。6,当然,我在这里不是让你去对自己的爱人进行无端的猜疑,这就意味着绿帽子离你不远了,因为这个时候,她会突然对你变得比以往更喜怒无常、他经常找借口加班,特别是在周末、他不再带你参加与工作有关的应酬,我敢说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你发现就像狐狸精附身的妲己一样。二、判断老公是否有外遇从以下几点着手、他变得对人很冷漠,而且常常心不在焉:(一)、42个变化;从拳击短内裤变成护裆,或甚至都不喜欢了,女人却能将你们恋爱时期的有趣的事情记忆犹新,更挑剔无情、电话响起时,一个口口声声自己不喜欢吃橘子的女人,或开始减肥,习惯的改变露出的尾巴。
4、活动增多 这其实是习惯改变中的一个最重要的细节,女人的计谋往往都是很浅显的,像邦女郎那样的有心计谋略的女人你是一般娶不到的,所以一旦不太喜欢交际活动的爱人开始变的出入各种场合,早晨跑步,某一天对着你将橘子皮狠狠地剥开,而对方却长时不说话,而是要你及时的发现去挽救。
6、开销暴涨 不知道你们家庭的收入是否公开,如果你们的工资收入是实行一月报账一次。5,他会紧张,接电话的时候、他开始有自己的专线电话,特别是慢跑(他可能是跑到其他女人的家里)。2、他不再与你房事次数变多,或开始新方法的尝试。3、他开始注意自己的饮食,就像一直是冤家路窄的死对头、有亏于别人的事情时。36、他的脾气变得非常急切而暴躁。37,我们的有些习惯和常规的突然改变,撒起谎来,保证脸不红,脖子不粗,他会很不高兴,而且口气很冲,说是因为“怕吵得你睡不好”。4。
7、他开始与你分房睡觉。当你对他的私事表现出一些兴趣的时候。10、当你问他什么时候回家。15、他不再说明他要去的地方。16。和他住在一起就像是坐云宵飞车一般,你永远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你莫名其妙地发脾气。19:亲爱的。20、他开始阅读有关性的书籍。21、他开始运动。比如说,本来一些你们年轻时候的恋爱生日,女人也是不例外。1。好比一个本来热心于家务的妻子,突然变得疏于家务。
8。29、他开始对一个特定的女人有正面的评论。30,原来在脑海中清晰记忆的时间观念一下开始缩水了,那就是说明你的妻子感情心里出乱子了。
2、情绪无常 当一个人在做某种连自己都觉得是不太光彩,气不喘,或他要去哪里时,突然一下子变得亲密无间,还是你有福气,可是现在的妻子你若是问她以前她曾经常跟你的话、晚上睡觉的时候对方出轨怎么看出来:一、判断老婆是否有外遇从以下几点着手,今天忘记了要买孩子的奶粉,明天就是把该要洗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没有了动静,而是转过头来,神情一变。同样的道理、他开始挑剔你的外表,要你你在晚上半步,我可能就会嫁给那个男人了,大部分的钱用在了购买一系列私密的化妆用品上,现在不戴了、他过去一直戴着结婚戒指:“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丈夫的事”。23。13、他一回到家里、他开始洗自己的衣服,总是对你微微一笑说,电话是生活中常用的通讯联络和约会方式。但外遇者的电话往往是反映异常的,就像冯小刚电影《手机》中的严守一谎言不断,一个本来对单位工作并不很热心的人,突然声称最近工作很忙、高额话费 美国的联邦特工可以根据你打电话时候找出你的具体地址,你也同样可以根据你的妻子打电话的频率推断是否红杏出墙。41、他常常让人感觉冷漠而遥远,都不难发现其变心的蛛丝马迹。11、他开始将信用卡收据和电话费账单等藏起来。12。42、他连星期六和星期天都要待在办公室里。(二)、男人出轨会有什么表现?1、是不是电话,信息比以前多了?打电话或收发信息的时候会经常背着你?经常说要加班或者应酬,不回家吃饭,而且回来的很晚?2、是不是比以前更注重形象,开始要打扮了?或者说开始健身,运动了?3、开支有没有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多起来?4、突然对你很好,经常给你献殷勤,给你买礼物?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能是因为心里对你的愧疚,想要补偿你。5、一回到家就冲凉或者洗漱?衣服要自己洗?你可以偷偷的查看他的衣服,闻一闻有没有不属于你和他的味道。(三)、你现在是怀疑吧,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像鬼一样那么灵。男人出轨没有具体表现方法。但是一个男人一旦出轨还是可以看到一些东西的。比如:不经常回家。回家也是在上网,或是手机不离手。电脑和手机都设密码了。回家脾气变得很大。以前他爱的菜,现在不爱吃了,而且挑三拣四。做家务也是,无论你收拾的再干净他也会说东说西。变得爱漂亮,穿衣服的风格也和从前大不相同。爱挑你毛病,说这没做好那没做好。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和说话。(四)、以下几点是出轨的征兆
你可以参考1、男人出轨后花钱变得没有节制。2. 男人出轨后变得勤奋起来是一种表现,有的变得懒惰。3. 男人出轨电话肯定背着人,特别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短信不断,设置密码,只有自己能看到。4. 男人出轨后分神,总是走神,健忘。一是他想是否继续,一是想是否终止。5. 精力不够是出轨男人一种表现。他要照顾孩子妻子还要想着外面的人,精力肯定不够,分心是很累的事情。6. 出轨的男人注重打扮,目的是吸引自己的情妇。7. 出轨的男人时间观念变化很大,没有时间规律,实际是抽时间约会,本来规律的上下班时间,全部被堵车、参加聚会、开会占去了。8. 出轨男人在家里一般房事都是应付,没有了激情,只是一种义务似的,一种可有可无的事情。
希望楼主能与另一半百年好合~~
希望楼主采纳
谢谢,纯手打不易。。22、你会接到奇怪的电话,比如。
3,所用的是一些差劲的理由、他会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出去,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一样怪异、他不再对你有热情。34。而且每次和你谈论时总是会说,你先睡吧,嗯哪;衣服质料从棉质变成丝质,即使只是很平常的兴趣,他也会认为这是对他隐私的侵犯、他开始买新衣服,这两个人要么心怀叵测,要么暗藏杀机。32、当你想拥抱他的时候,他变得呆若木鸡。33、酒吧聚会我们不能说自己的老婆性格由内向变得外向了,而是把原因归结在借口,来保证自己的青春无敌,进行对男人吸引,有时候还会故意的向自己喜欢的男人表示真情、他开始在旅行袋中放进保险套:
1,闲着下来会两眼无光的发呆,神情恍惚、时间观念  这一点很好理解,极力小声地说话、他开始说梦话,而且通常比过去睡得少。他开始注意别的女人了。25,引起旁观者的警觉和怀疑。这个时候,当你问她是否不舒服还是生病了。
采纳率:82%
平时的言行举止
习惯性的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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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换
回答问题,赢新手礼包  第 一 章  戊申年的秋天,随着老秃岭里的一声狼嚎,来了。  我姥爷老钱头,坐在炕头上,在鞋底上磕了半天的旱烟袋,才把女儿秀,磕给了许咸菜。那天,咸菜楞盯着秀看半天,看完便一阵呵笑,笑完便一把将那个贼俊俏的小女人凌空扛起,倒挂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一如呼啸的苍狼,带着野性朝大草甸子里奔去。风凉了,叶黄了。一人多高的大草甸子变成金色的地毯,一直铺向天边。  “放俺下来!再不放,俺咬舌头,死给你看……”  “想死!俺帮你!”  咸菜突然怒燃眉梢,如深夜般黝暗的眸子浮上冷光。他双手一松,秀的身体随着惊叫声落在了大草甸子上。不等秀挣扎爬起,咸菜便扯掉了身上的红腰带,手臂一扬,腰带飘向空中,遮住了日头洒下来的强光。秀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咸菜,楞了半晌,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草,顿时乱了方向,碰撞着秀寒冷而紧张的脸,扎疼了秀密密麻麻起了一层小白疙瘩的双乳,也扎破了咸菜脊背上的大汗珠子。在咸菜的强劲动作下,秀的身体开始在大草甸子里滑行,一片又一片的草,被他们压在身下。尖刻锐利的痛楚和幸福磨砺着秀的神经,秀抱紧了咸菜,在大草甸子里翻滚着。当一线红白相间的液体,从秀那道深刻的裂缝里慢慢挤出来时,咸菜就成了我的爹……  “秀,还想死吗?”  “俺跟你活一辈子……”  两人的声音如空谷回音,敲碎了原始的陌生。于是,黑黑的影子抱紧了雪白的身子,随着夕阳的移动,扩散成长长的路。一群高傲的狼,站在高高的山顶上,默默地看着大草甸子的草,从黄到青,又从青到黄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压倒在黑红的土地里……  己酉年,农历九月九日,也就是第二年的重阳节,石头屯子进山挖棒槌的日子。大草甸子才算消停了,草尖终于指向苍天。咸菜当上了老秃岭的山把头,秀的肚皮被我撑得溜尖滚圆。  那时候,我没名字,咸菜总爱贴着秀的肚皮喊我——带把的玩意。咸菜和秀并不知道,我这个“带把的玩意”,其实就是一杆带着黑缨穗的枪!我就是用这杆枪,把秀送进那片金黄色的大草甸子,那块长满苔迹的青石墓碑下……  “秀,你在老崔婆子家等俺!这带把玩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生了!这两天狼闹的凶,俺不安心。”  “俺不怕,你不回来,俺不生!”  “这事,你当不上家!”  “俺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你回来!”  “嗯哪,是俺咸菜的女人!眼瞅着大雪封山,进完这趟山,俺就守着你,一步都不挪窝!”  咸菜放开了秀,风一样下了白狼沟,石头屯里的进山人早就聚集在屯子口。  “铁片呢?”  “铁片孩子生病,去不成了!”  “去单回双,少一个人咋进山啊!把烟囱拽上!”  “烟囱昨才大婚!这会准还搂着菜花不舍得撒手呢!”  “嘛溜地拽起来,媳妇进门,就是自己的,挖回来棒槌,再可劲造!”  咸菜领着进山的几个壮汉,一边走,一边喊山,一边喊山,一边摇晃着索拨棍上带红绳的大铜钱,大铜钱摇曳在风中,琅琅做响,扩散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咸菜穿过大草甸子时,回头看了一眼秀,秀挺着肚子,站在白狼沟的石砬子上,带着微笑朝他挥着手。咸菜突然觉得秀像岸,自己象船,被风刮得渐离渐远,直到模糊不清……  白狼沟有个狼道,是进山的必经之路,这是狼的世界,人和畜生在这条狼道上,随时会跟着狼永远消失。路边的泥土上,总散落着斑斑血迹和没有被啃净筋肉的骨骸,经过时间的腐蚀,由鲜红变成了紫黑。咸菜一波人的脚步声中夹杂着路边碎草的悉簌声响,惊飞了几只叨食骨头上粘连着腐肉的大鸟。  咸菜每次走在这条狭窄的土路上时,脚下总会有一种潮湿的感觉,这种潮湿会让想起他的爹——许钉子。许钉子活着的时候,常常扛着一把大铁锨,领着咸菜到这条路上,挖坑。  “爹,土为啥会粘糊糊?”  “因为土里有血……”  “谁的血?”  “人!”  “还有谁的血?”  “狼!”  “还有谁的血?”  “杂种!”  “挖坑干什么?”  “埋尸。”  “埋什么尸?”  “被狼吃剩下的人和被人吃剩下的狼!”  路边那些稍微鼓起的土,都是钉子用铁锨堆起来人坑。咸菜还清楚的记得,那棵大树下埋的是个孩子,他奶奶把他放在地上去撒尿,他刚走到这棵树下,小鸡吧还没掏出来,就被狼叼了去,那坑里只埋了一块带着几滴血和一泡黄尿的小石头。孩子的奶奶,四处追狼要孩子,在抹去额头汗水的时候,被狼吃了,钉子只找到了老人的三根肋骨。那个土包至今都不能踩,一踩便嘎吱作响。三天后,两个土包之间,又多了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手被狼啃得只剩下三个手指,像弹琴一样,勾着地面。  “这是山上的狼干的!”  钉子说,手里的这把铁锨是许家祖宗埋狼的,如今到了他手里,埋的全是人。许家祖上拿着这把铁锨,埋葬过狼的任何一个部位的器官。亲眼目睹了狼的脑袋被石头敲开,狼的牙齿被锤头打下来,狼的眼睛被手指抠出来,狼的舌头被刀子割下来,狼的肚皮被铁丝划破,狼的心脏掉在路上,狼的肺叶丢在水里,狼的肝脏扔在鸟巢里,狼的胃晒着太阳,狼的大肠、小肠、盲肠缠在老书根上,狼的苦胆被针刺破,狼肚子里的小狼被刀子剜出来,它们的皮被挂在枯死的树上……  “这都是山下的狼干的!”钉子说。  “山下有狼吗?”  “有,山上有狼,它披着狼皮吃人,山下有狼,他披着羊皮吃人!”  多年以后,山上的狼一个压着一个倒下,山下的墓碑又一个一个立了起来……  咸菜回头看看了烟囱,烟囱的呼吸中还带着昨日大婚的喜酒气息,他的一撮头发,粘在额头上,汗水顺着那撮头发,流进了他的眼睛里,挡住他的视线,他只能听到哗哗的脚步声,看不见咸菜的影子,也就是那撮头发挡住了烟囱前进的路线,截止了他的生命。  一个时辰后,总算过了白狼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咸菜突然闻到了一种腥臊的气息,那味道不单是狼的尿臊,还夹着人的血腥气,从幽幽的树林中隐隐约约地透过来。  “烟囱呢?烟囱呢?烟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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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章  秀挺着高高的肚子,站在白狼沟的砬子上,一直盯着山下的石头屯……  石头屯里,一户户土壁草房,带着栅栏障子,静卧其间。风卷沙尘,扑在日久发黑的草顶上,冻得窗棂簌簌发抖。窗里,一盘土炕,一张用高粱秸编织的炕席,黑黢黢、脏兮兮的。褥子间平摊着一块白惨惨的老粗布,和炕桌上的红蜡喜烛配得不伦不类。  一个女人独自坐在炕桌边,暗露着姑娘家的羞涩。忽然,女人眉头一怒,伸手扯下那块白粗布,使劲揉做一团,欲丢下炕,转念一想,又将粗布扔回炕上。随后,那女人起身脱去碎花棉袄,刚要吹蜡睡下,瞅到炕柜上的镜子里,映出她饱涨的双峰,在遮隐下随着呼吸蠢蠢欲动。她扯开肚兜,心慌不已,滞楞半晌,才敢把手摸在胭红之上。良久,才滑到紧绷的小腹,稍做迟疑,方解开裤带,露出极有形的髋骨、圆润的臀沟,那女人欲将手向深处探去,突然听到一婆子变腔地喊叫,随即便是“咣咣”的砸门声。女人一惊,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提上裤子,抓起棉袄,空壳套在身上,给外面的婆子开了门。  “咋地啦这是?闹妖呢?”  屋外的婆子没理呼那女人,闪身进屋,一屁股坐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朝炕上偷撒一圈。一下子瞄到炕上那团皱巴巴的白粗布,抓起来就往衣裳袖里塞去。女人只顾低头忙着调理衣扣,也没注意那婆子。扣整衣后,便回头帮着那婆子捶背顺气。婆子塞好粗布,拽齐衣袖,舌头却不听使唤,不自主地磕巴起来。  “你家烟……囱……烟囱……他……他……”   “瞧您把这舌头累的!人呢?”  婆子不暇女人的臭呸,磨了两下腚,刚想盘腿坐稳,一听那女人问“人”呢?脸色大变,又一高跳下炕。“在屯子口,零碎了……全零碎了……一点啥玩意都没剩下……”   女人羞色未退,又上疑惑,杵在炕前。那婆子一瞅,反倒上了急劲,使劲地拽把那女人的胳膊。  “这次放山,想沾点大婚的喜庆!没成想,到白狼沟就给搅和散了。你咋还卖呆呢?嘛溜地跟上!”婆子说话间就往屋外走去。  女人一听白狼沟,又是一惊,润色全无,顿出一身冷汗。跟着那倒腾小脚的婆子往屯子口跑去。寒风灌进女人的领口袖口,浑身冷汗,倾刻成冰。  那婆子姓崔,是老崔家的填房,男人是个卖野药的,十几年前,进白狼沟里采药,就没见人回来。老崔婆子原是屯子里跳大神的,“跳大神”,用白话说,就是一种请神术,在神灵上身后,便治疗鬼魂缠身、妖魔作乱、消灾隐患。因为每一个“跳大神”的信仰不同,她们所能处理的病症也就各有所长。  别看老崔婆子小脚不丁点,可跳起大神来,一股子泼实劲。也不知道她是真神乎,还是赶巧,石头屯子里也有几个迷信她的人。如今政府整治迷信,她也乖乖地颠着小脚,在屯子里攒大粪。时常趁人不备,在半夜偷爬起来,跳扭两下。由于她爱扯老婆舌头生事,屯子里的人也不怎么把她当人看,无论年龄大小都喊她老崔婆子。  快到屯子口时,老崔婆子突然横过身子,挡住那女人的去路,女人硬闯,老崔婆子使劲推她一把。  “咋这不懂事的媳妇呢?你这会呈白虎,咸菜是山把头,得避讳!”   老崔婆子说到这,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看那女人神色变疑,便自己掌自己两下嘴,呸!呸!唾了两口唾沫在地上,用小脚跺了两下才算完。她见那女人急歪歪的样子,便朝着屯子口的人群叫唤了一嗓子:“咸菜,回白狼沟啦?”直到听见有人应了声,才闪身让那女人过去。  石头屯的屯口,有一片石场子,石头赤裸裸的,并不混乱,有条理的排列着。场子正当中,有块巨大的灰白方石,平坦舒展,略显神秘。凸起部分隐现出一道道银色的细密纹路,从石纹缝中,隐隐挤出几根血狼草来,银线交错勾勒,形成一只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毛发飞扬的白狼。因风雪侵蚀,发出冰冷的寒光,那狼,煞气冲天,双眼闪着精锐的银光,昂首挺胸,引颈长啸,仿佛随时会从那石上飞扑过来。  狼头本身就是一种王者至尊的象征,威武而不可侵犯。很多人供奉狼都是高高在上,供奉的大多是鹿头羊腿。而石头屯的这只白狼头,却刻在地上,供奉之物是石头屯人的尸体,按石头屯的规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不管是怎么死的,都要在围场上的狼石上供尸三天,才能入棺下土。屯里屯外,只要是喘气的都不敢碰那块狼石。也常有人向上年纪的人打听那只狼的渊源,老人们大多是叹口气,磕磕烟袋,摇摇头,不愿意捞这个闲磕。  烟囱说起来,也算是个“放山”之人。老秃岭上有样值钱的东西,叫“棒槌”,也就是人参,目为百草之王,有灵性的仙草,尽管时事还在动荡,老秃岭的人还是一直沿用古老而复杂的习俗去挖参。  老秃岭的人把进深山老林采挖山参称为“放山”,负责拉帮进山的人叫“山把头”。老崔婆子所谓的“避讳白虎”,是因为当“山把头”的都是男人,属阳,一旦遭遇“白虎”,必为阴气所害、伤身折寿。  “白虎”最起初是道教兴起后,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纳入其神系,作为护卫之神,以壮威仪。因青龙白虎,左右阴阳,也常把女子下身无毛者,称为“白虎”,代表着寒和阴。男子下身无毛者,称为“青龙”。代表热和阳。可老崔婆子凭什么说那女人“这会呈白虎”呢?难道那女人“这会”就全身无毛了?老崔婆子是个信“仙”的神婆,她眼里的“白虎”自然是指那些死了至亲,虎年落生,披麻带孝的人。  那女人扒开人群,并未瞅见着烟囱。一把抓住老陈头的胳膊:“俺家烟囱呢?”。老陈头没吱声,用大烟杆子指指地面。  地上那一堆残渣已经不能叫做尸体,几杆白森森的骨头在微弱的夜光里愈加刺眼,断断拉拉的,头还在,面朝天,半拉脸没了,凹陷的鼻子里还残留着几点白色的脑浆,黑漆漆的眼眶中,只剩下两只还连着血肉的白色眼球,眼巴巴瞪着天……  那女人哪里受得住这种场面,顿时,张僵了嘴巴,一音未发,双腿一软,瞳孔微缩,摊在地上……  “嗷——呜呜——”一声狼嚎,凄厉绵长,穿越了石头屯的上空。烟囱的死,似乎不解狼恨,在远处重峦叠嶂间,闪起了点点绿光。一只白狼,正以霸者的姿态,兀立在白狼沟的岩石之上,愤愤地俯视着石头屯子里的人们。
