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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岳云】有喜欢看小说的吗?【岳云中学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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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岳云】有喜欢看小说的吗?收藏
内容简介这篇小说写了一些什么样的人呢?的是:小偷、妓女、乞丐、捡垃圾 的、抢劫犯、杀人犯、强奸犯、毒贩 子、警察、黑社会老大、越狱者、杀 手、和尚、盗墓者、赌徒、畸形人、 侏儒、一天到晚吃白菜的人……这是 一群被遗忘的人。有时我们的眼睛可 以看见宇宙,却看不见社会底层最悲 惨的世界。黑暗里有黑色的火焰,只 有目光敏锐的人才可以捕捉到,尝尝 天堂里的苹果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我 要尝尝地狱里的苹果。夜晚,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抽 烟,喝水,对着屋顶发呆。我写作的 时候,头顶会有一个太阳。如果没 有,那我就创造一个。
山东省嘉祥县城有条老街,老街早已不在。当时靠近粮局的拐角处有两间破败的房子,房子没有门,房顶摇曳着狗尾巴草,向北的窗户被砖封死了。  有个外地人曾经指着房子问:  “那是厕所?”  得到的回答出人意料:  “不是厕所,那是派出所。”  日,下雪了。  老街泥泞不堪,电线杆下的残雪显的牙碜,树枝上的雪好象能吃。北风呼啸,滴水成冰。一个穿破毛衣的男人在派出所门前徘徊了一会,走了。后来从屋里出来个民警,看看天,看看地,地上有件黑棉袄,棉袄包裹着一个婴儿。  民警叹了口气,解开怀,掏出乳房喂孩子。民警是个女的,老街的居民都认识她,都喊她周嫂。  周嫂站在路边喂奶,站在天地间喂奶。  叫声嫂子,泪如雨下。  从此,这个孩子便在派出所里长大,后来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警察。
 ——后来我遇见许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却都不是你的脸。
 另外一个孩子,出生在监狱里。  他娘是个婊子,按照文革时期的说法,叫做破鞋。破鞋杀了人,召开宣判大会时,她高昂着头站在台上,当听到死刑,听到枪毙,她向台下围观的群众恶狠狠的吐了口酸水。这口酸水救了她的命。  她怀孕了。  一生天,二生地,三生万物。  几个月以后,当当当,孩子出生了。她得了产褥热,临死前挣扎着对一个女警说:“我要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我绝饶不了他,非宰了他。  监狱长叫沈昂,公安出身,文革期间,因一起错案被关进了看守所。平反以后,即七八年以后,上面征求他对工作安排的意见。他选择的竟是关押自己的看守所。他对监狱有着很深的感情。当过犯人,又当警察,所以能做出双重思考。他在会上对其他狱警说,“这孩子和监狱有缘,没有父母亲戚,你说把他扔哪,大街上扔的孩子民政局都不管,更何况这个,让他在这先住着吧。”  犯人给孩子起名高飞。这也许代表了他们的意愿。女犯的胸部最美,因为乳房就在那里。女犯成了高飞的母亲,男犯成了高飞的父亲,监狱成了他的家。  监狱也是学校。时间是一块破表。高飞会爬了,小手摸遍高墙内每一寸土地,他在犯人的影子里爬,爬着爬着就站起来了。有一天,监狱长自言自语,我可能弄错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学习犯罪的吗。孩子沉默寡言,和犯人却很亲近,犯人教给他很多东西。他学会吃饭的时候同时学会了抽烟,学会说话的时候同时学会了骂人。童年还没过去就习惯了沉思,青春期还未到来就懂得了手淫。他了解各种黑道切口,清楚各种纹身象征。他知道如何熬制鸦片,如何配制春药。形形色色的犯罪手法也渐渐记在了心里,怎样用刀片行窃,怎样用石头抢劫,怎样用瓜子诈骗,等等。  就这样,高飞在监狱里长大。  十六岁那年,他对监狱长说,“我想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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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因为太喜欢看小说,上课看了手机就跟我说再见了
所有的犯人抓着铁栅栏唱了一支歌。这歌是为释放的犯人送行的。  十字路口象十字架。  高飞走向了一条荒无人迹的小路。他一无所有,连脚下踩着的一小块硬邦邦的土地也不属于他。身无分文,却很富有。他脑子里有一千只蝙蝠在飞,一千个邪念难道不是财富?可以买到捷径,买到黑色的火焰,这火焰在夜里是看不见的。  出狱时给他的那点钱已经花光,他到处流浪。流浪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堕落。在城市里流浪的人象城市里的野兽,在乡村流浪的人象乡村里的野兽。他们是乞丐,人贩子,江湖艺人,通缉犯,野鸡,和无家可归的人。他们靠什么生存?没有职业,或者说职业就是犯罪。  高飞从城市走到乡村,走着走着看见了一把刀,一把杀猪刀,这条青草丛生的小路通向集市。  第二天黎明,有个赶集的老头看见了一个孩子。孩子站在路中间,手里拿着一把刀,红红的眼睛,牙齿冷的发抖,他赤着脚,穿着一件大人的衬衣。  孩子说,“给我一口吃的。”  他开始了第一次犯罪:抢劫。  抢劫犯看着这个老头。  老头看着这个孩子。  风吹的路两边的玉米哗啦啦的响。老头说,“娃,你从哪来啊。”  孩子说,“从监狱里来。”  “娃,你家住哪。”  “监狱。”  孩子不耐烦的说,“罗嗦,有吃的没,篮子里装的什么?”  孩子手拿尖刀一步步逼近,老头觉的恐怖极了,扔下篮子转身就跑。  篮子里有个盛过洗衣粉的塑料袋,袋里有些零钱。  