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不好,感觉不到疼,总突然下体流水肚子疼或流

口魂破了流出来的水沙的疼怎能回事_百度知道
口魂破了流出来的水沙的疼怎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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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创面啊宝贝,药水碰到伤口就有一种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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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鸣耳朵里流水
状态:就诊前
希望提供的帮助:
耳鸣耳朵里老是湿的有时还往出流水,感觉脑袋也疼老是感觉不清凉
所就诊医院科室: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耳鼻喉科
&副主任医师
你平时是不是总掏耳朵?如果掏耳朵,会引起外耳道炎和湿疹,会反射性地引起头痛,老年耳鸣一般治疗起来比较困难。建议口服金纳多,倪可保,复合维生素b,注意休息
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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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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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立营大夫通知通知:现在感觉怎么样,在我这看病还有不清楚的么?收到回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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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就诊前
中耳炎耳朵里1有胆脂瘤手术了,术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副主任医师
如果有胆脂瘤一定要做手术,至于手术的风险和意外术前会详细交代的,不是一两句能够在这里说清楚的。
状态:就诊前
我们就在你的医院做了手术了?
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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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名称:耳鸣,一天下午特别累,然后突然就开始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医生,我这是啥原因啊,需要怎么治疗
病情描述:耳鸣,一天下午特别累,然后突然开始的,感觉是持续性的。已经有半个月了,白天可能被其他声音掩蔽了,听不到,晚上安静时或者一个人在宿舍时能听到,不可以注意听不到,认真听能听到。耳鸣的声...
疾病名称:右面耳朵听见大的声音里面就响,像摩擦声&&
希望得到的帮助:这是什么病怎么治
病情描述:听到大的声音,尖的声音,尤其是家里小孩一喊,右耳朵就像摩擦东西的那种响,心情也烦躁
疾病名称:耳鸣耳痛&&
希望得到的帮助:我这种情况能治好吗?需要多久能治好。
病情描述:三年前有一次通宵没睡觉,到第二天上午去打靶,当时没配戴耳塞,之后就一直耳鸣,偶尔伴有抽经般耳痛,有一边严重些,原以为过段时间能恢复,没成想一直没有好。
疾病名称:神经性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我这是怎么回事呢北京哪个医院治疗耳朵疾病最有名呢
病情描述:去年腊月我被冰柜盖子碰到了脑袋现在脑袋里面哄哄响耳朵里面像手机充电器一样的嘶嘶响走路有些不稳脑袋右半部分有些疼耳朵里面高速心跳一样的哆嗦脑袋后面感觉也有血管哆嗦一样做了很多检查都没...
疾病名称: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中医把脉说肝火旺,耳鸣三个月了能治愈吗
病情描述:耳朵本身没有问题,耳鸣快三个月了,经常生气上火
疾病名称: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否可以治疗
病情描述:患者有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的声音,感觉耳朵里面有嗡嗡的声音
疾病名称:耳鸣,一到晚上两只耳朵就嗡嗡响&&
希望得到的帮助:如何抑制病情
病情描述:只要很安静的时候就会很响,晚上影响睡眠,去检测过听力测试显示正常,
疾病名称:感冒引起的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否去医院住院治疗
病情描述:感冒引起的耳鸣
疾病名称:耳鸣,听力下降&&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给我一些治疗建议
病情描述:做的检查报告出来,看的医生休息,麻烦有经验的医生给看下检查报告结果,谢谢
疾病名称: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有何药物或方式可以缓解
病情描述:2011年右耳感冒发烧痊愈后耳鸣,看了很多医院都没有效果,三天前左耳也因为相同的原因发生了耳鸣。有什么药物可以缓解。
疾病名称: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我还需要做什么检查吗,耳鸣两个多月了还有治愈好的可能吗
病情描述:生完孩子一个半月后出现耳鸣,颈椎有点问题,针灸了一段时间没有效果,还是耳鸣,现在喝中药,说是肝火旺,气血不足,喝了半月的中药了耳鸣还是不显轻,
疾病名称:耳朵里有呼呼声&&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不是需要住院治疗。
病情描述:之前有个大拇指关节疼痛,喝了些药。有盐酸替扎定片,和别的有关的药。
疾病名称:感冒引起的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怎么治疗是否做什么检查
病情描述:怎么治疗,吃什么药
疾病名称:神经性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为什么喝了药头皮疼,耳朵也会涨疼
病情描述:我爸爸左耳听不清楚,有八九年,以前刚听不见的时候看的说是有血痂,取出后好了一年又听不清楚了,最近感冒了一次右耳又听力有些下降,于是去医院检查,下面是检查单,医生说是神经性的,开了药...
疾病名称: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有医生建议打点滴,请问可不可以?
病情描述:做超声波,中频治疗会缓解,停后加重,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开的中药吃了没有效果,现在吃的药有效
疾病名称:左耳经常听到声响,有点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如何控制?
病情描述:最近几天好觉声音越来越大,吃饭喝水等都能听到很大声音
疾病名称:耳鸣过&&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患者女,46岁,患有妇科疾病,颈椎病,身体状况一般。
此次病情,1、发病突然,有天晚上突然被自己的耳鸣声吵醒,中间消失几天,10月份来月经又...
疾病名称:左耳出现耳鸣像火车嗡嗡声,听不了大声说话&&
希望得到的帮助:想问下,我的耳鸣是哪种情况?怎么治疗?
病情描述:左耳出现耳鸣,像火车的嗡嗡声音。由其听不了别人大声说话。稍大点声音,耳朵就出现鸣。生气呀也出现。晚上睡不好觉,第二天也出现这种耳鸣。
疾病名称:神经性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为什么喝了药头皮疼和耳朵涨疼
病情描述:我爸爸左耳听不清楚,有八九年,以前刚听不见的时候看的说是有血痂,取出后好了一年又听不清楚了,最近感冒了一次右耳又听力有些下降,于是去医院检查,下面是检查单,医生说是神经性的,开了药...
疾病名称:神经性耳鸣&&
希望得到的帮助:找个中医调理
病情描述:感觉有时中药可缓解耳鸣,但持续服药超过2天又好像无效了。
投诉类型:
投诉说明:(200个汉字以内)
朱立营大夫的信息
鼻炎鼻窦炎、咽喉炎、外耳道炎湿疹、鼾症、眩晕、中耳炎、耳聋耳鸣、声音嘶哑等
朱立营,男,1977年生,中共党员,副主任医师,毕业于哈尔滨医科大学,医学硕士,曾在北京同仁医院进修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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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言——  某蓝长篇无能,言情无能,情节架构无能,陈述无能,铺垫无能,逻辑无能……  人说你都这样了那还写啥?  咳,大概执念什么的真是了不得的理由!某蓝心里也发虚,除了恨不得一个故事能絮絮叨叨地通篇流水式的白描其他还真是……咳,总而言之,且路过且看之。  以上,谢谢阅读。  第一章  流水是什么的样子?  很小的时候就在想,水里埋了沙,沙里堆着石头,石头间长着河草,藏着小虾,游着鱼儿,伸手探进去,水不曾停留,鱼儿散开,我们不属于那个世界。旁观着,知道它奔腾的方向,知道它不被挽留的明天,可是,那还是不属于我们。  所谓梦幻,所谓现实,大概就这样吧!  心不在焉地想着,路边的树木笔直地站立,排排地倒退,自行车后放着简单的衣箱,13岁的杨诺还是个孩子,乖巧不曾叛逆,清亮的眼神追寻着前面父亲微微佝偻的身影,眼睛悄悄地弯起。  那时候的道路还是泥土碾平的蜿蜒,风一吹,尘土飞扬,雨一下,泥泞飞溅,到处可见的坑洼是岁月绵延的见证,来往的车辆不停从身边经过,呼啸中不时伴着咣当的声响。  没来由地,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竟想起月夜下家人同劳作后赶车归来,路途曲折,老牛悠迈,车轮轱辘转动,耳边是风过后的婆娑声响,哥哥憨憨地笑着,说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惊奇,一惊一乍间,伴着月光皎洁,笑声清脆,到后来想起竟如山水里的一抹浓彩,淡淡地思念,尔后便成了无法忘怀的隽永。  不觉微仰起头,风迎面扑来,于光里于时间里,恍若裹了层轻衣,暖暖地融人,或许只是一种来自于心底若隐若现的期盼,尽管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却有种莫名的开心,只因在这条蜿蜒的道路上父亲陪着她一同经历,就像一座巍然的山,那么高大,那么不可动摇,幼时的崇敬,对于父爱的渴望,只是源自于一个微小的瞬间心里便因此充满愉悦。  