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臭吧,我因为不是你们说的那样,那年,我口中感到有股恶气,走进了镇里的卫生院。医生说:是嗓子有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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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张永 】村镇小说 十篇
本帖最后由 浙江嵊州张永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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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岩坑十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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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胡说八道的算命瞎子说,财法伯能活到七十岁。
& & 活到年底,财法伯满七十岁了。这年龄在村里不算高,活过百岁的有好几个。不知咋的,村里人对财法伯是有看法的,背地里都骂他是神经病。
& &财法伯和他的女人、八个孩子住在大岩坑村十八号。
& & 大门外是一条比较干净的青石板路,路下是潺潺的水,从村背流下来的。前面是稻田,阡陌螺旋。最低处是条溪,九曲逶迤。往远望去是几抹葱翠青黛的远山。村背是山,大家认为风水不好,一年到头光秃秃的,死气沉沉。这里的风特别凌厉凶猛,白昼午夜也一样难分仲伯。这里的草,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密匝匝、枯蔫蔫的,被落山风煞厉厉地一吹,发出荒凉之音,闹得村民夜里常做恶梦。那风声与屋前的流水声应和着,天空、山坡、鸡舍、羊圈、牛棚,就连仅存的几棵金钱松及几根虬曲的榛莽在哭泣哆嗦。
& & 财法伯不肯闲,自留地种了许多东西,满满的。自家不够,还租了邻舍隔壁的。他还不嫌多,把荒僻山坡承包了三十年。田里、坡上种了些什么呢,无非是蔬菜花木。含笑、龙爪槐、葫芦枣、黑柿,还有紫葳、橙柚、胡桃、腊梅,还种了一些藤,紫藤、黄绞藤、猕猴桃藤。迥异姿态,或亭亭玉立,或矮脚墩墩,或佝偻卧张,或戟态剑姿。抽芽放蕊之际,花团团、锦簇簇,财法伯心情愉悦。当然,还有,就是杜英,基本上三十公分粗、四十公分粗的了,但不值钱,也当不了花木卖钱。只能去梢斩根,留下笔直粗壮的,被运到城里去充当造楼建厦搭梯的便板而已。但村前孔雀头前面的那几块平地却没有树。那地方,前几年搞了土地整理,土质也不赖。标准的黄烂泥,夹杂的碎石也不多。财法伯在这里种了菜,一茬一茬地种,一茬一茬地拔,再一茬一茬地栽,一茬一茬地割,从不间断。这片菜地是最为瑙屑累人的,顶顶难莳弄的。先是种些菠菜,比较好卖,城里人说维生素含量高。菠菜之后,是萝卜,长长的胡萝卜、红红的大萝卜,卖相都很好。接下来,是野葱野蒜野韭,野韭香味特别馥郁。有个名闻五代的大书家叫杨凝式,吃了友人送来的野韭,感慨不已,写就了旷世名作《韭花帖》。现代的书家,临之,韭香扑鼻。
& & 大岩坑村海拔五百多米。上市的夏菜比平原,确切地说是城市郊区,要迟一些,主要是气候原因。比如茄子、芹菜、丝瓜、豌豆、菜丝豆,出村上市比较迟。但城里人还是要财法伯种的,理由是高山种植,生态无公害,不必担心农药残留。然后,就是秋菜,譬如,花心菜;譬如,包心菜;譬如,长白菜;譬如,阔苤菜等等。财法伯在整个大岩坑村,也算是最苦最累且最不叫苦最不喊累的,从春度到冬,接三赶四,刻不歇息。即便是天冷了,不能种了,他也不肯歇,非在土坯里撒些野菠菜籽,让它在地气里冬眠,待到来年春天,便早早地在地里布绿了。
& & 这年头,村里人种菜卖树,光靠体力是不行的,还得动脑子。不学习不行,财法伯就去买一摞摞一捆捆的书,树的书、菜的书,还有兔的书。养兔是怕平时闲着。财法伯其实识不了几个字,只读过小学三年,辍学放牛,现在看书很吃力,像牛犁田一样累。此外,要会看。看上情,中央、省市对“三农”有哪些政策,像项目开发、资金扶持。看行情,要是别人都在那里种芥菜,你再种芥菜当然不可能卖个好价钱。所以,财法伯是摸索出点东西来了。譬如,名茶。他有五六亩,人家种绿茶,大岩坑村百分之九十九是种绿茶的。财法伯也种了些绿茶,那不是卖的,只是自己吃惯了绿茶,种些自用。财法的茶园,大多种了白茶。绿茶一百来元一斤,而白茶,卖三百来块也很畅销,相当于三倍。譬如,种花木。他不种像杜英那样家家户户都种的不值钱的树了,种稀罕一点的树。譬如,大的。大桂花,一百来年的,移栽过来。大松树,一怀抱的,斜枝虬条的,山上移植下来。大香樟,几人抱的,从农户那里便宜买来再栽种出售。譬如,彩色的。绿色过于普通,城市公园不会一味铺绿。财法伯便种了各色花木,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都有。有一年,财法伯的红枫卖得非常好,价格不菲,供不应求,一次生意便赚了十五万元。财法伯用这些钱,把村里到山下的毛路打通了。譬如,健康的。据说,可以制造防癌药物的红豆杉,可以美容的芦荟与香橙,可以清肺消毒的苦丁茶。用的顾客、厂家多了,自然好卖。大家说,财法伯的脑子活络。
& & 种菜种树的农户,大多是有些偷偷摸摸的意思,不能让大家知道你种了什么籽,当长出绿芽时人家知道为时已晚。财法伯从没心机,人家问他,他滔滔不绝,种什么,怎么种,直到市场的判断、价格的臆想,更细一点,他会告诉人家,往地里送几次粪,用什么粪,猪粪、牛粪、兔粪,抑或鸡鸭的粪。如何一锹一锹地铲齐,如何一撮一撮地撒匀,如何一耙一耙地掺与。围拢的人多了,财法伯干脆示范起来。他抓起一把干爽的土粪,曝晒过的猪肥,不那么臭。财法伯说,那股味是一种比较特殊的香。城里人当然是闻不出的,也是不屑闻的。财法伯说它就香,一种焖香。他一边撒,一边盯着地。腰弯了一下,又弯了一下。膨松膨松的土粪,便一次次一坯坯飞了起来。说飞好像不太对,不是飞,说飞有点轻佻了些,好像技术不过关。准确地形容,好像是比较贴近地面顺势往前方一撒又一撒,匀匀的一层,薄薄的一层,细细的一层。一个小青年走过来试几下,这时候的粪与地都不那么配合。地面上的粪,星星点点的,大概是小心翼翼地,技术不娴熟。财法伯没讲话,张张嘴,笑眯眯,眼光灼灼的只有旁边的人在笑,哈哈哈、格格格地笑。
& & 就这么嬉笑的时候,财法伯豢养的猎狗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远远看去,好像是财法伯的女人,韩丽丽。那狗在一棵蔫不拉唧的梨树下撩起腿排泄了几滴后,抖颤了两下,就冲过来了。头高昂着,舌头耷拉着很长,嘴龇着,有点威风。这只狗,如果没遇见财法伯,早已被城里的屠夫敲掉,上餐桌了。那天财法伯去林业局办事回来,遇过一爿卖狗的小店。狗被关在笼子里,吼着,不停地吠来吠去,像狼一般发出阴森恐怖的嗥叫。笼外,是一滩脏稀邋遢的血水,是歃出血拼命嘶嚷的鸡鸭,是割断了颈子的鹌鹑,是血淋淋跳跃在砧板上的鲫鱼、黄鳝,是攥着人民币攒动的人头。那狗见到财法伯就不叫了,扑簌扑簌地掉泪。狗掉了一会泪,财法伯心动了,舍不得让人去敲,让人去剐,仿佛是自己的狗。心里骂屠夫狗娘养的,赚钱昧着良心,他掏光自己的口袋,只有二百来元,不够买半条狗。他把钱放在桌上,马上回去拿钱,恳求狗老板把这条狗留下,就是讨米要饭,也要把这条狗买下。财法伯来回二十多里,最后,那条狗终于完完整整地跟它上了大岩坑村。这狗虽难看,鼻子煞青煞青的,眼睛像镀了一层黄泥似的,黄蔫蔫的,但很警惕,那狗眼睛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睁着,对着树上的鸟雀、草堆的虫子、墙角的老鼠、褪土的公鸡狂嗥,连一只蚊子一只虱子也不敢进财法伯的家。记得一次,小偷想挖几棵红豆杉去卖,被狗追得十万八千里,一泡尿百分之九十五撒在裤档里。狗的样子难看,但很管用。管用归管用,村里除了家里十个人喜欢,其他任何人都是怨声载道。两个小孩去财法伯家摘猕猴桃,一个被咬去了脚趾,一个被它追得跌折了腿。隔壁老王家的那只孔雀到财法伯家院子里觅食。被狗下了毒手,像脱彩色羽绒衣似的扒光了毛,像撕彩褶纸一样去掉了皮,剩下光溜溜、紫红色的肉。老王是气得直翻白眼,恨之奈何,不停地对着狂吠的狗啐痰,咧咧地骂娘。
& & 随狗来的果真是韩丽丽,财法伯的女人。财法伯看见或者没看见,但没有搭理女人。自个儿在锄苗,锄起锄落,似乎是一个节奏,一二三,一二三,还是一二三,单调是单调了些,但始终不乱。财法伯的整双手,布满硬茧,与锄柄的磨合,茧与柄都亮而光,他往手底心吐了不少唾沫,一以贯之地锄着。女人很要强,她嫁到大岩坑村时,村里一个很会生的姓朱的女人已经生了七个。韩丽丽就发誓要生八个,她要生,财法伯也没办法,拿她没折。要不是国家在一九七九年正式搞计划生育,说不定生下的不是八个,也许是十八个。村里人不光说财法伯是神经病,说财法伯的女人,乃至子女,一个一个都是异类,神经病什么的。韩丽丽生孩子真有水平,有规律,一个男一个女,一个男又一个女,大概每两年生一个,四个男的取名为春阳、夏阳、秋阳、冬阳,四个女的命名为梅英、兰英、竹英、菊英,阴阳谐调。孩子一多,生活拮据是自然之事。女人很精明,路上捡到板刷、木盆、塑料袋,拾到年糕、桔子,还有稻头、砖头、梨头都拿到家里,好像发了横财那么高兴,“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地笑。
& & 财法伯很讨厌女人一天到晚跟着,像狗一样跟着,像狗皮糕药那样贴着。财法伯问女人,菜园里的草薅好了没有。女人说,薅好了。天气太炎热,眼光射到地上,像电焊般热。几枝栗树、楝树的枝叶,回头青草般蔫巴巴的,耷拉着,有气没力。聒噪的蝉们,热得噤了声,不敢吱啦吱啦地啍声。韩丽丽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一粒粒挂着。汗湿的衣襟敞开了二三只纽扣来吹风,裤管绾得高高的,像只穿了内裤,白生生的小腿裸露出来。难怪大家说女人有些丰韵和姿色。
& & 财法伯对女人的长相是从未挑剔过,但讨厌女人多嘴,多而且快。女人说,财法是闷嘴葫芦。财法伯有时一天说不了十句话,而韩丽丽一天少说也超一千句,话多只要在理还通得过去,但韩丽丽往往局限于个人及自家利益。有时,韩丽丽的话语让财法伯很难看。为了占上风,财法伯话讲得特别重,必要时,挥掌弄腿,女人就没辙了。财法伯对韩丽丽的快嘴虽有些不高兴,可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最不满的是,女人跟得太紧。女人跟紧是有缘由的,怕财法伯在外面玩女人,搞大的赌博。因为财法伯有前科,女人自然不懈怠了。其实玩女人是一种未遂的误解。约摸三十多年前,财法伯去湖南凤凰城旅游,朋友们约他去泡脚。每人一间,不料服务生是鸡,千般引诱。男人挡不住,一侥幸被脱去裤子。谁知事没干成,鸡的男友冲进来了。结果是偷鸡不成,还赔了800元钱。这把年纪,财法伯想玩女人也是有想法没办法了。自己是眼睛越看越远,撒尿越来越近。赌博是搞得大了些,一晚输赢上万元,难怪揪韩丽丽的心。前几天,两人为此闹过一场。女人暗地里跟着财法,得知赌博地点,打电话到派出所。财法知道后,七窍冒血,骂女人她妈的大义灭亲,动了手脚,两人冷寞了一阵子。女人往往上了年纪,上半身一分为二,一半是肚子,一半是乳房,肚子褶皱疙瘩,没有少女的紧实白晰了。乳房像两座丘陵,隆起来接近脖子。但韩丽丽生了八个孩子,身子骨基本没许多变异。如此茁壮与健康,得益于体力劳动。
