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家族 : 第八章 惊变_裟椤双树_在线阅读_九九藏书网
& 第八章 惊变
第八章 惊变
第八章 惊变他一愣，放慢步子道：“可是……我今天会忙到很晚，也许要到凌晨，你还是……”难道是上天见不得她幸福？！钟旭还不解气，说完又是一掌，将秘书推了一个趔趄，重重撞在了墙上。“在在在在！”KEN忙不迭地吐出一串在字，生怕再度惹恼这位突然驾临的老板娘，恭敬地一扬手：“这边请。”他握紧她的手，安静地做着一个倾听者，只有脸上的表情，随着钟旭的语句起着轻微的变化。他不会骗她的，绝对不会！“没有？”他的表现，令钟旭难以承受，她上前一步，一手颤抖着指向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几乎是用吼的：“蒋安然……蒋安然三年前就死了！！死了！！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让你来找我？！还有，她爸爸跟你们盛唐根本就没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你们就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啊！”“其实我……”她抬起头，正想说她已经不饿了，却又突然住了口，神色瞬间大变——喀～～一声轻微的响动，门被她推开了一道小缝。钟旭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一斜，碰翻了桌边的空水杯。阎罗？司徒月波对她的言行哭笑不得，发泄似地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酒，然后挪动身子坐到了钟旭这边。很漂亮，不愧是本城最顶级的商用建筑。“我找司徒月波。”钟旭压下不满，装做很有修养地笑了笑。细小的雨点密实地打在快速行进的BMW上，雨刷机械地运动着，挡风玻璃循环重复着模糊清晰、清晰模糊的状态——一如钟旭此刻的思维。钟旭看了看表，算着时间与今天的行程，嘴里嘀咕着：“早上去北边，中午去医院看奶奶，下午去东边和西边，晚上……如果有时间就去西边……”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我早告诉过你了，不要小觑我的厨艺。”司徒月波端起杯子，样子很是得意。急促的手机铃音从扔在沙发一角的手提包里传出，钟旭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朝大门走去。“没有的事！”听他这么一说，钟旭立即抬头否认。司徒月波一笑：“你可以为了护卫人界杀鬼，而我身为冥界的王，难道能放任你伤害我所管辖的世界里的成员吗？其实，你我的行为，性质都是一样的，只是立场相悖而已。”笑过，他转身走到窗前，继续道：“也许你会说你杀掉的都是恶鬼，可是我要告诉你，恶鬼再恶，也是冥界的家务事。世上万物，一旦失去了生命，就不再属于原来的世界，有功该赏还是有过该罚，我们自会处理。千百年来，为了各种目的而干扰我们的人类大有人在，和尚，道士，喇嘛，还有那些个江湖术士，可是，这些凡人使出来的自以为撼天动地的种种法术，对于庞大的冥界不过是影响细微，我平素琐事缠身，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同他们计较了。而你们钟家，入我眼中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你们家族里的成员，固然比别人有本事得多，但是，同样不会对冥界有任何威胁……除了你！”“哦？！已经那么晚了啊……”钟旭也露出同样惊讶的神色，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流失地悄无声息，竟然完全感觉不到此刻已近午夜。他说会支撑着自己一辈子……呵呵……这种感觉真好。“你奶奶现在的情景啊，现场直播。”他走到“屏幕”前，嘴角一扬。钟旭大叫，一把推开窗户，冲到阳台上，俯身看着他们纵身跳下的方向，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抓住些什么：“许飞，姐姐，你们别走啊！”是这样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他这么说过呢？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在夫妻二人之间蔓延。每跑一步，钟旭的心就缩紧一圈。只看到一丝一丝血迹，从她紧咬的唇间流下……透明的落地窗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变了模样，竟成了一个超大的电视屏幕，“屏幕”上，逼真地出现了钟老太的身影，躺在病床上，侧卧而眠，睡得很沉的样子。“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呵呵。”司徒月波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的性子总是这么急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领教了。”“是！”司徒月波没有回头，“没了生命，你的所有异能烟消云散。以后，冥界便可安枕无忧。”嘻笑打闹时的他，温情脉脉时的他，生气苦恼时的他，有关他的每一个情景过电影一般在钟旭脑海里闪烁不停，可是，怎样也无法同面前的他重叠起来……鬼跑了，鬼气自然也没有了。“旭儿，我，还有许飞，我们都消失了，连魂魄都没有了。”钟晶垂下了头，摆弄着系在腰间的缎带，“放弃亲人，放弃朋友，放弃我的身份，救回了你的性命……我不后悔……上天给了我另一段幸福，弥补了我所有的遗憾。