孩子拿起钱,耸了耸肩膀,向路边的村庄里走去。  隔着一条长满芦苇的水沟,高飞看见一户人家。小院寂静,篱笆上开满了牵牛花,一条吐着舌头的狗拴在小枣树上,狗的面前放着一个碗,碗里有骨头,骨头上还有一点肉。  他站在那里,饿极了,他的面前是一条臭水沟,狗的面前是一个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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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敏捷的跳过水沟,翻过篱笆,到了院子里。  狗汪汪的叫起来。  这户人家有一个哑巴闺女,她听不见狗叫,她梳头时向窗外瞟了一眼,看见一个孩子坐在院里,抓着骨头,又啃又吞,眼睛不时的四处张望。  哑巴闺女推开木窗,一阵呜哩哇啦的怪叫,孩子吓的惊慌而逃。  高飞跑到集市上。集市上还很冷清,东边有一排卖鱼的水泥台子,西边有一排卖肉的木案子,中间是一排杂物,依次是:一条旧麻袋,一块石头,一个破碗,一截树枝,一段绳头……这都代表着人,代表着小贩占下的摊位。  高飞从卖饭的那里买了一碗鱼汤,这鱼汤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鱼。喝完以后,集市上热闹起来。卖鸡的,卖肉的,卖青菜的吆喝起来,也有不吆喝的。  忽然听到三声鞭响,一个耍猴的用砖渣在空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耍猴的拉着长秧喊道,“妈~~X,站~~~好。”一只小猴规规矩矩的立正,敬了个礼。上前围观的人鼓掌哄笑起来。小猴站了一会,累了,便坐在地上,耍猴的怒目而视,摸起鞭子,又骂了句关于猴子祖宗的脏话。  小猴吓的吱吱叫着转圈乱跑。耍猴的说,“吁,刹住,”接着发出一串命令,小猴就在这命令之下表演了齐步走,卧倒,匍匐前进,中弹装死,逗的观众哈哈大笑。最后耍猴的扔给小猴一顶破帽子,小猴便举着向围观的人要钱,谁给的钱多,小猴便跪下磕头。  “收税的来啦!”一个大盖帽让耍猴的交了十块钱,开收据时,耍猴的说,“别开了,俺不要单子。”收税的说,“吆喝,会办事啊,那收你五块吧。”  收税的走后,一条狗挤进来,它瞪着猴子,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猴子也不示弱,龇牙咧嘴,并做了几个下流的手势。  看人打架是一种乐趣。“有人打架”的另一个意思是“我得看看”,看动物打架也是一种乐趣。  有时打架不需要原因,彼此觉的对方不顺眼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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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写的?好文笔啊
猴子赢了,它抓瞎了狗眼,人群为之欢呼。耍猴的打声呼哨,猴子窜上了他的肩。  就在耍猴的挤出人群的时候,高飞将手偷偷伸进了他的褡包。  高飞坐在一堵土墙下气喘吁吁。他从集市上一口气跑到这里,偷到的不是钱,而是一张刚刚从某个电线竿子上揭下来的通缉令:  金炳山,外号山牙,男,55岁,身高1米70,山东范县金台村人,因贩毒被判刑,现在逃……  拿过来,耍猴的突然站在高飞面前。  高飞的手一哆嗦,“山牙!”  耍猴的说,“是我。”  高飞说,“我,我不识字,”说完他站了起来。  “下手挺快,是个苗子,要不是小烟包看见,真让你跑了。”山牙说。那只叫小烟包的猴子冲高飞做鬼脸,并且拿小石头砸他。  高飞说,“不是这小猴,你也找不着我,追不上我。”  “是啊,”山牙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我的腿不行。”他卷起裤脚,卸下一截假肢,揉着膝关节说,“我是个瘸子。”  小烟包看见假肢,眼睛一亮,打了几个哈哈,眼泪和鼻涕立刻流下来。  它慢慢爬到山牙身边,吱吱叫着哀求着什么。  山牙叹了口气,从假肢里捏出一小包白粉,倒在掌心,小烟包伸着舌头舔,兴奋的尾巴都翘起来了。山牙摸摸小烟包的头,继而对高飞说,“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山牙阴沉着脸。  高飞说,“我跟你走。”  两个人和一只小猴转过街角,消失了。谁能想到,几年以后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特大犯罪集团,整个中国笼罩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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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兴就是那个被抛弃在派出所门口的婴儿。  周兴兴的母亲就是周嫂。  周兴兴有三个哥哥,所以小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怕。  周兴兴学会说的第一个字是:枪!  周兴兴唯一一次流泪是他母亲死的时候。  周嫂的丈夫是个刑警,在一次擦枪时不慎走火,子弹打崩了他的大脑袋。  从此,周嫂白天变成男人,晚上变回女人。  有一次,孩子在玩耍中打碎了邻居的玻璃。周嫂二话没说按住老大就是一顿毒打。邻居后来问她为什么只打老大。她说,“只有老大是亲生的。”派出所的院子里有个猪圈,周嫂的家就在派出所里,四个孩子在炕上嘻嘻哈哈,四只小猪在粪堆里哼哼唧唧。  老街西边有个菜市场,一九八零年四月十日,有个摊贩到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一麻袋糠被人偷走了。”这次偷盗很大胆,一个破衣烂衫胡子邋遢的男人,问了问糠的价格,过了一会转身回来,趁摊贩不注意,将50多公斤重的糠扛在肩上,撒腿就走。周嫂接到报案,骑上自行车迅速追去,沿路不断打听,很快找到了那男人的家。大门开着,院里榆钱落了一地。