& & 韩丽丽和财法伯在那片地里又是锄草,又是抓虫,忙碌这忙碌那的。韩丽丽在地里也是好把手。草怎么锄,锄到什么地方,了然于胸。什么颜色的土壤适宜种什么,不能栽什么,也有一套一套。锄起稗草,锄得不慢不紧,恰到好处,你看地里留下草茬子像用墨线描过一样,即使用尺子去量,高低差不了几毫米。抓虫,干净不害怕,什么青虫、红甲虫、瓢虫,像夹菜般利索简单。这种性格不像女性,倒接近于男人。
& & 夏天最担心是起山火。担心归担心,山火说来就来了。说不好也还算好,火是往岭上蹿的,农户的房舍没多大危险。但火势着实吓人,几十年封山育林,枯枝燥柴掺杂毛,少说也有十来厘米厚。火苗扑刺扑刺往上跳,十来米高,连松树上青丝也着了火。旁边,阔叶尚好些,火着不起来,遇着细叶,霎间烧得光秃秃的,秃鹫一般。财法伯往山上跑去,每次救火数他经验丰富,领头率先的。韩丽丽却径自往家方向跑去,领来了在家歇着几个大一点的孙子。一来多几个人,二来也多领份扑火工资。村里规定,村民扑山火每人每天60元,半天30元。这规定,果真很有效管用。每次救火,妇女小孩不少,有时孕妇、老太婆也上得山去,连市里有不准孕妇小孩上山救火的文件规定也不理睬。救一次火,每户小货食补贴也长了不少。难怪有几个小青年谑戏,要是手头紧,没钱用,丢几个烟头到山间茅草堆里,便可赚得小工工资。乱了一阵后,财法伯建议,查出放火者罚付全部工资,情况才算好多了。这次火势猛,救了两天,韩丽丽一家也领了3600元。
& & 女人买了精猪肉,夜里炒面吃。砧板上油腻腻的响当当了一阵子,屋子里蒸腾着炒面的氤氲的香气。几个孙子,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扑瓷碗,等着吃炒面,作业也懒得做。女人过来便一顿骂,像患了癫痫地骂,像中了箭刺地骂。不读书,路就堵死。男的就像拉车的、赶牛的、拾煤的,去当苦力做贱活。女的站在马路边、弄堂里、墙角头当鸡,不是得个艾滋病死在城里就是断脚缺手生活在出租房里。这种奚落,像是在毒咒。几个孩子对着黄黪黪香喷喷的炒面,没有了食欲。放下筷,回隔房做作业了。女人跟上去,油腻兮兮的手往黑黢黢的围裙上一擦,脸上的凶相好像遽然缓和了一些。
& &女人擤了一把鼻涕,又擤了一把鼻涕,两把鼻涕里面也是泪水。也难怪,女人这一辈子没有文化,斗大字也识不得一筐,几个孩子也因遗传基因,没识得几个字,希望是寄托在几个孙子身上了。这一点,财法伯也这样认为,自己拼着命地赚钱,也是为了孙子的前程。财法伯和他的女人都认为,只有孙子肯读书会读书读好书,上了大学,即便不是重点大学,也会变成公家人,住在城里,端上铁饭碗,又是享受医保,又是可拿劳保,生活无忧,他们一生梦萦魂牵追求的最高目标,似乎也是这个,让孩子有出息。书读不好,考不出去就是窝囊,就是陷泥腿子,就是当农民的脚料。小一点的几个孩子,还不晓得争光耀祖,只是不敢违背奶奶的意志,低着头,也认真地翻着连环画。女人把手搭在老大的肩上,做出疼爱的样子,说着:好,好,这样有出息,今后让奶奶在村里也昂一回头,挺一回胸。说完,蹑手蹑脚回厨房忙碌去了。
& &说女人不爱孩子是不对的,女人恨不得把自己心肝也掏出来给孩子。只要孩子要吃,屋里的坛坛罐罐,壶壶瓶瓶,弯弯角落,楼顶楼下,橱里箱内,她都会着实找个遍。找不出东西来,便做煎蛋给孩子吃。虽没有城里人那样天天吃海鲜、剥虾蟹,营养好,农家的生态蛋,还是有些滋补成分的。大鱼是吃不起的,比如十几斤、二十来斤的胖头鱼。小鱼是有的,当地最多的石板鱼,背上有一条黑色的石缝痕迹。鱼长不大,很小。有时会捉一两碗来,女人使用糯米粉烀一烀,放置沸油锅里炸一下,香味扑面而来。孩子们就是喜欢奶奶油炸的烀粉鱼。此外,也会叫奶奶在灶堂里煨一些番薯,黄番薯。黄番薯含硒成分高,可防癌。白番薯大岩坑村是没人吃的,是喂猪吃的。除了煨番薯,还有煨萝卜、煨黄瓜、煨芋艿。期末考来临,女人还会杀一只鸡,炖着吃,自己不吃省给孩子吃,这段日子,奶奶与孩子的关系是最和谐的,孩子是最幸福的,像过年一样高兴地享受口福。这在平时,是奢望。平时吃的菜是腌菜,像腌青菜,像腌白菜,像腌萝卜,像腌洋姜,几乎没什么新鲜的好菜。
& & 夏天越来越热,孩子们个个被晒得红皴皴的。财法伯担心田里花草树木枯死,祈求快下雨。雨季就来临了。雨季的雨点,从第一声起,就非常响亮,一下一下像和尚敲木鱼。敲击在青瓦白墙上,更像撞击金属的响声。自雨季起,财法伯和女人的内心就被砉然而来的雨水涨满了。大岩坑村的雨很多,很深长。财法伯想着用什么来承接,留住雨,不至于散于旷野、流于沟壑、浪于瓦垄下,接个七石缸、洗脸盆。田垄边,挖个坑、池、塘。如吐如泻的水柱,涓涓细流,那亲切逼近的感觉,像从财法伯的身体、韩丽丽的肌肤上湿漉漉滑溜溜地流过,让他们欣悦。
雨仍潇潇,风已飒飒,斜飘的雨点儿被狂风吹过来,打在财法伯三女儿竹英的身上。竹英抖了几个寒颤,打了几个喷嚏。竹英是财法伯和韩丽丽最心疼最喜欢的掌上珠。今年32岁,嫁给同村会计迟子键。两小口有个3岁女孩,乖巧伶俐,财法伯和韩丽丽也十分疼爱。对竹英,大家口碑都好。公公婆婆喜欢,夸她肯干会料理家庭。与邻舍隔壁关系很和睦,平时大婶大伯地很客气,从不与人吵嘴。竹英是读过一些书的,虽只有高中毕业,但在大岩坑村,已算是最高学历了。人长得不错,要脸有脸,要模样有模样,也算得上村里的美女了。与迟子健是同班同学,上高中时,还成了同桌,两人青梅竹马,村书记牵线,结了婚,生活美满。
& & 竹英淋过雨,好像感冒了。岩坑村卫生院里配了些药,吞了五天,畏寒发热症状况改善不明显。热退不下来,在村卫生院补液一袋,一袋一小瓶。一天后仍未降热,又补液一袋一小瓶。病情仍未好转。迟子健急得要命,心刺骨的痛。财法伯和韩丽丽也赶来了,吩咐迟子健给竹英入住市第二人民医院,医院在集镇上。竹英躺在病床上,没什么痛苦表情,唯脸部消瘦了些许。医生姓唐,是院里主治医师,据说手术水平不错。说唐医生不错,不是专业机构评选出来,而是老百姓传开来的,也是唐医生暗地里派亲戚朋友这么宣传的。有个理由,那是市第二人民医院里只有她这个主治医生,没出过医疗事故。就这两年,姓李的医生,把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一针扎死了;姓王的医生因病人家属一下子补不齐手术费不愿手术,将病人耽搁死在医院走廊里;姓周的医生写错药,将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男生葬送了,等等,好几桩。医院为了评示范医院、合格医院,基本与病人私了。如今牌子仍挂着,事体不断,但看病的人头每天还是不歇,络绎地来。竹英到医院时,好多病人就躺在走廊道的死橛橛硬绑绑的床上。病人的脸是难看的,有的刮黄刮黄,像存久的霉宣纸;有的滴青滴青,青得像新出土的古铜器;有的黑瘪瘪,瘪得像是髑髅加了一层皮;有的死气沉沉,自先滞板,大抵比面具或雕塑多两个眨眼的罢了。竹英是从未进过大医院的,平时小感冒也不曾有。这次进来,她的确是怕兮兮的。
& &竹英入院后,不是输液,就是打针。好像液输得越多,回扣越多、针打得愈多利润愈高似的。前几天,财法伯看个感冒,就化五百来元,相当于他卖三车萝卜的钱。唐医生叫护士给竹英打头孢哌酮针,打左氧氟沙星针,打生脉针。这针那针,竹英原本晰白的手被针头扎得鳞伤血肿。韩丽丽一直守在竹英旁,心痛得要命,每针扎在自己身上一样。入院第二天上午,竹英脑子还清晰,说自己头痛,难受。中午,继续在输液,架上挂着一瓶,桌上放着两瓶。竹英说,心也痛。韩丽丽急忙去找唐医生。唐医生不在,护士说回家吃饭了。韩丽丽问,还有没有其他主治医生中午在。护士说,都不在,值班的也都是护士,她去看看。该死的护士,看了半天问了半天,说打这些针会有疼痛的反映,属正常症兆、正常迹象。拔下了挂在架上的半瓶,换上放在桌上的另一瓶。财法伯说,可不可停止输液。护士说,这点痛都忍不住,年青人真没用。液还在输,一滴一滴地输。竹英的心在痛,越来越疼痛,那痛苦状已无法用语言述之。不久出现畏寒、紫绀、呼吸不规则。护士急坏了,忙给唐医生打电话催快过来。等了一个多小时,唐医生才到病床前,见大势不妙,手忙脚乱,采用面罩气囊加压人工呼吸,胸外按摩,无效。复用肾上腺素、多巴胺、阿拉明等药物。又搞了两个小时,宣告抢救无效。天哪,一个进来病症不很明显,活生生的人就被医死了。这可是一条只有32岁的命呀,她有相敬如宾的丈夫,公公婆婆,父母兄弟姐妹,一个刚懂事的小女孩。这时,亲戚都赶来了到医院院长室要说法。
& &院长姓袁,五十来岁,是市里某领导的亲属,水平不高,但技术职称很高。口齿不清爽,性格很强旺,说竹英之死与医疗毫不相干,你们要告去告状去,这年头告状的事他见多了,告状的话他听腻了。亲戚被激怒了,砸烂他的办公桌,掀翻书柜,敲碎玻璃,地上一片狼藉。院长叫来保安,轰人撵人。一群副院长也闻声来了,与院长伊啊啦啊一番,说要赔没门,医院没什么做错的,给人道主义救助5000元,赶快走人。
商量了一夜未果,医院寸步不让,一副傲慢相。迟子健领着3岁小女孩,打出两块横批,一块是“还我妻子”,另一块是“还我妈妈”。竹英的兄弟姐妹捧着花圈赶来声援。围观的群众,越聚越多。好像没有不骂医院、不骂院长、不骂医生的。知道医院赚了那么昧心钱、医死那么多无辜病人的人都悲愤都唾骂。市卫生局的几位分管领导也来了,没有实权,这个请示那个请示,就是不替死者家属想,与医院穿一条裤子上一条贼船。
& & 财法伯、韩丽丽、迟子健,所有亲属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请求尸检。尸检报告是左等右等,三个多月后才出来,是省病理、尸体解剖中心出的报告。报告说,尸体长176㎝,体重48㎏,发育良好,营养状况一般。皮肤表面未见黄疸,弹力尚好,颜色较苍白。尸斑位于背侧,按之不褪色。头部异型不明显,头发长约22㎝,结膜充血。口唇青紫。胸部未见明显异型。腹腔内右侧季肋下可见血性液体,胸腔左侧可见淡粉红色液体200mL,内启少量蛋白渗出物,右侧胸腔内类似液体250 mL,心包腔内桔黄色澄清液体20mL。脏器方面,心未见体积增大,心肌间质务管扩张充血,左心室心内膜下可见灶性血区。上消化道及于呼吸道,两侧偏桃体呈暗红色,明显充血。气管腔粘膜充血,左右主支气管腔内有泡沫性液体。两肺水肿,多瘀斑,左侧多见,最大直径0.6㎝。切面暗红色,有泡沫性液体,左肺下叶底部表面有两个直径为0.5㎝的气体囊肿,切面有直径1㎝瘀斑。肺间质小叶间明显水肿。肝脏切面右叶有一直径4㎝左右大小的脓肿,内含脓性粘液。肾无殊,肾上腺无殊。胃含少量黄色食糜。胰腺呈灰白色,未见坏死或出血。子宫正常。脑膜充血,脑回变平,脑沟变浅。大小脑及脑干无殊。尸表检查、体腔检查、脏器检查,这般云云。
一位姓石的老头与一位姓陈的后生最后下的结论:竹英生前患有急性细菌性肝脓肿、肺水肿、早期局灶性胰炎及DIC,结合其死之前曾出现畏寒发热,继而右上腹疼痛,化验检查,血中白细胞总数及中性粒细胞百分比增高等情况来看,可以认定竹英因全身感染并发急性细菌性肝脓肿、早期局灶性肺炎及DIC而死亡。
& & 调解室是一间湫溢的小屋,在医院最后排西面的角落里。窗外,种着七八棵肥硕的芭蕉,屋里自然阴森冷峭。屋里仅有两排桌凳。那边是医院副院长、专家六个人。这边是竹英家属及代理人,五个人。
& & 开始调解,强忍悲痛,财法伯、韩丽丽为女儿,迟子键为心爱的女人,按照代理律师拟定的提纲,向专家质疑,质疑九个问题。
& & 一是肝脓肿的一般诊断标准是什么?畏寒、发热、右上腹痛、白细胞明显增高,中性粒细胞及百分比明显增高是否可以初步诊断为肝脓肿。二是B超是否可以明确查出4㎝的肝脓肿?确定肝脓肿还有什么时候更准确的检查手段?三是DIC的早期诊断标准?四是引起急性肺水肿的原因是否包括短时间内大量快速输液?五是对血小板明显减少的患者,在用药时是否应该考虑某些药物有减少血小板的不良反应?六是肝脓肿是否属于临床重症?对临床重病患者的检查是否应该及时?是否应该拖到第二天才执行医嘱?七是住院医生对重症患者是否该认真仔细查房?是否应该有查房记录?八是护士是否应该真实、客观、准确填写体温记录单?九是病人住院费用明细清单显示:患者共被使用6克头孢哌酮针(全达),其中2克用于入院当日,另外4克用于次日。即用于血液化验结果显示血小板明显减少以后。而头孢哌酮针(全达)的不良反应之理导致血小板减少。作为使用该药品的医生没有充分注意这一点,是否属于重大失误?