我以为我可以跟他生生世世，可惜我错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为什么他的身上总是有股深藏不露的威慑力，为什么他发怒的时候总是那么深刻得让人感觉如坠千尺寒冰……“爱笑就笑，我才不怕呢。”钟旭一脸不在乎。出了电梯转左，就是餐厅所在。这般简单又粗暴的灭鬼方法，连钟旭自己都做不到。现在，不夸张地说，一只等级最差的鬼物也能伤了她。按照牌子上的指示，钟旭很快找到了位于左边通道末端的男卫生间。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没有半分异样的背影，被动地接受着某个力量的引领……钟旭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突然僵住了。其实这小混蛋的五关都生得很是地方，继承了他爹妈的优点，虽然多年未见，钟旭依然记得二叔的英武潇洒二婶的漂亮妩媚。如果不是总爱冒出能气死人的傻里傻气的表情，他完全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钟旭扭过头，失了魂般靠在门边，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司徒月波一面往外走一面穿外衣，笑道：“你这个人哪，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不敢耽误半秒种，她飞快地穿过后门跑出了餐厅。天……什么？！“亲人之间，根本不会去计较谁为谁付出了多少，谁又该为谁承担多少。”跟这个家伙一起打打闹闹时的笑料，一起冲锋陷阵时的惊险，点滴过往，在一阵时有时无的呼噜声中一一呈现在钟旭眼前。“喂，你干什么。怎么乱闯呢？！”秘书见状，立即站起身，从台子后头跑出来拽住了她。钟旭眉头猛一下子锁紧了。混蛋，真是见了鬼了，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怪事今天尽让她摊上了。“啊，一夜未眠，眼睛不太舒服。”司徒月波笑了笑，手指一动，不露声色地拭了拭眼角，“我去拿个东西，对你可能有些好处。”他看似无心的话语，却冻僵了钟旭脸上所有的笑容。钟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待她开口，司徒月波已经说出了她要的答案：“只要我动一动指头，你的奶奶，性命不保。”司徒月波站起身，带着抱歉的笑容道：“二楼有个餐厅，去那儿吧。不过我今天实在有太多工作要处理，只能陪你两个钟头哦！”被迫承认自己曾信以为真的幸福只是别人给予的美丽泡影，那种不甘心，连同被欺骗的痛苦，被耍弄的愤怒，种种极端又矛盾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朝钟旭扑来。没有带任何可以帮忙的法器在身上，连护身符也送给了钟晴，要在眼前不期而至的困境里孤军奋战，似乎颇有些麻烦。钟旭张着嘴，“我”了半天也没道出下文。但，她错了。钟旭大吃一惊，本能的一跃，跳到了另一旁，跟司徒月波拉开了十步的距离。“一直都说你是与众不同的女人，”他站起身，笑吟吟地说：“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还分析得头头是道，难得难得。不过可惜，错了。”“行了行了。”他拉她坐了下来，道：“看来不用找医生过来了。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去看看东西好了没。”这时，香气四溢的午餐被另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侍应生送了上来。都说嘴可以撒谎，眼睛却不能。“你……”钟旭一时语塞，头一低，避开了他投过来的明亮目光。谁都知道，从古到今，世间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叫做……杀人灭口。他竟说自己是什么……冥王？！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时，房门开了，几乎是被撞开的。撩起垂在地上的床单，她趴在地上扫视着床底，没有。一左一右，一高一矮，牵手而立。“呵呵，真是天字第一号贤惠老公。”钟旭把排骨塞进嘴里，眼睛一瞪：“唔！好吃！”“怎么不说话，外面到底……”觉察到有些异样，司徒月波抬起头，登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万分吃惊地站了起来，“嗳？！你怎么来了？！我还当是KEN进来了呢。”“你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否则你怎会放她一条生路？！”“许飞……许飞……”她垂着头反复低念着他的名字，然后发狂了般抓起手边的玻璃碎片朝前头扔去，语无伦次哭喊着：“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我死了你才肯罢手，是不是？是不是非要取了我的命？！说啊！你站出来说啊！”画轴展开一分，钟旭心头的惊叹号就多出一个。他的背后，宽阔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圆亮亮的影子，悬在漆黑的夜空里。“恐怕今天要做个通宵呢。”他合上手里的一份文件，言语间尽是抱歉之意，“这些工作已经积累的好些天了，再不完成就来不及了。要不，你先回去？！”“不是你专门过来找我吃午饭的吗？”司徒月波不无担忧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天……怎么又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她解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钟晴的手里，她记得白天拿回护身符时这小子有多么的不情愿。