推开屋门,周嫂看见墙角架着一口锅,正热气腾腾煮着糠面糊糊,五个孩子捧着空碗咽口水,男人正用铁勺在锅里搅。周嫂咳了两声,见一屋子人都在发呆,就没有说话,她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放在一个孩子的碗里。走的时候,她的泪水涌了出来。  89年,周嫂当上了老街派出所所长。此后三年,老街辖区没有发生一起刑事案件。  94年,城区规划,老街拆建成新街。因为分房不公,群众上访,周嫂脱下警服在县委门前破口大骂。  98年8月27日,周嫂心脏病发逝世。  次日,大雨滂沱,送葬者三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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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兴小时侯最喜欢玩的游戏是公安抓小偷。  周兴兴上小学时,和哥哥去野外游玩,他指着草丛中的一口机井说,“看,这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周兴兴的想象力很丰富。有一次在火车站,人们逮住了一个割钱包的小偷,然而翻遍小偷的全身也没有找到刀片。周兴兴大声说:“刀片藏在他嘴里。”  周兴兴十三岁那年对周嫂说,“妈,我想当一名警察。”  周嫂说,“你已经是一名警察了。”  周兴兴上中学时老是迟到,为了节省时间,他就一边拉屎一边吃饭。  周兴兴很爱干净。他的床底下有一大堆从来不洗的袜子,每天他都挑一双最干净的穿上。  周兴兴喜欢思考。有一次,他走过一个漂亮女孩身边时放了个屁。女孩皱了皱眉,周兴兴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当时女孩听见他自言自语,“死人为什么比活人沉?”  周兴兴懂得多种语言。有几个说话可靠的走街串巷弹棉花的人,曾经看见周兴兴坐在小学校后的池塘边和一只青蛙讲话。就在前几天,从那池塘里刚刚捞上来一具童尸。  周兴兴为了抓一个抢劫犯,曾在胡同尽头的一个倒扣的筐底下埋伏了一夜,后来有人问他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周兴兴回答:“别再下雨了。”  周兴兴仅用三十分钟就破获了一起强奸杀人案。有个住校的女学生,半夜起来解手,清晨,人们发现她死在了厕所里。女孩的死状残不忍睹,她躺在地上,裙子凌乱,内裤撕碎,头耷拉着,脖子被什么利器铲了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地。全校师生感到极度恐慌,立即报案。民警在厕所旁的冬青丛里找到了一把铁锨,很显然这就是凶器。学校保卫科的同志积极配合,马上提供了一份有流氓前科的学生名单。周兴兴戴上手套,看着那把铁锨沉思了一会说,“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一个环卫工人,”周兴兴举起那把铁锨说,“挖粪的,这把铁锨上除了血迹还有屎,便池里有挖过的痕迹,凶手为啥要挖大便呢?只有一个答案,他就是个挖大便的。可以想象,他正在干活,都知道,这活得在半夜里干,那个女学生进来了,然后强奸,悲剧发生……”  警方立即到环卫局展开调查,经过指纹对比,很快抓住了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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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郊区有一所废弃的危楼,周围很荒凉,楼前杂草丛生,楼后是一片墓地。这座小楼在白天看上去破旧不堪,到了夜晚显的阴森恐怖。  清明节前,两个民工住进了楼里。  他们的工作是修复被雨冲毁的坟地,铲除杂草。楼分两层,民工住在底层。当晚,两个民工大醉,夜里似乎听到楼上有人在哭。  到了午夜,一个民工出去解手,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的惨叫,接着是抽搐挣扎的声音,而后万籁俱寂。他大着胆子冲进楼内,看见另一个民工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眼睛暴突,口鼻流出鲜血。  楼内有鬼的说法迅速传开,再没有人敢去那里干活,墓地的管理单位不得不出重金招聘,三天过去,只有一个刚刚释放的劳改犯愿意前往。  劳改犯叫黄仁发。  黄仁发提出了两个要求,“给我根棍子,给我两倍的钱。”  管理单位经过考虑答应了。  棍子是用来打鬼的。若是女鬼呢,黄仁发嘿嘿一笑。  暮色苍茫,楼内的血腥味已经很淡,几只蝙蝠飞进飞出。  黄仁发干完一天的活,收拾好地铺,在地铺周围摆放了一些塑料纸,他关紧门,并在门后放了个酒瓶。有经验的小偷都会这么做,如果有人进来,他会立刻发觉。  黄仁发抱着棍子睡着了。  他不知道他躺的地方就是那民工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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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门缓缓开了。酒瓶倒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黄仁发立刻坐起来,握紧棍子——然而没有人,只有冷风吹进屋里。黄仁发松了一口气。突然,塑料纸一阵哗哗啦啦的响,似乎有脚步踩在了上面。黄仁发瞪大眼睛,屋里确实没人,空荡荡的。那声音在他面前停了,房间里死一般沉寂。  他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就在这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出于本能,他向后一退,手中的棍子也用力抡了下去。棍子触地发出闷响,肯定打中了那东西。