& & 竹英的代理人的观点更为明确,医院有过错无疑。本案中,存在问题至少有以下六项:首先住院部医生在已经意识到患者肝胆感染(包括肝脓肿)的可能,并且按照常识应该明知肝脓肿属于临床重症,如果不能及时确认并正确治疗,后果将非常严重的情况下,没有及时做各项检查。其次,医嘱执行不及时,当日的医嘱有肝胆胰脾B超,但该医嘱没有在当天被执行,而是次日才被执行。第三,B超医生严重失职。次日,患者的肝胆胰脾B超结果是未见异常。这与尸体检验报告的结论明显不符。几个小时的时间不可能形成4㎝大小的脓肿。做B超时该脓肿肯定已经存在。B超医生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第四,不当使用头孢哌酮(全达)是导致患者病情迅速加重的原因之一。第五,医生没有认真查房检查(至少没有记录),特别是发现病人出现畏寒、颤抖,体温38.8度,只是简单地给患者口服一片抗炎、镇痛、解热药,就把患者丢下不管长达3个多小时,是导致病人病情加重以致死亡的又一原因。第六,短时间内快速输液是导致急性肺水肿的直接原因,而急性肺水肿又是导致患者死亡的直接原因。
& & 调解来调解去,医院知错退了一点步,挤血般的赔了点钱,以慰冤死的竹英,但对财法伯、迟子键,那伤痛估计是一辈子也难以抹平的。再后来,据说那个犟院长在市民的谩骂声中,调往更大的医院去当院长了。老百姓说,调走是我们的福气,那家大医院可要遭殃了。半年后,果真又连续惹出了几起医疗事故,震惊了省里,作了处理,此处不再累赘叙述。
几阵煞厉厉的秋雨后,夏天的酷热被拾辍而去。从梨子的色泽和雀斑上,也感觉到秋意浓起来了。在蝈蝈叽叽呱呱的嘶鸣中,门旁的乌臼树绿叶也渐渐翻红起来。院子中间峙立的柿红树,挂满红果。光秃秃的枝条宛如一根根盘桓的线条,圆溜溜柿子恰如一个个可爱的红点,点线结合,绝对是幅美妙的国画。还有一枝黄绞藤,全然没有落叶的感觉。下半身特别粗,比热水壶还粗些。说来也奇,四年前,财法伯在深山里斩了一段木桩,拴羊的。不曾想到第二年居然长出黄绞藤的芽叶,黄褐色的木桩上绿绿的几粒,生机勃勃,活力盎盎。现在一修剪,像模像样成了一个绿伞。好像是中秋,财法伯与四个儿子坐在院子喝酒,其实不是节日他们也照喝不误。中秋节一般月亮滚圆,今天例外,月亮钻不出来。韩丽丽拉出电线,上了灯泡照亮。秋天比夏天好,蚊子少多了,如果七叮八咬的谁也难受。
& &喝的酒是喝惯了的糟烧,度数高,口感好。在农村大多人是牛饮,四个儿子春阳、夏阳、秋阳、冬阳也一样,要么撞一下杯一口,要么分两次干。年纪轻,酒量却不错。无非冬阳更喜欢喝黄酒,温至80度左右,扑个蛋,既有营养又有醇香。四个儿子中,春阳酒量最好,要喝啤酒,二十来瓶不会醉。喝得多,肚子也大,加上个子矮,活脱脱像只橄榄球。财法伯喝惯了糟烧,喝得也慢。把糟烧轻轻抿一抿,咂一咂,搭搭味道。味道流露在嘴角、舌尖,还有迟钝钝的眼神里。慢归慢,嗜还是嗜,每天要喝三回。床头也放着酒,天亮醒来,不尝一点起不了床。平时大口吃饭、大口吃肉的老头,喝起酒来特讲究,嘴巴像女人般樱桃小口,咂咂咂的声音,就知道生活过得像神仙。糟烧,在大岩坑村民看来,和茅台一样有味道。茅台是窑藏年代越久,醇香越浓。糟烧是刚刚糟好吃得快,味道特别鲜。财法伯说,自己坐在树下喝酒,就像一碗糟烧,喝掉一点岁月,碗里已剩下不多。
& & 财法伯最害怕夏阳喝酒,也常劝他不要多喝,但夏阳喜欢喝,喝醉常常出洋相,哭爹哭娘。好像泪腺特别发达。每次揎袖挥拳,哭得越凶,挥发越快。有朋友来陪酒,每次喝醉就痛哭。秋阳正好相反,喝醉便笑,笑得像个傻子,手舞之,足蹈之,嗓门高时,胜却蝉噪、蛙鸣、鼓吹无数,简直是疯子。
& & 五个男人不会操觚吟诗,但喝得开心,有时猜拳,有时猜牙签,反正为图个高兴马上猝死也风流。谈吟诗,不得不谈唐诗。而论唐诗不得不说那个诗酒俱佳的李白,一个“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李白,一个“但愿长醉不复醒”的李白,一个“呼儿将出换美酒”的李白。五个男人都喜欢李白,不是诗,而是酒和性格。而唱,五个男人多少也会唱,唱一种地方剧,叫越剧。说唱也有些勉强,准确地说应该是喊,如《五女拜寿》,如《沙漠王子》,如《何文秀》,如《虫娘》,如《血祭》,如《蔡文姬》,如《王羲之》,还有《红楼梦》等等。音调啭来啭去,有站在稻桶上演落地唱书的味道,尹派的、范派的,王派的,似像非像。相传,李白到过大岩坑,写了好多大气浪漫、雍容华彩的诗,喜爱这里的三样东西,黄酒、大山和女人。李白到底是写诗的天才,速度比曹植还快。曹植七步成诗,李白是打四个酒呃就吟出一首好诗。这里,现在还流传他的诗句:“自爱名山入剡中”。
& & 夏阳是非常喜欢李白的,特别是放浪不羁的性格,还有对女人的喜好。夏阳说,李白没有酒,没有女人,便一无用处,李白连犁地耕田的活也不会,不靠老爹老娘支持一定饿死,哪来钱子玩山玩水玩女人。
& &夏阳是赚了点钱的,靠养牛发的。五年前,养了一群牛,一百多只。钞票赚了不少,也惹麻烦。主要是牛拉粪厉害,一百只牛更是了得,每天五六百斤粪。叫人拉,费钱。不清理,太臭。夏阳的老婆也熬不住,再养牛跟他离婚。夏阳不怕老婆,说离了换新鲜。后来,不养牛是因为牛粪实在太多,山里夏天、秋天雨水多,便冲到人家田里、塘里。农户骂得他心也抠出。人家田里的蕃薯藤、马铃薯藤,一梗一梗蔫萎掉。塘里的鲫鱼、鲢鱼,不管什么鱼,全部肚皮翻白,夏阳只有一千元一千元地赔。后来就不养牛了,靠积攒的那点钞票到城里去开服装店。服装店生意不错,钞票多了几张。
& &财法伯四个儿子中,顶像一团和气,两句唐诗,三斤黄酒,四季衣裳准则的中国旧式士子的,也要算夏阳了。夏阳对穿衣服是讲究的,有时为穿得合体,煞费周章。与城里人穿休闲装不同,他喜欢穿西装,也带新潮的领带。此地是领带产业集聚区,领带特便宜,真丝的二十多块一条。但贴上一张好的商标,套上一个牌子,放置上海、北京大商场去卖,便是三四百一条的了。夏阳带的是三十几块钱的那种纳米领带。村里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夏阳的老婆说对了,她男人就是这种男人。夏阳每天想仙女,像《满城尽带黄金甲》电影里面波大得吓人的女人。也有女人主动追夏阳的,比如苏小蕙、夏敏这样二十出头的。比如,范晓雅、刘娜,这般五十已过的徐娘。这帮女人,不是千娇百媚的美人,他们的优势是奶子大,还有主动去追夏阳。女人追夏阳,无非是他有几张钞票。不便讲明,佯说夏阳为人好,说他身材比别人长多了,说他头发不错,说他疼爱女人。随便说个理由,均可成立,夏阳本身不是什么好鸟。
& & 刘娜是在总工会旁一家“天使舞场”认识夏阳的。一认识便沾得像502胶水,甩不掉。四十多岁的刘娜,打扮得花俏,身材也风骚。夏阳原以为她是鸡,不晓得舞场是她承包的,是老板。不过,刘娜的相好不少,有几个还是夏阳的狗肉朋友,脸不好招,长痛不如短痛,不交往了。
& &范晓雅是一次撞车中认识。夏阳送晓雅到医院,垫付医药费,也献殷勤。范晓雅也够可怜的,老公有外遇,与人私奔。自己的单位裁员,下岗。为生存,在家里帮人绣花边,赚5元一件加工费,一天也有两三件可绣。这天去领材料,撞出了缘分。范晓雅出院的时候,夏阳陪她到郊区一栋三层私宅。范晓雅说,她一个人住这里,女儿住公公婆婆家。晓雅要夏阳进去,夏阳自然进去了。进去多了,自然上了床。晓雅提出要与夏阳结婚,夏阳只好甩掉,家里毕竟还有老婆,不好重婚。
& & 夏敏是一爿粥店的服务员,与夏阳同姓。后来混熟了,恰巧夏敏她妈住院开刀付不上手术费,夏阳代付了,夏敏非常感激。一万来元,夏阳说一家人不用还。夏敏晚上打电话说,头痛得撞墙。夏阳急忙赶过去。只见夏敏躺在床上,全身脱得一丝不挂。胴体雪白诱人,夏阳有些心动。夏敏说非感谢夏阳的救母之恩不可,紧紧抓着夏阳的手去按她那挺得老高充满弹性的奶子。夏阳很冲动,她那么小,那么白,那么嫩。心想自己的年龄可以做她老子,不好下手,劝她穿上裙子。夏敏死活不肯,硬要把处女身给他。两只修长的手死死搂住夏阳不放,声泪俱下。夏阳也算不得是个君子,亵渎了姑娘温润的性情,剔透的灵魂,妩媚的神韵,青春的红晕,最晶莹的一滴。不知羞耻,只有羞耻知他。
& &苏小蕙起先是不喜欢夏阳的。夏阳看中了她的大奶子,是那爿“梦里人家”美发店所有年轻女子中奶子最大的一个小姐。夏阳经常花钱,出大把大把的钱,一次又一次捏了苏小蕙的奶子,捏得上了瘾。苏小蕙对夏阳越来越好感,好像一天不摸如隔三秋。有一天,他钱带得不多,又性急给苏小蕙放了炮。苏小蕙说,是处女,要五千。夏阳说下次给,小蕙不肯。后来扑上来几个“破脚骨”,对着夏阳脑门打,对着胸背踢。三下五去二,五分钟不到。夏阳的头旋得像吃了摇头丸似的狂。用财法伯的话说,是狗旋坟头,中了邪。夏阳感到背脊骨有些痛,痛得煞厉厉,到医院一拍片,肋骨断了四根。有人告诉夏阳老婆说夏阳躺在医院里,老婆得知真相后,气得要夏阳死在医院方好。不过死是没死,但夏阳脑震荡严重,跟植物人相无几。这件事发生在中秋节后的一个星期左右。
& &财法伯说,夏阳是流氓活该,是鬼报应,像他这种人出事是正常的,不出事才不正常。说不正常,这天气也不正常,已经十年没下雪了,弄得冬天不像冬天,小孩没得玩雪。财法伯是希望今年老天爷开个恩,下些雪,让瑞雪来兆兆丰年。
瑞雪大概像满月,像中秋,像除夕,有一种东方文化趣味,有种耕读渔樵的农业社会趣味,合乎中国人的性情,合乎大岩坑村民的愿景。
& & 财法伯和他的女人早晨醒来,突然白了,世界被罩于天公抛下的雪,这神秘的雪,久违的雪,喜悦的雪,下在深夜。叩打在窗棂上淅淅沥沥的声响,原来是雪子。雪积在房子上、黄绞藤上、石板桥上,连村路、电线杆上、茅草棚上、金钱松上、崇山峻岭上。说得确切些,雪总落在附近的房顶上,黄绞藤树、石板外沿、连村路两侧、电线杆上的瓷盖、茅草棚脊梁、金钱松七杈八杈、山岭头上。附近白了。一房子、一藤杪、一石板、一马路、一电线杆、一草棚、一松树、一山头附近白了。雪本来是下在中心的,一旦下得疲惫静止了,就是附近了。雪是附近。孩子们在覆雪的土塬上玩雪,雪球飞来飞去,一个个滚入山丘隆起的皱褶深处。