想着时间再漫长一点就好了,结果最终也只是扯着嘴角微微地笑着,静静地听着父亲走前说着不多的话,大抵不过好好学习,有什么事就回家支一声。杨诺笑着一一应承,然后看着父亲不算高大的身影渐渐融入远处归家的方向,直至再也看不见。  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人了,心里有些淡淡的落失,同宿舍的女生各自矜持地微笑,彼此说上几句客气又疏离的话,一时沉默后又一同莫名地笑开,陌生感顿消了几分,感觉彼此间亲近了许多。  大抵能很好地相处下去罢。  淡淡地想着,离家的不安被微微的新奇以及有些忐忑的心情稍稍冲淡,听着不知谁人不知何时亦是不知来处的他说你说,不由微微地笑开,这姑且算是一个才能罢?明明彼此都第一次见面,消息竟已灵通至此,尽管不知真假。  手下动作不慢,逐一把衣箱里的日常用品拿出来一一摆好,静静地,耳边巴拉巴拉,时而伴着一声惊呼,据说班主任是个很和蔼的人,儿子如他们一般大小,在市里念着很好的学校,据说那个谁谁又那个甚么事事,然后云云,巴拉巴拉,风不停,言不止。  天气很好,夕阳很美!杨诺望向窗外,不觉弯起嘴角静静地笑了笑。  晚上班会自我介绍时,来自不同乡镇不同学校的同学竞相上台,杨诺看了一眼班主任,面上带着笑容,看上去确实可亲,不若父亲的沉肃寡言。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淡淡划过,然后空白了脑海,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陌生的声音此起彼落,到结束,杨诺也只记住了两个人,长得比女生还要白皙的俊秀小生滕童鞋以及剪着萝卜头的李然筒子。  新的学期,新的同学,每次经历的过程都大同小异。尽管神情间透着羞涩,言语间盈满局促,仍是积极地交流,彼此地问候,认识新的朋友,立下新的目标,那么热烈的氛围,再不知所措的心也会得到安慰。  杨诺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支着下巴,昨天夜里换了陌生的环境,睡得并不好,所以情绪有些低落地沉默着。所幸同桌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各自招呼后便都安静了下来。杨诺也并不在意,终究是才相处,再怎么刻意也仍是无法消除彼此间的陌生感,只是略感无聊地看着窗外朝阳初升下斑驳的淡淡树影。  细长的笔杆绕在指间不停转动,耳边不时传来教室里交谈的声音,呢嗡一片,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有种遥远的感觉。  不意间抬头看到李然筒子那无比个性的发型,表情微微地纠结,沉闷的心情为之一松,有种忍不住好笑又很是奇怪的冲动。  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无视地顶着这样的脑袋瓜子来往于人群里?  或许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罢!坚持着自己,与旁人无关,只是我便这样了,任尔言论轻谈,我自淡然处之。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才会养出这般性格?  无法否认,心里终究是有些好奇的。  轻笑间,撞上对方转过来的视线,不由怔然,面上表情微微收敛,在对方似了然又似不解中轻轻颔首,然后自若地转开头。  过得一会,终于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自己发烫的耳垂,微微叹息:大抵被抓包的感觉就是这样了!  有些微感困窘的新奇,奇怪的感觉。  复而又笑了起来,想不懂的莫名其妙。  
    新的一天就在她的小小乌龙以及大伙彼此热烈的交谈中过去,除了被人刻意提起早已忘记的职责。  杨诺坐在位置上有些无辜地笑着,终于想起昨夜笑得和蔼可亲的老班言及彼此陌生缘故,班里职务暂时由他指定,而自己貌似担了文娱委员一职。  据说啊文娱这个职位需要脖子很长的人(大抵也就能受气的意思了)才能胜任,据说担任文娱职务的甲乙丙丁每天在堂前都要负责吼一声:“预备,唱!”,然后领着大伙一同鬼哭狼嚎,据说……嗯呐,结论是——某人在众多虎视眈眈中终于凌乱了。  这才开学的第一天好伐!至于这么积极么?  某人嘴角抽了抽,不觉伸手摸了摸脖子——  其实对这样强大的理由杨诺真的表示非常之不能理解!大抵年轻时都这样,纠结着某个事由,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正因为年轻,所以才无须过多地去怀疑。  果然是个错误啊!  手不自觉地再次摸了摸脖子,微微地低下头,径自研究桌面上那道也许、可能、又或者是上上任前辈遗留下的刮痕,微笑着,面上一片无辜,好似坐在山峰里,风也好景也好,春光明媚,真是清静得很。  少年总是别样的青春,嬉笑间记着仇也彼此宽容着。那时信号并不好,所有村子里只能接收两三个电视台,不知谁人领唱了一首假期里播得火热的电视剧主题曲,大家先是稀稀落落地唱着,尔后便都吼开了嗓子,果真是鬼哭又那个狼嚎啊,不管怎么样,这个让她无比纠结的插曲终于平淡了过去。  忙着收拾不安的心情,忙着三伙两两地与人交往,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功课并不繁重,每日里来来往往,彼此渐渐地都熟了面,心情放松之余,她也就学着脸厚了起来。每次堂前重复地领着大伙唱着早已腻歪了的歌曲,一天七堂课,来回那么多次,即便再尽职的人也会觉着烦躁。  大概人都会下意识地为着自己寻找安心的理由,偶尔心情不好她便躲开了每次堂前领唱的那一小段时间,一个人在空无的跑道上慢慢地走着,望着安静的树林发着呆,随后回到教室被人起哄玩闹也只是笑着静待人群渐渐沉静。  过了一个星期,接到通知说要进行军训,感觉只是有些新奇,相比其他人的兴奋期待,杨诺显得有些平静。  九月的天,太阳很是暴晒,才开始第三天,杨诺便感觉到不舒服,脸上长出了一粒粒小红点,跑校医那一看——得,皮肤过敏,已经被日头感染得有些严重了。  杨诺不是爱动的人,因着这个理由,后面的军训便没有继续参加,虽然每隔三两天便要在脸上神奇地扎上几针,渗人的感觉因为一个人呆着有了更多的时间自由地胡思乱想也并不觉着难受,之后也不再花心思去关注。  校园林子边有个池塘,碧绿的池水映着倒影,池边绿柳拂过水面,隐约可见鱼儿游过。似终于寻到宁静的归地,杨诺喜欢呆在矮树掩映下的角落里,看着蓝天白云,越过树林,看见人们来去匆匆,偶然也留意到李然筒子那醒目的脑袋瓜子蓬松地张扬在幽静的树林间,笔挺的身影向着前方走得没有任何迟疑。  听见哨子响亮地穿过天空,远处操场上排排的绿色喊着整齐的口号在阳光底下化作一根根木桩柱子,不觉有趣地伸出两指立在膝盖上——  “正步走!”  “立定,稍息!”  指尖随着远处传来的口号轻扬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痕迹,于是终觉自己于浮生里偷得了闲逸,心里慢慢地也有了看戏的开怀。
    天边日升日落,云卷又云舒,时间过得飞快,军训很快结束。  和着班里的同学聚在林子的空地里,周围全是满目的绿装,那一张张青涩的面容,熟悉的陌生的,围着平寸头的教官各自留念,平日笑着的面容彼此带着伤感,有些女生甚至早已红了眼湿了泪。  其实很不耐烦这样付出情感后又早已预知的分别,于是躲开了人群,只是默默地看着所有人都沉浸在离别的情绪里,尽管面上从容,无法否认心里仍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这样没有计较的纯粹在某个时刻总要经历,然后让自己感动怀念,可是,这样的离别又早已注定的,所以明明做好了准备,难过仍是无法避免。  望着人群,杨诺眼神不由渐渐恍惚:人,果真是很奇怪又很是让人感到困惑的物种!明明早已知道结果仍是没有克制地付出。果然很奇怪!  所有教官登上车子将要开动的时候,人群里终于响起哭泣的声音,心情刹那间变得难过,眼神穿过人群,对上他们班教官的视线,不由惊讶地看见教官举起手对她微笑着道别。  杨诺咬了咬唇,仓促地对教官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慌张地转过身不再面对这离别的情景,可是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将要结束军训之前,班里所有同学积极地各自准备着送别的礼物,杨诺尽管只参加了三天训练,不过一个人呆在宿舍的时候还是准备好了硬纸片,用剪刀裁成一条条,然后穿绕成爱心的形状,用彩笔画上斑斓的颜色。  人们总说礼物不一定要多好多贵,可是一定要用心。  杨诺抿着唇,打开袋子里装好的棉被在床上摊开,小心地在打实的棉胎里抠出团团雪白的棉花,然后将弄好的爱心充满缝好。只是直到车子远去,仍是没有勇气将之送出。  懦弱的自己,冲动又迈不出步伐的自己,就那么可怜的缩在壳里,拒绝付出,也拒绝接受,真是,可笑呢。  军训过后,一切的生活轨迹都恢复了往昔的规律,功课也渐渐多了起来。  新的语文老师很秀气,新的物理老师很帅气,新的化学老师很弥勒,新的政治老师很个性,新的生物老师很让人无法形容……忙碌地开始新的变化,为突然的发觉不约而同心生默契却又逐渐平常,大抵人的适应力确实很强,不过一阵,便觉入眼的再不复最初的愉悦。  彼时教官离开不过一个星期,除了几个易感的女生偶尔谈及,大多人都慢慢放下了当初因为离别而难过而感怀的心情,彼此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  淡淡地消磨,浅浅地空白,这样的过程重复又重复。人,确实既容易感动又容易忘却,除了每天仍要纠结的某个小小插曲,最初的新奇过后,每天重复的生活让人可以期待的并不多。  每日里上下课,排队打饭排队洗澡,当时只觉得一天到晚的时间都被填得满当当的,如上了链的发条,每天机械一样地走着,大约很开心的便是晚上自习前的那一小段空余。  所谓忙里偷闲,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向往,似发现了不曾察觉的美,因为偶然的动容而深深地感动。每每穿过校园中间那片浓郁的树林,林间唧唧复喳喳,仰起头望着树叶间隙里泄露的微蓝,夕阳的暖辉熏染了暮霭般的祥和,心情如被流水激荡后的纯粹,感动又愉悦,空余了阴霾,只记得此刻心里被暖暖的融化。  教学楼下的大草坪上聚满了人,聊天的,打闹的,脱了鞋子踩上去,柔软的草尖在脚底痒痒地挠动,有种被呵刺的微感,感觉却很舒服。  逐渐离了人群,在草坪间慢慢地走着,傍晚的风安静地吹过脸庞,洗涤今天所有的烦恼,耳边树叶沙沙声,感觉瞬间若离了喧嚣独自走在空旷里,漫天荒芜,惟孑然影只,却是感觉放纵了的轻松。因为这种新奇的幻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爱胡思乱想的女孩!  心里扮演着另一个角色宠溺地责怪,表情却很是自得,大抵自得其乐确实是种乐趣,即便再不善于表达的孩子,心里始终向往着某种小小的幸福,平淡又让人无比动容的。然而所谓的意料之外也总是来得突然,果然延续什么的,很是无奈。