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一条死蛇躺在地上。  黄仁发咽口唾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他用棍子将蛇挑起来,搭在窗台上。他想,明天烤烤吃。  睡下不久,他又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吱吱的响,半掩的窗帘动了一下,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他用棍去拨那窗帘,猛的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黄仁发吓的手一哆嗦。莫非是恐怖引起的幻觉,他揉揉眼,那小脑袋不见了。黄仁发一动不动,倾听四周,楼道里隐隐约约有脚步声,那脚步上了楼,接着楼顶传来卸下重物的声音。  那肯定是装在麻袋里的死尸,魔鬼的食物。黄仁发的第一个念头是赶快离开这里,第二个念头是去看看。这时传来絮絮的低语声,可以清楚的听见有个尖细的嗓子说,“味道不错。”  黄仁发当过小偷,是个胆大的人。他曾在一户人家的门后站了一夜,在另一户人家的床下躺了一夜。偷人的东西算偷,偷鬼的东西不算偷。  为什么不去拿几件鬼的东西呢,黄仁发对自己说,也许是些宝贝呢。  黄仁发脱了鞋,握紧棍子,蹑手蹑脚上了楼。楼上那间房子的门虚掩着,有轻烟飘出来,火光闪闪,从门缝里可以看见映在墙上的一些希奇古怪的侧面像,很奇怪的影子。  黄仁发闻到了一种炒糊了芝麻的香味,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下面就是那几个鬼的谈话:  “分吧,山爷。”  “只有大秤,没有天平。”  “我带了个撇海(酒盅),挖进去,正好一两。”  “他是谁?”  “寒少爷。”  “两个九斤半(头),嘿嘿。”  “北有二王,南有双丁,双丁想来拜山(结交)。”  “拉倒,小心点水(贩毒者内部叛徒),这里不是架子楼(饭馆)。”  “认识认识有好处。”  “他俩是千张(乡下人),这俩是……”  “我是广州的三文钱。”  “我是东北的炮子。”  “我姓抄巴(李)。”  “我姓匡吉(赵)。”  “山爷穿了双蛤蟆叫(皮鞋)。”  “小飞,小烟包哪去了?”  “在甩瓤(大便)。”  “唔。”  黄仁发再也不敢听下去了,只有鬼才会说这样的话。他两腿发软,只想逃走,这时楼道里走来一个少年和一只猴子,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冷冰冰的枪口就顶住了他的脑袋。  这个少年就是高飞,小猴就是小烟包。  高飞将黄仁发推进屋里,说,“逮住个掐灯花(偷窥)的。”  屋里有四个人。也可以说是五个人。因为其中有个怪物,怪物的脖子上长着个大瘤子,看上去他好象有两个头。  他就是寒少爷,我们以后还会谈到这个怪物。  “照老规矩办?”高飞问山牙。  “送他上路。”山牙说。  “你叫什么名字?”高飞问。  “黄仁发。”  ……  砰,枪响了。  此案始终没有侦破。警方声称,楼里没有鬼,民工是毒蛇咬死的,黄仁发是枪打死的。现场进行过贩毒交易,留下的有一杆大秤,一个酒杯,一颗弹壳,一根棍子,一条死蛇。楼外的草丛里有两堆大便,一堆是人的,一堆是动物的。  便纸是两张十元的钞票。
 ——后来我遇见许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却都不是你的脸。
嘉祥县迎凤路有家卖油条的,他们一家人是逃避计划生育来到这里的。他们是被抛出来的野草,在路边搭间棚子,就此落地生根。他们的家是众多违章建筑中的一间,政府用石灰刷上了“拆”。  女的叫三妮,卖油条,男的叫王有财,修自行车,我们常常看见街角那种卖油条和修理自行车的小摊。  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太好,他站在棚子前对买油条的人微笑,他老婆和三个孩子在棚子里轻声哭泣。  两个闺女,又瘦又丑,一个男孩,胖胖的,都不上学。  在夏天,很多人常常看见小胖子一口一口的咬冰淇淋,两个女孩一口一口咬自己的指甲。三个孩子,全都光着脚在街上乱跑。  一天清晨,他们全家都被杀了。  警方接到报案,迅速赶到现场。那时,周兴兴已是刑警大队的队长。五具尸体,光着身子,衣服被凶手堆在一起,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被打开了,地上的血搀杂着酱油,豆油,碱,洗衣粉。根据法医安中明的验尸报告,死者王有财咽喉被割了三刀,他老婆三妮胸部中了两刀,三个孩子是被掐死的。经过解剖化验,他们的胃里有没被消化的猪肉羊肉和牛肉,王有财喝过酒,三妮还吃了点瓜子,遇害时间大约在晚上11点。  谋财害命?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穷的叮当响,常常为一毛钱吵架,为了一个碗的摔碎而大动肝火。  仇杀?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情杀?  看看他们的那两口大黄牙吧,从来没有过一把牙刷到过他们嘴里,有时高兴他们也会洗一下脸。
对于杀人动机,周兴兴想过七种不同的解释,都被他一一否定了。  王有财家不远就是医院,他空闲的时候常常去医院收吊针瓶子,现在他和家人的尸体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那太平间处在偏僻的角落,很少有人来,一条小路长满青草,三间破旧的瓦房,阴气沉沉,干枯的葡萄藤攀在窗户上,铁栅栏锈迹斑斑。一间是解剖室,很多药水瓶子泡着一些人体器官,一间停尸房,另外一间是看守人的房间。  看守太平间的是一个老头,耳有点聋,眼有点花,喜欢喝酒。王有财的尸体被送来的当晚,天下起小雨,他喝醉了。睡下的时候,他看见一只胖乎乎的手拍了一下玻璃,过了一会,又拍一下。他顿时感到心惊肉跳,打着手电筒出去,原来是一只癞蛤蟆,正在往窗户上跳。