& &财法伯知道年复一年,岁月殁蚀年华,自己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他的心高兴不起来,只要忧虑还是怪那个算命瞎子,说他只能活70岁的瞎子。但看到孩子们愉欢和嬉笑,看到生命在繁衍中代代延续,还是欣慰的。
& & 雪撒盐舞絮般下了一天一夜,便停了。雪过了三天三夜,滴滴答答也融化了。天晴了,路不滑了。大岩坑村忙着掸尘,芟陈,刷外墙。佛靠金装,墙靠漆涂。大岩坑村80%的农户粉刷外墙过新年。本来有习惯,今年更例外,镇里有文件,粉刷外墙的每户补贴800元,算是新农村建设的一大举措。财法伯第一个粉刷了自家的外墙。村很多人来请他,他说自己年纪一大把了,比不得年青时的能干,拒绝了。但一家例外,那是村主任家。村主任是财法伯的铁哥们,村主任腿脚不便,用农村话来讲,是翘脚拐子。翘脚拐子就形象而言,是当不上村主任的,但心肠好,也有些文化,加上村里人稍有经济头脑的都外出经商、办厂、务工去了。翘脚拐子顺理成章成为尚在村里的能人了,一选举,也就水到渠成被选为村主任了。
& &财法伯开始搭架子,用的材料是就地取材。竖的是毛竹,横的是杜英树裁的便板。架子不高,十来米。村主任用的漆也好,白乳胶,财法伯说漆好干活也便捷。村主任每天给财法伯60元工资,财法伯已做了五天,明天就可收工了,只剩下二楼台门前那块面积了。第二天中午,村主任高兴下午就完工了,用烧酒为财法伯庆功。财法伯终于放开喝了,至少没有韩丽丽这只雌老虎唠唠叨叨。财法伯喝得七摇八曳的了。村主任劝他改日再刷。财法伯硬是不依,说这点酒不碍事。他从二楼窗台爬出去,前面就是杜英板子搭的架子。财法伯一脚便踏住板子,身子自然往前送。可能力气太大的缘故,便板飞了出去,财法伯也像跳水运动员那样跳了下去。头重重在陷在烂泥堆里,不省人事,好像没了呼吸。村主任大为惊诧,忙叫其他泥水匠送财法伯到医院。氧气用了好几瓶,胸外按摩了好几个钟头,多巴胶、阿拉明用了好几瓶,时间化了两天,钞票用了好几万。但没办法,财法伯还是去见马克思了。黯然销魂者,死别而已。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多数是亲戚。丧事,是村主任出钱办的,用了二万八千元。村主任叫了镇上的敲打队闹丧,一阵木鱼、堂鼓、坠胡和小钹之后,戏子们做起戏来,是一些传统曲目的片段,譬如《血手印》、《梁祝》、《劈山救母》、《碧玉簪》等等,喊得悸人,哭得揪心。演得很逼真,声泪俱下,好像死去的不是财法伯,而是自己的爹娘。
& & 财法伯做“五七”那天,恰好是除夕。算命瞎子来了。村主任真想追过去劈他几个巴掌,闪闪他那张臭嘴。就对着瞎子远远地骂,妈拉个逼,烂嘴巴,还不死开。算命瞎子自认没趣,走了,心里叨念着,又蒙对了。午夜时分,窗外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腾起缤纷斑斓的烟花,像是为财法伯庆祝七十华诞,一片喧虺。
& & 又是一个旖旎春。大岩坑村田塍上的草根又眨动了绿睫毛,回巢的燕子漾起了天空的涟漪。地里的油菜花、萝卜花、白菜花、小菜花儿摇曳起来,又晃动好看的云一样的衣裳。
本帖最后由 浙江嵊州张永 于
08:48 编辑
&&今夜无眠
& && && && && & 张 永
& &陈轼那几天心情糟透了,原先鼓鼓的脑壳瘪瘪的,像一个刚从烤炉里抠出来的熟番薯。头也摸不得,热得很,显然喝了好多高度烧酒。否则,陈轼是不会去那种鬼地方的,照以往的习惯,肯定会去茶楼品茶。陈轼品茶的水平是大家公认的,陈轼只需细啜一下,就能分辨出杭州的龙井、北京的双窨、天津的大叶、六安的瓜片、云南的普洱、四川的沱茶、洞庭湖的君山茶、武夷山的崖茶来。据陈轼自己讲,是在农业局工作时练就的本领。
& &陈轼和徽宗先去了“百姓家火锅城”。每入冬季,城镇里的酒家、饭店,“火锅城”、“火锅大全”、“什锦火锅”、“川味火锅”的招牌弥漫了大街小巷。锅种也多,铜锅、铁锅、沙锅、瓷锅。锅下用炭火、电火,或煤气、液化气,锅上单一的有涮猪、羊、鸡、兔、牛肉等,合成的有“四生”、“八生”、“十二生”等。“百姓家火锅城”正厅挂着农民书法家写的古诗:比邻春酒喜相过,薄肉酸菜火一锅,海菌千茎龙五爪,何家风味比人多!字写得七零八落,线条的表情很软弱,像一根根烂草绳。陈轼看来,太俗,不如不挂。但老百姓进来,都会驻足看一看,说字龙飞凤舞好极了,说店老板很雅有文人气。
& &徽宗一定体会出陈轼的心情不好,他反应也颇多敏感,就连点菜也十分细致。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中游的,洞里钻的,只要想吃都有了,似乎像历朝的皇帝吃菜的标准。不过,皇帝讲究吃菜,除了养体,还要应付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食谱少药力肯定也不行。不管如何健体补肾,长寿的毕竟不多。
& &陈轼知道这顿饭要徽宗来埋单,主张不要点那么多东西,主要喝点酒就行了。徽宗知道陈轼喜欢喝茅台,便叫服务员过来,拿两瓶茅台,要58度的。陈轼说,厌了,换种酒吧。
& &发明酒者,一说是夏朝人仪逖,又说是周朝人杜康。反正,陈轼不会去稽考。他喜欢的就是茅台,茅台就是他的娘。陈轼喝酒,只喝白酒。徽宗点了两瓶58度的茅台,和陈轼一人一瓶。
很快火锅就开了。在热气蒸腾之中,他们开始举杯,不是一盅一盅地微饮,而是大杯大杯鲸吸。陈轼的眼睛也有了光泽。
&&陈轼几杯酒下去,话又多起来了。
又说自己当乡长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所有的线都要从针眼过,乡镇就是这个针眼。上面所有的事情,都需通过镇政府来贯彻落实,工作之繁、之难一般人很难体会。现在,维稳、计生和殡改成了工作核心,是压在乡政府头上的“三座大山”。譬如殡改吧,提起部分群众抵制火葬的种种招数,让我们当干部的也哭笑不得。一位联系村干部听说有村民去世了,马上赶到死者家中守候,督促家人把尸体拉去火化。但为了逃避政策,死者家属却仍然坚持说“人没死”,还要装模作样地喂粥。熬到下半夜,等联系村干部实在困得不行时,家属则偷偷把尸体运出去土葬。工作任务繁重,手中权力有限,特别是缺乏相应执法权,使工作经常处于被动。迫于当前领导问责制,我们只好疲于奔命。周末上班已经成为乡里的工作常态,有时为了处理一些棘手的信访问题,连续七天七夜没睡觉的也有,压力太大了。
&&又说戚乡长的丑事。戚乡长的业余太俗气,就是吃和玩。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情。戚乡长太腐败了,要不是上面有人,挂着了一根线,这样的人真不配当干部。一桌千儿八百不当一回事了,吃金菜喝银汤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有食欲,不管什么党纪国法,照吃不误。有时吃熊掌、吸猴脑也不皱一下眉。中国毕竟还不是发达国家,戚乡长仅靠工资是不能满足过于旺盛的食欲和性欲。这时,他脑子特别鬼,会变通,公款吃喝成了他消费的主流,不管来人该不该接待,不管有没有来客都得吃,还得像模像样地吃,如果吃不上标准,岂不太失面子。几年下来,食欲大增,性欲膨胀,家里的女人年老珠黄,就去混外面女儿孙女辈女人的鲜嫩身体。乡长在前,科员效尤,每人都记住了戚乡长的至理名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当权不思欲,老来后悔足”。他吃喝就想到要小姐,看到小姐就想到性交,食和性有机结合。一次戚乡长像换食那样大喊大叫要小姐变换性交姿势而唾沫四溅的故事,被传扬出去,惊动了纪委领导。一查账,乡长的消费令人吃惊。戚乡长的性消费是不能正正规规开票的,只能开开会途中不小心压死多少头猪狗等发票,开票最多的还是饮食发票,饮食发票最好报销,且合规合法,当然不可能出现一张性交发票。后来,就被查办了。戚乡长被撤职后才一个月,就在村背一棵树上上吊死了。陈轼说,到阎王爷那儿去吃与玩去了。不过陈轼也心底里感谢戚乡长这个混蛋的,没有戚乡长的下台,他也当不上乡长。
& &陈轼嘲笑他是因为自己不会像他那样,业余只会吃、只会玩,也不希望自己出现那种状况。谁知,一年又一年过去,陈轼的玩虽然没有戚乡长那么严重,但吃喝已经有些优势了。一杯白酒酒量变成了一瓶,二瓶,三、四瓶。
& &除了酒和菜的话题之外,徽宗一直在寻找既不涉及陈轼心情不好的话题,又能使他心情好转的话题,这一点陈轼能看得出来。做好这一点很难,不过,在这方面徽宗算得上是高手。
这几天和嫂子通话啦?徽宗问陈轼。
&&陈轼哼了一声,徽宗当然知道,紫鹃是陈轼引以自豪的,陈轼也在很多场合表露过自豪。只是徽宗不知道最近的一些变化,也就在陈轼工作上陷入极端困境的时候,紫鹃也来找陈轼的麻烦,陈轼感觉到她想结束契约,只是有些顾虑,游移不决罢了。一想这个又有些黯然神伤,当初如果不是陈轼的倾力帮助,紫鹃的英文成绩再好,她也不会去美国那所名校读博士的。
不去说她,喝酒。陈轼说。
& &徽宗一定在陈轼的神态里读到了内容,他立即转换了话题。
&&你家的小保姆还梦游吧?徽宗继续问。
&&陈轼笑了笑,说:最近好一些了。
&&说起来,陈轼家的小保姆也是紫鹃找的,她在去国外读书之前,把她三姨的女儿叫了来,叫杏子。杏子来陈轼家之前,她还没出过大山窠,她老家还有大骨节病(克山病),脸上布满了像感染过结核病菌般的红血丝。当矮粗而黑红的杏子用沙哑的声音叫陈轼姐夫时,陈轼即会汗毛竖起。
&&夜里,紫鹃与陈轼疲劳地躺在床上。紫鹃说:我知道你会嫌杏子丑,对她不满意是不是?可找一个你满意的我就不满意了。
& &陈轼问她:此话怎讲?