“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钟旭一把拉下他轻拽住自己的大手，退后了一小步。她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他：“你……用我奶奶……威胁我？”她是不能明白，穷尽全部智慧也不能明白。谁在叫她的名字？！“那一晚，你流下的眼泪……也是假的么？”她还是不能相信，那么几个月的相处，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是个游戏，也会有一点点值得留恋的地方吧？她把残留的唯一一丝侥幸与希望，统统压在这最后的一个问题上。抬眼一看，一大拨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从电梯里涌出，行色匆匆地朝外赶。毫无疑问，她在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说她不会跳舞，总是没有其他的小朋友跳得好看。司徒月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口里……从心里……一切都是那么反常……“一号……二号……十九号……”钟旭闭上眼仰起脸，让下午微微灼人的阳光烤烫她冰凉的脸庞，冰凉的身体，冰凉的心。“我并没有骗过你什么。”对面，他的回答冷静地出奇。这可以被叫做知妻莫若夫吗？从头至尾，从初初相见到结成夫妻，司徒月波总是能轻易地洞悉她的心思，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最恰当的话做出最恰当的举动。这样的男人，教女人如何不动心，如何不珍惜？！钟旭握紧手中的餐具，慢慢回过了头去。“离开？”钟旭一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离开是什么意思？”“看来，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司徒月波走到她面前，无比遗憾地说：“跟你奶奶说永别吧。”钟旭正欲凑上前窥视敌情，一个男人的声音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不大，但是能听得清楚。仅仅是场梦而已，可是，梦里面每一个情景都带给她最真实的难过。谁说她不会跳舞，这不是跳得很好看吗。心……真疼啊，所谓凌迟，不过如此罢。……钟旭话没说完，就看到司徒月波回到床前，伸手一揭，把整张浅紫色的床单扯下来抱在胸前，然后走回窗前，把床单一牵，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地上。可是，为什么要说谎，动机是什么？捂住已如鹿撞的胸口，她小幅度地移动着头颅，贴近门缝朝内望去。“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乱扔一通的！”钟旭从他手中把盒子抢下来，嗔怪着。会抓鬼又怎样，有异能又怎样，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有多了不起，到头来却嫁了一个要自己性命的男人。匆匆吃完余温尚在的早餐，钟旭换上衣裳便出了门。钟旭这才微微舒开眉头，黑着脸走进了司徒月波的办公室。“这个……”钟旭没有回答他前头的话，而是抓住他的手，仔细一看，“你的？”那十九粒珠子牢固地绕在他手上，颗颗圆润晶莹，黝黑赛墨，每一颗都出色地反射着从窗外洒进的阳光，形成的光芒虽然不大，却是高贵万千，令人心旌摇荡。这串珠子，他一直戴着，除了第一次见到它时钟旭曾小小惊艳一把之外，之后便没有再引起过她的注意。可是，为什么今天，今天她会觉得这个东西如此动人，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漂亮，轻易就能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说罢还故意纵身跳了两跳，证明给他看。微微惊讶之后，钟旭恬然一笑，顺势把头靠在他的颈窝处，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体温跟只有他才能给予的无可取代的安全感。该明白的真相，早晚都会明白。“卫生间，卫生间，妈的，卫生间在哪儿呢？”在四周转了N个圈也没找到卫生间的钟旭急得跳脚，这里的每一处地方看来都长得差不多，也没有特别的标识指明那个该死的卫生间在哪个方向。几个小姑娘还窃窃私语说能找到总裁这样的新好男人做老公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要是她们能找到有司徒月波一半好的男人，这辈子都值了。风越来越大，吹散了花瓣，带来了一地清脆的马蹄声。司徒月波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挠挠头，反问：“你不是说要等我一起下班吗？当然是跟我回办公室去了。”叮～～电梯的铃声没有变，依然无比清脆，惊醒了恍惚中的钟旭。女人清晰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丝毫没有被那噪音影响。“医院……”司徒月波的话似乎提醒了钟旭，她狠狠擦掉刚刚从眼角溢出的泪水，努力振作精神，拽住他就朝楼下走，边走边说：“快，马上送我去医院，我要见奶奶。”马上坐的，是谁？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衣裳。她多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啊，可是，他离自己总是那么远，马儿不停地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好啊，我们去北欧。