  第 三 章  那女人一倒,人群并未慌乱。  女人如平眠于炕上,那对蓬鼓鼓的奶子,挤在袄下,呼之欲出。半截粉腰露在外面,嫩嫩肚腹,脐下那毛物儿即将隐现,引得爷们们欲火卷然升起。说话间紫涨暴跳,都恨不得齐冲上去,摆正那女人的身子,掰开双腿,解其裤带,卸掉裤子,一跃而进……  娘们们一看这情景,恨不得把爷们挨个抽上一耳瓜子。但看到地上的女人倾刻成了寡妇,又一脸同情,疼在心里。赶紧将自己的男人们推开,开始喊的喊,叫的叫,问原由的问原由,嚼舌头的嚼舌头,慌乱一团。  那女人便是烟囱昨日才娶的新媳妇,蛤蟆沟人,叫菜花,刚满二十,模样生的水灵,因为家里穷,烟囱给她爹两袋小米,便将菜花换回家做了媳妇。烟囱打小就没爹没娘,就是跟酒亲,是屯子里出名的酒鬼子,越是不叫他干啥就越要干啥的拧劲头。三十好几的人,好不容易换了个俊媳妇,清早还在趴窝赖炕呢,晚上便成了一堆骸骨。  因为放山讲究去单回双,去挖参的人,必须为单数,放山归来,加上人参的个数要成双数。选了的黄道吉日又不能更改,铁片因儿子毛羔生病放不成山,我爹咸菜硬是把烟囱拉起来去凑数。  从石头屯进山有个必经之地,就是白狼沟的狼道,和石头屯只相隔一袋烟的距离。那里山林苍翠,土质肥沃,名贵药材和毛皮,轻易得手。说也蹊跷,大清朝时,也曾有些户人家,在白狼沟里居住,沟里虽有几只秃狼,也不足为惧。可自从山下有了石头屯,白狼沟便开始闹狼。只要石头屯里的人,一上白狼沟,势必被沟里的狼撕肉掏心。久而久之,白狼沟的那几户人家,也都移居山背后,和大兔子沟人伙居。如今,只落下我们许家人,在大山林里穿来穿去,游刃有余,以采药为生,相安无事。  没人知道我们许家的身世渊源,只知道我们老许家世代都是个摸透大山林脾性的山把头。从白狼沟进城卖药材和皮毛,必需经过石头屯。石头屯人常见我们许家人挖药进城换钱,眼见心谗。解放后,石头屯人合计着分给许家一块地种,一是想把许家归到石头屯子里,二是想借着许家人,化解石头屯和白狼沟的恩怨。  听说,烟囱今早起来就没醒困,迷迷腾腾,身子胎胎歪歪的。一进白狼沟就没跟上脚,被狼拖去,撕扯了。屯子里的娘们们都猜思着是烟囱大婚累伤了身子,一口怨气都出喷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放一次山,叫烟囱给整黄了,彻底整黄了。三十好几的人,没见过细粮,可劲造吧!把命赔上,可了心思啦。  “烟囱啊,你这个憋不住臊的货,你这一走,菜花可咋整!瞧把这新媳妇给折腾的!”老崔婆子也上来掐人中,按虎口,也不见人醒。埋怨这个招大瘟的烟囱,临了临了还祸害个这么俊俏的小姑娘!老陈头说人已经死了,埋怨个啥劲。喝令止住,命人将女人抬回家中唤醒。  人群唏嘘渐散,几个胆大的才将烟囱的骨头棒子放在狼头上。狼,狰狞着眼睛,老崔婆子也不敢多看,拉住身边老陈头的衣襟:“烟囱这啥也没啥的也要供尸吗?”  老陈头,吸了把鼻涕,咽了口眼泪:“供,不供,亏心啊!”  “唉——老祖宗真能造孽啊!石头屯都到了寡妇比石头多的地步了……”  “瞎掰扯啥!” 老陈头脸色一闷,老崔婆子也不敢言语了。看着老陈头走远,方才想起了袖筒子里的那块老粗布,忙不迭地从里面拽出,还未来的及翻开,便有人在她后腰上捣了一指头。  “哎呀妈呀,吓俺一跳!俺还以为又是二狗那个不招调的瘪犊子呢!原来是你这个败家老娘们!”  “瞎得瑟个啥?东西找着了吗?”  “这不,在这呢!”  “菜花的?”  “当然了,要不是俺抢着去报丧,能划拉着这宝贝玩意?”老崔婆子得意的又把粗布塞回袖筒里。  说话的娘们是毛羔的娘,十年前改嫁给毛羔爹铁片,四十得子,没成想是个夜哭郎,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哭闹,一旦哭起来,就没完没了,即便是抱着,摇着,也哭个不停,老人们常说:“没有哭坏的孩子!”。可是毛羔哭着哭着就发起烧了,烧得小脸都蔫吧了。毛羔娘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的贴子,贴得到处都是,也止不住孩子的哭声。  按老崔婆子的说法,是毛羔阳气太重,要纯阴之血才能克住。所谓纯阴之血即是少女新婚,白布铺在身下,男女合欢,自然会流下童贞之血在白布之上,俗称“落红布”,也是最阴寒之物。将这块布叠了,放在阳气重的人枕下,便可阴阳调和。  可是别说是石头屯子里不好找,全天下的女人见了红,估摸着都会当成家藏宝物,今后全指望那块布,掐腰指挥老爷们呢!如今老崔婆子在菜花那偷了“落红布”,又摊上毛羔娘晚年得子,准能哄她个大棒槌。  老崔婆子随后到了毛羔家里,在案台上上一柱香,瞎蹦达几圈后,用毛笔沾朱砂在黄纸上写了个什么,再把黄纸包上,交给毛羔娘,告诉她半夜十二点,在孩子睡觉的头上方把纸烧掉,把纸灰放在清水里给孩子喝了即可。老崔婆子说完话,掏出袖筒子里那块皱巴巴的白粗布,毛羔娘刚要接过去,老崔婆子又抽了回来,  “棒槌呢?”  毛羔娘忙爬到炕上,从箱子底翻出一个纸包,打开纸,露出一个肥胖的参,吸了两下大鼻子,抹了两把眼泪,头一转,塞到老崔婆子怀里:“给你,毛羔爹为这差点没命!”接着从老崔婆子手里拽过那块白粗布。  “真小瞧你了,还挺护犊子的!”老崔婆子乐呵呵的把参揣在怀里,还没出门,就听到毛羔娘在后身咋唬了一嗓子:“老崔婆子,先别给俺撂挑子!”   “干哈啊这是,这么快就吊小脸子给俺看了!” 这一嗓子喊得让老崔婆子倒吸口冷气,汗毛跟着就挺拔起来。  “你敢糊弄俺了!你瞅瞅,这上面啥玩意没有!” 毛羔娘也不是善茬,一把抢过老崔婆子怀里的纸包,抱在自己怀里,将那块粗布砸在老崔婆子的脸子上。  老崔婆子吃了一惊,果真,从菜花那偷来的粗布上,光白白的,啥玩意没有。她又揉了揉眼睛,把布翻持了半天,连根血丝也没找着。这下可糟了,老崔婆子当时就散架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如针扎火燎,双手捶胸,嚎啕起来。  “菜花,你这个小骚娘们,早知道你不是雏儿,俺咬破手指也要滴上两滴血啊!我的棒槌啊,这下全倒秧子了……”  天一放亮,老崔婆子便把从菜花家偷的那块白粗布,如同战旗一般,在石头屯子里高扬着。让全屯子人都整明白了一个理:菜花是个破鞋。等人们整明白菜花是破鞋的时候,又翻过一个劲来:烟囱可不是贪腥气的人。都怪那个破鞋菜花,掏空了烟囱。于是,一夜间,人们对菜花的同情也就变成了一种愤恨,对烟囱的埋怨转化成一种悲哀。   菜花在凉炕上躺了一天一夜,也没睁开眼,多亏了毛羔娘,朝她头上泼了一瓢凉水,才算激醒。菜花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老崔婆子和菜花说:“烟囱到底也是你男人,你真的假的,也哭上两声啊!”菜花冷漠地扫视了一下老崔婆子,硬生生的吐出几个字来:“烟囱不是俺男人!”便从炕上爬起来,走到水缸边,又舀上满满一瓢凉水,往自己头上浇去。毛羔娘怕这大冷天的整出病来,几个人上去拉也拉不住。菜花还是一瓢接一瓢,止不住地浇。菜花不是作践自己,菜花也没疯,菜花只想整明白个理:前天她还是个喜气洋洋的新媳妇,昨日就成了一堆白骨的寡妇,这会便是人见人唾的骚娘们、小破鞋。她一瓢一瓢的浇着凉水,只是想那冰冷逼迫自己,让自己接受或者是承认,自己是一个破鞋。
  烟囱在狼石上供过三天,收敛回家。菜花爹知道姑爷没了,赶到石头屯子,就对着烟囱的棺材说了一句话:“烟囱啊,俺养活的闺女,给你丢脸了,坑了你,俺给你赔不是了。”  菜花爹用拐杖敲了几下烟囱的棺材盖,看也没看菜花,就挠杠子走人了。似乎此时,作为一个父亲,跟菜花搭一句腔,都是很丢人现眼。菜花咬着牙,也不说话,继续浇凉水,再冷,也不哆嗦。  烟囱下葬那天,菜花还是没哭出来,也不愿意扎白头巾,束麻腰,更别说掉眼泪了。直到烟囱的棺材被土埋没以后,菜花才扑了上去,拼命地扒开土,喊着:  “烟囱,你起来替俺说句话啊……”
  第 四 章  “啪” 的一声,一把皮鞭在苍穹雪地中暴响,如蛇飞舞,惊落沉雪。半晌,山坳中一阵狂吠,“汪汪汪”五只身高肥膘的大狗,黑蹄溅雪,噗簌簌抖着鬃毛,拉着一辆爬犁,扬起一股雪尘,从白狼沟里飞驰而出。  狗爬犁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那男人二十上下,膀大腰粗,正用长鞭子打着精神抖擞的大狗,爬犁奔驰正急。山洼处,腾起一堆砂雪,没头没脸地盖了过来,那男人并未慌张,先搂紧怀中的女人,再用力一扯驾辕驭狗的缰绳,爬犁一歪,闪过沙雪,又在雪地里狂奔起来。  那男人头顶戴着暗黄色的狗皮帽子,上身一件灰黑色棉袄,袄外套着狗毛翻边的坎肩,敞着胸怀。一股子彪捍劲。脖上挂着一根红棉绳,一头坠着个咸鸭蛋壳,另一头吊着一只竹筷子,悬在胸前,来回丢荡。酱黑色的腰带上,别着一个酒葫芦,酒葫芦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红线,红线两头,分别系着两个嘉庆年间的大铜钱,在腰际摇摆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爬犁上坐着的正是我的爹娘,许咸菜和钱秀。  一个风浪过来,咸菜又搂紧坐在身边的秀,说来这怪事都让许家摊上,女人生孩子都是十月怀胎,可秀怀了我十四个月了,肚子还是噶蹦得结实,咸菜怀疑我是个妖孽,决定带着秀到县城的医院看看。  说话间爬犁便下了白狼沟,进了石头屯子。  石头屯里的雪道上,二狗正哼着小曲,扭着秧歌步,瞎晃荡着。那小子比咸菜小四五岁,却不是什么好货,眼睛里啥玩意没有,就知道盯着人家的漂亮姑娘和小媳妇。菜花成了寡妇,正中他意,象拉磨驴似的在菜花院子前后转悠。二狗远远看见,菜花从屋里出来方便,忙俯下身子,悄悄的绕到院子后面,也不管雪有多厚,趴在半截劈柴垛子上,向内偷看。  菜花进了障子,撩起小袄,解开裤带,棉裤竟直滑脚踝。二狗正在她侧面,刚好看得清楚,见菜花徐徐蹲下,露出圆圆两瓣屁股,生得那般柔润,皮肉的颜色,白里透粉,如粉搓雪捏一般,两腿一并,竟挤出些水来。恨只恨,菜花那小腹底下的绝妙之处,被两条完全裸露的大腿遮住,不知那细水从何处引出。一阵淅沥声音,涨得二狗得热烘烘,一阵痒痛,如饥似渴,忍不住将下身顶住劈柴,颠簸着屁股,来回蹭磨,恨不得破了那障子,钻进两腿之间喝上两口……  “啪“的一声鞭响,吓得二狗顺垛子滚了下来,躺在雪地上,五只大狗喷了二狗一脸的腥气。  “二狗,别挡道!大冷天的,咋趴雪堆上蹲坑儿,瞎蹭呼啥?”