&&紫鹃笑起来说,你以前的表现还不错,反正在我这儿没什么前科,不过以后就不敢保证了。况且,我一出国就是几年,一旦哪天你熬不住了,失了身,我也有责任。
&&明白了。陈轼说。
&&紫鹃说:我费尽了心机选择了杏子,一是杏子老实能干,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二是杏子忠诚,替我监督着你,我的良苦用心你可别辜负了。
& &陈轼说:佩服佩服。
& &你什么意思?紫鹃问。
& &就这意思。陈轼说。
& &紫鹃出国了,女儿陈萼萼也送寄宿学校,平日里,就陈轼和杏子生活在一起。开始那一段,杏子有些拘束,尽努力在克服山里人的随便。头发每天梳三次,衣服一天到晚拉个不停,生怕皱起来。穿鞋也规范,出门换鞋,进厅换鞋。陈轼说,像个保姆。后来,见陈轼对她也没有明确的要求,她那山里头的习性就恢复起来。
& &比如嘴多话。她不懂外国语,但嘴里含着一个大舌头吐出来的都像外国语。东家长,西家短,飞短流长,搬弄是非,声音糙,嗓门高,如蝉噪,如蛙鸣,真当得好几只破鼓吹!有时琐碎繁杂,絮聒唠叨,一件事要说十来遍,一句话要说多少回!
&&比如懒。她没有洗澡的习惯,比如她擦地板只擦明显的地方,比如她在买菜的时候不十分高明地赚陈轼的小钱,还有,她在女人周期型失血的时候不用卫生巾什么的,而是用洗手间里的手纸或陈轼带回来的报纸,并十分显眼地扔到纸篓里。血淋淋,陈轼见了呕吐。
& &比如旁若无人。打哈欠原是常事,可她张开血盆巨口,像吃人状,把口里的獠牙显露出来,样子吓人,有时还带音乐的,如狮吼,如狼嗥,如虎啸,如驴鸣,如猿啼,如鹤唳,如犬吠,无法形容。每天清晨有三声响嚏,像小学生在做日课,声音宏亮,中气充沛,像有纸捻入鼻,骨鲠在喉,苍蝇下咽。
& &如果说这些陈轼还能容忍的话,那么,最让陈轼无法容忍的是,她竟周期性梦游。大约有80%的时间在星期一或星期二的夜里,陈轼睁开眼睛一看,陈轼卧室的门前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有点像金庸笔下那个和黄药师有暧昧的蓬发的梅超风。
& &可怕的是,她的梦游在周期性之外毫无规律可言的大约20%的时间。比如,陈轼觉得她这两天该梦游了,不敢实睡,朦朦胧胧之中天就亮了。杏子的房间却一夜宁静。等陈轼实在熬不住了,蒙头大睡时,陈轼的门外传来了莫名其妙的歌声。有时是高昂的《东方红》、《青藏高原》、《铿锵玫瑰》;有时是低宛的《摇篮曲》、《军港之夜》、《隐形的翅膀》等等。
& &陈轼曾就此问题质问过杏子,她委屈得噗噗落泪。俗语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哭,陈轼难当其势。哭是女人内心的“安全瓣”。也难怪她了,第二天,她对头一天夜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从医学上来讲,梦游症是一种较常见的睡眠障碍,发生率约1%-6%人口。梦游症多发生于睡眠最初的2-3小时内,持续时间一般5-30分钟。杏子的梦游症可能是遗传,杏子她爷爷她爹也经常梦游。
徽宗笑着说这很有意思。陈轼问:你说的有意思是指什么。
& &徽宗说:当然是梦游。你想一想,如果哪一天晚上,你家的小保姆先去厨房取来菜刀,嘴里念叨着,这把刀太钝了,剁这么粗大的排骨太不容易了。然后,接连向你的脖子砍去。咔嚓,你就完了,去阎王爷那儿见戚乡长去了。
& &陈轼说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每天晚上都锁卧室的房门。
& & 徽宗说:即便她对你没什么威胁,如果她自己在夜里产生了幻觉,看到窗外是烟雾缭绕的仙境,就从窗口爬了出去,你家可是五楼,下去的结果并不难想象。
& &听徽宗这样说,陈轼的心忽地向下一沉。也许投射给徽宗的目光瞬间黯淡了许多。
徽宗连忙说:你是知道的,我喜欢胡思乱想,记得两年前我在党政办时你还批评过我。
大概徽宗以为关于小保姆的话题过于激烈了,刺到陈轼敏感的神经,或许是这样,但不是因为小保姆,这一点,徽宗当然不会知道。
& &陈轼说:没什么。
& & 就这样,一喝就喝到天暗了。陈轼已有两瓶茅台落肚,他觉得飘飘然、醺醺然。想什么事什么事儿堵在胸口,想不想还不行,越想不想,它们越往你的脑子里钻。徽宗面色油红,呼吸粗放,往往喝到这时候,他就兴奋起来,今天只是顾虑到身边的陈轼,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罢了。
& &徽宗提出建议:要么这样,我们去潇洒一下。
& & 陈轼想了想,似乎觉得在当时的境况下,去潇洒一下是个非常好的提议。陈轼和徽宗叫了一辆出租车。记得那辆出租车很破旧,里面脏兮兮的。车牌号1414,也要死要死的。
& &司机好像是外地的口音,问:去哪儿?徽宗说找一个唱歌的地方,小姐大方一点的。
不知出租车司机是怎么搞的,他拉着陈轼和徽宗几乎转了大半个城市,就这样,来到了南郊。南郊,陈轼是极少去的。南郊由四条街组成,“井”字形。两侧是江南典型的河道,四座桥把四条街连贯起来。街边的房子都分割成若干个小房间,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里面的应召女郎全部穿着性感的内衣,对着游客打着手势,嘴里喊着“come in”,像是在招呼外国人似的。女孩与客人之间只是金钱关系,没有一丝感情。很多女孩为了生计来自江西、湖南、安徽一带,也有附近县市的下岗女工。
除了饭店、歌厅和桑拿之外,什么也没有。
& &陈轼和徽宗来到叫“金碧辉煌”的练歌城。这里用出租司机的话来讲,最高档次,女孩大都是大学生,假冒大学生的也是很有姿色的下岗女工。徽宗下了车,陈轼则缩头呆在车里,等徽宗回来。
陈轼这样理解:徽宗先下车探视一番起码有两个原因,一是看一看这里的小姐漂亮与否,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看一看有没有熟悉的下岗女工在这个练歌厅里陪酒,关于这方面的传闻,陈轼早已耳闻。
& &徽宗出现在练歌厅的门口,他对陈轼摆了一下手,陈轼就走下车去,走进了“金碧辉煌”。
陈轼努力表现出很习惯这种场合的样子,大模大样地穿过大厅,大厅里站了两排小姐,她们的目光同时注视着陈轼和徽宗,他们就那样,在目光形成的压力下,走过了那个大厅。
& &徽宗早已选择了一个包间,包间刚刚装潢好,还有微微抠鼻的气味。陈轼走过去,坐在最正的位子上,坐下之后,陈轼看到门的上方有一幅图,一幅与人××联系起来而又十分淫昵的镜框画。
& &徽宗说:领导,去选一个吧!
& &陈轼说无所谓,你就叫一个吧。
& &徽宗说:这怎么行,每个人的眼光不同,你的口味我怎么可以代替?
& &陈轼想了想,就站了起来,再次来到站了两排小姐的大厅。来到大厅,陈轼立即感到信心大失。
以前,陈轼陪过一些身份不同的客人,到舞厅跳跳舞的事也常有,但那大都是办公室或业务部门安排的,陈轼已经习惯了计划配给制,安排哪个人算哪个人。况且,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心理还安稳一些,人多的缺点是动作要相对规范,优点是相互裸露反而觉得襟胸坦荡。
& &现在陈轼站在大厅,心里砰砰乱跳,一种近乎于冒险的感觉出现在陈轼的体内。陈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到一位年龄似乎不大,脸色白皙的小姐面前,习惯地伸出右手,点了点她,然后转身向回走去。
& &那位被陈轼点到的小姐随着陈轼走了过来,进了小包间,并大大方方地坐在陈轼的身边。
徽宗也找了一个小姐,他搂着小姐的肩进门时,陈轼说:叫小姐点菜。
& &徽宗瞅了瞅陈轼,很显然,他与陈轼有不同的看法,他大概觉得,喝酒的阶段已经结束。前面说过,陈轼是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喝的酒,而且喝多了。体内燃烧的酒精已使陈轼丧失了常规的心态。
徽宗在陈轼的眼神里做出了判断,没说什么,转身去叫服务生。服务生来了,是位白净净的小伙子。 服务生这名称同小姐一样,被时下加上了特殊的含义,与词源毫无关系。
& &陈轼亲自点菜,很快点了6个菜。陈轼说:再拿一瓶白酒。
& & 徽宗瞅了瞅陈轼,欲言又止。
& &陈轼意识到自己的兴奋有点过了头。陈轼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姐,陈轼还没认真地看她,没同她交谈,陈轼的兴奋出现得有些超前,并有点不着边际。
& & 陈轼身边的小姐笑着,看上去约二十岁,苗条的身材,倒有几分姿色。还有一双细长的手,白白软软的肌肤,小葱一样的手指。她问陈轼姓什么,说:先生你贵姓?
& &陈轼瞅了瞅徽宗,这会儿,徽宗似乎躲避陈轼的目光。
& &姓王。陈轼缺乏底气地说。
& &王大哥。小姐故意柔软地称谓陈轼。
& & 王大哥是外地人吧?小姐继续问。
& &陈轼含糊地点了点头。
& &陈轼知道,来这儿的人,一般都是外地人。陈轼又点了点头。
& &王大哥是老板吧?
& &陈轼看了看她那张对陈轼微笑并努力使自己袅娜的面孔,看了看,就反问她:你看我会是什么职业?