    秋的寥落渐渐加深的时候,安静的校园却逐渐变得热闹,平日浸在书堆里难得有一次活动的同学们因为校庆的来临也都兴奋了起来,校园过道里挂满了各色旗子,幽静的氛围顿时染上喜庆的热烈。  班上几乎所有人都做了安排。杨诺和几个女生负责班里的墙报。空余的时间忙着找故事找图画,不停地想着怎样排版什么样的字体哪种颜色搭配更好些,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但是看着一点点充实一点点丰富的黑板墙,心情是愉悦又无比成就的。就像回到了最初学画时的积极,新奇的,期待的,又渴望被人称赞的,像个孩子抱了十万分的热切。结果却总是不被认同。  听着身后围观的人群里不时否定的话语,便是以她的个性也不由地气馁,强忍住渐趋烦躁的情绪一再改动,最终便是自己也开始否定,达到饱和的临界点在某日下午终于崩溃。  一刻之前,无可奈何地,想着这词真是可笑得要紧,可是事实偏偏仍是那般发生了,恍若此前明明仍旧笑着,此后脑子便被抽了筋似地,灌了水的气球拿在手上不停晃动,隔着塑胶水流的脉动在掌心密切地鼓动,很神奇的体会,或许终究是心里太委屈,所以忍不住地将手上的水球用力拍到桌上,水,瞬间四处飞溅,湿了脸颊,湿了衣角,十指张开,满满的都是水泽,眼神不由地茫然。  呆呆地望着一片狼藉的桌面,想不懂自己究竟是觉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做出这样明显不符合自己美学的冲动行为,明明不想发火的。  空无的教师里突兀地响起门被推开的声响,抬头望去,某个异常醒目的脑袋瓜子走进眼帘,对上那人惊讶的目光,不由地又是恼怒又是羞愧。  人都有这样的心情,受了伤便总下意识地想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藏着,不希望被人看见,不希望被人打扰。而再怎么淡然处之,她终究是个孩子,免不了地争强好胜,免不了地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达不到要求便因此对自己感到失望与气恼,而被人撞见的不知所措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有些慌张地,她张开湿漉漉的双手,透过手指缝间望着他静静地说道:“这……是水呢?不小心沾到脸上了。”  有那么片刻寂然,他终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反而是她变得不自在,加之安静下来的气氛,不觉别开头:“不要告诉别人。”  良久,只听得他平静地说了声好。  莫名地,泪水忍不住盈然而下,伸手狼狈地拭去,却怎么擦也擦不掉,终于将整个手掌盖住脸庞:“我只是突然想家了,你知道的,女生嘛?都这样,想家了,就忍不住会哭……”  “……我知道。”  “呵,真是……”  丢脸的自己,没用的自己,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勉强,果然要求什么的期望什么的,从来都是免不了要注定失望的。  或许因为经过了这样的难堪,心里少了顾忌,她与他此后便渐渐多了往来。  所谓朋友,她默默地总结,或许总是需要这样或那样的契机才终于可以彼此靠近。  于是淡淡地笑开。  校庆结束的那天晚上,协同班里的同学将桌子挪开空出场地,悬空的灯管被缠绕上各色彩纸,教室的每个角落便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绚丽。正中空出的地方正活跃地表演着欢乐的节目,教室里不时响起愉快的笑声。感受着热闹的气氛,手里握着苹果在桌上轻轻地转动,不觉舒了口气,嘴角随之微微的扬起。  班里的墙报终是没能在校里评上奖,及至最后,终究是付出了心思的,所以也于心无愧地就此给自己画了一个圆满句号。  听着大家伙吼起了熟悉的歌谣,各种狼嚎各种吼叫,于是摇头笑了笑,跟着轻声哼唱了起来,放开了心情享受着这样美好的夜晚。  所谓青春么,便是可以因着这样那样毋须言语的理由或是开怀或是疏狂地放纵,像自由的风,来去自如。
    气节渐冷,雨季也开始频繁地到来。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见窗外雨声淅沥,心情不觉有些惫懒,润泽的空气里混着泥土青草的芳香,微微地眯着眼,静静地呼吸,雨下的世界似乎所有纷杂都被涤净一空……  都说南方阳光温暖,最是明媚,其实却是多雨的。不是偶像剧里上演的雨中浪漫,而是确确实实的弥漫了天地,重重地敲在伞上,发出嘈杂的声音,泥泞了一片广袤。若是夏天还好,如果是寒冷的季节或是回潮的南天便宁可整天懒懒地呆在屋子里发霉,也不愿出门一步,所幸这个时节只是初冷,这样的雨天并不让人感觉厌烦。  从箱子里翻出前些日子买来的紫色绸子,不觉想起那日上台表演的同学脸上圆规似的腮红,一色的红唇,以及辫子上一色的红绸,不由轻快地笑了起来。犹豫了下,仍是将绸缎沿着高高扎起的马尾一圈又一圈地绕紧,然后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对着镜子转了转,那鲜艳的紫色于朦胧的空间里轻轻地飞扬,心情无端地平添了一丝开怀。  弯起嘴角对着镜里的人儿轻声笑了笑,撑起伞迈进雨幕中,雨声滴答坠落,大珠小珠般坠入一片水泽的地面,泛起无数圈纹,树也好影也罢,在此刻都被消融成了水天一色。  走进教室的时候,窗边的萝卜头枕着手臂正睡得蓬松,竟有些显得如稚子般分外的可爱。对自己产生的这种想法无声地笑了笑,收了伞在窗台上放置好,拿起墙边架子上的书刊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翻开,书里的人书里的故事漫不经心地看过,窗外雨依旧,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无边地蔓延开来,玻璃上抽象了一道道流动的痕迹,呼出的气体粘了上去,复而变得朦胧。  心里忍不住生出些许调皮,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笑脸,像馒头,又像发了面的包子,憨态可掬地逗趣,在雨水的滴答声中嚣张地用着独有的方式开怀地放纵。  渐渐画得无聊,趴在桌上抱着胳膊光明正大地盯着某人醒目异常的脑袋瓜子。  怎的就弄了这么个发型呢?  因为渐渐拉近的关系,满满的疑问终于好奇地问了出口。  一阵沉默,他终于笑开: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复而又言道:家里所有都是由着母亲亲手打理,即便只是小事,交予旁人母亲也总是不喜又不放心,总说为了家人再如何也是甘愿。  神情无奈又纵容,映着洗雨后的晴空显得无比的柔和又光芒万丈。  她不由地别开眼。  原来……是这样一个家庭啊!  有慈爱的母亲,有孝顺的儿子,所以即便顶着那么明显的萝卜头也仍是可以用着那么温柔那么无奈的语气说着抱怨其实很开心的话。  这样的感情……  “你的母亲,很好。”  看见他不语却一脸柔软的表情,忍不住地微笑,侧过头睁着双眼用力地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被逐渐放晴的阳光笼上了一片灿烂,透过树叶的间隙碎成一块块小小的迷迭。  原来,也有这样的家庭呢!  人和人之间真的不同,有亲密的家庭,有淡漠的家庭,有慈爱的母亲,也有……不停追逐的家人……  ——我们是家人,所以要爱护他们,要珍惜每一个家人。  ——他们寂寞,我们付出关爱,他们伤心,我们给予安慰,他们痛苦,我们伸出双手,因为我们是家人。  ——也许,免不了会误解,会冷漠,会愤怒,承载着种种正面的负面的情感,但是,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宽恕,所以理解,所以包容……因为,我们是家人。  覃奶奶,你大概说错了呢……  家人,不正是因为是家人,所以更要应该互相关爱……单方面的付出和期待,怎么想都是很奇怪的事情。  终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眼里有种奇怪的涩然,或许真的很奇怪罢,偏生就这样了。  真的是……想不懂呢,这样的事情……
    学习的时间总觉琐碎又漫长,偶然停下来回头再看的时候,原来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  功课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能空下脑子胡思乱想的时间也逐渐变少了。每月里父亲送来了钱总说不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开,早已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每到那天总会期待,但已经学会不再难过。  第一个学年于渐渐熟悉的面孔里平淡地收尾,第二个学年大家仍是开心地来。  教室从一楼搬到了二楼,才互相打完招呼,紧接着便是兴致高昂地竞选班干,虽然人选几乎不曾改变,但期间的热情从不被任何阻挡,看着一票两票的竞相递增彼此放声地鼓动,然后尘埃落定后各自平静地微笑。  文娱的职务依然由杨诺担着,只是轻忽的时间越来越长,果然老班的脖子理论和现实是无法成正比的,因着学习的繁重,哪怕十天半月不曾履行职责,相对而言大家伙的忍耐倒也显得宽松许多。  每天等到放学随着人潮一窝蜂地涌出教室,奔宿舍拿了饭盒挤在饭堂小小的窗口前。源于学校突然兴起的清洁运动,几百号人打完半个饭盒的大白米饭添上清一色的青菜加几丝肉丁,集体往操场上一站,匙羮碰着饭盒,浩浩荡荡的锅碗瓢盆曲便久久地回荡在操场上空。待到后来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便忍不住地咧齿:餐具、茶具、杯具、洗具……叮叮复当当,叮叮,当当,闹剧也好哑剧也罢,原来竟也别具美妙,便终于明白一个个枯燥乏味的不耐在逐渐成长之后竟也都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大抵不过因为我们拥有的越来越少。  吃完饭再睡上一个小时,起床刷牙洗脸,带着一脸朦胧的睡意穿过树林走进教室,重复又重复,一遍又一遍走过,然后彼此任性地说着快点长大快点解脱的话。  课堂上刚毕业不久的语文老师总是耐心地劝解:你们要珍惜现在的生活,我们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成长,但在成长后却一直在后悔当初荒芜了年少又懵懂了青春。  十三四岁的年纪,爱幻想又向往,那么遥远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想来总是不解,只知道长大了,就不用那么辛苦地算着繁复的数学题,背着长长的单词,在炎炎的夏日里还要死抠着脑汁挤出一篇乱七八糟的命题作文,想想长大了确实是件很好的事。  年轻又梦幻的心总是无法克制纷杂的情绪,想得多走得朦胧,空想的漫无里,幻想着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积极又无比激情地,一个个虚幻的镜头闪过脑海,随着夏天一天天走过,逐渐地躁动着,梦里都笑开了嘴,即便醒来仍是懵懂。  天气酷暑愈深,只觉时间在不停膨胀,想象终于有些无以为继。日子渐被拉成一条长长的细线,于荒芜里终是消失不见。  让人有所欣慰的便是唇红齿白的俊秀小生滕童鞋越发地水灵了,连空气都似着了火,热气腾腾地像是刚出笼的包子,娇艳欲滴,令人无比垂涎。李妈妈的手艺终于有所见长,不再剪出萝卜头的脑袋瓜子而是换了个新潮的窝窝头。  每日里,坐在两人身后的杨诺总不由感叹:多水灵的人啊!多奔放的发型啊!多现代版的美人和野兽啊!直到某人无语,直到那个水灵灵的人儿红了耳朵红了脸颊才收回放肆的目光。  到得后来,杨诺仍旧很是迷惑,为什么一头贴满狂野个性的某人竟会成为一会之长?为什么这么一个比女生柔弱比女生还要水灵的小生竟会全票通过成为一班之长?  果然啊人都不可貌相,众人的想法啊就是让你怎么猜也猜不透。  感慨完又倍感无聊地念叨着快点停电吧快点停电吧,这样就不用上晚自习了。  到晚上真在一脸表情抽了筋的某人手里接过了蜡烛,不由痛苦地趴在桌上:“为什么停电了还要上晚自习?”  某人在旁边说着风凉话:“知道错了吧?