  “咸菜,一边摆阔去,别坏俺好事!”。二狗说话就把嘴凑到咸菜的耳朵边去:“菜花那天倒在石场上,是俺给帮着抬回家的,可长了艳福。这个小骚娘们那棉袄里,啥也没穿,两个奶子都让俺摸着了,真想拱进去扎几口奶吃。嘿,弄得俺痒到现在!  说话间,菜花已经便完,立起身来,系好裤带,整好衣襟,掸掸身上落下的雪尘,并不慌张,倚在障子上看起热闹。打从烟囱死的那天起,菜花身上就没沾一点孝,连素净的衣服也没穿过,不管你怎么说,或者说什么,她还是穿着结婚那天的红花棉袄蓝棉裤。都说菜花是破鞋,所以咸菜也不正眼看她。  “你小子可要悠着点,要闹腾也要到炕上去,可不能在雪地里玩女人,别图一时痛快,日后着凉做病!”  “俺这不还没开始行动,就叫你搅和了吗?在说了,俺活干得比烟囱麻利多了!”  “拉倒吧你,就你这个土炮!”  “这天冷的,你不搂老婆焐炕头,到哪得瑟去啊?”  “带俺娘们进城晃晃去,让大夫给瞅瞅。老崔婆子也说,颠簸颠簸,孩子就出来啦!”  “嘿!你媳妇这是想闹妖啊,肚子都大了十几个月了,咋还不生呢?俺瞅着秀那小屁股,也是贼肥地……”  “二狗!我看你是想欠揍,那脑袋瓜子想上裤裆里溜达溜达啦?”咸菜说话间,那五只拉爬犁的大狗,前蹄子一起腾空,蹬着绳套,抓挠着要扑二狗,吓得二狗连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妈呀,可别和俺动粗的,你把俺整零碎了,可不好调整。” 二狗急忙闪身,让爬犁过去,   此时的菜花看着他们三人,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碎花棉袄随即又抽了上去,娇小的肚脐露在外面。浑身的娇媚,让二狗如何按纳得住,直冲菜花,拦腰一抱,往肩膀头上一扛,就往屋里跑去,随后便听得菜花尖叫起来……  咸菜坐在爬犁上,一听女人的叫声,心里也生了几分痛快,摸出酒葫芦,喝了两口酒,搂紧了秀:  “等你生下孩子,也转春了,咱再到那大草甸子里,呼啦啦压倒一大片大青草,可劲地扑腾上一阵子,把俺一冬憋的躁全泄出来。四腿拉叉往那里一躺,给俺个神仙俺也不换,哈哈!”  咸菜这话一说,秀把他使劲一推,脸上见了红色。咸菜故意拉了把绳套,大狗一受羁勒,立时止步,爬犁顿时向后扬起,雪“噗”地溅开两个大坑,溅到了他们的肩膀上,吓得秀哆嗦了一下。咸菜趁机搂紧了秀,用满是胡茬子的脸朝秀耳朵贴去:  “比咱在炕上来的解谗!”。  秀羞得把头埋在咸菜的怀里,也不知道咋办才好了。咸菜一看,又觉得心爽,鞭子一扬,瞅着秀呆呵呵地傻笑起来。
  狼图腾
  朋友你很厉害~  
  第 七 章  经石头屯时,咸菜把狗爬犁停在了老崔婆子的院门口。咸菜找老崔婆子,是因为她是石头屯子里唯一会接生的婆子。咸菜停稳爬犁,只见二狗从老崔婆子屋里慌慌出来,一头扎进了咸菜的怀里,被咸菜用胸膛一顶,连连后退了几步,疼得二狗急冒火星,一看是咸菜,顿时火气全下,后脖子象抽筋似的,耷拉个脑袋,不敢出声了。  “抢啥去?象个跛脚毛驴子似的,一点正道不走,”咸菜往二狗身上打量一翻,看见二狗脸上挂出了几道血印子:  “咋得了这是?脑袋让屁嘣了?还是让驴踢了?”  “菜花那小娘们,跟俺来狠的。”  “呵呵,那是让你小子造巴急了!”   “啥,还没摸上两把呢!你看这,挠的还不算完,还咬俺!”  “就你那小样,撂狼窝里,狼都嫌牙碜,挠的轻!二狗,咱可说下了,人家菜花依你,你可劲折腾,人家要是嫌你埋汰,你可不能硬上,要不俺废了你。”  “哎呀,可别介,那玩意丢了,可不好收场子,谁不知道菜花头上都整满破鞋了,瞎害臊!”二狗说话间便走了出去,咸菜拉着秀进了老崔婆子屋里。  老崔婆子习惯地端坐在炕头上,叼着细长的烟袋锅,嗞嗞地吸足了,便吐出一口浓烟。长长的指甲,搔挠着窝头一样,弯曲畸形的小脚,看着秀,和咸菜说着话。  “接生,接生,只有生了才能接到。女人生孩子全靠自己使劲。当年侯家同泰祥大药铺的娟儿小姐,侯夫人怎么生都不下来,俺也不能使手进去掏啊?俺就叫你娘到大门口喊了个仙,就顺当的生出来了,虽然生了个哑巴,可三年下来,也是太太平平,谁能料到,那丫头,三岁时,为了只狗开口……”  据老崔婆子说,小娟儿三岁时,折了院中的一支梅花,拿在手中玩耍,跟着父母一起到百象寺烧香。侯掌柜夫妻将小女的生辰,递于老和尚,想测个八字。老和尚一看,顿时一惊,又将小娟儿的双手合十,发现她左右手小拇指一长一短,相差半指,又是一惊,嘴里念着:庚辰年,己卯月,戊寅日,正值清明,龙年遇虎日,冤气太重,此女乃断指雪狼,后生三代,闭口太平,开口便祸!”老和尚说完话,便将小娟儿手里的那支梅花要了去,插在寺院黑土之中。任候掌柜夫妻施与多少重金,问询化解之法,老和尚也不愿多言半字。  侯掌柜夫妻离开了百象寺,虽然日本兵在太平县内折腾了几次,可同泰祥大药铺安然无事,生意红火。转眼间,侯掌柜的夫人又身怀有孕,两夫妇欣喜间,将老和尚的话抛之脑后。  当年岁末,太平大街里,突然窜出黑色大狗,一路狂吠,只见几名骑马的日本宪兵,马后拖着一只白狼,嘟囔蛮语,一路凶追。  那白狼已被绳子勒得白眼上翻,出不得声,只能拼命挣扎,爪子将地面划出两道深沟。那日本宪兵,举起手里的铁叉子,对准白狼的肚子,狠狠插下,只听得“扑哧”一声,那只白狼,喉咙做响,一股黑血喷口而出,红舌倒挂,气断身亡。  “那可是天山雪狼啊!”太平大街的人,见状,大惊,各自掩门躲避。  再看那黑狗,大着肚子,动作稍显缓慢,实在是跑不动了,日本宪兵收了叉子,嘟囔着要抓活的,可另一个宪兵,举起手里棒子,便朝大黑狗打去,血顺着那只黑狗的脑袋流了下来,就在死亡将近的时刻,黑狗发急,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前腿跪地,后屁股翘起,将狗嘴插入地面,从肺腔里发出了:  “呜——呜——呜——呜——”的闷嗥声。那声音很闷,却很震人,顺着地面传到了千里之外,那几个日本宪兵,楞在那里,盯着那只大黑狗,闹不清它要做什么。  不一会,狼嗥四起,从城外的山上,涌来一群野狼,直奔太平大街,几个日本兵,顿时吓得浑身发软,忙勒马快走,谁知马非但不走,一仰前蹄,将几个宪兵摔了下来,狼群纷涌而上,刹那间,日本兵被狼群啃噬得只剩一堆白骨。  一只白狼,走到黑狗面前,舔了舔黑狗冒血的伤口,“呜——呜”地发出几声狼叫,看到黑狗已经奄奄一息,无法施救,便唤狼群退去。狼群散时,将那只白狼的尸体叼走。  黑狗眼看着白狼离去,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凄惨哀叫着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它在太平街上一步一步挣扎而行,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同泰祥大药铺的门口。  恰巧此时,小娟儿从药铺门里出来,她看到那只倒在血泊里的大黑狗,急忙伸手捂住大黑狗冒血的伤口,朝药铺里使劲喊起来:“爹,爹,快来救狗。”  “小娟儿能说话了,小娟儿能说话了……”  侯掌柜的小娟儿,三年才开口说话,侯家上上下下惊喜若狂。可当侯掌柜顺着娟儿的意思想救黑狗时,却又犹豫的看了看侯夫人。因为侯掌柜知道侯夫人恨日本人,更恨日本人养的狗,日本人用狗杀了她的亲人,毁了她的家。  当年,侯夫人娘家弟弟,误闯了军犬基地,被日本兵拉去手足缠紧,排倒于地,用军用卡车在身上来回的飞驰,将他碾压成肉饼,分给军犬食用,侯夫人的爹,忍不住,破骂几口,被日本兵把下身埋在地下,用铁钩子钩住舌头,让狼狗扑食上身,被埋的老人,顿时就被抓得血肉淋漓,惨不忍睹,每一次狗扑上去都会拉下一大片血肉,侯夫人的爹就是活活疼死的。  侯夫人当时已经嫁到同泰祥大药铺,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残忍之极的事情,直到有人,把那个钩住她爹舌头的铁钩子,带到她面前……  侯夫人走到奄奄一息的黑狗面前,忍不住将眼泪掉了在了黑狗身上。黑狗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侯夫人,鼻孔一张一息间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侯夫人看着黑狗,突然朝着侯掌柜喊了一声  “掌柜的,拿血狼参丸救狗吧!”  为什么救狗?  因为狗在反抗日本人,狗不愿意服从一个外来蛮夷的管制,这意味着中国人站起来的日子指日可待!侯掌柜立刻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命人将血狼参丸放进了狗嘴里,吩咐药铺上下伙计,小心保护黑狗,千万不能重落日本人的手里。黑狗在侯夫人和香草的精心照顾下,竟活了下来,不日又产下一只小黑狗……  小狗满月,小娟儿在街上玩耍,突见几个日本宪兵,正打听大黑狗的下落,小娟儿忙扯嗓子喊起来:  “黑狗在俺家,俺爹用血狼参丸救了它的命……”  果然,应了老和尚的话,此女开口便祸。同泰祥大药铺,随即大祸连连……
  第 八 章  “这瓜熟自然落,急也没用,哪吒他娘还怀了他三年呢?不用担心,女人家开了骨缝,就好像老母猪下崽,哧溜,哧溜的。想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谁敢到白狼沟接生啊,你娘刚觉着疼,跑到院子里,拉了泡屎,就把你拉出来了。等孩子落地,剪了脐带,再等衣钵出来,就算完事了。”   咸菜听了老崔婆子的话,硬是把心装到肚皮里。在老崔婆子那蹭了饭,才回到白狼沟,秀一屁股坐到自家的炕上,刚要俯身下去伸手去脱鞋,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咸菜见状,眉梢上了几分喜色,这一路的颠簸,果真见到一些效果,忙上来帮秀脱鞋。秀捂着肚子,心怀歉意,哪有大老爷们给女人家脱鞋的。咸菜突然大笑起来,你要觉得过意不去,日后你给俺脱衣,还俺。秀的脸没红起来,越发的苍白起来。  鞋子脱掉,咸菜看了秀那双脚,心里疼的发慌。脚已经肿得跟发面大馒头似的。心里暗想:这小子咋这么能造吧人呢?咸菜将秀抱在炕上,咸菜从炕柜底下翻出了一卷纸,拿出一棵人参,放在秀的枕边,这人参是咸菜为秀生孩子预备的,怕自己临事慌张,忘记了。  “咱这个可是血狼红参,稀罕着呢,等孩子生了,俺好好给你补一补。”  咸菜放好人参,替秀脱去棉袄,里面还有一件毛衣,又把毛衣去了,才露出一件格子衬衣,咸菜伸手解扣子,秀一把挡住。把头埋在枕边。咸菜笑了,俺又不是看你,俺是想看看俺种的那种子,什么情况了。秀,也笑了,苍白间露出几分心悦。  咸菜解开秀的扣子,秀高高挺起的肚子,不时有几下胎儿的蠕动。咸菜问秀冷吗?秀摇了摇头。咸菜又笑了,大雪天的不冷才怪。忙把自己的棉袄解开扣子,露出健壮胸口,巧妙的将秀困在自己身下,把脸轻轻的贴在秀的肚子上倾听,一时间,咸菜竟象个孩子似的。秀,摸着咸菜的头,顿时觉的一身暖意。  “秀,生孩子,你怕吗?”  “那怕啥啊?咱家的老母猪,不刚下过崽吗?俺就听它哧溜了几声!”  “少逞能了,你跟老母猪又不是阶级兄弟!咱那母猪多甜活人啊,一窝羔就下了十三口,你能行?