后来,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象是有一只手在窗上抓,指甲抓着玻璃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他打着手电筒出去,外面什么都没有,雨依然在下。  老头回到房间,就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发现门后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雨衣,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老头吓的一哆嗦,手电筒掉在地上,他摸索着找到手电筒,那人已经不见了,悄无声息的溜走了。老头以为是幻觉,上床缩在被窝里,惊魂不定。  凌晨两点,雨已经停了,黑云散尽,月光照着外面的停尸房,尸体蒙着白被单,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窗外的树叶滴着水。老头始终没有睡着,恍惚之中,看见一具尸体坐了起来,他认出那是王有财,咽喉被割断了,脑袋耷拉着,老头从没见过诈尸之类的事,他揉揉眼睛,看见一个穿雨衣的人背对着他,那人掏出王有财的肠子,把手伸进肚子里摸索着什么。  第二天,老头死了,死于心肌梗塞,闹鬼一事在县城里流传。
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谣言四起,县城的居民一到晚上便屋门紧闭,足不出户。此案影响非常恶劣,引起了省公安厅的重视,限期一个月之内破案。刑警大队发布了悬赏令,向社会广泛征集有价值的破案线索,承诺拿出一万元重奖举报人。  那段时期,电线竿子前就有了很多人。周兴兴忙的焦头烂耳,有次开会,人多,他就站着,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人们发现他倚着墙睡着了。时间过了两个星期,有人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他看见王有财案发当天买了一张彩票,过了几天,又有人举报说,“王有财有个习惯,他每天晚上都去邻居麻子家看会电视。”案情到了这里,豁然开朗,麻子有重大杀人嫌疑,经审讯,他却没有做案时间,至少有十个邻居可以证明他案发当晚打了一夜麻将,不过,他交代出王有财中了200多万大奖。  谁是凶手,彩票现在哪里,盗尸者又是谁?  临近破案期限的前一天,周兴兴召开案情分析大会,他宣布凶手已经查明,立即逮捕卖彩票的,还有当时出警的法医安中明。  下面就是周兴兴的分析报告。  王有财买了一张彩票,晚上9点,他在麻子家看的电视上的摇奖,自己中了200多万。麻子对他说,这事你别张扬,小心有人抢。王有财说,谁抢,我就把这彩票,吞到肚里。这句话是周兴兴假设的,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盗尸的地方。在青岛鑫鑫珠宝行盗窃案中,顾秀红将一粒红宝石吞到了肚子了,在湛江贩毒案中,李达明吞下了5个避孕套,很多人都以为肚子是个安全的地方。王有财买了些熟肉回家了,我们能想象到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的高兴,但那天晚上11点多他们全家就被杀了。经调查,麻子没有做案时间,那么凶手只有一个,就是知道王有财中奖的那个人,那人是谁呢,这里面有个隐藏的凶手,用刑事四重推理,我们得知就是那个卖彩票的。此人叫胡大海,整天想着发财,有过犯罪前科,他把王有财一家人杀害后,翻遍那些瓶瓶罐罐也没有找到彩票。王有财的尸体被送到医院的太平间,麻子为钱驱使,当天夜里便去盗尸,他也没有找到彩票,那么,彩票哪去了呢?被消化了?不翼而飞了?这就得问问解剖王有财尸体的法医了。  整个案件水落石出之后,人们发现案情和周兴兴推理分析的一模一样。  同年十二月,公安部门授予周兴兴“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荣誉称号。此后几年,这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警察,又陆续侦破了一批大案要案,先后获得了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
 日晚,济南历下区小井胡同,一只蟋蟀叫了几声,小卖部的灯光灭了,有四个人在胡同口的一棵槐树下鬼鬼祟祟嘀咕着什么。  两名喝醉了酒的巡警,突发奇想,要去查查他们的身份证,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件并不严重的流窜盗窃案。让我们记住巡警的名字:李平,周有顺。  “恁几个,干什么的?”周有顺问。  “卸沙子的。”  “我们都是建筑工,那边那个工地上的。”  “身份证,拿出来。”  “谁带那玩意啊!”  “包里是啥?”  “方便面!”  “李平,看看。”  “有一副扑克,半包烟,方便面,吆喝,还有把刀子。”  “我有身份证。”  “不行,把这四个人都带回去,带所里去。”  “我们是五个人。”  “另一个呢?”  “在上面!”  两个巡警抬头看,一只小猴蹲在树枝上,猴子跳下来,双爪顺势抓向周有顺的脸,同时,山牙夺过刀子向李平刺了一刀。  “跑!”山牙吼一声。  四个人跑啊跑,却跑进了死胡同。周有顺掏出枪,李平掏出电警棍,两个人叫骂着立刻追过来,他们的伤口流出鲜血。  电棍滋滋啦啦的响,四个人很快哎吆着倒下了。  周有顺说,“都铐上,把那小猴也铐上,操,抓死我了。”  李平说,“小猴铐不上。”  周有顺说,“那就解开鞋带,绑上。”  山牙等人关押在济南西郊监狱。警方很快查明了他的身份,另外三名是吸毒者,从方便面里找到了几包海洛因,看上去象是调料。  山牙拒不交代贩毒事实。他向预审员要了支烟,用烁热的烟头烫瞎了自己的左眼。  预审员后来对他的一个朋友说,“没见过这样的,当时他要烟,我给他点上,一转身,听到惨叫,他倒地上了。赶紧送医院吧,他趁我们不注意,从窗户里跳了下去,那是五楼啊,楼下还停着一排自行车,稀里哗啦,摔的那个惨吆,倒是没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那猴子呢?”预审员的朋友问。  “送动物园了!”