& &小姐笑了起来,说:我看就是老板。
& &笑的时候,已经把她的手拱到陈轼半张开的手里。
& &陈轼不置可否,态度暧昧。
& &接下来该陈轼问她,她回答十分流利:我叫玲子。22岁,属羊。本地人,原来在绢花厂工作。
& &陈轼知道绢花厂,离自己办公地不远,两年前就被并购了。陈轼问叫玲子的小姐绢花厂的特征,她回答得十分准确。陈轼当时想,如果她说了真话,她对陈轼倒也诚实,如果她说的是假话,那么,陈轼一定碰到了一位老练的家伙。
& &很快,酒和菜已经上齐,陈轼开始主动给自己倒酒,还极力鼓弄徽宗和另外两个小姐喝酒。就这样,陈轼开始一大口一大口地喝酒,吃着玲子递来的菜,尽管她的动作过于庸秽,陈轼还是一一领受。
& &喝了这么多的酒,加上陈轼在百姓家火锅城的酒,伴随一路上所饮的凉风。陈轼酒酣耳热,意气飞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陈轼瞪着血丝飘红的眼睛,玉山颓欹,剔吐纵横,声音也特别洪亮。
& &你知道我是谁?陈轼大声问叫玲子的小姐。
& &陈轼又指了指徽宗,对两位小姐说:你们知道他是谁?
& &徽宗不停地对陈轼挤着眼皮。
& &陈轼不理会徽宗,继续说:我是乡长,他是我的办公室主任……
& &徽宗一拍大腿,他当时一定暗暗叫苦,完了,全坦白交代了。不过徽宗还是久经考验过的,他在旁边解释说:我们老板喜欢开玩笑。
& &他这样一说,反而激发了陈轼的斗志。陈轼大声说:开什么玩笑,我说的是实话。他叫徽宗,我叫陈轼。怎么说咱也是汉子,坐不更名站不改姓。
&&本来陈轼来这里潇洒仅仅局限于外在的层面,陈轼知道,不突破那个层面性质就不会改变。况且,这些年来,陈轼还从未在娱乐场所有过宣淫行为。所以,陈轼不怕披露自己的身份,当然,如果不是 因为饮酒过量而缺乏理智,陈轼也不会那样冲动。
& & 徽宗哭笑不得,他站起来,说是去方便一下。
& &陪徽宗的小姐和徽宗出去,玲子顺势倒在陈轼的怀里。陈轼缺乏理智的情绪依旧持续着。
陈轼对玲子说:我今天喝酒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你知道吗,我们乡在山区,没有好的企业,一百多号人要吃饭,加上市里每天逼着我去招商,我这个乡长好当吗。我们招商指标是年年增加10%,你说,我招得到吗?
& &陈轼抚摩着玲子的头,絮絮叨叨地说着。玲子把陈轼的酒杯拿了过去,说我替你喝了,就一饮而尽。
&&你说,我容易吗?来这儿之前,办公室主任像贼似的查看一番,看看这里有没有我们乡的熟人。我跟你说,我到这里来可不是公款,是刚才那位主任请我,他自己花费……
& &玲子将手扶在陈轼的腿前,抬头眼睁睁地望着口若悬河的陈轼。
& & 你说说,我现在的滋味好受吗,一进办公室就被上访的人和办事的人堵住了,××的,真忙。我怀疑自己是乡长,还是主治医师,挂号排队的一串,不到关门不会断人。这个要债,那个要报医疗费,回家也是,有的时候半夜12点了,楼下还有人等。别的不说,你见过这样的场面吗?工人拿两把菜刀,咣叽一声扔你的桌子上,说,你不给我解决咱们就同归于尽。现在,刁民多,脑子有病,老闹事。
& &玲子说:我看过电视,你们当乡长也不容易。
& &陈轼不知道叫玲子的小姐指的是电视上的什么,电视剧还是综合新闻。不过从陈轼的体会来说,那些东西即便不是骗人,也是简单化了的,陈轼相信他们没有真正了解山区乡镇的,现在,大家对问题的看法不那么单一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了,可问题远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 &陈轼对玲子说:和你探讨这些你也不懂。
& &怎么不懂,你以为做小姐的都没脑子。现在,大学生做小姐的也大有人在。我们这里就有十来个,我也是。玲子说。
& &陈轼瞅了瞅她,侧过身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 & 玲子察言观色,她用胳膊拐了陈轼一下,说:你别喝了嘛!
& & 陈轼说:你闭嘴,我的办公室主任都不敢阻止我喝酒。
& & 玲子说:人家关心你嘛。唱首歌吧?
& & 陈轼说:你唱吧。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 & 陈轼一直难觅平衡的是,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陈轼是说,这个乡,每位乡长没几年总要出事。可我年轻呀。陈轼一直肯定地说,自己决不会出事。
& &说起来,在同学当中,陈轼算是幸运而得志的人,在婚姻生活上,陈轼娶了有家庭背景且容貌出众的“校花”,一毕业就分配在农业局,27岁就提了科长。就在陈轼春风得意的时候,陈轼有些不安分了。刚刚走上科长的位子,离下一个目标必然有一段过渡期,恰恰在这个过渡期,陈轼按奈不住激越的心情,并对机关古板呆滞的节奏产生了抵触情绪。在一次领导班子届中考核时,组织部派他到现在这个城郊型山区乡镇当乡长。
& & 哪想到,陈轼的苦恼不少。陈轼说,上级领导要我们做什么,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不然,给你讲政治形势,动不动就“摘帽子”。有些领导,为了个人的政绩,不搞论证,个人的话就是命令。只能采取一定的行政手段,一级压一级,最后受害最深的当然是老百姓,当然,他也脱不了干系。经济上堪不重负。一个小乡,经济状况又不好,每月就是二千六七百元,而每年扶贫时,掏;助学时,掏。掏,也应该,但项目实在是太多了。不多的工资要养家糊口,谁来关心?前几年推广农村医疗保险,工作难搞,资金难筹,就拿自己的工资垫付。而老百姓认为这钱来的容易,还款不积极,银行就扣工资。好几万元,不是小数目。
& &当了乡长,陈轼没有了正常的作息时间。节假日不休息,那是经常的事。上级领导十月八日要来视察工作,人家国庆节去游山玩水,而他只能为迎接检查去做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国家规定的休息日是别想了。
& &陈轼最怕领导来,若放在星期一、二,星期天你就别想休息。
& & 玲子刚唱了一首歌,是《遇见你是我的缘》。
& & 高山下的情歌/是这弯弯的河/我的心在那河水里游/蓝天下的相思/是这弯弯的路/我的梦都装在行囊中/一切等待不再是等待/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遇上你是我的缘/守望你是我的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就象山里的雪莲花¨¨¨
& & 啊,唱得真不怎么样,可惜了这么好的歌词。小姐唱歌的时候,陈轼被支离破碎的思考搞得发呆。
& &对面的电视显示屏显示出电脑自动评分为满分,下面还有一行字:名歌手诞生。
玲子表示谦虚,说:“唱得好不一定分高,唱得不好可能分高。”别光我唱,咱俩合唱两首吧?
先唱《犯错》怎么样?陈轼虽然有些烦,但还是合唱了:
& & (玲子)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分手不是唯一的结果/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你说/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你说/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 伤心不是唯一的结果/只想再听你说一次你依然爱着我
& &(陈轼)既然你并没有犯错/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我每天都这么的难过/ 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并没有犯错/ 为什么还要不理我/ 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请你不要再沉默¨¨¨
一曲刚好,接上又是一曲,歌名叫《满满》:
& &(陈轼)太阳也许会想休息/放纵了乌云/会挡住你回到我怀里的北极星/但你不用着急/我会找到你/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旅行
& & (玲子)天空难免会/ 飘起雨/淋湿你背影/为你努力/我坚定挂上彩虹的心/彩绘所有担心/期待和你贴近/(陈轼:你和我更贴近 ) 不怕你的眼神/会落在哪座国境/
& &&&(合)有时不安, 满满/因为爱情,满满/不用害怕会明白/这坦白的未来/失去更勇敢/ 酝酿最醇的爱/我知道我为谁存在/有时感动/满满/因为爱你/满满/你懂得让我释怀 并肩一起看海/再多的失望/ 比不上这对白/我的生命因为你/满满
& & (玲子)时间会犹豫/ 会呼吸会为我们停/会随心跳倒转/到任何怀念场景/要一直相信你/要一直依赖你 ( 要一直抱着你 ) ¨¨¨
& & 陈轼和玲子歌喊得起劲的时候,徽宗带那个小姐回来,表情有点怪异,脸也象刚刚洗过。
& & 陈轼大声对他说,你把我扔在这儿,你跑哪去了?徽宗笑了笑,说:和小姐去混了。陈轼没笑,陈轼不能因为他这样说,就解除了他的嫌疑。陈轼知道,徽宗善于以假乱真。
& & 陈轼说:你真行啊,看我这个乡长不行了是不是?
& &徽宗说:行不行,你不要问我,要体验一下才知道,或者问一问你身边的小姐。
陈轼知道徽宗反应快,他用调侃来化解严肃的话题。说起来,徽宗还是陈轼的校友,算陈轼的师兄,论能力和水平,徽宗绝对在陈轼之上。陈轼和他是在工厂文化宫的二楼里认识的,那时徽宗穿一件洗得白茬的厂服,黑红的大脸庞,陈轼还以为他是车间里的技工。他的球技不错,有点出神入化。不过在与陈轼的较量中他还是输了,陈轼知道他是故意输给自己的,不过,他伪装得十分得体,没有任何破绽。由此,徽宗留给陈轼深刻的印象。
& & 后来他对陈轼说他也是农大的毕业生,当陈轼确信他是陈轼的校友而不是公务员时,陈轼立即对他改变了看法,也就是说,陈轼开始形成的良好印象发生了改变,陈轼几乎觉得陈轼的校友是不该这样柔软到跟多须的章鱼一样的。那年秋天,陈轼考虑办公室主任的人选,徽宗也被陈轼列入人选之中,下决心之前,陈轼又和他在起灰的大乒乓球室打了一场球,陈轼心里暗暗想,如果徽宗再故意让我,陈轼就把他的名字从办公室主任的候选人名单中划掉。事实上,徽宗又巧妙地输给了陈轼。陈轼看了看徽宗,心理复杂起来。第二天研究干部,陈轼还是提了徽宗。
& & 现在,陈轼快穷途末路了,陈轼身边很多人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好在还有一个徽宗,陈轼想,这时陈轼看他的目光一定隐含着感激之情。徽宗没有注意到陈轼的目光,他大概听陪他的小姐讲荤笑话,听一听,突然笑了起来,把本来就小的眼睛笑得更小。
& &主任。陈轼喊了他一声。
& &徽宗连忙将注意力集中到陈轼这里。
& &陈轼说:现在,我郑重地敬你一杯酒。
& &这怎么好意思,徽宗连忙端起了杯。陈轼对他谦恭的态度一向比较藐视,而在同时,陈轼接受这些谦恭却十分舒服。
& &陈轼说:说实话,我挺感激你的,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认清了你,晚了点。
& &徽宗说:没什么,我应该这样。
& &陈轼开始大声说话,所说的大声是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见。他说:我这个乡长不行了,以前好的时候,身边总围满了人。他们都对我好,好得那天我脸上长一个小疙瘩,他们都来问长问短的。现在呢,树倒猢狲散,都××的没影了。没影了不说,居然有人起来整我。
& &徽宗说,脚正不怕鞋歪。不过,通过这事儿,可以看出罗大刚纯××的是××犊子。
& &罗大刚也是陈轼一手栽培的,陈轼刚来乡里的时候,为了培植势力,陈轼从机关里调来了罗大刚,在机关里,罗大刚不过是副科长,陈轼破格推荐他为副乡长人选,为此,陈轼还做了大量的工作。谁想,陈轼自己给自己培养了“掘墓人”。
& &说起来,陈轼和罗大刚并没有什么矛盾和个人恩怨,如果有,也该是他对陈轼的培养和信任充满感激,而在外在形式上,他的确做得很好,后来,他当了副书记,也可能是因为当了副书记他不满意?也可能是当了副书记之后有了大块的时间琢磨陈轼或者说陈轼的位子。在竞争当乡长的日子里,陈轼常和罗大刚一起研究对策,在陈轼和罗大刚齐心合力赶走老戚时,罗大刚的确立下了汗马功劳,比如陈轼指使罗大刚写信告老戚。罗大刚做得很好,他也积累了对付陈轼的经验,于是,当陈轼坐在老戚的位子上的时候,陈轼就成了他要搬掉的对象。
& &陈轼确信如果不是因为乡长那个位子,罗大刚就不会对陈轼那么仇视和敌对,而且还是肯讲心里话的朋友。事实一如陈轼的猜测,罗大刚对陈轼的纷纷感谢溢于言表的时候,他已经暗藏杀机,等他自认为时机成熟时,他就翻脸了。
& &陈轼对徽宗说:我这一辈没恨过谁,如果有,就是罗大刚了。
徽宗说:罗大刚那样的杂碎就是欠砸,不行,我找几个人废了他。
& &陈轼说:行。
& &其实,陈轼知道徽宗说的和自己说的都是气话,都是连自己也觉得没影的事,不过气话总得让人说,特别是在女人面前,陪酒小姐也是女人。
& &事实上,罗大刚比陈轼境况还惨,他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他在与陈轼共同奋斗的时候,他的确是主力,他分享成功的快乐,一旦将这种喜悦惯性发挥下去,并对陈轼实施打击的时候,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结果,他应了一句人们常说的老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出事时陈轼在香港,那是陈轼第三次去香港招商。就在陈轼躺在香港旺角的一个宾馆里时,乡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联合检查工作组到乡里调查陈轼的八大“罪状”。说陈轼贪污受贿,搞女人等等……说良心话,陈轼当乡长期间一腔热血,真想有所作为,真想使小乡尽快致富。陈轼也敢对天发誓,他没贪污过钱,他并不缺钱花,况且陈轼自己花钱的地方很少,他还年轻,他为什么要贪污和受贿呢?当然,陈轼的确铺张过,挥霍过,可这账记不到陈轼的头上,办是属下办的,况且,出去招商,没场面行吗,领导到乡里来了,职能部门到乡里来了,熟人到乡里来了,没场面行吗。现在的事就是说不清,就是专门检查招待的人来了,你按要求的标准招待一下试一试,他们走的时候就得骂你猪脑子,让你等着。
& &所以陈轼把握了一条,折腾多少没关系,只要自己不揣腰包就行,自己揣腰包一分钱也不行。
想到这些,陈轼感慨地对徽宗说,我也真干够了。说不准这次调查还是好事呢,塞翁失马么。
徽宗说别想这么多了,咱们到这里来是找乐子的,他朝叫玲子的小姐亲了一下嘴,接着说,咱们花钱就得消费她们。
& &陈轼说喝酒,再敬你一杯。徽宗说这次算我敬你。
& &这个时候,徽宗眼睛里也有了酒的光泽,他眼睛发直地瞅着陪陈轼的小姐。说:陪好我的老板,听到没有?不然,没有小费。
& &玲子搂着陈轼的胳膊,问:我陪得怎么样?