知道恼了吧?看你下次还乱乌鸦嘴。”  杨诺鄙视地对他比了个手指,抱怨地说着热死了,然后在某人心静自然凉的声音中抄起桌上的课本对着脸一阵猛力扇风。  扇了一小会便不得不停了下来,手心里已经攥了满满一把汗,忍不住皱起了眉,炎热的夏天即便是空气,流动的也仍是让人挥之不去的沉闷与烦躁。  手背突然一阵冰凉,惊讶地对上某人平静的表情:“经过小卖部顺便就买了,这样多少会感觉凉快些。”  心口突然似被重石撞击了一般,心脏悸动得似要跳出胸膛,不由抬手捂住胸口,很是无措地握紧冒着丝丝凉气的瓶子,泌人的冰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尽管只是一瓶很普通的不过被冰过的纯净水,却有一种渐渐被融化的感觉,恍若经渴许久终是得以看见绿洲,静漾的水面在阳光下暖暖地脉动。  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弯起了嘴角,这样不自觉的关心……  呐,李然,将来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保证,以杨诺之名。  冰凉的瓶身贴着脸颊,低低的语音说着连自己都感觉不到的轻柔。  大半节课过去,等待已久的轻风终于从窗外吹来。  烛光下,影子微微地扭曲晃动,那张专注在书本里的面容眉间蹙起一道道细小的痕,杨诺张开手挡在烛火边,烛光透明了指尖,照着手心微微地发烫。看见对面那人皱起的眉头终于放平,不由地翘起嘴角。  窗外月亮高高挂起,柔和的月光洒过窗沿,晕染了面容又温柔了神情,心情流水一般宁静。  这样一个夜晚,晕黄的烛光在夜里摇曳着小小的温馨,融化了心里那一道墙,透过指尖,真实地触摸到此刻的动容,这样的光景这样的心情大概在将来的很久之后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让自己如此感动。  真好呢,在我们还如此年轻的时候遇见你。
    因为花儿洒落,所以水面荡漾,因为风雨来临,所以波澜壮阔。  或许我们都将会经历这样的过程,开怀地放纵,悲伤地沉思,然后学会懂得。  渐渐地,莫名爱上了那些倾泻在墨香里华丽又忧伤的文字,犹如那些不时被人重复的词赋,又如那些故事里跨越了千百年仍无法圆满的愤懑,偶尔激越偶尔悲伤,其时的心情是无法透彻的繁复。  也许长大后会不时怀念着那时的青葱那时的懵懂,再到后来想起的恍然间错过了多少美好,后来的沧桑里埋藏了多少遗憾,这样的过程无可避免地面对,伤心或迷茫,仍是要坚持地走下去。  很神奇呢!这或许意味着我们终将长大了。  在安静的时候这样的想法纷乱地浮上心头,然后莫名地添上一丝愁绪,只是这样的心情还来不及感悟,班里的气氛在逐渐芬芳的季节里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微妙,女生间总心照不宣地神秘微笑,手上偷偷流传小小的方本。  杨诺迟钝地发现她那文静的同桌每天总是埋着头在桌子下面羞涩地脸红,抿着嘴巴发出小小的笑声,好奇之余趁她不注意抢过她手上的小本,那些所谓情感所谓倾心的文字就这么不防备地冲击着心灵。  恍惚间听到前面那人的叫唤,慌忙把小本塞回同桌手里。局促地抬起头,对上某人投过来的目光,才发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再联想起那些爱来爱去,喜不喜欢的字眼便无端地有些羞涩了起来,恍若被撞破了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不敢再看向他。  上课的时候精神不免地开始恍惚,听不清老师讲了什么,只觉心里像是被堵着,似有什么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想不懂又似有些明了,始终是不敢探究的忐忑。  这样的繁复让人不由地沉坠,低落地只想着如何逃避。  待到下午放学,晴朗的天空变得有些阴暗,一如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情。走出教室看到过道上楼梯里满满的人流,往日还不曾觉得,现下却是觉得烦躁。  等到无比缓慢地走下楼,想着这时饭堂澡堂里拥挤的人群,犹豫了下终是转身走向教学楼后面的小山。  山并不高,只是路很难走,堆满了沙砾。因着前面有人在攀爬,不时有小小的石子从身旁滚落,引得后面的女生不停地惊叫。  杨诺抓住路旁的草丛,弯着腰慢慢地往上攀去,听得耳边的叫声,脚步有些发虚,不由地停了下来拭去额角微微散发的汗湿,然后慢慢地恢复呼吸。  “话说,即便是退一百步来讲,某人跟别的女生还真的是相差很大。”  正在平静心里的紧张,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转头望去,某人的脑袋瓜子一如平时的醒目个性。  身子不由顿了顿,转头微微地远目。前面女生在身旁伙伴的扶持下似扶柳似轻风不胜娇弱地抵达山峰,终于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杨诺张嘴轻轻地啊了一声,看着某人用着无比平板的声调作撒娇状:“怎么办?走不动了!”  李然嘴角抽了抽,还是走到她身边伸出手:“作为男生,还真是义不容辞。”  杨诺放在身侧的手不觉紧了紧,眼睛微微闪烁,似是怕被惊扰般不由地凝住呼吸,慢慢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被轻握住后不觉垂下眼,在他的牵引下向着山顶慢慢地攀去。  以前老人们总说手心温润的人待人待物都是好的,这样安心又紧张的心情……如此地矛盾!  杨诺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背光里那深刻的面容勾画出一丝柔和的光泽,静静地移开视线,已经蔚蓝的天空映着白云朵朵,微风拂过,很是舒爽。  仿佛一夜之间跨过了一道线,在不曾意识到的时候,心里已经就此埋下了一颗种子,等发觉时,我们已经从女孩的纯真步入少女的心情。  羞涩又忐忑地,学习之余,懵懂的心渐渐地也开始懂得一些以前从不曾追求的美好。那时她的眼睛总爱跟随着两个人的身影,比他们高一个年级的很是帅气的师哥以及似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师姐。  每当两人走在一起时,那样的画面以及那样的氛围总是说不出的美好,没有羡慕也没有妒忌,她总是安静地看着,只是看着,心里便不由地一阵轻柔,嘴边忍不住挂着水般柔和的笑容,恍若见证了一段路程,白雪般的纯美。  也曾想起在情书中那个白色窗幔里精灵一般似要随风远去的人,只是凝视着,心里便一阵疼痛,到后来才懂得那种深刻叫做怜惜叫做向往!  及至后来,每每想到这样的画面,总是突然忍不住地想流泪。  那般美好的人,不管是那彼此无间的身影,还是那个窗幔里的人儿,都很……让人心痛。  终于渐渐明白,不管我们终将走往何处,终将长成什么样的人,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可以让人期待的人儿,一如那对光阴里彼此相伴的身影,一如那个精灵般的人,在白雪一般的心情里静静地凝望静静地守候。  不期然想起某人,然后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有这样的藤井树么?形象差那么远!  想完不由地愣住,惊讶自己奇怪的比较,奇怪的情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人的身影竟已不小心在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有些慌张地又忍不住地感到一丝窃喜,原来如此啊,所以总忍不住看着,不自觉地想着念着,原来竟是这样呢。  我对你,原来是那样的情感啊……  
    午后的天空一碧如洗,因着有所期许,因着有所牵念,所以心情欣悦又沉重。  杨诺无比惫懒地趴在窗沿,窗外远处的运动场上不认识的班级正上着体育课,铺着塑胶的跑道上奔跑的身影三三两两地经过,在下午的阳光里显得静谧又让人心生愉悦。  心情终于忍不住地复杂了起来,如石子坠落,荡起波纹,一圈复而又一圈地扩散,却不知终将去往何处,淡淡地消散,却无比地执着,不知所措又忍不住地心生向往。  还是那片最喜欢的树林,高耸的枝端茂密的树叶架起了一个静谧的世界,恍若离了喧嚣,静静地流淌,温柔地宣泄。  再次经过,心情却已经微妙地不同。  往日看在眼里的渐渐褪去,人们如潮流般涌过,却那般轻易地在人群中寻到了那个明显的窝窝头,于光景里渐渐独立成一幅聚焦无数光线的画面。  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和风里,看着他的身影在林间不停经过,恼来往的人群阻了她的视线又觉穿越其中的那个身影无比地潇洒无比地悠然,揪着自己心的同时紧紧地攫住自己的眼,可是,那人不知,你也不愿他知。  既是惶恐又是窃喜,暗自偷来的时光,想着不明了的繁复,我们有着太多的年华,或许终有一天会懂得。  可是,这样的愿望总是太过一厢情愿地美好。  雨季来临的时候,天气变得寒冷,褪去了温暖,心情似乎都被冻结凝冰。师哥师姐渐渐走远,面上带着淡淡的轻漠,眼里却承载着说不出的伤痛。  恍若被巨变打击了的小孩,神情恍惚地听着旁人纷纷扰扰地说着被发现了,被警告了,又被家人责备了……  那天夜里,她枕着被子默默地流着眼泪,想着谁伤害了谁,谁又被谁辜负,脑子里一片混乱,心却很痛。  明明一刻前仍是美好,因着那两人彼此笑着的模样让人觉着无比的幸福,所以,她总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而她和他有一天也会如他们一般。可是,是谁预判了这个结局,又是谁狠了心破灭纯美的笑容。  这一切的一切终是无果,这一刻被埋葬了的不止他和她,还有她来不及明了也来不及道出的心情。  那时听着身边的人总在重复后悔的事,后悔当时不知珍惜,后悔失去后才懂得,后悔那时盲目追逐,后悔跌至满身伤痕才幡然醒悟……当时无法设身处地地旁观,如今终于成长到不得不学会隐藏心事的时候,终于也明了原来成长果然是件痛苦又烦恼的事,不再装着小孩的无忧,无法泯然一笑地掩饰,如果不曾识得,如果不曾期盼,是不是一切都可以假装美满?  睁着迷茫不安的双眼,想哭又无比忧伤的疼痛,我们,终于不得不成长呢!  再面对李然,眼神便不由地带上了悲伤,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微微地抗拒,慢慢地疏远。尽管疼痛,仍是要勉强地安慰着自己:我们终究太过年轻,所以粗暴又莽撞地遭遇了开始然后不得不无奈地结束。  可是,还是很难过。生活总是如此地不可抗拒又极为可笑,绚烂也仅是因为找到了可以开心的理由,它日失去籍口便终将黯然。  似被泼了墨,我们不小心向往成唯美又感伤的黑白幕剧,想望成那些点点斑斓的瞬间,闪动的流光划过荧幕,原来我们只是一幕灰色的影,还未开始便不甘地结束。  那么艰难的命题即便付出意愿也仍是无法进行选择。  咬着嘴唇无声地流泪——喜欢,原来竟是这么困难这么痛苦的事情?  隔壁宿舍重复地播放着悲伤的歌曲,痛苦的心情被拉扯着,逐渐沉沦在黑暗中。  就这样罢!是不是有一天我们终会得到救赎?  无法企及的,又无比卑微的,因为我们是这样的人,所以神必将遗忘,我们可否就此拾获那奢望的小小幸福?不阻碍人的,不牵绊谁的,只是心里始终隐隐地期待?  如此渺小,神——可愿许之?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蓝色的天空总是望不到边际的遥远。  以前隔壁家的小桃姐总说那是天空悲伤的颜色,久了会哭,所以要有蓝天白云,所以要阳光明媚。因为小桃姐家里墙上贴满了奖状,所以那时总认为小桃姐说的每一句话都神圣无比,字字都是真理。  