 日,济南东郊发生爆炸案,市区邢警消防警迅速赶到。十五分钟后,西郊监狱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劫狱”大案。看守民警与二十多名武装犯罪分子枪战半小时。由于部队驻军的火速支援,劫狱者未能得逞,趁着夜色分散而逃。  山东省公安厅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一致认为,东郊爆炸案意在声东击西,和劫狱案件是一伙人所为。他们的目的是救出山牙,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山牙自残堕楼的事。  当晚,国家公安部将“7.17劫狱案”上升为“新世纪一号大案”,副部长白景玉亲自前往听取汇报。白景玉在会议上发言,不能再把对方简单的称为犯罪份子,他们就是敌人,这是一场战争,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黑社会犯罪集团。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这是建国以来发生的第一起劫狱案件,面对新型犯罪我们必须具备谋略意识,必须将这伙人一网打尽,否则将造成严重后果。  “一网打尽,谈何容易,”济南市公安局副局长孙立杰站起来说,“山牙是个在逃十多年的通缉犯,我们对他所知甚少,这些年来,他除了贩毒,还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劫狱救他出来,我们都不清楚。目前他处在昏迷状态,另外三名吸毒人员我们已经审讯过多次,根本提供不了有价值的线索。”  “不,”局长李常水反驳道,“山牙和那三个人是我们手中唯一的线索,必须充分利用,应该想想怎样利用。”  省厅邢侦处处长吴绍明大胆提出,“只有一个办法,打入他们内部,卧底侦察,查清该集团大小头目,统一抓捕,一网打尽。”  白景玉沉思了一会,说,“这让我想起了九二年,平远那场缉毒战役。”
日,1300名武警官兵合围云南平远县。平远号称“中国的金三角”,仅因心,磨龙,松毛坡三个村子就有武装贩毒团伙16个,全县涉毒人员数以千计,这里是境外贩毒份子向中国内地运输毒品的中转站。为了不伤及无辜群众,以武警云南总队前线指挥部参谋长唐尚林为首的卧底小组,成功的潜入贩毒家族内部,提供了准确的军事打击目标。  那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缉毒战役,也是唯一一次动用军队对犯罪份子的打击,白景玉说,现在,很可能是第二次。这次,我们将联合中央军委、国防部,我们要动用一切手段将这伙人擒拿,将这个犯罪集团一网打尽。  当晚白景玉亲自挂帅成立了一号大案指挥部,由国家公安部亲自督办,各省公安厅无条件予以配合。指挥部制定了“欲擒则放,一网打尽”的卧底作战方案。关于如何潜入这个犯罪集团,指挥部连续召开几次会议,反复研究,制定了总的工作原则和具体的作战方针。  白景玉说,立即从全国公安系统里找几名最优秀的警察成立卧底小组,天亮之前用直升机把他们带来。  清晨六点钟,李常水向白景玉报告说,“人找到了。”  “谁?”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  “哦,这三位是?”  “周兴兴是刑警,画龙是武警,寒冰遇是特警。”  “让他们进来。”  几句对话  “是不是很危险?”  “九死一生。”  “为什么选中我们?”  “运气吧!”
周兴兴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下面简单介绍一下寒冰遇和画龙。  寒冰遇,特种兵出身,参加过越战,他熟悉各种枪支,会扔飞刀,有着极强的野外生存经验,退役后一直隐姓埋名,担任当地烈士陵园的看守人,97年之后担任当地特警大队的名誉教官。关于他的其他资料属于国家机密,即使是周围的邻居以及亲朋对他也是所知甚少。  画龙,武警教官,1970年生于河南,89年全国武术冠军,91年国际警察自由搏击大赛第一名,94年三亚散打王,95年泰王杯60公斤级金腰带获得者,97年私自去日本参加K-1国际格斗大赛,被领导勒令叫回,未取得名次。  早晨,画龙喜欢戴上墨镜去跑步,晚上,他喜欢光着膀子去夜市喝啤酒。  在河南以南,湖北以北,两省交界的一个小城路口,有一天中午,几辆车象幽灵般悄悄驶来,靠路边停下。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城管来啦,于是街道上乱作一团。小贩们争先恐后向各个角落躲藏,有的骑着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的逃窜,有的推着独轮小车在狂奔,还有的手挽盛满各种水果的筐子篓子向居民大院和小巷中躲避。一个卖菜的妇女领着孩子,挑着担子,气喘吁吁跑的鞋都丢了,城管追上去,抢过筐里的秤折成两段,另一长得较胖的城管使劲踩地上的菜,孩子吓的哇哇直叫。其他没有来及跑的小贩,摊子被掀翻,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去和城管理论,结果遭到一轮暴打。就在城管没收了小商贩的东西准备往车上装的时候,一个戴着墨镜光着膀子的青年说道,“住手。”  “你是干吗的?”城管问。  “打人的。”那青年叼着一根烟回答。  大概是有史以来,城管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十几个城管怒气冲冲围了上来。周围的群众谁也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其中的一个城管闷哼一声,就倒在了路边的冬青丛里,紧接着,那青年一脚踢飞一个,就象踢草包一样,十几个城管身体横飞着摔在了地上。  ……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中国160万警察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警界中的三位精英,现在他们要走进一个洞穴,打起火把,照亮那黑暗角落。我们将在下面看到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很多希奇古怪的人。  那些人本来在洞穴里,现在要将他们置身于阳光之下了。
谈谈越狱  中国四大监狱:大西北监狱,北京第一监狱,沧州监狱,东三省监狱。  坏人应该先进监狱,再进地狱。  沧州监狱关押着一千多犯人,其中有最惨无人道的凶手,最臭名昭著的恶棍,最下流无耻的淫魔,最心狠手辣的劫匪。  杀人碎尸案案犯程鹏,法庭炸杀丈夫案案犯朱立荣,奸淫亲女案案犯何中海,禽兽教师唐进,蛇蝎翻译李立君,他们都曾经关押在沧州监狱。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地狱里。  越狱是一种奇迹。  沧州监狱扩建于1977年,四周的墙高7米,电网密布,中间有一座探照灯塔,可以照到每一个角落,囚房外有走廊,24小时都有狱警巡逻,囚房是石砌的,地面是混凝土,屋顶嵌有铁皮。  一个领导倒背着手视察完之后说,“没人能从这里逃走。”  然而第二年,有个外号叫油锤的犯人象空气似的消失了。  囚房的墙壁上留有他刻的一句话:  死在哪里都是死!  十八年后,一个年轻的犯人对着这面墙沉思不语,他就是油锤的儿子。  有天中午,送饭的狱警告诉他,“小油锤,你爹找到了。”  “在哪?”  “在下水道里!”  98年,那场特大洪水来临之前,沧州监狱翻修下水道的时候发现了一具白骨。白骨的手里握着一根锈的不成样子的铁钉。  那根钉子也许意味着自由。  犯人们谈论油锤时都露出一脸的鄙夷,而谈论小油锤时都表现出尊敬。  一个犯人说,“大油锤应该向小油锤学着点,小油锤多精,大油锤太笨,他不知道臭气也能把人熏死。”  犯人们亲切的称呼小油锤为“那个机灵鬼”。  没几天,小油锤也越狱了。  确切的说是开小差了。  那场洪水使沧州监狱的一部分犯人不得不转移到另一个监狱。暴雨冲毁了道路,十八辆军用卡车全陷进了泥浆里,车上的犯人都是重刑犯,是在睡梦中紧急集合的,所以都保持着真实完整的模样。  十八辆大车,十八层地狱!