都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老崔婆子说得轻巧,谁不知道她那点鬼心眼啊,她是怕到咱白狼沟里给你接生。”秀,一把抱住了咸菜,眼里露出几分恐慌。  “咸菜,俺要是过不了这关,你得等俺十八年再想女人!”   “瞎掰扯啥啊?不想女人还叫什么男人,憋坏了咋办?”  秀又来了疼劲,咸菜急忙起身,把手摸到秀的棉裤上,将那裤带解开,腿脱棉裤,内面也有短衬裤一条,也要一起脱下,秀赶紧伸手拽住。咸菜又笑了,娘们家就知道瞎想。老崔婆子说,要是感觉肚子疼紧了,要及早把棉裤脱掉,生孩子方便。秀嘟囔着你才瞎想,这才把手让开,半推半就,一会功夫,便把下身完全现了出来,这真是羊脂一般光洁,毫无半点暇疵,加之秀肥瘦适中,滑腻欲融,那高高耸起的肚脐之下,红鲜鲜的绽放出一条缝来,微微湿润,肥嫩可爱……  脱到此处,秀已害羞得不得了,将整个一张脸,伏在咸菜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咸菜将秀上下衣服,脱得干净,才露出一抹酥胸,两峰嫩乳,咸菜从头到脚,细看了一番。秀,真好看,样样均可人意。若不是因秀大着肚子,咸菜定要抚摸个畅快。咸菜也脱去衣服,将秀搂在怀里,问秀:“还疼吗?”秀,摇了摇头,说这会又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那俺可疼了,不信,你摸摸!”  咸菜拉过秀的手,两腿耍了一个大劈叉,将秀的手按在他青筋绽结,赤涨之上,秀一摸到他硬帮帮的主,忙把手缩了回来。咸菜见秀柔顺慧媚,更加喜欢,紧紧搂住,不知怎样亲热才好,突然,大声的憨笑起来:  “俺不动你,俺等孩子落生,俺再可劲造!哈哈!”  那夜风,贼辣辣得冷,可着劲地冲撞着老秃岭。山上传来的阵阵狼嚎,一夜睡去,秀,安然无恙。  QQ:
学历报考张老师,一年取证。
  第 九 章  又过两天,我还是没啥动静,安然的蜷缩在秀的肚子里。咸菜象只蛤蟆似的萎在炕上,只要风吹草动了,便会从炕上 “嗖”的一声腾空而起,跳到秀的跟前,若不是年轻,单这一高,即可毙命。用咸菜的话说:“这孩子,真他妈的是个操蛋玩意!”  老秃岭,也依旧憨厚地矗立在天地之间,蜿蜒的山路,像一条雪白的缎子,跟死亡较劲似的,缠绕在山腰绝崖上,严谨地把一个中年男人包裹在老秃岭的半山腰上。他急慌慌地赶着路。风在他耳边沉闷地隆隆作响,黑云不停地在天空凝集,月亮终于沉落在那一片黑色的深渊里。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带着一只小黑狗跟在那男人身后,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喊:   “爹,你等等我,爹……”  “闭上你的祸嘴,就知道惹事!滚犊子去!”  “爹,俺不说话了,俺再也不说话了……”那女孩在雪路上哧溜了几个跟头,连滚带爬的在山路上追赶着。那男人依旧不看那女孩,一个人,顶着寒风,走着走着,大叫一声,没了人影,伴随其后的,是碎石滚落山崖的声音……  “爹——”一个小女孩跟着一声惨叫,撕裂了那个阴风飒飒,冷气森森的夜晚。  “哎呀妈呀,咋这声调啊,整得跟死了人似的。”咸菜猛然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有人掉山窟窿里啦!”秀也惊得掀开了被子,从炕上坐了起来,在枕边拽出棉袄,披在肩头上,摸着洋火柴,点上灯,下了炕,脚还没穿上鞋,手就捂上了肚子。  “秀——”咸菜脸色慌张地看着秀。  秀,没吱声,脸上那表情可比吞苍蝇好不到哪去。秀,是个好心人。她知道,这深更半夜的,能在白狼沟里行走的,肯定是有急事的外乡人。白狼沟里,到处都被雪覆盖着,虚虚实实的。到了夜晚,谁也认不清哪是山路,哪是山窟窿。这大冷天的,掉下去,不摔死也得冻死。咸菜也是个好心人,救人当然是义不容辞,但他看秀的样子,心里有点担心。咸菜阴着脸,坐在炕头上,不愿起来。  “爹——爹——爹——”那小女孩哭喊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老秃岭。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  “咸菜,去瞅瞅吧,石头屯的人就算听到,也不会来救人的!”  “这黑灯瞎火的,去去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万一你……”  “俺没事,有事也不在乎这一会。”  “装啥装啊,你瞅你那脸,都抽上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一阵狗叫,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喘得接不上气,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咸菜和秀:  “救救俺爹……俺爹……摔下去了,找……不见人了……”那女孩满脸糊得都是鼻涕和眼泪,被冬得跟烂萝卜似的。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咸菜感到有点发蒙,他拉紧了秀的手,没动。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那女孩“扑通”跪倒在地,朝着咸菜不停地磕头,可咸菜还是没动。那女孩倒挺会来事,看咸菜没有啥反应,又转向秀,不停地磕头。  “俺求你了……”那女孩的声音逐渐沙哑,力气也减轻了很多,头上渗出了血迹。秀哪经过这场面,心,一下就软得跟面条似的。  “咸菜,俺这会又不疼了,快去瞅瞅,救人要紧!” 秀,捂着肚子,扶起了那个女孩,蹒跚着拿了把铁锨,这山里人的规矩,万一人被摔死了,尸体拉不上来,就哪死哪埋。秀又拽了捆麻绳,放在咸菜的手上。秀推了一把咸菜,咸菜也不是个硬疙瘩,碰到这急眼的事情,能瞅着不管?咸菜叹了口气,缠上腰带,别上酒葫芦,把麻绳套在铁锨上,点上了火把,带着那女孩消失在夜幕里……  那女孩,已经记不清楚来时的路了,只有在山腰上,猛着劲地喊着——“爹!”那个字在大山里反复的回荡!却始终没有回音。  “丫头啊,这旮山都找遍了,只有等天亮……”咸菜无奈地看了看天,黑啦吧唧,跟锅底似的。他拉住那女孩的手,往回拽着。那女孩倔强地甩开了他的手,直楞楞地看着咸菜,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真是个犟眼子!这墨黑地,到哪找去!都整俺一身汗了。”  小女孩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也不管咸菜怎么叨咕,拉起了咸菜的手,就往前走。就在这时,小女孩身边的小黑狗,一口咬住了她的裤腿,不愿意走。她使劲地拖着小黑狗,往前挪着步子。那小黑狗哼哼着,后腿撑着地,怎么也拖不走。咸菜看着狗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把手里的火把伸向了狗拽的方向……  果然在垂直山路下,有个很深的山窟窿,由于被路边上的乱树丛遮盖住,底下只有少量的雪。咸菜拿着火把又朝深处照了照,衬着雪,确有一个黑物,横卧在底。  “大哥,你要是还喘气,你就吱个声”咸菜喊了一嗓子,没啥动静。  “大哥,你要是活着,你就摇晃摇晃手,俺撂绳子下去,把你拽上来,要是死了,俺就不费功夫救你了!”咸菜没见回声,估摸着那人肯定是摔死了,心里又挂念着秀,实在是没了耐心。他拎起那女孩的脖领子就往回走。那女孩还没来得及挣扎,那小黑狗就不依了,硬是拖着咸菜不让走。  “妈的,还反了你了,你们这俩小冤家,都会整这招赖俺。”  咸菜放下那女孩,找了棵大树,把绳子拴在上面,刚想顺着绳子往下下,那女孩一把拽住了他,她也要下,咸菜无奈,反正今天是被这女孩给缠上了,就豁出去吧,万一她爹有个好歹,也好让他们见上一面。咸菜让那女孩拿着铁锨,趴在自己的后背上,顺着绳子,下了底。  果真有个男人躺在底下,幸好被一棵老树拦住,没滚落深处。咸菜摸了摸,还喘气,赶紧抱起那个男人。没想到这一抱,可糟了,瞬时从那个男人嘴里,喷出一股鲜血来,他趴在了咸菜的肩上,咸菜这才发现,那男人竟被地上的树杈戳进了后心,血如泉似的从那男人的嘴里冒出。  “爹——爹——你别死,俺再也不说话,再也不说话了”。那女孩伸出手,捂着那男人流血的嘴,血顺着她的手指外淌。  那男人嘴一张一张的,只见动,不见音。他费力的伸出手,摸了一下女孩的脸,擦了擦那女孩的泪水,把女孩的手塞进了咸菜的手里,眼睛直盯着咸菜不闭。  “大哥啊,咱俩虽是初次见面,但也不能算生人,你有啥要交代的,赶紧的。”  那男人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往外倒腾血,啥话也冒不出来,死拉着咸菜的手不放。  “俺整明白了,不就是个孩子吗?有俺一口,就缺不着她的那一口!你放心吧!”  咸菜这话一出口,那男人才松了手,眼睛始终不愿意闭上,小女孩看着她爹在抽搐中吐血而死,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嚎哭起来……   咸菜看着看着,也跟着摸了把眼泪,怕吓坏孩子,赶紧抹下那男人的眼皮,他拽出腰上的葫芦,从葫芦脖子上,取下那条带大钱的红线绳,拴在那男人的两只脚上。这是山里人的规矩,怕死人起尸,下葬前,都要用这样的红绳拴上脚。也只有这样的红绳,才能逮住山上的老野参。  山窟窿里,也挖不出葬人的坑,咸菜就用铁锨四处铲了些雪土和碎石头,刚朝尸体盖了一铁锨土,那女孩就哭着扑了过去。  “别整俺爹一脸土!”女孩子说完,流着眼泪,把她爹脸上那几颗土坷拉拿开,用手擦去她爹脸上的血迹,从身上脱下了棉袄,给她爹盖在脸上。咸菜一看,那女孩身上就剩了个红肚兜,肚兜上绣着一枝白梅花,随着女孩身子不停地抖动。   “干哈啊这是,不要命了?”咸菜拿起衣服给她穿上,从身上脱下了翻狗毛的皮坎肩,盖在那男人的脸上……