不觉吐了口气,只觉心口的沉重仍是挥之不去,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埋在胳膊里,眼前顿时一片灰暗,果然,因为看久了天空,所以眼角忍不住变得湿润。明明还是那片天,只是心里染了晦涩,竟觉沉重无比,一如无法开怀的心情。  想来人都是这样的,明明已经想着可笑又渺小,心里仍是忍不住地取笑。藏着掩耳盗铃的劣根性,如鸵鸟,只要不曾抬头,便可以假装没有发生,心安理得地理所当然,纵然历练了痛苦难耐,仍旧可以安慰自己很好。  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尽管也觉着这样的自己悲哀又可笑,面上仍要自欺欺人地装作不在意地嬉笑,内里却早已恍然老去般深埋住不成熟的疼痛与难过。  有时候免不了地也会觉得所谓人生什么的,难过什么的,就像寂静的湖水般,恍若化作一个聚满悲伤的圆,沉淀了忧伤痛苦,积攒了流月沧桑,可是,始终等不到人来,只一年年走过,死水一般的空白。趟过时间的洪流,一步一步,机械又固执,知道波涛下的汹涌,可是,无法逆流无法抗拒,心里早已荒漠如遗址。  空余的时候仍会在身后继续感叹藤子童鞋水灵的样子,微笑地打趣某人越发奔放的发型,却总不自觉地难过,一个人的时候那些秘密的心情偶尔也会不时恶劣涌现,引来波折后又黯然躲回阴暗的角落埋藏。  这样的日子……每天晚上闭上眼之前,月光透过玻璃窗冷冷地照在枕边,总忍不住希望快点结束,虽然仍会痛苦,可是这个过程可不可以缩短?  大概不会的吧?  知道奢望的落空所以心里才更愈加难受。  这样的坚持,想拒绝又无法舍弃,最终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想来全是无解。只是卑微地藏着自己的心事,明明在乎,脸上还要一脸无关风月的清淡,明明心里扎着小人——懦弱、自责、悲愤、郁闷、狂怒、委屈,各种心情在心底纠结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那人始终无知觉地在你面前又跳又笑,复而走走复而又停停,相比你的反复他的风轻云淡,便觉喜欢果真是件恼人又毫无对等的事,尽管也会忍不住想着就这样算了,结果还是舍不得对那人埋怨,虽然那人仍旧一无所觉地你面前表现,骚动你的心却轻身离去。  终有一天会无法控制的罢!  难过地想着,这样连自己都无法把握的年纪,还要承载这样的心情终是太过沉重,只是不知将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用着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心里惶恐又不安地沉浮,直到那天的意外最终打破了平静。  班里调皮的男生渐渐变得张扬,说着难为情的话题,肆无忌惮地起哄,刻意地寻着谁的开心,她终是看不过眼开口阻止,不意带头的男生竟扬手挥向她的脸。  教室里顿时一片安静,气氛压抑着,她无从反应的僵着身子呆呆站立,垂下的发丝遮住脸上的空白,恍惚间终于听得滕童鞋呵斥的声音,某人关切地向她走来,举起手木然地抚上脸颊,钝钝地感觉一阵麻辣,对上那人关怀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只觉一阵委屈难过,泪水终于反应过来似地倾泻而下,心里却如城墙塌陷般承受不住地转身跑出教室。  她竟在那人面前流露那样的表情!她竟会渴望那人急切的安慰!  事到如今,她怎么可以仍旧如此地奢望?!  “杨诺!”  “你走开!”  她边跑着边对那人大声喊道。  尽管已下了决心,原来心底仍在期盼。杨诺啊杨诺,你自己便这样了,还想着要那人如何?是得不到太过美好?所以忍不住地自私。  “杨诺,”那人追上她:“你……”看见她脸上挂着的泪水却不知如何开口。  狼狈地抹去眼泪,她用力甩开那人的手:“你走开,我不用你管。”  李然只当她情绪激动,开口安抚道:“你放心,我跟藤子会教训他的。”  她不觉又是一阵难过,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必要,你想的他理解的总是不同,这样相交的两人如何继续?只一个人的心情又该如何坚持?  “李然!”  她忍不住痛苦地对他喊道:“我说了你走开,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后你也不要来管!我不想看到你,一点都不想,你知不知道?”  说完转身离开,不想看见他被伤害的表情,不想再让自己动容,这段孤独的旅程,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不开心,那她便做那个承受的人罢,只愿他仍是那个无视众人自若地顶着醒目的脑袋瓜子来往人群,无关忧愁无关心情起伏,一如她初见时的淡然。  呐,李然,就当假装此刻我们没有被任何阻挠,你还是你,我也没有喜欢上你,只静静奔跑,在渴望的世界里平静地留下你的足迹,然后深刻地收藏,一直到我们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刻,好不好?  
    “春天,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植物由小小的种子发育而成。细胞分裂,胚发育成胚芽和胚根,胚乳提供营养,幼苗破土而出,形成茎、枝、叶和根,组成植株,后来不断生长壮大,开花、结果、成熟、衰老、死亡,留下种子进行新的一轮生命过程……这是一个神圣的历程,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去尊重……”  讲台上,生物老师腻得一口甜音不是很有说服力地感慨,杨诺眼神飘忽的扫过前方座位,自那日后,两人便不曾说过话。  这样便好了罢?  杨诺有些黯然地想着,反正也不会有结局,如此……便好了……  低下头在空白的页面上胡乱地画着线条,如过往,直走转右向下左转再往里向上轻横向下直走接着转右向上……逐渐地,周围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眼睛随着笔尖不停移动,面前的线条越来越多,间隙也越来越小,如迷宫般,忘了最初的源头,也不知道终点将要归往何处,可是,却仍是不想停下来,只是画着,直到眼睛变得模糊,直到再也无法容纳下任何线条……  “铃!”  身子不由一颤,惊醒似地松开手里的笔,笔身在桌子上滚动了几圈才停了下来,抬头看去,周围人早已收拾好了课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眼神轻转,那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不觉有些低落,自己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收拾好桌面,起身拉开椅子走出教室,到得车棚,却发现原来停车的位置上空空如野,不觉愕然,有些茫然地想起昨日广播镇上派出所要来检查无牌车……  ——大概被拉走了。  杨诺终于迟钝地发觉,漫不经心地想着所谓三年复三年又是三年,车子确实很久了,卖了还都抵不过要交的罚款,果真是该罢工退休了吧?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着,办法却是一点也没有,因为走得迟,班里同学早先一步走远了。  或许,留下偶尔很好地休息一阵也不错。  心里淡淡地安慰,却听得铃铛响起,李然踩着自行车经过她身边停下,看了看空下的地方,然后转开视线,并不看她,只静静地开口说道:“上车,我搭你。”  杨诺心里顿时一阵翻腾——他还愿理她吗?在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  视线不觉有些模糊,沉默良久终于拉住他的衣角安静地坐上后座,静静地汲取着那人身上传来的安心气息,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第一次离家的不安,第一次想家的惶恐,那日安静的午后抬头看见前方坐得笔直的身影,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哪怕在无知觉中也仍会带来慰藉,所以,才会忍不住喜欢上……  闭了闭眼,路旁的风景徐徐后退,去年植下的树木如今已发了新枝,叶子片片青绿地显出勃勃生机,似是看见了当时小小的身影在时光隧道里逐渐抽长身影,对着天空敞开它温暖的怀抱,留下一片成长的希望,终是可以看见当时亲手栽下的愿望将有一天得以慢慢实现。  这样的光景,很好。  如果可以……心里不能自已地想着,这并不会是我们的结局,对吧?  “呐,李然,那天说的话,对不起。”  终于诺诺地开了口,很久却等不到那人回答,抓住衣角的手不觉握紧。  慢慢低下眼,也是呢,错了的是她,又怎么会期望能被轻易原谅?  “你乱想什么,我又没生气。”  惶然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停了下来,脚踩到地上撑着自行车,正回头看着她。  杨诺不由瞪大了眼,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心里突然酸酸地复杂。  “你,猪!”  忍不住骂了声,见着他纠结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终于得到缓和。  不再去想以后会如何,哪怕不能走到一起,那么也不要彼此伤害,我们如此年少,本该放纵地大笑,张扬地嬉闹,那么多的纠结疼痛不愿去想不愿去承受也罢。  “喂,换我搭你好不好?”  李然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便彼此换了位置。  杨诺笑着,看着路的方向远远地延伸,如果只是一个人,她想她会忍不住难过,可是,因为身后有他,所以,只静静吹着风,也觉心里那一块遗失的空落终于被填满。  于光年里,遇见这样一个人,或许疼痛,或许悲伤,可是,仍是幸福的。  静静地感觉那人就在身后,不觉柔和了表情。  “呐,李大然,我啊,发现了一件事,等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  好吧,如果无法抗拒,那么她认了。  “好。”  听到那人回答,眼睛终于不由地弯了起来。  时间啊,始终还是太早了,那么就把不小心打开的盒子轻轻关上,等到那时,一定要亲手开启,光明正大地告诉你,我那时的心情,如今依旧明媚地等待。  