等我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之后。”是赤手空拳哪，不用法器，不用符咒，就如拍死一只苍蝇一样轻易。他的这句话，恰好起到了这个作用。“嗯！”钟旭盘起脚，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单上。她料不中，也感觉不到。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却终究也挡不住夜色降临所带来的惶惑不安。司徒月波闻言，转过身，看定一脸漠然的钟旭，笑道：“本来你来长瑞除鬼的那晚，我就打算遣我的下属们取你性命了。你应该还记得当夜你们钟家的护身印失去了全部的攻击作用这回事吧，呵呵，全赖我送你们姐弟俩的首饰啊，尤其是送给你的那条漂亮项链。”不行，没时间瞎撞一气了，还是回去问个路再说。所谓“真相”，十之八九不尽人意。意料之中的事。“姐姐……”钟旭看着钟晶，这是她们姐妹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钟旭移动的目光霎时便被定了格。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去北欧休假？”她记得他的允诺。“是啊。”司徒月波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将军射月图啊！”白茫茫，乱糟糟。死神？不怒而威，被他发挥到了极致。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温度几乎降到了零下。见她沉默不语，司徒月波笑道：“人类一直认为生命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方式，其实不是。这个光球，就是人的生命。看清楚了吗？”“我的老天，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闷闷不乐了一整天吧。”他微笑着，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又道：“她现在人在国外，听说她父亲的生意很忙，她这个做女儿的，想必也是整日东奔西跑，我们未必联系得到她啊。就算联系到了，她也未必有时间回来的。”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22楼就在门外。司徒月波还是蒋安然的父亲？钟旭不敢往下想。从层层重云里艰难地露出了大半个脸，转瞬即逝的光芒柔美得教人心疼。“喝了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她继续问。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掌心滑下。“两份黑椒牛排，七分熟。一个蔬菜沙拉，嗯，再来两杯鲜奶，热的。”司徒月波根本看也不看菜单就把它递还到来人手上。钟旭的想法，从一见到他，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终于开了口，如释重负，“我是那么希望你永远如此……只见笑容，不见眼泪。”钟旭想了很久，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KEN笑着耸耸肩，然后回转头对已经吓懵了的秘书道：“这位总裁夫人不好惹，以后小心点。”咦？！司徒月波深深叹了一口气，重新将她抱在怀里，把脸埋在她凌乱的黑发里：“对不起，我刚才语气太重了。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你少一分……”顿了顿，他又喃喃道：“原谅我，我并不想这样对你。”不错，她现在要去的，就是镇天印北方部所在的祖宅。钟老太说过，问题就出在那里。“呵呵，莫名其妙摔了一个大跟头。”司徒月波挠挠鼻子，摇摇头，“他的车技不差，路面也没有问题。他其实是被我的气，也就是类似于你们钟家的护身印之类的保护方式给弹开的。要知道，如果我不作调整，凡人根本不可能近我的身，更徨论伤到我。”话未说完，她忽然觉得有东西从她的发丝里渗出来，沿着鬓角流到了脸上，由暖到凉。可惜，那只是她一念间的自欺欺人。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温度几乎降到了零下。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夕阳无限好，此话一点也不假。不可能的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终于松了一口大气。钟旭不敢估算，也估算不了。钟旭走到他面前，停下步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钟旭回过头，冲他一笑：“饿醒了。”钟旭不得而知，不过，她很不欣赏这位新秘书的态度，跟之前像派去她们公司管事的那个叫玛丽还是芬妮的女人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傲气得很。也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呢？！“女大十八变，她现在可是当仁不让的大美女呀。她上次回国的时候，是我亲自去机场接的，你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男人对她流口水呢，还有几个又追又撵地找她要电话呢，啧啧，她……”他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电梯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打住话头，抬眼看了看指示灯，“啊，二楼。