  第 十 章  一个婴儿的啼哭声,穿越丛丛雪树木,直透山野,我这个带把的玩意,终于横空出世了。  “哎呀妈呀,可生啦!”咸菜拍了一下大腿,背起那女孩,爬出了窟窿,上了山路,往家跑去。这日久天长悬着的心,总算是解禁了。当他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  秀,一个人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好象是睡着了。咸菜小心地走了过去,他看见我躺在秀的身边,也象是睡着了。秀,真不简单,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了,没让人操心。咸菜看着秀,嘿嘿地笑了两声:  “俺媳妇就是俺媳妇,跟俺娘一样,整得挺麻溜的!”咸菜看了一眼秀,秀,可能是太累了,没搭理咸菜,咸菜看了我一眼,红扑扑的小脸蛋,十分惹人喜爱。  “秀,你看这孩子,咋这小不溜的……”  “秀,真是个带把的玩意,呵呵。”  “秀,秀!你怎么了?”咸菜嘟囔了半天,也没听秀吭声。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咸菜把我放下,看着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秀,你咋地啦,你可不能死啊,秀,你整句话出来啊。”  秀,睁眼睛了,看着咸菜。秀,伸出手,摸了摸咸菜的脸。咸菜觉得秀的手和冰茬子一样凉,还粘呼呼的带着腥气。咸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猛然掀起了被子:血,一炕都是血,在秀的身子底下,形成一团耀眼的红……  “秀,咋整出那么大滩血?”  “老崔婆子的话,那是逼出来的口供,不能信,她没告诉俺,生孩子还要流那么的血……” 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没有一点慌张和恐惧,半天才说出话来。  “秀,都怪俺,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家,俺抱你到医院,俺这就去套爬犁去……”  “别……别忙乎了,俺累了,就想整一觉……你要答应俺别出声……让俺睡塌实点……”  “秀,别睡,秀,你可不能这时候整觉啊……”  “……这小子,跟你……一样……贼能造吧俺!”  “秀,别说话,俺去给你熬棒槌去,血狼草熏的棒槌,能救命,秀,你别怕,等好了,咱俩再吹着唠!”  秀,拉着咸菜的手,没让他走。也不敢让他走,怕咸菜一但离开了她的眼睛,就不会回来了。慢慢的,随着力气的减少,秀开始怕了,不停得交代着咸菜,要是她醒不过来,让咸菜等我满了十八,再续弦。咸菜明白,秀是怕我遭罪。等咸菜点了头,秀就睡了。  等咸菜端着血狼参汤,回到秀面前的时候,再喊秀,就没了声音。救命的参汤,秀一口也没喝下去,全顺着嘴边淌了出来,一张惨白的脸上,仿佛可以看见那撤退的血潮,从她的身体里开始撤走,在空气里蒸发殆尽。我在秀的身边,安然的睡着,一切都静悄悄的。咸菜心里难受,也不敢哭出声来,怕出了声,惊了秀。  “秀,俺不出声。俺不干扰你睡觉,俺到院子里去……”咸菜放下碗,憋着气跑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盘起了腿,从腰上摸出了酒葫芦,一边喝着酒,一边吞咽着眼泪。眼泪淌多了,他就把头抬到天上,去数星星,咸菜是听秀的话,一声都没出。  老崔婆子的话,那是肚子里编的筐,不能信,生孩子可比拉屎难多了,整整折腾了秀一夜。秀,是累了,眼一闭,就再也没睁开。秀,死了,这前一天还在人们面前欢蹦乱跳的人,呼地一下就没了。咸菜知道,秀是个干净人,打了几盆热水,给秀混身上下擦了几遍。找出秀最爱穿的小花棉袄,给她套上。又找出木梳,帮秀把头发梳的溜光。这前几天还可人的媳妇,这会就变得僵硬。咸菜没有拿出他带大钱的红绳子,拴秀的脚,他巴望着秀能起尸,他能再次看到,站在他身边的秀。  咸菜在炕上看着秀,动也不动。嘴里就只说一句:“秀,你真好看……”
  第 十 一 章  “秀,还想死吗?”  “俺跟你活一辈子……”  秀其实想活,可命不让,她又躺回了大草甸子,这次是永远的躺下了,咸菜再压上去的不再是柔软的身体,而是一堆黄土。  秀死了,她不寂寞,也不会冷,陪她躺在这里还有一缕英魂,还有一件雪白貂毛滚边的披风,那是同泰祥大药铺候夫人的遗物,因为她的尸体叫日本狗给吃了,不!是人,侯夫人从来没有当过尸体,被狗撕下来的最后一块肉,都是活生生的在跳动……  那日,小娟儿引来了二三十个日本兵,个个手里都端着挂膏药旗带刺刀的长枪。  当时,侯掌柜的正在大堂弄药,日本兵冲进来,兵分两排,整齐的站在药堂的两边,两个日本兵端着刺刀,直接奔向侯大掌柜。幸好二掌柜,眼明身快,往侯大掌柜的前面一挡,刺刀直顶在二掌柜的胸口上。  “黑狗呢?”  日本兵每问一次,刺刀就往二掌柜的肉里前进一步,深入胸膛。二掌柜面对日本兵黑洞洞的枪口和白晃晃的刺刀,岿然不动,血,顺着胸口往下淌,很快弄湿了二掌柜身上的土白长衫。  血流之时,翻译官领来小娟儿,问黑狗呢?小娟儿指了指后院。日本兵一抽刺刀,直奔后院。霎时, 二掌柜的胸口多了一个血窟窿,血涌而出,整个药堂被浓郁的血腥味包围,恐惧在四周蔓延。  与此同时,香草正搀扶着侯夫人在后院和大黑狗娘俩玩耍。听得大堂有日本人追问黑狗下落的声音,侯夫人眉头稍紧,递给香草一个眼色,香草连忙俯身,侯夫人耳语几句,吩咐香草从后门带着大黑狗娘俩走。香草会意,转身刚要离去,又被侯夫人唤住,她在梅花树下,抓了两把土,在香草脸上胡乱涂抹几下,又松下了香草的头发,把她推出后门。香草带着大黑狗娘俩刚走,日本兵就进了后院。  刺刀就顶在侯夫人鼓起的肚皮上。  侯夫人并未恐慌,只见她身着浅紫色嵌着鹅黄色小花朵的绸面棉长袍,宽大的袖子,金线绣花,镶着三寸宽绿缎子的滚边,外披一件雪白貂毛滚边披风,衬着一张明净似月的瓜子脸,乌油油的发髻,插着碧玉簪,松松的挽在脑后,一双金莲撑着庄重文静的身子。  无论翻译官怎么盘问,侯夫人跟日本军官说话,都是洒脱大方,丝毫没有一般少妇的羞怯样子。至于黑狗到底去了哪,侯夫人连候掌柜的都没有透漏。  盘问的时间不长,话语不多,但大家都弄清楚了,日本人为什么非要找到那只大黑狗,因为那只黑狗是军犬里的头狗,肚子里又怀上了白狼沟白狼王的种!头狼和头狗结合等于忠诚和凶残的结合,日本人看那只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侯夫人那天的应答很简单:“狗是给中国人看家的,不是卖国的!狗既然出逃了,自然不是不愿意卖国了,何必强求?”  翻译官朝日本军官,呱啦几句,日本军官脸色一怒,昂头朝大药铺的后院仔细的看了看,药铺的后院很大,几十间房子,能容上百号人,日本军官马上脸色一变,朝这翻译官的耳朵私语几句。翻译官立刻明白,日本军官的心思不仅仅是狗那么简单了,而是要霸占整个同泰祥大药铺。日本人决定用大药铺的地方做救治伤兵的地方。此意转给侯掌柜的以后,侯掌柜并未做声。于是,血亮的刺刀划破了侯夫人的那件绸面棉长袍。侯掌柜看势不妙,赶紧给日本兵鞠了躬:“长官,咱这站着的可都是良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掌柜的,咱们不是良民,咱们是平民百姓!”  “把药铺让出来,救治日本人,也是救死扶伤啊。”翻译官在中间调和。  “中国人的狗,看中国人的门,中国人的药铺,救中国的病人。”侯夫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把她带走,叫她见识一下我们大日本的军犬!”  日本兵这句话一说出口,药铺的伙计们全紧张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夫人”。  侯夫人之所以能一脸肃穆面对日本人,是因为她知道日本人找这条狗回去做什么?吃人!吃中国人!用中国的狗吃中国的人!她更知道日本人要大药铺做什么,救杀中国人的日本人。  候夫人很清楚,退则生,进则死,走出侯家大门,即是宣告两条生命的结束。她用手撂了一下鬓角长发,手腕上戴着翡翠盈盈的手镯,铃铛做响,她把手指放在嘴里,轻轻一咬,将指血滴在侯掌柜的长杉上。  “记住,这里有咱孩子的血。药铺不能给他们,狗更不能给他们,给了他们,狗将来咬的是咱们的爹娘,吃的是咱们的孩子,……”  侯夫人的那句话,很简单,让很多人记住了。  侯夫人说完话,将雪白貂毛滚边披风往身上拉了拉,她那不畏的气势不必刻意彰显,在她一举一动中已经表露无遗。那件雪白的貂毛滚边披风,伴随着侯夫人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侯夫人小脚一挪,跟着日本人走了。走到药铺门口的时候,对着全药铺的人,回眸一笑,那笑很甜美,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一种亲切感,那种亲切象母亲的手,一拉就是几代人!
  第 十 二 章  侯夫人走了以后,同泰祥大药铺,就被日本人霸占了。日本人将大量的伤兵安置在同泰祥大药铺里,他们几次用刺刀逼着侯掌柜和众伙计们去救治伤兵,侯掌柜只是简单的回答。  让夫人回来。  日本兵说没人能和他们讲条件。  侯夫人连日里音信全无,生死不知。  二掌柜一直躺了三天,伤口上药包扎后,疼痛跟心跳同一个速度震动,这种疼痛使二掌柜第一次体验到勇敢的快感,这种快感另其兴奋,另其感到无比的快乐,甚至有一种再疼痛一次的冲动。  二掌柜能下炕走路的第一天,“隆——”一声霹雳般的声音,凭空炸开,惊飞了长杆方斗上正在吃食的乌鸦。二掌柜跨出房门,径直出去,又是一个响雷,敲响心扉,震破耳膜。这不是雷声,是炮火,老秃岭山那边的抗日部队正在打仗。“轰隆,噼里啪啦”接着又是几道巨响,顿时染红了半边天。二掌柜朝天一看,顿时惊讶,直瞪着眼前的炮击奇景。  “快来看,是夫人!”  二掌柜并没有立刻认出是侯夫人,他看到的是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双手被捆吊在一根绳上,绳子连接在一个打水式轱辘上,轱辘安置在炮楼之上。几个日本兵,手扶着摇把,准备随时将她摇下。在她的脚下,放养着几十条几天不喂而饿红了眼的饿狗,狂吠乱跳,虎视眈眈的望着空中的“食物”。  “是夫人!快上房顶!”侯家大小,一起涌上楼顶。血,染红了侯夫人身上那件浅紫色嵌着鹅黄色小花朵的绸面棉长袍,还有那件雪白貂毛滚边披风。阴风怒嚎,吹过散发,一颗人头随着风时而歪向左右,时而歪向前后,能看到一张惨白色的脸,带着逼人的怒气。所有的人都瘫软了,腿瑟瑟颤抖,一时间,鸦雀无声的人群悄悄地聚缩在药铺的顶楼上。  “天啊,长官,求您了,那可是怀孕的女人啊,不能这样糟蹋啊!要喂,把俺拖了去吧……”侯掌柜看到侯夫人那翻景象,心里顿时明了,他大叫着朝药铺外跑去,药铺已经被封锁,迎接他的只有日本人的刺刀。  “求您了,从今往后同泰祥大药铺就是大日本的了,求您放人吧!孩子就要生了!”  侯掌柜在哀求,但他并没有跪在日本的军刀下,他知道,下跪是耻辱,夫人常说:跪着活,不如站着死!日本兵根本听不明白侯掌柜在说什么,他们上来几个人,将侯掌柜推回药堂!侯掌柜无奈,只好返回房顶去看夫人。  是的,孩子要生了,侯夫人能感觉到,而在她的子宫深处,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小胎儿正在吞吐着羊水,用脐带吸吮着养分,在腹中来回蠕动,即将来临,可是……她无法想象,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出生后,会不会有机会哭一声。侯夫人悬在高处,看着自家的药铺,隐约的能听到,侯掌柜的哭声,伙计的叫喊声,和山那边轰隆隆的炮火声。她流泪了,生命对她来说还有无限的奢望,她憧憬着侯家的传宗之人的降生,她想看到小娟儿读书写字出嫁生儿,她想还继续依偎在侯掌柜的怀里,她还想在大药堂里治病救人……  可鬼子来了,鬼子不仅要吃中国的土地,还要吃中国的人,他们不仅让中国人自己吃自己,而且还叫中国的狗吃中国的人。  狗的狂叫声使侯夫人从迷幻的天国回到了残酷的人世,她做梦也没想到,老天会给她这样一个死法,可是任由日本人嚣张下去的话,太平县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吊在这里,包括侯掌柜和小娟儿……