    日子无可挽留地悄然走过,期考临近。  因为做了决定,纵是偶然自寻苦恼,庸人又自扰之,心情终究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遗憾地叹息藤子童鞋竟是想不开地将一身水灵灵的肌肤晒成了小麦色,果然期考压力什么的太让人烦躁,多好的苗子来着,就这么给糟蹋了!  课上政治老师压着嗓子突地低吼了一声,怒目圆瞪,无边的火气似是找不着边地盛怒,在大家伙小心肝儿扑腾跳个不停的时候却见他恢复了表情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喜怒哀乐中的怒,明白了没?”  ……  果然,鸭梨什么的,最讨厌了!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杨诺郑重地将此种种事实写在周记上,然后交与某人共赏之。  再然后——  “杨小诺!”  抬头看着某人晃着醒目的脑袋瓜子拎着本子如风中杨柳抽个不停,杨诺终于满足了。  果然啊,压力什么的,发泄出来才是硬道理。  历经考前的紧张复习,再经过三天的考场磨难,待到结束,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疲惫。可是,心情很是轻松。整个学期除了月末很少回家,即便偶尔飘过晦涩的念头,但终是抵不过回家的期盼。想着有一整个假期可以呆在家里,心里很是开心。  跟宿舍的人挥别过后,骑着不久前淘来的二手车回到家,倒头就大睡,醒来夕阳暖暖地照进屋子里,整个房间显得很安静,父亲母亲还没有回来,一如无数个日子里的寂然。  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蚊帐静静躺了一会,从床上爬起,饭桌上留着哥哥写的字条,才想起这个时候是农忙季节。  吃过桌上留下的饭菜,换好鞋子关上大门向家里的田地走去。  经过的菜园一片油绿,走过狭窄的田埂,金黄的稻海里人们劳作的身影到处可见。  跟父母打过招呼,将收割好的稻谷一捆捆地扎好放到车上,久未劳作的身子很快便感觉有些酸痛,乘着歇息的空隙停驻,只看见流淌的小河闪动着光芒起伏,远处拱桥上车轮经过,轱辘转动的吱呀声,在傍晚归家的旅途荡着暖暖的回音,心底忍不住地有种被满满充实的愉悦,晚风轻轻吹过,披着夕照的霞光,一身的倦意似在此刻也被温柔拂去。  傍晚回去的路上,满载而归的车子一辆又一辆,前后车的距离,人们彼此扬声问着今年收成如何,又玩笑地说起各家听来的笑话,朴实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丝的满足。  晚上跟家人在昏暗的灯下吃着晚饭,嘴里说上几句淡淡的家常话,父亲沉默地喝上几口白酒,母亲也奇迹地不再说出抱怨的话,这样的氛围在经过疲惫的劳动之后显得更为祥和,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静静地享受着这刻难得的宁静,母亲不经意夹过来的菜肴让她心里暖暖地动容,忍不住地翘起嘴角——  这就是家人呢!虽然平日里会忘了关心,可是毕竟是家人,付出爱的心情总会一样的。  那天吃过晚饭便早早地上了床,夜里醒来,隔壁父母的灯还在亮着,低低的交谈声透过墙壁隐隐约约地传来。  轻轻地翻过身,面对着刷白的墙壁,想象着回到了儿时,夜里总怕一个人睡,被父母围在中间,听着交叠的心跳声便睡得安稳,那样的时光即使不再,至今想来也仍是温暖。  杨诺放空了呼吸,听着父母说话的声音静静地微笑。  “……伢不小了,还要给家里传下香火……让囡囡去吧……再说那家也比较中意囡囡,说女孩贴心……那家说好了……会满足我们的要求……换个环境……到时生活也会好很多……”  隔壁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杨诺睁着眼,空气里静得几乎听不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很久,很久之后,才慢慢地闭上酸涩的双眼,夜晚的沉寂悄无声息地淹没了整个房间。  
    第二天天未亮,母亲便早早地做好了早点,只是一碗小米粥加上零星的几丝肉末,洒上些许葱花,递到她手上时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这样的早点算不上丰盛,但已经是她们这个家庭所能提供的最好早点了。  平日里父母总舍不得花钱,早上就一锅玉米磨成粉熬煮的粥糊,蘸着自家酿制的酸辣一整天下来也就坚持过去了,一个月买上半斤肥猪肉也要掂量很久,这样的家庭……真的……不能要求太多……  杨诺沉默地端起碗,舀起一口米粥放进嘴里慢慢地吞咽,浓浓的香味散开,喉咙里却是一阵哽堵,吃不出味道,只是觉得原来旧时人说的味同嚼蜡亦不过如此。  哥哥这时从外面咋呼地走进来,嗅着鼻子,看见她手里端着粥,走了过来直接伸出手。  杨诺微微一愣,突然犯了倔,抓住碗沿不松手,哥哥睁眼瞪着她。  “伢,你做什么?囡囡,松手啊。”  母亲在旁边惊叫,杨诺突然一阵心酸,猛的松了手,两人争执的瓷碗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破碎声,没吃完的小米粥洒了一地。  哥哥见状,脾气上来推了她一把,杨诺稳住身子只睁眼看着他,眼眶里滚动的泪水强忍住没有落下。  见她这样,哥哥不由地僵住,男孩子式的倔强又抿着嘴不说话,父亲却从屋里跑了出来,狠狠掐灭手里的旱烟袋,上前对着哥哥一阵猛打。  “你是哥哥,对妹妹好一点。”  父亲说完这句话,望着她嗫嚅了一下嘴唇,终是没有再开口,弯着背沉默地走回屋去。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转身跑出家门。  往日熟悉的景象在眼前掠过又倒退,全模糊成了碎片,那么遥远又那么陌生。  虽然也会争吵也会置气,因为一件小小的事由任性地说着为什么对自己不好?因为总是重复的疼痛哭泣地说着为什么总是让自己难过?可是打过了闹过了还是会和哥哥坐在屋顶上远远的望着天空,父亲和母亲坐在身后静静地微笑。  小小的她别扭地犟着,哥哥拳打脚踢地逗乐,笑开了后彼此说着遥远的梦想,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实现什么样的目标,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买大大的房子,把家填得满满的,那样母亲不再成日地说着抱怨又不自觉伤人的话,父亲也不再远离家人早出晚归地忙碌,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偶尔闹气,可是很快就会平静,然后关爱地彼此愧疚,长长的一辈子要互相扶持地走下去。  这样的梦,多美!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  抱着肩膀抵着胸口悲痛地哭泣——  这个世界不遂人愿,这个世界十有八九不如意,这些都知道,这些都明白,可是,不要是她,不要是现在,她才——15岁,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承载这些的时候……  明明才下定决心要好好珍惜好好努力,明明才想着该怎么喜欢一个人?还念着明日要如何去涂抹?还苦恼地想着未来是什么样子?也还在回首昨日走过的那段美好,可是,不要那么快就将她的人生划下句号。  现在,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止不住的悲伤,有种被湮灭的难过,湖水一般静静蛰伏,眼里看见的全是晦涩。  人们说着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对于被停滞的时光又该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脸上各自笑着,大概无法想象其中的悲哀。  跟她一样年纪的孩子,应该做些什么?  会不时地问着自己,比较常人在学校里念着小山一般堆得高高的课本,放学了嬉戏打闹,空余了逛街游玩,各有不同却多是相似,跟自己又是如此的不同,心里便忍不住地疼痛起来。  不过迈过一道年轮的痕,年轻的面容却如被透支了年华般安静地微笑。  为着谁又因了谁,那时心情起伏笑容灿烂,如今流年早已苍白了面容,可是,是否我们微笑着,快乐便会多一点?痛苦便会少一些?  无解的命题再怎么试图努力也仍是无解。  最后一个学年,说着为了更好地安排学习,校里重新排了班,上学年期末成绩考得不错的人全被排在了一班二班。  本就开始感到升学的压力,学校这番举动更是明显了大家的情绪。大部分人仍留在了原班,去了新班级的同学被离别的情绪包围着,还不曾远离稚嫩的面容上满是难过的表情。  杨诺默默地收拾好桌面,课本和各种习题分成两处仍是垒得高高的。坐在前面的李然回头拿起一垒放在他的书上,一起扛着往一班走去。杨诺看了一眼窗外楼下小小的绿色身影,转身慢慢地离开。  那时它还只是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两片小小叶尖,看着它成长,看着它逐渐枝繁叶茂,看着它从一颗小树变成大树,只是可惜再也看不到它开花的模样了。  ***********************************************************************  新的班级,老师换了一批,一张张面容里只看见几张熟悉的脸孔,却再不复当初的交流,除了更加繁重的学业,更加明显的对比以及更加激烈的竞争,日子也仍是日复一日地继续。  早餐渐渐地不再吃得下,虽然挑开了加在汤粉里面的香菜,那股讨厌的味道仍是散之不去,每次起早地打来却总是等到膨化开了才不得不倒进垃圾桶里。  每到放学时间,李然总担心她没有力气跑过别人,常常拿了她的饭盒第一个冲出教室,她不紧不慢地跟着,用攒下的过期饭票在加菜窗要了份肉菜,掌勺的是二年级时物理老师的爱人,每见她来总会给她两人份的。  杨诺微笑地道谢,心里有些暖暖的感动。我们其实是如此地容易满足,哪怕只是来自陌生人,一个小小的美好瞬间便叫我们动容回味很久,我们又是如此地卑微,明明只要一个小小的要求便会觉得开心……  站在操场边上,看着那颗挤在人群中醒目的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他满头大汗向上翻着眼挤出来,伸手递上折好的手帕,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周围站满了人,只看到那人的模样,在灰色一样的青春布景里却那么明显地存在。  忍不住疼痛又忍不住欢喜,有种被撕裂的残忍,即将离去,心里一面在告别一面在留恋。  在那人包涵的目光里任性地把多余的饭菜拨到他碗里,看他皱着眉头说她吃得太少,这样如何不好,怎样又怎样……即使不赞同,可是仍会把她拨过去的所有饭菜吃完。  她只静静微笑,在最后一个学年即将结束时听着某人唠叨的声音暗暗地记忆,深深地埋藏,时间,如风一般消散……  
    到了六月,即使一直不曾说破,父亲最终仍是带来了消息:到这个学期就结束吧!那家已经派了人来,学业什么的……其实没那么必要。  她只静静听着,低着头不曾说话,虽然早已料到,可是临到头仍是茫然,眼睛空白得自始自终都不曾流泪,虽然也曾幻想,可是面对的时候竟是没有任何感觉,大抵痛到了极致便真的麻木了。  我们心里一直保存着最后一块净土,既善良又美好,一旦被侵袭,一旦与希望相悖,便若有所失,便从此拒之门外,不复期待。  人们一面微笑地说着小小的年纪是个白雪一般的季节,一面残忍地伤害。  不知所谓的心伤,不明所以的拒绝,那么淡,那么浅,可因为年少,因为懵懂,所以深刻,伤痕划下便不再是时间可以抹掉的难忘,记着那刻疼痛,来日想起还是会痛苦不堪。  ***********************************************************************  人,何以群分?又以何群分?  平静地看着台上的年级主任高声说着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人,小小的校园如亘古的阶层三六九等,未来其实很遥远,可此刻谁因了谁又因了什么痛苦?大概生活从来就这样,其实与学习无关,与宽容无果,只是冷漠,只是残酷,只是……心寒。  眼睛转向窗外的葱郁,六月底的阳光其实……很伤人呢……  终是开始觉着不耐,这样的光景这样的面容,看过一日又一日,时间显得如此地漫长,总忍不住地心想:走吧,就此远离,哪里都好,大抵只有远远地避开了才终会觉得得到救赎。可幻想终究是要用来打破的,长长的时间隧道里,能被拥有的大概只有那小小的被允诺之外的残余。  排着队等在露天的澡房里,隔壁的男生从高高的墙上扔来石子,然后便是女生男生间的一阵对骂,微笑地听着,抬头看着傍晚的天空,遥远的边缘堆着棉絮般的云朵,落日里绚烂又悲壮,即使想停留,可是,这样的生活也快……结束了吧?  课堂上喜欢翘着兰花指腻得一口甜音的生物老师,头上印着地中海却仍是自命不凡的数学老师,如王子拉得一手好琴的物理老师……身旁稚嫩却不减激情的脸孔,一张张面容,深刻又淡然,恍如梦境,醒来终将渐渐模糊远去。  ***********************************************************************  七月,升级考试倒计时步入倒数10天,终于如愿以偿地表现出一个考生该有的状态,才发现原来失眠很难受,与心情其实无关,只是在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突然痛哭了一场,结果失眠的第三天睡眠恢复正常,有些失落有些遗憾,即便刻意去遗忘,终于还是要走到了这一步。  三年前燕子哭泣着离开时没能安慰,如今大概可以微笑地对她说:  其实不痛苦呢,被迫离开的无措,不被尊重的命运,不曾期待的未来,从一开始就知道,生活不管怎样还是要继续。  ***********************************************************************  倒计时终于停在0位置,迈进了考场又迈出了考场,收拾完行李回到家蒙头大睡,身体一直不舒服,终于可以放纵自己沉沦,不去想那之后该如何面对,又该如何继续。  七天后,同学们一齐回到学校,有好些人上了市里的重点分数线,老师在旁微笑地祝贺,考得不怎么好的人聚在一起,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嘴里说着彼此安慰的话。  静静地倚着墙靠在角落里,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成绩单——离市里重点差了19分。  19分啊!虽然不曾期待,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  不可逾越的遥远,即便坚持到了现在,所谓给自己停留的籍口终是成空。  一直想着,如果可以,有着充足的理由,那么是否可以就此停留不离去?哪怕再贫苦哪怕依然悲伤,可是也会幸福的吧?只是,大概真的无法去阻止,想象的无力,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坚持。  苍白地抿着唇,垂下的刘海遮住眼睛。那时班里所有女生因着升学这同一个目标剪了如男生般短短的碎发,如今已经长到了耳际,大概就这样结束了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达到预定的条件,那就没有任何理由任何籍口走下去——从来,生活都如战场般残酷。  从发间微微抬眼,不远处那片走过无数次的树林依然骄人地苍翠。即将离去,终是有些东西可以不变的。  回头静静看着那人被围在人群中,缓缓垂下眼——也许,这就是终点了,以她此刻的身份,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一切,都结束了呢,尽管……还不想结束……  若有所觉地,李然从人群里回过头,那人之前站立的墙角已经不见人影。  匆忙挤出人群奔往校门口,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转瞬成空。  
    啊,终于要离开了。  心里忍不住划过这样的念头,虽然沉重,其实是有些松了气的,恍若拖沓良久终于等到了最终判决。所谓的过程除了增添揪心的重量,于结果从来都是无碍的。  突然想起身边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多人嘴里都喜欢哼着锦绣的歌,歌词平淡而真实,喜欢的并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阵子也总跟着重复地哼唱那句“离开了反而好”。  现在想想,似乎一切都有预兆!是否从一开始就知道无法停驻也无法挽留,所以,离开了,真的反而好……  从来,她只是个沉默的孩子,儿时的记忆不过一幕幕灰色的布景。  那时说着不要离开,沿着河流一直奔跑,散落的花瓣漂浮远去,直到再也追不上,只能睁眼看着它们逐渐消失在很远的地方。  心里很难过,因为那是从长满荆棘的藤上辛苦摘来的花朵,很喜欢它耀眼的颜色漂亮的绚丽,可是因为她的不小心结果从此远去。  回去伤心地跟覃奶奶说起,覃奶奶只好笑地告诉她,傻丫头,再重新摘过就好了。  可是,已经不是原来那一束了。  小小的她小小地坚持,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大概只有流水明白她的意思,因为是它带走了那些漂亮的花儿。  如今再想起当时的执着,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那是曾经多么无知又纯真的年幼啊,强大又理所当然,却不知该离开的终会离去。  一件又一件,将过往历程细数收拾,一面缅怀一面舍弃,自私地幻想着可以停留,却悲哀地发现属于自己的并不多,能带走的不过彼间留给的回忆,既斑驳又苍凉。  平日里总爱欺负她的哥哥跟在身旁走走停停进进出出,叠好放进箱子里面的衣服很快又被弄乱放回原处,脸上不由地无奈,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么大一个小伙闷着嘴露出反对的表情,幼稚地以为只要阻止就可以停留。  无奈地微笑,生活,从来就不是可以遂人愿的,即便再怎么阻挡,也仍是无法。  父亲早就沉默地避开,最后是母亲拉着哥哥把他强行赶了开去。  收拾好行李,想了想便登上了屋顶,角落里堆着集来的花盆。她总是爱那些缤纷的颜色,所以看见了喜爱的花草便总磨着父亲找来花盆载上,但她是个没耐心的,所以也总养不活,后来便学了乖,只种些耐寒的,所以相比别人家的五颜六色,她家屋顶上全是长着刺的植物,后来也就安慰自己说全当养着防贼攀墙了。  微笑地浇了水,沉默了一会,指尖慢慢地靠近透着尖锐的荆棘,微微的痛感散开,不由眯了眼,终于收回手轻轻地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下楼提了行李走出家门,这时日头才攀上头顶,劳作的人们早就下了地,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视线沿着道路不由地望向远处村口的方向,知道这个时候覃奶奶仍会等在村边的路口——这个曾经陪着她一起等待的老人,这个会在她等不到人寻来推开禾苗堆伸手拉住她的老人,在她怀疑亲人之间究竟是否可以彼此爱护的时候满脸慈祥地回答她——  会的,家人,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是今生要努力珍惜的缘分。  大概,不能告别了!  知道等待的煎熬,临到最后也没能说上句温柔勉励的话,那个从她有记忆起就一直等在村口的老人,可是啊——  因为,你是这样一个好人,所以,总有一天一定会等到那个人的归来。  所以——  请你,一定要保重!  
    车子从相反方向慢慢驶离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经过高高的土堆终于看见父亲的身影。  这个沉默的男人在她过去短短的岁月里始终扮演着一个伟岸的形象。  尽管那么努力地支撑起这个家,每日早出晚归地奔波忙碌,可现实的磨难却过早地压垮了这个男人的肩膀,那么想要成就每一个家人的热切在困窘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这只是一个爱着家庭却无法保护好每一个成员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所以,总得有人做出牺牲,所以,她不怪他,只是——无法开口说原谅。  眼里雪花漫过,不由地想起那时还不曾晓得,涂着计生醒目标志的面包车停在村里小学的操场上,人头攒动,在扩大的喇叭声里眼神各自不安地移动,父亲跑回了家抱着她跑到村外远远的土坑里蹲了一整天,疲惫的不安的,仍是坚定地开口安慰着说:囡囡不怕哈,等车子走了咱就回家。  她虽然也紧张,可是看着那个男人惶恐的样子多少是觉得好笑的,却不知那个男人当时是多么的害怕失去她。后来只是虚惊一场,夜里她却发起了烧,吃了药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只觉头很晕,脑子里有石子一样地转动着,将醒未醒间眼神迷糊地看着肚子像是吹了气地不停膨胀,小山一般撑起了被子满过床顶的蚊帐,哭着被父母亲无奈又好笑地哄着仍是坚持她的肚子像气球被吹了气。到后来家里渐渐沉默,伴着成长很多记忆也慢慢消磨,却从不曾忘记那一刻被抱在怀里的安心和依靠。  爸爸——  嘴唇张了张,却终是没有叫出声,只是流着泪,想着有多久没有开口叫唤那个男人。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转弯的时候逐渐消失,趴着身子回头用力地看着,却是一片空寂,终于不由地咬着手指哭了起来。尽管一再地告诉自己不难过,可是那些不想要的情绪从来都不由人控制。  以前看书里讲述主人公故事的时候,总忍不住羡慕。  不成熟的年纪想得简单,背上个行囊流浪远方,走走停停,写写画画,再酸不溜秋地说上几句不成文的话,人生的憧憬那么些年下来大概就是圆满了。  谁又曾想到今时今日走在曾经幻想的道路上却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这大概就是惩罚了,惩罚我们当初逃避了痛苦,幻想远方,却不知珍惜眼前。  终是无法坚持平静的假面,到如今,沉默不过是被加注了苦涩的悲哀。那时也幻想着,行走在旅途上,我们锁住了一个个箱子,尽管难过,尽管痛苦,可是快乐也是满满的,装在小小的格子里,连成一座向往的桥,梦想着可以抵达彼岸的美好。  然而,终是不被预警地,有一天连着遥远彼端的桥梁被时光残酷划开一道痕,昨日还在回望,如今却只能站在断桥上茫然顾失,寻不到可以继续坚持的力量。  悲伤到如今,连自己都觉得万分地矫情。  低着头静静地看着交握的手指,似曾抓住了什么,可是又有什么化作流沙从指缝中溜走,苍白的,沉寂的,寥落的,逐渐散开,直到满目苍凉。  沉默地不知过了多久,紧锁的车门被拉开,一瞬间光从外面折射而来,迷了眼,看不清的闪耀。  背手挡住那片光,沉淀了岁月的房屋如遗失在远古时空里静静地伫立,隔离了人群,轻漠了岁月,我们终将也会淡淡消磨,逐渐远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耳边响着寂静又空荡的回声,幽静的厅里轮椅上的老人一脸严肃的表情,感觉自己像个外来的入侵者,看见流水清澈,有河草有鱼儿,可是,无法属于那里。  这个世界——距离又陌生。  身后的大门吱呀地关上,缓慢又沉重,仓忙地转过身,只来得及看见时光如过隙的骏马,化作缝化作线化作光点瞬间消散,直至被黑暗淹没。  似乎,从此被锁住了时光,关在小小的囚里,再也走不出去。  