& &没等陈轼表态,徽宗说:不行,你过来,我跟你谈一谈。
& &玲子嘟哝着,大意是她陪得挺努力的,只是你们老板太严肃了。
& &玲子坐在徽宗的身边,徽宗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表情上看是他教训着玲子,不过动作里有狎昵之态。
& &陈轼作为男人本能的那种嫉妒被徽宗牵引出来,尽管叫玲子仅仅是陪酒的,她可以陪任何人,这会儿陪你,走了之后他又会陪别人。本来用不着在意的,问题出在陈轼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陈轼大声对徽宗说:徽宗,你把我的小姐放回来。
& &徽宗对陈轼笑了笑,对玲子说:要证明你陪好我的老板了,你过去亲他一口。
玲子果然动作敏捷地来到陈轼身边,在陈轼的右脸上来了一口,陈轼觉得像被冰凉的东西触及了一下,玲子笑了起来,她说这回行了,我给你盖了个印儿。
& &陈轼没笑,仍闷闷地坐着。玲子由于刚才的突破动作,对陈轼也勇敢起来,她用两只手将陈轼的腰抱住,腿将陈轼的腿缠起来,像藤缠树干那样密不透风地缠着。这时的她将猩红的嘴嘟着,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陈轼。
& &玲子说:难过也没有用,现在处境困难的多了,我们家姐妹四个,两个下岗了,你呐,怎么说也是乡长,和我们比强多了,我们不还得活吗。再说,如果心情不好就能挣钱,我也帮你心情不好,帮你哭。
& &陈轼用胳膊搂住玲子,并在她的肩上按了按。她敏感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用征询的目光瞅了瞅陈轼。
& &徽宗在斜对面笑了起来,他说小姐说得对,到这里就是找乐子嘛。说着,他又指了指玲子,你说你见过我们这样文明的客人吗?玲子说,我第一次陪这么大的乡长,要是以前,我想见都见不到呢。
& &徽宗还是笑,他说你要是早认识陈轼老板,何必在这样的地方,让老板给你安排一个位子,当接待办主任。陈轼也被徽宗的笑感染,在脸上露出了笑意。
& &陈轼对玲子说:要是以前还真行,安排谁,干什么我说了算。怎么样?你要想从良就跟我干吧,别看我是乡长,百足之虫虽死无僵。
& &徽宗又在一旁朗朗大笑,说小姐挣钱多,她可不愿从良。老板,你别小瞧小姐,她们也是生产力,一个人一年挣十好几万,好几十万,一百人的企业除了成本人工税收什么的,纯利润十几万,那就是可以挂牌的好企业了,人家是高薪阶层。
& &小姐也是生产力,陈轼觉得这话有点儿强词夺理,因为此小姐非彼“小姐”。不过,陈轼不是未曾耳闻。比如,广西北海房地产兴旺,银滩有“陪泳小姐”;天府之国以吃闻名天下,餐馆有“陪吃小姐”。国内的一些大工程建设项目,所到之处,周边自发形成“小姐”市场,“活跃”了一方经济。新经济要靠“小姐”, 小姐也是生产力,陈轼认为有意思,但毕竟是谬论。
& & 陈轼说:玲子,你真挣那么多钱吗。
& & 她说:怎么说呢,反正不太好说。
& & 陈轼说,那我就不能安排你了,我安排的工作,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几百块钱。
& & 玲子说,她不信,她见过一些当官的,都说自己挣钱少,可花起钱来都挺大方的。
& &你见过他吗?陈轼指着徽宗问玲子。
& & 玲子摇了摇头。
& & 陈轼问徽宗:你跟我说实话,你在办公室主任这个位子上贪没贪公款?我都到这份儿上了,绝对不会追究你。
& & 徽宗咯咯地笑着说,我不贪点,咱俩哪有钱到这地方消费。
& & 陈轼愣住了,一时判断不出徽宗是以假乱真还是以真乱假。
& & 这时,歌厅里的服务生来敲门,把徽宗叫了出去。
& & 陪徽宗的小姐对陈轼说,先生大概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来我们这儿的多是办事的。
& & 陈轼问:办什么事儿?
& & 她说:你知道。
& & 陈轼说:我不知道。
& & 她说:就是......,来这儿的客人一般都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办了事就走,不像你们跑这儿来 喝酒,一喝就没完,都3个多小时了。这样影响小姐的生意。
& &陈轼瞅了瞅玲子,她没言语。
& &陈轼又有些激动,说:我就在这儿喝酒,就不办那事儿,不行吗?
& &陪徽宗的小姐不出声了。
& & 玲子说:我挺佩服你,我今天不要小费也陪你。
& &陈轼被玲子的话感动了,用力攥了攥她的手。玲子小心地擦她刚才留在陈轼脸上的口红,说:你回家让夫人看见就麻烦了。
& &陈轼说:没事儿,老婆在美国。
& &玲子听陈轼讲老婆离开了3年,就问陈轼有没有找一个情人。陈轼说有一个,你想陈轼是乡长,陈轼身边有一大批年轻的女人,光大学生就好几个,可惜陈轼喜欢的那个情人也离陈轼而去。
& &陈轼对玲子讲的有很大的虚构成分,陈轼所说的情人是指薄蝉,她是研究生,陈轼到乡里后把她提为党建办副主任。说心里话,陈轼提她首先是因为乡里需要她的能力和活力。薄蝉人也漂亮,是陈轼很欣赏的美女,长挑的身材,削肩细腰,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不俗。
& & 陈轼欣赏薄蝉的志向和才气。她所住的书斋取名“探春斋”。因为曹雪芹笔下的探春与红楼众女子不同,是个很有抱负的人,是要立一番事业的人。薄蝉琴、棋、诗、书、画、歌、舞都会来一点。薄蝉是乡机关小院里的佼佼者,在陈轼看来,是现代女性学习的榜样,是男性追求的对象,娶妻能娶这样的女人,福莫大焉。唉,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怪自己娶妻太早了。
& &这样,陈轼提她当党建办副主任,别人推测陈轼和薄蝉是情人关系了。
& & 说心里话,陈轼带薄蝉去香港招商时,陈轼体内的确徘徊着一阵阵的冲动,不过陈轼不可能越雷池一步。这既缘于陈轼内在的旧道德压力,也缘于现实给予陈轼的压力。
& &在这样一个较好政治势头里,几千双眼睛盯着陈轼,想找陈轼毛病的人多了,他们希望还希望不及呢。况且,陈轼的前任戚乡长就是在这方面口碑不好下台的,只要年年青的女人他就要。乡幼儿园的老师,食堂的临时工,后勤管库的女工……
& & 有一次他的司机说,就你坐的那个地方,我去买早餐的功夫,戚乡长和乡卫生院的编外护士在那里干,弄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脏东西。你绝对不能重蹈戚乡长的覆辙的。
& &&&在香港的那天,是中秋。白天,陈轼带薄蝉游了香港新八景,比如虎塔朝晖、飞桥夜瞰、石排烟雨、浅水丹花、石澳风涛、青洲落日等。陈轼和薄蝉觉得,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夜渐渐来了。橘红的巨大火球从燃烧的晚霞中迅疾往维多利亚港下坠,当它跌入水中时,或是留恋西天的景色,它放慢了速度,湖水被它灼得通红一遍。光芒隐退,这时才感到风的那股凉意,它已将一层薄霜吹到了湖上,让薄蝉看着那晕黄的圆月,心中浮起的不仅仅是详和与团圆。
& &薄蝉穿着薄如蝉翼的夜服走进陈轼深夜的房间时。
& &陈轼冷萼萼地说:有事,明天再说吧。
& &薄蝉脸色绯红,她说:我实在不能自控,我爱上你了,我也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 &陈轼说:我不否认,可这样不行。
& & 薄蝉说:没人知道的。
& &陈轼说:可我们的内心知道。
& &薄蝉流着泪走了。
& &那一夜,陈轼一点没睡。皓月当空,人语喧哗,把酒临风,香港人笑闹不休,杯响歌舞中,醉红的脸膛泛着热气与激情,快乐在空气里横冲直撞,城市里都是灼人的热气和酒气,还有混杂的烟草味、女人的香水味、汗臭的人体味,香港人是快乐的,香港人应该快乐。
& &拥衣赏月的人渐渐多起来,烘热的气息慢慢聚集。
& &陈轼几乎有了几次动摇,后来还是等到了天亮。
& &回国后,薄蝉就调走了,她走的态度特别坚决,无法阻止。
& &陈轼知道她的走多半是因为自己,并对自己充满了仇恨。
& &她给陈轼留了一张纸条。
& &轼:我深深地爱你,也刻骨地恨你。你挚诚的关爱是美丽的诱惑, 仿佛温柔的阳光把我的心灵抚摩;你叮叮风铃般教诲是乐者的歌唱,好似古筝的音律在我的耳朵传播;你明净的天地是蓝天的承诺, 宛如无边的草原让我的身体穿过。每次,当我落寞时候,心灵扇动的是你宽厚的臂膀翅。一切的一切,我无法回报。
& &轼:我真的很爱你,我真的不要放弃。我真的非常爱你。那夜,被你拒绝,我没有丝毫的准备,心被你敲得粉碎,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你知道不知道,我多爱你。和你一起每个画面,我无法让泪水来冲淡,我不忍与你分手、与爱绝缘,我一辈子都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 &&&陈轼攥着纸头,有些东西想不明白,如果那天夜里不是薄蝉来到陈轼的房间,而是自己去了她的房间,受到拒绝的不是她而是自己,自己想我是不会怨恨她的,当然也不会给她小鞋穿的。
问题是,事物的结果并不按陈轼的思维轨迹发展的。
& &薄蝉走了之后,再也没和陈轼见面,打她××也重未接过。
& & 就这样,玲子几乎被陈轼的故事感动了,她的眼里有了潮湿的东西。玲子说自己心地善良,还会做饭,她说她要请陈轼去她家,她给陈轼烧好吃的菜。
陈轼说:我,没钱,这个乡长是空的,不像社会上的一些大款,可以把你包起来,给你买房子,甚至买汽车。
& & 玲子说,她不需要,她说她有钱,她可以给陈轼买房子。
& & 她这样说有伤陈轼做男人的自尊,不过陈轼还是被她的话感动了。把剩下的半杯白酒全喝了进去。
& &徽宗伴着爽朗的笑声进来了,说:给你们讲一个笑话。
& &两位小姐都注视着徽宗。徽宗没讲出话来,就哈哈大笑,他边笑边说,真有意思。
& &陪他的小姐说:怎么有意思,你说呀。