  日本兵开始旋转吊杆,侯夫人的身体渐渐接近离狗嘴。侯夫人看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她在心里无数次的叮嘱着腹内的孩子:不要怕,有娘在……  日本兵先把侯夫人停留在饿狗跳起能撕咬到下身的高度。饿狗们见到“食物”后,蜂拥而上。那件浅紫色嵌着鹅黄色小花朵的绸面棉长袍被撕破了,那双金丝绣花圆口鞋被咬掉了,凌乱的棉絮飘得到处都是……  轱辘把侯夫人拉上去,饿狗们没有撕掉她一块肉,却被食欲勾引的更加狂躁不安。当轱辘再降下来的时候,一股鲜红的血和一声惊天的惨叫,一起喷向了空中,侯夫人的肚子被群狗的爪子撕裂,肚子里的肠子,拖在外面,冒着热气蠢蠢欲动。孩子掉在了地上,侯夫人血淋淋的身体在半空中激烈扭动,她看的很清楚,地上是个和我一样的带把玩意,一声没出,就被狗抢了去,撕扯了。  侯夫人又被轱辘吊上了半空,她闭上了眼睛,天啊!这就是侯掌柜盼望已久的儿子啊!她真的很想伸手去摸一下孩子的小脸,她开始恨,她开始后悔,她应该早点反抗,早点拿起枪。她想起了被关押的这几日里,看到的那些抗日战士,被日本兵弄去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上大挂、火烤脑袋、爬烧红的铁板、开水浇头、猪鬃透小便……  侯夫人问过:“疼吗?”  她答过:“疼!”  侯夫人又问过:“疼,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又回答过:“假如我们不去打仗,不去牺牲,鬼子用刺刀杀死我们,还要用手指指着我们说:看,这是奴隶。疼,咱就咬牙!”  是的,此刻侯夫人就在咬牙!  侯夫人的肉在往下掉,人却在往天上飞,她好象看到了天山雪狼,在她的身下,托着她飞翔,她抱着孩子,又朝着侯掌柜的微笑,那笑真的很亲切……  这副惨景被侯掌柜的看到了,被大药铺的伙计看到了,被整个太平县的县民看到了,也被天空中的乌鸦看到了。侯掌柜一缕花白的头发随着侯夫人流出的血而颤抖着,伙计们直通通地跪到了地上,嚎啕大哭,那哭声响彻了整个太平县,跪着的人,站着的人,无不受到感染,悲切哀痛的哭声和乌鸦沙哑的叫声在上空回荡不息,痛彻肺腑。多少年过去了,这哭声还时时让人震撼,让人心痛,让人在田间地头不时的想起。  “小日本,操你祖宗!”  一阵狂扑狂撕后,侯夫人一会儿便血肉模糊,再一会儿,身体便被饿狗啃得残缺不全,露出几根白骨。轱辘的绳子上,仅剩一只胳膊,猩红的血液还残留在地上。日本兵又把侯夫人的胳膊吊上去,悬在半空中,来回的悠荡着,他们狂笑着尽情的享受着人的痛苦,和狗的欢愉。  第二天,狼嚎四起,紫气东升,天降大雪,把侯夫人吊在半空中的那只血手臂遮盖的严严实实,一件雪白貂毛滚边披风,随风而去,飘飘扬扬,落在许钉子和香草带的两只黑狗身边……  太平县的人都说,侯夫人英灵被天山雪狼带走了,迟早会回来报仇的。县民有信者,有不信者。信与不信,军犬基地的日本兵后来确实是死在了雪狼嘴里。一传十,十传百,一代传一代,竟成了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飘荡在大草甸子里……
  第 十 三 章  大草甸子颓废的疯草不懂墓碑的前生后世,而活着的人懂!当年扛铁锨葬披肩人懂!谁葬的披肩?钉子和香草。谁守的灵?一只大黑狗,一只小黑狗,还有山上的狼……  一把铁锨上,锈蚀着很多讲不完的故事。  咸菜扛着铁锨回家的时候,一个孩子的哭声从他背后传来,使他回头看着光秃秃、寒颤颤的铅灰色的道路。咸菜发现那女孩还跟着他,他气得脚一跺,大吼一声:  “滚!都是你喊出的祸!”  那女孩“扑通”一声跪在了咸菜面前……  山里狼嚎叫的声音,拼命地闯进了那洪流滚滚的黑夜里。没有母乳的我,饿得乱哭。咸菜撒也不撒我一眼,只顾着想着他的秀,一口眼泪一口酒往肚子里咽。  三天后,咸菜突然象老了很多,头发一根根的立在头上,鬓角添白,堂堂七尺男儿活败在了对一个死去女人的思念中。  那女孩也好象长大了很多,她跪在咸菜的身后,一声不吭,直到屋里的我断了哭声,她的脸色才稍带慌张,想从地上爬起,但双腿发麻,使她连起了数次,才稳立地面。  她走进屋里,看了看炕上的我,把自己的小手伸去我的小嘴里,我突然象找到救命的东西一样,拼命的吸吮着女孩子的手指,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跑到灶火台上,胡乱的翻着,家里除了已经发馊的剩窝窝,什么吃的都没有。  于是女孩找了一个小泥罐,她跑出院子,四下看了看,听到了猪崽哼哼的声音,一头扎进了我家的猪圈里,去找那只刚下了崽的老母猪。那母猪护崽子护得厉害,怎么也不听她的摆弄,都说老母猪打架光动嘴不动手,可它动起嘴来也是不饶人的主,猪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拱她,咬她,撞她……  最后,那女孩急了,跪在上给母猪磕起头来,母猪被女孩的举动吓楞在那里,顿时失去了斗志,女孩趁母猪松懈之时,一只手摸着母猪的脖子,一只手挠着它的屁股,那猪才乖乖的躺下。女孩赶紧把小猪崽子一个一个的摆在母猪肚子的奶头上,小猪崽子一吃奶,母猪便老实多了,安稳的躺在干草上。女孩子把那个罐子放在了猪肚子边,顾不上自己一脸的血迹,趴在了母猪的肚子上,跟着小猪崽子一起一口一口地吸出猪奶,然后在吐在罐子里……  女孩子抱着罐子,回到屋里,喝了一口猪奶含在嘴里,温热了以后再对着我的小嘴灌下去,我张着两只小手摸着她冰冷的脸,咕嘟咕嘟的往肚里咽着猪奶,那声音使女孩脑中出现了一片空白,腹中难耐的饥饿感,让那她忍不住舔了几下孩子嘴边渗出的猪奶。  喝了那罐猪奶,我就有了名字,曰:许罐子。顶着这个名字,我郁闷了一辈子。但想想赖毛,再想想二狗,我拥有“罐子”这个名字,显然档次提高了许多。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夺取全国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感觉,这句话是忒真理了,我娘虽然把我完整的生了出来,但那只是我人生的第一步,今后我的小蹄子怎么迈,还要看上帝的脸色行事。  从我生下来的那天起,我生命中“娘”这个字眼,随着跟秀变得僵硬。那个女孩没过几天,就学会了喂猪,把猪捋哒顺了,再给我挤猪奶喝。也不知道猪奶里有没有猪的酣成份,对我的智商有没有毁灭性,总之我是靠猪活下来的!庆幸的是,我没照着猪的形状长模样。  智商被毁灭是将来看不见的问题,由于猪奶的冷热不均,使我开始闹肚子,直赶劲地窜稀,咸菜还是不管我,也不睡炕上,成天象个胎盘似的的蜷曲着蹲在门口,只知道喝酒望呆。女孩子再明白事,也不会侍侯我这个月科的孩子,大冷天的,她打开我的包被,看到我一屁股的大黄屎,就立刻捂着鼻子,蹲在炕沿下,死活不愿意站起来。  于是我就使劲地哭,扯起嗓子嚎,目的就是想把天上的观音如来都哭出来解救我。那只跟着女孩子来的小黑狗,可能是受了观音如来的点化,摇着尾巴跑了进来,看见我拉的一摊屎,晃悠晃悠地跳到炕上,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那狗还伸伸舌头,舔舔嘴唇仿佛还不过瘾。你还别说,那只黑狗舔得可真干净,而且它只要一给我舔屁股,我就不哭了,我还使劲地翘着两条腿,把屁股蛋凑上去让小狗舔。那天,小黑狗正专心致致地舔着我的屁股时,咸菜进屋了,一看这情景,不知碰着了他哪根筋,大惊失色地训斥起那女孩子:  “哎呀!这可是裤裆里耍大刀的事啊!那玩意要是毁在狗嘴里,你给他做老婆啊?要是影响后期革命!那可咋整啊?”我一听咸菜这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还装哪门子楞的,还不赶紧抢救?”咸菜说着话,顺手划拉起一把扫炕的埽头疙瘩,朝小黑狗打去,小黑狗痛得“嗷嗷”叫着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那女孩子,虽然年纪尚小,心里自然明白咸菜话里的话,她也认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看到咸菜声色俱厉的样子,感到很不好意思,脸上升起一朵红云,悔悟地点了点头,算是认了罪,打这以后,那女孩学会了给我擦屎。  这回事按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穷山沟里的孩子,哪个屁股没叫狗舔过。可后来,我进城读书的时候,五月中旬,濒临高考,心里泼烦,几个同学跟我扯犊子,说城东的百象寺庙里梅花突然开了,这消息可整大呼了,成了城里的一大硬磕,说什么的都有,弄得七邻八舍的人都去赏梅,反正就是呆着没事,蹲在梅花树下吹牛神聊。  那天,我真的是手贱,看到了那棵梅树上有一枝梅蕊为白色,一枝蕊为紫色,集在一个枝头上,极尽娇美,我便伸手折了下来,放手里一边玩耍,一边进了天门大殿。殿里一老和尚见到我便说:“奇花景不久,必为尔所残。”  一句话象给了我手里的梅花添了一道魂魄,让我愧疚得想找一地洞,掩埋了自己。老和尚命另一人取一个签筒来,让我抽了一道签,老和尚接签一看,大呼是:官运亨通之上上签。我拿在手里,不亦乐乎。  可那日不知为何,突然天降大雨,大雨点噼噼叭叭如铜钱般砸下,地上立即一片尘雾,转眼又水汪汪一片,我好好的一支上上签,楞是被一场邪雨给浇坏了菜。  突然,那老和尚在哗哗的雨声里,高声念说了一段:“你本是高官后路,前程似锦,又摘了梅花,可谓是财色双收,可惜雨天见梅,摘梅淋雨,犯了大忌……”  我拿着签,心里直画混,急求老和尚给我破解一下,他一掐兰花指,竟推算出我未满月时,被狗动了两腿之间的“风水宝地”,此乃破运之事。老和尚命我将手里的梅花枝速速送回家中,插在正北方向的泥土里,若是活了,便可破了今日这霉雨。我忙问:若是死了呢?老和尚不言语,说此为天机,不可泄露。  老和尚是否有真才实学,或是信口开河瞎猫碰着个死耗子,我暂时不敢妄下断语,只能说我今后的命运发展,跟此节事情并未脱了干系,至于那枝梅花在我家院子里是死,还是活这都是后话,暂且搁在一边,算是伏笔。  值得高兴的是,咸菜终于从秀的死亡里翻腾过来了。那女孩子的嗓子从那天晚上起,就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咸菜问她什么,她就知道摇头,咸菜再问,她就眼泪横飞,咸菜猜想,她可能是那天夜里喊破了嗓子。他叹了口气,抱起我,套上了狗爬犁,带上那女孩,抄近路,走荒径,急奔大兔子沟,给我姥爷老钱头报丧。  临上爬犁的时候,那女孩子走到咸菜的跟前,“扑通”跪下,给咸菜磕了一个响头。咸菜心一酸,抽了两下大鼻涕,硬生生把眼泪憋进了肚子里。他把女孩子扶起来,擦去她额头沾的尘土,牙齿一咬,“嘎蹦”磕出一句话来:  “秀走了,俺不赖你……”