 天亮了,这地狱展现在人们面前。混乱的车队占据了整条泥泞的街。犯人们铐在一起,全都是死尸般苍白的面孔,湿透的破衣烂衫粘在身上,大多数都在打哈欠,其余的低声说着什么,有几个用麻绳捆着,是病人,蔫啦吧唧的低着头,身上的烂疮正在发炎流脓。  围观的居民越来越多。  有几个兴致好的犯人开始向观众挥手致意,咧着嘴笑,一名高个犯人搂着一名矮个犯人向人群里的小姑娘乱抛飞吻,矮个犯人正说着下流话。  领头车上的犯人唱起了一支在狱中广为流传的歌,后面车上的得意洋洋吹着口哨伴奏。场面越来越热闹了。押解的警察忙着修复道路,根本无暇顾及犯人的事。有两辆车上的犯人开始互相漫骂,另外一辆车上的犯人在威胁观众.  第五辆车上的犯人在洗澡,因为老天正在下雨。人们可以看见毛茸茸的胸脯,各种各样的纹身,鹰,虎,龙,蝎子,带火焰的心,缠绕着蛇的剑,烟烫的疤,忍字和恨字。有个犯人搓着脖子抬头说,多好的莲蓬头啊!  第九辆车上的犯人就不要说了。一整车人都乱屙乱尿,臭气熏天,有个坏家伙笑呵呵的把大便甩向观众。  第十一辆车上是女犯。一个女人抓着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我好象看见我丈夫了。”  第十五辆车上的犯人在乞讨,向围观的群众要烟抽。有个老犯人对着路边卖油条的娘们高声喊,“大妹子,炸的那是油条吧,我都闻见了,油条好吃,我最后吃这东西,我想想,噢,得是十年前了,我判了无期徒刑,他舅舅的,我得死在监狱,给我一根吧,让我尝尝那滋味,对对,大妹子,扔上来,捡根粗的,我接住了,咱兄妹俩,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一辆车上是小油锤在演讲,他打着手势,唾沫四溅,他讲的很深刻,仿佛从嘴里能吐出石子来,人们不断的给他起哄叫好。下面是那段话::  “我爹和我娘,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土里。都不是啥好鸟,全是王八蛋。我认识我娘,没见过我爹,不对,见过一次,前几天,我看见一具骷髅,有人说,瞧,那就是你爹。你们说说这叫啥事啊,我第一次见到我爹,我爹却死了,成了那个模样。啥,你问我咋进来的。我偷东西呗,一不留神把人家的肝给捅了。那不是故意的,我割他钱包,他逮住我非要送公安局,没法子啊。不能赖我。割钱包,干,割喉咙,不干。我精着哩。什么,找份工作。我要是挣的比我偷的多,还愿意当小偷啊,我的胳膊也想干活,我的脑袋却不答应,我娘从未教过我什么叫工作。你知道我娘教过我什么吗?她什么都没教。干坏事还是我自学的,我干完坏事还想干更坏的事。当小偷最没出息,老挨揍,我要出去得琢磨着抢点银行啥的。”  场面越来越混乱了。  押解队长向其他警察命令道,“去,让婊子养的安静点。”  于是每辆车上都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棍棒声,橡胶警棍蓬蓬的响,闹的最欢的犯人也都屈服了  押解队长又说,“路是修不好了,最后一辆车上的犯人下来,到前面推车去。”  二十多个犯人排成队,小油锤走在最后面,在一个街角,他本该跟着队伍向左转,可是他却向右一转,象个屁似的消失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旁边那个押解队长竟然也没看见。  是那队长故意放走的吗?  不是!  队长后来在报告中回忆说,我当时就打了个喷嚏,他就不见了。
沧州垃圾场附近有一座桥,桥下的河水深的可以淹死一个有钱的人。曾有个大款从这里失足而坠,很多人立刻来救,然而只捞到了一顶帽子。  这条河流向大海,一个有钱的人算得了什么呢?  日,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从桥上跳了下去。  女人叫金珠,是个妓女。  河堤上有一排杂乱的房子,房子是用三合板石棉瓦搭建而成的,用上流社会的说法这里叫做贫民窑,其中最破最烂的一间就是金珠的家。  春天,小草在她桌下生长。夏天,雨水从她床下流过。秋天,落叶多么美丽。冬天,冬天就不要写了,她给一些人只带来了寒冷。  有两个穷人这样谈论冬天:  “去年冬天,真冷,我的手冻了,脚冻了,耳朵也冻了。”  “是啊,我的手也冻了,脚也冻了,耳朵却没冻。”  “你有帽子?”  “我没有耳朵!”