& &徽宗还是笑,他刚要说,自己就笑个不停。说一说又笑个不停。最后,他说,你们说有意思吧。
& &陈轼相信三个人谁也没听明白徽宗说的是什么,谁也没笑。
& &陈轼知道,徽宗也喝到了极限。
& &到这时候,潇洒也该结束了,临分别,陈轼从口袋里拿出了名片给玲子,陈轼说我今天挺愉快的。玲子说她也是。
& &徽宗让陈轼先走,他留下来给小姐处理小费。
& &出了练歌城,街上已经人少车稀,凉气进入陈轼的腹腔,陈轼真的有些飘忽了。
& &徽宗从练歌城乐哈哈地跑出来,把陈轼推上一辆出租车。陈轼把出租车的车窗玻璃摇下来。不停地摆着手,只是,在车开了的时候,陪陈轼的玲子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 &徽宗在前座递给陈轼一张陈轼自己的名片,说,我给你要回来了。
& &陈轼说:我已经给了那个小姐。
& &徽宗哈哈笑着,说怎么可以把证据留给她们呢。
& &陈轼说:我堂堂正正的,我不怕。
& &徽宗似乎不笑了,他语气和缓地说,堂堂正正不说明什么。
& &出租车开始转弯了,陈轼摇晃了几下,觉得天眩地转起来,眼前的串串街灯也模糊起来……
& &陈轼醒来时,窗前的天光暗青色,陈轼知道天快亮了。
& &陈轼在努力回忆昨天夜里的事。
& &下了出租车,是徽宗送陈轼上的楼,陈轼回到家就开始呕吐,全吐在客厅里的地毯上。保姆杏子起来打扫陈轼呕吐的赃物,还为陈轼冲了茶水。
& &当时陈轼觉得心里如火般燃烧,一定哼哼唧唧的。杏子就拿来醋瓶子什么的,碰得叮叮当当直响,她大概实在不忍心看陈轼受罪,杏子就抱着陈轼的头,往他的嘴里灌酸的东西。
& &喝点醋解酒、喝点醋解酒。
&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陈轼忽然觉得搂着陈轼的不是杏子,而是薄蝉,薄蝉丰腴的前胸就在陈轼的头顶,她的头发软软地飘荡在陈轼的脸上。陈轼猛一翻身,把薄蝉压在身下。
就在陈轼与薄蝉进行一半的时候,陈轼突然发现自己身下呻吟的女人不是薄蝉而是保姆杏子,陈轼当时差点昏了过去。
& &尚书有“酒诰”之篇、谆谆以酒为戒,一再说“无彝酒”(勿常饮酒)。
& &后来,陈轼努力回忆着,好象去卫生间冲洗,冲洗了好半天。
& &陈轼确信,自己的确是和梦游的那个保姆杏子发生了事。陈轼几乎不敢想那些事,一想就觉得天空一片昏暗。
& &门外传来了声音,是杏子做早饭的声音,陈轼甚至听到了她在轻声哼着曲子,并不时有炊具碰撞的声音。
& & 陈轼的心开始在黑暗中漫无边际地飘荡起来,痛苦无助。当时,陈轼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但愿昨天的事,陈轼和杏子都是在梦游。
& &天就这样渐渐亮了,陈轼的恐惧也随着天一点点放亮而不断重复加重。
这时,陈轼听到了杏子走近陈轼房门的恐怖的脚步声,门开了,杏子出现在门前。陈轼看到,杏子居然穿着他爱人以前穿过的睡衣。
& &杏子以女主人的口气对陈轼说:太阳照屁股了,还不快起来,死鬼!
陈轼的眼前一片昏暗,他透视着四野,寂寥的村落安祥得超然物外,太阳倾泻而出的金币之光,淹没着树木、羊圈、田野、河流。
& &他到了单位,整理了桌子上的东西,看看窗外明亮的光线,不知为什么他有些留恋地环顾了房间的摆设。他又好象觉得一夜之间,他变得坚强起来。
& & 几天后,迓迎来了春天的季节,妖娆的时间正在释放物质的能量,植物和庄稼在时间和阳光的操作下痒痒地成长。
本帖最后由 浙江嵊州张永 于
08:59 编辑
村书记要海选
& && && && && && && &张 永
王家庄云山拔萃、青峦毓秀。原先静寂得很,这几天喧闹了起来。
该死的乌鸦在香樟树上拼命地喧叫,声嘶力竭。
邱叶红说,夏翰,这不是好兆头。夏翰是灵运村党支部书记,邱叶红是他老婆。
乌鸦隔三差四地叫,王敏说,这是好兆头,他的晦气被冲掉了。王敏是上届村党支部书记,上次换届光荣下岗了。
乌鸦的叫与王家庄的换届选举有关。王敏与王捷早就放风出来,今年选举他们兄弟志在必得。这话一放出来,村里热闹起来。有人期待,王敏兄弟肯帮忙,有哥儿们义气,不管原则不原则,是兄弟就会两肋插刀。有人白眼骂娘,这种流氓坯、破脚骨当朝,村民又要遭殃了。夏翰呢,先是不屑一顾,再细想就不安了,晚上转辗反侧睡不好。邱叶红看了心疼,劝夏翰想开些。选得上,有岗位就作为。选不上,也没大不了,这三年来家里一点好处也没有。村里经济薄弱,新村建设项目缺资金,夏翰是垫光家里的积蓄,借遍了亲戚朋友。有时邱叶红也不免责怪傻子丈夫。
夏翰书记的前任是王敏。王捷是村长,王敏帮王捷入了党。王捷既没参加市镇的培训,也未遵循程序突击发展。为此事,镇党建办同志曾入村了解,后也不了了之。
兄弟俩一个是王家庄村党支部书记,一个是村长。村民也是抱怨不已。王家庄,王是大姓,王氏家族村民约占60%。兄弟俩执政,王家势力齐天。王家庄的事,便是王敏家的事。王敏家的事,就是王家庄的事。不管有什么大事,有什么问题。不出门口就解决,到了餐桌就摆平。当时,全村30个党员,王敏家族就有十来个,王敏的老婆、儿子、妹妹、婶婶、父母、岳父、岳母都是党员。怪就怪,王大妈生育能力不怎么样,倘若生二十个子女,个个是党员,王氏家族自然选举每次必胜。王氏家族是党员之家、村党支部书记之家。每次开党员会议,党员哑口无言,王氏家族的架势让其他胆子小的君子发悚。
王敏是老大,王捷是老二。王敏承包了市一家超市农产品柜台,专销本市特产香榧、茶叶、榨面、炒货。五一、中秋、元旦,通过礼券销售,每年收入二三百万元。王捷在村里搞运输,常在夜里运输,说不超载赚不到钱,交警查得严管得紧。两兄弟发了点财,在村马路边建起了全村最好的别墅。占用路的回车道,村民有意见,打12345市长热线说违章建房,镇村责令他们罚款,两桩牛楼没被拆掉。
王敏当村党支部书记前任是王敏之父王献。王献是老书记,当了二十年,村里没什么变化。那时,村里有七个党员,年龄都很大,平均六十八岁。七个党员加在一起只有八颗牙齿。学历也不高,最高数王献,小学读满。如要说有政绩,那是办了一家乳胶厂。出让土地五十亩。租让50年,乳胶厂作为补贴村里100万元,还对村里承诺,村委对厂里的煤渣、煤灰优先享有承包权利。结果,王献自己承包了,外人承包非二三十万元,但王献只需象征性交二三万元即可。厂对王献来说,无异于肥肉。
乳胶厂效益没好两年就接近倒闭。但那厂又兴隆起来,关键靠转型升级,它不产别的,光产男人与女人用的避孕套,人活着无非吃饭穿衣、工作、睡觉。一睡觉,自然要办那点屁事。加上农村文化生活不丰富,不摸麻将上床也早。床上工作越勤,国家搞的计划生育压力就越大。闹得镇村干部常常翻山越岭找孕户结扎,害得孕妇翻墙外逃的事情也多。因此避孕套生意好,厂子也兴旺,王献也赚了不少外块。
王献竭力怂恿儿子王敏、王捷抱团竞选村党支部书记。一旦竞选成功,肥肉就烂在自己锅里了。王敏当村书记那三年,村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啥变化也没有。村民强烈期望的马路未硬化起来,饮用水改造项目也未启动,名茶基地不见动工,甚至连草也没多长一根,只有山上的树木、毛竹少了不少,砍了出售垫补招待费。那几年,王敏的肚子胖了不少,大号的裤子也穿不上,又得了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直到夏翰以1票险胜王敏后,王敏的啤酒肚才慢慢瘪下去。
夏翰原本也是不能胜王敏的,巧的是那年换届前,进行了行政村规模调整,有两个邻近的小村并进了王家庄,党员比例才发生质的变化。夏翰当选后,自然不敢懈怠。他说,给我岗位就要作为。
拱日谦怀,辛勤不怠。第一年,夏翰争取康庄工程,将王家庄至山下集镇的马路硬化了,用两条脚“跑部进厅”,争获资金300余万元。第二年,在山坳动建一个大水库,引水入户,解决了村民饮用水。工程款为五十余万元,夏翰掏出家里的全部积蓄三十余万元,并东拼西凑向亲戚借得二十余万元。村里人是感激夏翰的,人老实、能办事、会办事。
离选举的日子越来越近。夏翰每天越起越早。早得连村里鸡们也讨厌他,一次次把报晓提前功尽弃。起早干嘛,不为别的,只为想干的事太多。万一下届当选不上,就无力为民做实事了。
夏翰说,名茶集聚区还没建起来,村里的小路还没硬化,园地整理与退宅还耕项目尚未启动,生态农庄招商引资尚未成功,村内污水管道尚未埋设,他是每天睡不着觉。
睡不好觉,一为换届日子越来越近,下届是否当选却是个未知数。二是村里经济太薄弱,单路与水的改造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务。王敏嘲笑夏翰,你××的会办事,把村里的钱用光,不但获得为民办事的美名,而且有项目有利可图,一箭双雕。
责怪归责怪,夏翰始终是抱着少说多干的工作风格。名茶集聚区建起来了,村里的名茶机都被集中起来。村里还邀请市林业局专家授课,组织名茶机械炒制大赛,争创名优茶品牌。茶价提高了二至三倍,茶农收入也增加了二至三倍。村内的小路也硬化了,雨天村民串门再也不必深一脚、浅一脚,粘得一腿泥。园地整理与土地整理也如期完成,通过反租倒包形式,茶叶的承包款自然多了起来。
夏翰还在盘算,要是下届还能连任,一定要将生态农庄办起来,把村内污水管道埋设好。
离选举没几个星期了,公告也在墙上贴起来了。夏翰和村党支部书记助理金滟滟忙得脚跟蹩着脚跟。大多党员外出了,他们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把在选举后才竞标乳胶厂煤渣、煤灰再承包权的事提前举行。招标通知在村口张贴了,通过镇招标办也上网公示了。
这一公示,王献、王敏、王捷及他们那帮子村民心里是糟透了,几乎把夏翰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王敏说,夏翰这狗日的真阴险。
王敏骂夏翰是自然的,这样一来,不管夏翰能否连任村书记,王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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