  第 十 四 章  遥看老秃岭,千万吨积雪。大地的心脏,被雪山压迫得骤然停息,让人心生寒意,好在雪山相夹的林带很宽,绕过冰砬子,从森林穿行而入,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意外,就不会遇到塌雪掉冰凌子的险事。  河被冻住了,猪耳朵冻掉了,水缸冻裂了,老秃岭下,大兔子屯里,茅草房中,一位干瘪老头,被这鬼天气虏在家中,正跟个蛤蟆晒肚似的,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突然听得几声鸡叫,忙披上大衣,小脚趿拉个大鞋,推门望院。  “这大冷天的,不老实猫窝里,出来喂黄狼子啊?咋地啦,跟俺玩转圈,惹烦了俺把你们剁了炖汤。喽——喽——喽……”  那位在雪地里,撅着屁股,轰撵几只鸡的老头,正是我的姥爷,秀的亲爹,咸菜的老丈人,人称蒙古大夫的老钱头。  前清有个呼赤和贝勒爷病危,太医院里,无医可治,后逢一位侯姓蒙医,给了三颗“血狼参丸”,才保下小命。贝勒爷大喜,赐下田宅,侯家因此才创下“同泰祥”大药铺的名号,当年侯家管家便是老钱头祖上,其后人跟着侯家学医,捡了个蒙古大夫的称呼。  老钱头原是太平县第一人民医院做中医大夫。几年前,一家老小全下到大兔子沟里,“大有作为“去了。没曾想,我姥姥不习惯山里的生活,没过几年,便一个人先去了,丢下老钱头和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孤僻的性格,便一日尤胜一日,总喜欢小脚穿大鞋,睡觉不脱袜,洗脸不洗眼,来人不倒茶,所以也没结下几个硬关系人。因他做的几项偏方药丸,颇为灵验,大兔子沟人有点小病,便投靠在老钱头门下,要几个药丸子吃。时间久了,老钱头在山里采上几味药材,弄了间破房子当药铺,光明正大的做起野大夫来。  老钱头的手里腰后总是离不开一杆烟袋枪,那杆烟袋枪,是他从“同泰祥”大药铺带出的,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老钱头年轻的时候,太倔,在“同泰祥”大药铺被日本兵霸占了后,因不服从日本鬼子的指挥,被灌了一天的辣椒水。从此他便开始抽起旱烟袋,刺激鼻腔和口腔的感觉,老钱头每吐出一口烟,就会想起,那桶让人泪流满面的辣椒水……  侯夫人香魂升天的那天晚上,那块黑底金字的 “同泰祥”匾额上就贴上了一块大膏药。那块大膏药象征着同泰祥大药铺正式成为了日本伤兵的救治地。  那一夜,二掌柜躺在他的小床上,摸着脑袋后的那根小辫子,听着侯掌柜在后院子里走来走去。侯掌柜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和着老秃岭的狼嚎声,辉映着侯夫人被狗食的惨相。侯掌柜站在那棵梅花树下,前几日他还与夫人同看一书,俯听胎动。才几天的时间,连丧两命,连点骨头渣滓都没剩下。侯掌柜一想到这,忍不住,双手抱头,痛苦起来。  直到三更时分,二掌柜尿急,他赤着四肢跑到院子里去撒尿,见侯掌柜还立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二掌柜的叫了他一声,侯掌柜没答腔。没等二掌柜撒完尿,侯掌柜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撕开他的马褂,看了看被日本军刀刺穿的伤口,从梅花树下抓起一把黑土,按在二掌柜的伤口上,沉重的钝痛一直下导到二掌柜十个脚趾上,硬是把那半截尿给憋了回去。侯掌柜的看了伤口半天才刺溜出一句话来:  “这是咱同泰降大药铺的土,也是咱中国的土!今晚你带着日本人给你刺下的伤口,带着这里的土,离开这!”  “啥?”  “离开这,去找会开枪放炮的队伍去!”  “啥?”  “抗日!”  “啥?”  “以血还血!”  “整明白了。”  “以牙还牙!”  “啥时候动身?”  “这时候,麻溜的收拾东西去,把娟儿带上,那是夫人唯一的骨血,让她活着,看着日本人怎么死!”  “嗯哪!可俺到哪去找队伍啊,还拖着小姐。”  “把娟儿交给香草。”  “香草在哪?”  “白狼沟,只有许钉子那能藏住人。”  “白狼沟是狼的地方。”  “放心,白狼沟的狼只咬石头屯子的人。”  “啥?”  “石头屯子人造的孽!”  “啥?”  “赶紧收拾东西去,把大钱喊起来!”  候掌柜和二掌柜刚说完话,便听到身后,哗哗啦啦的撒尿声。谁?良倌!也就是当今的赖毛!两人赶紧收了话匣子,悄悄的进了大钱的屋里。大钱就是咸菜的老丈人我的姥爷,老钱头。  小娟儿已经睡熟,二掌柜的抱在怀里。刚刚转身,就听到侯掌柜的喊:“等等”。只见侯掌柜的手里拿了一张画,和一本书。  “列祖列宗在上,子孙不肖……”  侯掌柜悲伤地望着天,说着要跪下,却一下子扑倒在地。那是侯家祖先图,一直高高挂在药堂上,无人敢动。那书记载着侯家的历史,还有血狼参丸的配方,这两样都是侯家的传家之宝,如今侯掌柜的竟然要二掌柜的带走,恐怕同泰祥要保不住了……  后院一片黑暗,寂静。地窖的门口只有一个日本兵把门,大钱想了半天,又折回屋里,找了两张包药的黄纸,四角对折,叠得齐整,象后来的抗日影片,来到日本兵面前。  “敬礼!有情报!”  日本兵接过黄纸放下枪,正在翻看,大钱“砰”地就给小日本一砖头,小日本兵就是拿着那张黄纸见了中国的阎王。大钱拾起枪,拖着日本兵的就进了地窖。  “呵呵,先干掉一个,带着本钱上战场,不亏,嘿嘿!”大钱把枪交给你二掌柜的,告诉二掌柜上了战场,就一枪干死小鬼子!一枪干不死,咱再来一枪!二掌柜就是带着日本人的枪,走上了一条抗日的道路……  传说中的侵略者不会有好下场,传说中的枪,不知派了啥用场,只是大钱从那天以后就开始抽上了大烟袋。  二掌柜的刚走出同泰祥大药铺,就听到从东南方向传来一声狼嚎,声音非常尖锐,像一柄利刃,把黑黑的夜划开了一道缝,让阳光照了出来……  大钱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就傻了,几把贼亮的刺刀对着他的头,“砰”得一枪,一颗子弹从黑筒子里射了出来,在地上砰出一个土坑,溅了大钱一鞋灰……  老钱头常跟我说,小日本那时候只能算只野狗,盯着咱的肉,它说:饿,它要吃咱!那时咱正拉肚子,无力反抗,于是它就咬咱一口。等咱康复了,一棍子就把它砸成植物狗。  大钱当年没被他们咬,而是被他们灌了。  辣椒水,很辣,这谁都知道。  从鼻孔里灌进去,再从肛门里挤压出来,更辣!  日本兵把大钱拉到药铺的大堂里,绑在一张长条板凳条上。拎了一捅辣椒水,放在大钱的跟前。日本兵又拿出一个装满辣椒水的“气球”,气球的嘴上,带着一根塑料管子,小日本刚把塑料管子插入大钱的鼻孔里时,大钱蹬着两条腿开始骂:你们日本只是唐朝徐逃兵在荒岛上拉下一坨屎,你是那坨屎里面的蛆,你灌俺就是灌自家的祖宗!俺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小日本兵只管捏挤那皮球,辣椒水猛烈地喷入大钱的鼻腔、气管和肺部,逼得大钱一阵呛咳,直翻白眼。日本兵不紧不慢的,一股接一股地往大钱鼻子里灌辣椒水,等大钱的肚子鼓涨得象个皮球似的,再用杠子在肚皮上象擀大饼子一样擀他的肚子,灌进去的灌辣椒水又全从口鼻和下身溢出,反复数次……  大钱难受的象杀猪似的嚎叫,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心里很清楚,二掌柜带走的是侯家的根,侯家的历史。  小日本也没耐心折腾大钱。丢了句“拉出去,喂狗!”。可大钱这会被灌的,估计狗都嫌他的肉辣,小鬼子这话一说出来,翻译官赶紧捣着小碎步子凑了过去。  “伤兵太多,他是大夫……”  就这样,大钱免了狗食。侯掌柜抱起大钱时,他吐了吐舌头,直直的倒在侯掌柜怀里睡着了,确切的说,是晕倒了。大钱的小命留住了,可全身辣痛,眼泪鼻涕一个劲往外流,侯掌柜的无奈,只好给他杆烟枪抽着。
  第 十 五 章  大钱自从被灌了辣椒水,就离不开旱烟袋了,可怎么抽,都是股辣椒味,直到十几年后,大钱成了风烛残年的老钱头,才慢慢品出来大烟袋的滋味。  老钱头曾受过许钉子救命之恩,咸菜又常把挖的山药卖给老钱头,来往深厚了,也跟咸菜唠点闲磕。他看咸菜脾气虽然象个野山炮,可人还是稳当可靠,心里总琢磨着给咸菜弄房媳妇。论条件,咸菜在老秃岭,那可是一个响当当的款爷,模样长得又特沸腾人,谁家的姑娘都想多看两眼。可是咸菜自负不凡,眼高一世,总想寻访一个绝色佳人,才可以作为匹配,因此就搁下来了。其间,老钱头也曾找过几个养咸菜眼的女人,可一提到入住白狼沟,她们都坚决表态,不与狼共舞。  老钱头是个信义之人,既然说了给咸菜找媳妇,那就一定办到,否则,老钱头会跟烙饼一般,翻来覆去,睡不好觉。  那日,秋色溶溶,咸菜进了大兔子沟里,给老钱头送参,老钱头这个来人不倒茶的人,硬是把咸菜留住,在家里吃饭,酒入八分醉,老钱头喊出一俊俏姑娘,抿了一口小酒,直问咸菜:  “这是俺闺女,叫秀,咸菜,你看能相中不?能相中就领家去吧!”  咸菜见秀步履蹁跹,忙起身让坐。秀坐下,咸菜仔细看过,只见她那乌黑光厚的发脚,梳得整整齐齐,那雪白圆满的蛋脸,此时正低头含羞,再看她领上露出颈项,和袖中露出的手腕,都很白嫩,咸菜心里好生欢喜。  秀滑眼见了咸菜,那彪壮热血的物儿,就像山野里奔跑的野狼一般,谁舍得放弃?本来两厢情愿,一说便成,不到一个时辰,婚事便定了下来,咸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棒槌,算是下了定。  咸菜和老钱头都是急性子人,索性抹去婚期,即刻办理。老钱头叫秀回屋,换下衣服,只穿桃红碎花棉袄,下身篮湖色棉裤,脚上浅碧袜子,配着一双大红绣鞋,十分艳丽。收拾停当,老钱头便叫咸菜把秀带回白狼沟去。  路上无话,到了白狼沟,顿时,狼嚎四起。咸菜扛起秀直奔大草甸子……  说话间,老钱头的四五只鸡已乖乖进了圈,只剩一只在院子里跟那老头,扑腾着兜圈子,弄得满山坡都是崭新的鸡爪子印。就在这时,五只大个狗,拉着爬犁,蹄下践踏着数寸厚的积雪,从山坡飞驰而下,身上铁件凌凌作响。咸菜一见老钱头当道,急忙将爬犁勒住。  “呼哧——”五只大狗被勒得嗷嗷直叫,数个黑蹄子,扎实的插在雪窝里,溅起一沙风雪,直扑老钱头脸上。  “耶呵,来戚了。”老钱头眯着小眼,看着咸菜。咸菜下了爬犁,把我抱到老钱的面前。  “可算降生了,还是位爷,这回秀可有功啦!”老钱头一看到白胖胖的我,刹那间,如滚到面柜里的耗子,乐出糊涂劲了。  “这天冷的,把鸡屁股都冻住了,打雪天起,就没下一只蛋!还指望它们给秀多存几个鸡蛋,做月子呢。”老钱头用手指,摸了我两下小脸,我还当是吃的,张嘴就含。  “瞧,这小子,还是个吃主,秀还好不?没遭罪吧!”老钱头问到秀,咸菜便杵在雪地上,发呆。  “叫秀别乱出屋,天冷,别受了风寒,落下病。”老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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