    时间,也许不过是用来遗忘的。  习惯,可怕又寂寞的绝望侵袭。  在被管家恼怒又担忧地拉起之前,安静地躺在水池里,阳光透过池面折射到水底,眼睛睁着,被水漫没的空白与难过,其实看不见,只是一片扭曲一片看不清的耀眼。  想着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那么清澈那么透明,伸着手,不被挽留的,明明存在却遥远地无法触摸。  真是……让人无比地失落!  叹息地收回手,眼神穿透了视线,却望不到世界尽头。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气息,回去的方向消失在来时的起点,再也找不到归路。  那时不喜欢香菜的味道,如今院里窗台上栽满一片深绿,风里飘散的清香如上了瘾的罂粟,迷醉又熏然。  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动,阳光的弧度渐渐拉长,院子里染上层层深厚的冰冷,微风肆意吹乱了发,眼神朦胧,时钟缓慢走过,脚下散开的画纸仍是不忍被线条渲染的无垢。  那时说着纯白如雪,纸张上将会铺满雕饰的美好,到如今空白无措,最初的纯白早已被散落在风尘里,谁人错过了谁,谁人又遗失了谁,结局从不曾为谁预留,只是不愿放手无法求也求之不得的执念。  一直在过往中寻求着一种证明,对未来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期待?时间越来越模糊,池里蓄了水,那大概便是偷来的时光了,心底隐晦又无法泯灭地渴盼着。  看着路边树叶绿了黄了,感叹一个季节换过一个季节,沧桑了笑容,又落魄了年华。  时间什么的,意义什么的,那般感觉似曾相识又似陌生,不过一个春秋连着一个春秋,不过一天叠着一天绵延成无边的岁月,谁又会在乎那时光月,又会有谁记得。  每天清晨醒来,窗边树枝上叽叽喳喳,侧耳细听,时间静止了世界,只看见楼下巷子里人们走过,铃声叮当,笑语晏晏,扶持的身影,两两地归去……想着多少年又复多少年,说着眨眼间流逝的话,面上从容,心里一片伤痕,却仍是忍不住微笑地向往。  也许,已经遗忘,心里仍存有一道痕,希望可以停留在某个地点,可那从来都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期待的归属,回头只是青涩难过。  这就是过程吧!  结局到来之前,那么漫长的过程迷失了最初的心情最初的渴望,所以在结束时,那么地不知所措,也……无从归去。  抬头茫然地望着天空,一片灰色一片沉着,这样的光景似无法找寻归去的空落。  孩子,我放你自由了……还有,对不起。  那个老人这样说着。  她忍不住轻嘲地微笑,四年了啊,怎么竟会结束了呢?  明明时间还如此漫长,明明早已清楚所谓奢望那便是极遥远的幻想。可是,怎就这般结束了呢?似乎所有痛苦历程就只为了凝聚这一刻句点,虚幻又不真实的,仿佛所有过往只是做了梦一场。  可是,这是真实的吗?一切都到此为止?  闭上眼,静静地回想:  四年,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不是一天,不是一个月,不是一年365天,而是四年,整整四年的时光,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子,消磨了时光,褪去了激情,在懵懂的年纪被强行拖离了它原有的轨迹,瞬间成长,瞬间明了生活的悲哀,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她还不曾绝望的时候。  可是啊,可以原谅的吧?那个老人。  孩子,从现在开始……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那么慈爱地说出这样的话,临到最后才看到这个老人眼里的温柔,愧疚又寂寞。  眼睛模糊着,鼻子一阵酸涩。  如果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如果不要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改变,恣意地沉溺在无休止的痛苦里,想着全世界都伤害了自己,然后不负责地仇恨,寂寞又卑微地挣扎。  这个老人从一开始就看清了她的沉沦,所以才这般怜惜地说出让她解脱的话,从来,她要原谅的只是自己,却找不到可以原谅的借口。  明明本就该是那样一个严厉的人,却又偏偏怀着一颗柔软的心。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呢?临到最后还说着抱歉的话,其实……该道歉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她不过是……想有个人陪……  仅此而已,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因为自以为的难过,所以轻纵了事实,漠视那张苍老面容下的淡淡渴望。  明明被期待着,可是什么也没有付出,只一味想着自己的痛苦,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这个其实跟她一样寂寞的老人,也没有好好地去和这个一直伸着手等待的老人说上一句开心的话。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到,可是,到最后却被宽容地饶恕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  
    院里飘落的花瓣又铺成一季华丽的织锦时,管家最终还是不舍地辞别离去。  她没有阻拦,有些人有些故事即便经历了刻骨铭心也仍是无法永恒,只不过到了各自该离开的时候。  在他开口拒绝下仍是坚持把他送到很远的路口,一直目送他频频回首地离去。  这也是一个好人呢。  有关心的家人,有可爱的孙儿,那么多年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着那个老人一起度过,只为了那人眼中的寂寞,所以守候,那将会是一个怎样深刻又或是平淡的故事,无论是老人还是管家,即便他们各自离去了,总有些东西是岁月带不走的。  心里终是渐渐有了些许淡淡的安慰,即便她让那个老人失望了,但还是有些人有些故事被拾获了也被珍藏着,只这样,就足够了。  本就安静的屋子在管家离去后显得更加地空荡。  夜里下起了暴雨,关上窗拉紧窗帘,外面的雷声仍是震撼地响彻整个空间。  抱着被子紧紧地蜷缩着身体,这样的夜晚只是觉得惶恐,如被抛在了风暴里,无能为力地承受。  下半夜雷声渐小,听着滴答敲落在窗棂上的雨声,终于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沉睡。  第二天醒来,打开窗,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心神恍然一震,望见院里绿树葱郁小草青翠,不由地露出笑容。风停了,雨止了,不管是何种磨难与苦痛,一切终将会平静下来。  吃过早点,换上衣服,踩着高高的鞋跟迈过昨夜遗留的水迹,街上人们来往的并不多,微风轻轻吹过,转角公园里树枝随之摆动,阳光下亮起一片闪烁的光辉,不时簌落如珍珠般炫目的透彻。  不觉睁大了眼,很是惊奇地看着眼前这幕景象。  叶尖上滚动的滴滴晶莹,阳光下一片灿烂,风的那头不时带来清凉的气息,飘摇的绿枝上开着鲜花,恍如乱雨纷飞。  不由地对着清晨深呼吸,原来,她也会遇见这样的美好时光。  覃奶奶曾说每棵树里都刻着年轮,一圈又一圈,一道又一道,人们走过了伤心,下一道弯便等候了幸福终点。  每个人心里都种着一棵树,记着难过,刻着痛苦,可是,只要年轮没有停止,就总会有希望,开心的,幸福的,那一直都在的,在你迷失的时候注视着你,只等你用心发现……  那大概是对的,虽然不如意的过程如此的漫长。  转头轻轻地微笑,橱窗里映着面容,身后车往车过,离开的人,回去的人,耳边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匆忙又急切,因为有等待的人,因为有回去的方向,所以步履匆匆,所以神情温柔,那样被期待的人,大概……很幸福吧。  “杨小诺。”  惊讶地回头,模糊的身影,阳光里斑驳了的面容,以及,那么醒目的脑袋瓜子……  “终于……四年又三个月……”  静静地看着那人,那么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如此坚定地抓住了她的手,恍如荒芜了无数个日月的山谷终于等来了一阵清风,忍不住柔和了面容轻浅了笑容,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呐,李大然,你又换了个发型呢。”  “……好不容易见面,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纵容的表情,无奈的口吻,时光流过,大概只有这个人,在她离开的这些年里,始终不曾忘记。  这个人,是否……也曾寻找过她?  一定有的吧。  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看到她,才会露出终于放松的表情,一脸终于找到的样子,这个人啊……  “这些年,好吗?”  强装平静地微笑问候,明明要开心地说你个小子怎样又怎样,明明想放纵又想放肆地取笑某人不变的模样,可是……可是……  总说时光背叛了我们,总说年华辜负了我们,可是啊,是不是我们先离开了先遗忘了,所以回头发现那个人还在原地等候,忍不住地放声痛哭,像个小孩。  不要哭啊。  偏偏那人还一脸温柔地说着,海洋一般包容的目光,那么过分地让自己更难过,可恶地让自己觉得所有痛苦过往此刻都可以被遗忘,满满地终于等到了似的幸福,明明……明明就不是自己什么人……  ……明明……那么久以前,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  李大然,你个超级大笨蛋。  是是是,大笨蛋,两个超级大笨蛋。  像个孩子哇哇地大哭着,任性地叫嚷着被谁欺负了又被谁人丢失了多少年月,似迷路的小孩终于等到有人寻来,被人呵宠地说着并不责备的话,眼角滑落的泪水被温柔拭去,心里一点点地融化。  那时被时光不小心斩断了年华,尽管流年的风沙腐朽了伤痕,可是,一点点的,慢慢的,只要不放弃,只要坚持,破碎了的桥梁是否可以重新架起,然后通往一直梦想的最终地点?  一定可以的吧?  因为,在迷失了那么久之后,终于,有人找到了她。  
    最美的梦是什么?  有生之年,可以这样期待——做一个微笑的梦。有花有草,微风吹拂,闻着泥土的芳香,听见流水淙淙,小鸟吱喳,白练断开了山崖却连着天空,牵着那人的手,在阳光里彼此微笑,原来我们是如此地接近。  醒来看见那人眼里温柔又怜惜的凝望,忍不住地微笑,眼角挂着无法干涸的水泽。  或许这就是等候的终点了。  如释重负地,又无比期待地,心里始终压着一道沉重的伤痕,不曾忘却,想着放下,却无能为力,如今,似把所有的悲伤疼痛都经历,然后便终于可以期待幸福的开始。  所以,神啊,是否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一切的不愉快,是否可以到此为止?  那时候不停地问着自己,恍若无数重生,回到最初的地方不停喊着Action,哪怕错了,总有可以重来的时候,哪怕迷失了,他总在原地等候。  到后来渐渐绝望,落入深渊,坠落恍若没有尽头,哪怕一个支点,哪怕一根微草,都可以得到救赎。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只有无尽的黑夜,只有无边的绝望。  再后来,终于不再奢求,放任自己就此沉没,以为人生不过如此了,匆匆过场,匆匆落幕,在她闭上眼的时候,他却站在角落里静静地凝望。  刹那永恒,泪水滑落不自觉,原来不重来也没关系,只要他一直在。  就像那时奔跑过草地,回头微笑瞬间看见的是他满满的身影与专注。  呐,李大然,真好呢,我们终于可以再一次相见。  伴着他的温柔神情绚烂,听着那人一如多年前般玩笑的戏语,忍不住哂笑,明明窗外骄阳似火,明明不过一般年纪,可是……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每一天每一时刻都是新的起点,说着鼓励的话,自得其乐地在每天烦闷的日子里寻找可以开心的理由。  不由地抿着唇,嗔怪地说着与那时相似的话,自然又怀念。  不知谁说动了谁,两人取了相机奔往外面。  一直不喜欢逛街的,那么多人那么多车,人潮汹涌转瞬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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