 ——后来我遇见许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却都不是你的脸。
在墙角蹲着哆嗦的不是你,所以你无法体会那种寒冷。  住在河岸上那些破房子里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盆盆罐罐,他们的职业是捡垃圾。河西是垃圾场,河东是废品回收站。  他们从河西捡些东西卖到河东,就这样简单的维持生命。  他们比城市的野狗起的还早,黎明时就走街串巷,蓬头垢面,手里拿着铁钩子,腋下夹着有补丁的空袋子,看见垃圾箱就上去乱翻一气。  捡垃圾也需要经验。一个老头对一个新手说,“伢子,我告诉你,工商局,国税局,计生委,公安局,招生办,医院,城市信用社,县委宾馆,交通局,这些地方的垃圾箱最肥!”  金沙江里有块石头叫做“那公”,有个船夫在上面捡到了一个贝壳,贝壳里有颗大珍珠。沧州烟草公司家属院西南角有个垃圾箱,曾有个幸运的家伙捡到了一条香烟,拆开之后,里面装的是一叠一叠的百元钞票。  捡垃圾的有时也收破烂,我们常常听到胡同里有人这样吆喝: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谁卖破铜烂铁~~”  “谁卖废书废报纸~~”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谁卖纸箱子~~”  “谁卖易拉罐~~”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他们很穷吗?  不,垃圾箱就是他们的财富!  他们曾有幸捡到你我舍弃的东西。  他们是人吗?  也许是。  看看那些男女老少拿着铁钩子在垃圾山上爬,只能说他们是爬行动物。  他们的家在哪?  在河堤上。  各式各样的苦难彼此为邻。被家族抛弃的寡妇,失去了土地的庄稼汉,生了六个女儿不得不躲避计划生育的一家子,没有儿女的孤苦老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沦为赤贫的赌徒,有手却没有工作的哑巴,改邪归正的江湖骗子……他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临时的村落,除了捡垃圾再也找不到别的活干。
 ——后来我遇见许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却都不是你的脸。
 犯罪分子也常隐藏在这一类的巢穴里。上面提到的那个没有耳朵的人,他就是曾杀死一家四口潜逃多年的大盗朱铜嘉。  朱铜嘉被捕后交代出一个人:车老板。车老板在桥下开着一间旅店,那旅店又是饭店,同时也为过往的拉废品的司机提供汽油。  警方怀疑车老板和几起案子有关,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捡垃圾的常常私下议论:  “车老板认识黑道上的人。”  “车老板的老婆失踪了。”  “车老板那里有妓女。”  香港的暗娼将左手搭在右肩上暗示行人,泰国的人妖坐在玻璃瓶子里供人挑选,台湾的野鸡在男厕所里卖淫。  某年某月某日,一朵花开;某年某月某日,一朵花落。  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有个女人走进车老板的旅店。在那天夜里,她上半夜是处女,下半夜是妓女。  第二天,车老板将一块写着“内有雅室”的牌子挂在了店门口。  从此生意兴隆!
 ——后来我遇见许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却都不是你的脸。
 那女人就是金珠。人一生下来就有贫富差别。金珠出生在一个叫金台的小山村,很久以前,当地出产金矿,现在只有石头。金珠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只记的母亲铁青着脸,咬牙切齿,跺着脚,恨不得把地球跺碎。父亲对她很好,给她买烧饼,给她买头绳。  金珠十岁那年,在村口的水井旁,父亲对她说,“妮,大马上回来。”  从此却杳无音信,一走就是很多年。  直到十八岁,她母亲去世以后,有人告诉她,“金珠,你爹可能也死了。”  金珠被邻居拐卖到沧州。  除了卖淫,她还有没有别的路,肯定有,那就是死。  她曾经反抗,试图逃跑。她的左眼比右眼更含情脉脉,因为她的右眼被车老板砸瞎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哪一个女人不是天使呢?  她曾经青春过,曾经幻想过,曾经用翅膀飞翔过。  她容忍了一切,放弃了一切,失去了一切,开始任凭命运摆布。在某一个夜晚,她恶狠狠的向窗外吐了口痰,说,“做一个坏女人算了!”  从此以后,金珠不再害怕什么,谁对她温存,谁对她粗野,谁对她怜悯,谁对她蔑视,都无所谓。  金珠渐渐体会到做坏女人的乐趣,丑态百出,到了夜晚,她的屁股象荷叶似的荡漾。  没有客人的时候,车老板便折磨她。有一天,她问车老板,“你老婆呢?”  车老板拍拍自己的肚子,嘿嘿笑着说,“在这里。”  金珠有时会想起父亲,她忘不了父亲离去时的那张脸。  有时,她感到羞耻的时候,也常常想,如果她父亲在坟墓里知道她当了妓女,肯定会再死一次。  美德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盒子,里面包装着邪念。附近住着的那些捡垃圾的老光棍,还有年轻人,也厚着脸皮来找金珠,和她讨价还价,“你要的太贵,闺女,咱也是邻居,照顾照顾,便宜点,捡垃圾的换两个钱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也知道……”  金珠学会了撒谎。她将男人挑逗的欲火焚身,然后撅着小嘴说,“今天不行,我月经来啦。”  她知道勾引,然后离开,寻找一个更有利的位置抬高身价。她如此冷漠,美丽,仿佛头戴花冠,拖着长裙。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危险。她让男人们喝酒,喝醉,让他们争风吃醋,打架。  她是闪亮,却照不到自己的陈旧。
 ——后来我遇见许多人,像你的发,像你的眼,却都不是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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