咱们走吧，被你一闹我都饿了。呵呵。”在一堵雪白的墙壁前，钟旭停下了脚步，愣住了，刚才这里分明是一道大门的啊。如果那样的话，还要继续吗？一扬手，如同扔掉一袋无用的垃圾，没有任何重量可言的女鬼嗖一下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瞬间便化作了一摊红黄相间的脓水，顺着光洁的墙壁一缕一缕地滑下来，冒着烟，翻着气泡，散发着腥臭。“竟然被你看到了……算了，不玩了，玩不下去了……呵呵呵呵……”没有回头，他的笑声爽朗之极，笑过，他转过身，“你到底还是提醒了我，这么久了，游戏终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沦落到如此深沉悲凉的境地？！莫名其妙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不击垮她不罢手的势头。面前的长瑞大厦，依然不减半点风采，高高在上，鹤立鸡群。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这里弄出这样一个陷阱？“这是什么？”钟旭惶惑地看着他。钟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的听力确已恢复了正常。计程车在宽敞的大路上飞驰，载着钟旭朝城北方向而去。又是那种的感觉。那种初来此地时就曾感受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强忍住心内的种种不适，面不改色地说：“我老早就想见她了。没有她，你我不会有任何交集。啊，也不知道她现在变什么样子了呢，我记得她以前老爱扎两个小辫儿，留一排整齐的刘海，一笑起来就看不到眼睛，哈哈，傻傻的呢。”钟旭的神经，骤然崩紧了。“呵呵，临近年底了，事情特别多。”司徒月波无奈地笑笑，绕过办公桌，拉着她朝沙发那边走去，“这边来坐。”司徒月波，纵是将他放到一万个人中，也能一眼认出。以前她并不介意，甚至很是乐意被他洞穿心事，那时看来，叫做了解，叫作默契。但是今天，她惧怕这种“默契”的出现，因此尽了全力想装作无事之态，却始终火候不够，自己实在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演员。从头到尾，他是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哪……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好面熟。站起来……好吧……站起来……必须站起来……蒋父的话让钟旭的背脊阵阵发寒，她抓住蒋父的手臂追问：“蒋叔叔，你们家是不是跟盛唐集团的司徒家素有生意上的往来？！”咻～刺出的钟馗剑扑了个空，连司徒月波的衣角都没有碰到。“鲜奶？”侍应一愣，又重复问了一次。短短一天，老天似乎要她流尽一生的眼泪。“看到这架电梯我就忍不住回想到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钟旭拍拍光滑的电梯内壁，回头看着司徒月波笑道：“算你们司徒家运气好，找到了我们，否则这长瑞大厦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枉死多少性命。”司徒月波的手腕在钟旭面前晃动，一抹惹眼的微光随之映入她的眼里。“我不管那么多！”钟旭提高声音，坚决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要你这一个承诺！”“你果然在这儿。”司徒月波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放下搁在耳边的手机，“你今天怎么了？打电话给你不接，医院里找不到你，回家你又不在。哎呀，你额头怎么肿了？”一抹猜不出是因何而生的光彩从司徒月波的眸子里闪过。“投了胎也是祸害。”她多希望蒋父能否认，但是——“我是什么人……这个……”司徒月波挠了挠头，像在思考一道难解的方程式。看着悠然坐在面前的男人，她要如何说服自己，那已经不是往昔万般爱怜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想取自己性命的强大敌人？！一字一句，她将导致她失常的原因向他和盘托出，黯哑的嗓音里带着无法避免的哽咽。“谢谢啊，太谢谢了。”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向她道谢，边说边把塑料口袋牢牢系上，然后又抬头对她感激地笑了笑。“你欠了我们一世的幸福。这笔债，我要你背到生命的完结。”不想站，也站不起来，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钟旭无力地靠回沙发里，咀嚼着他方才说的那番话。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忙于工作的普通男人，看花了眼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那个时候，蒋安然已经死去近三年，试问又如何跟他弟弟做同学，如何教他回来找自己救他父亲？！“哦，这样啊……”钟旭继续四处张望，搓着冷如冰块的双手，“真是冷清啊……”可是，她不能死在这儿啊，封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若是耽误了这件事，人界就会……伴她入眠的经文依然萦绕耳畔。“啊……对对……等你下班。”钟旭顿觉失态，不知所措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且想个办法，把那女鬼引到无人之处再做打算。自己的枕边之人，真的是这般面目？！他们二人，早已没有半点踪影。他轻轻掂着这个比水晶还要晶莹通透的奇特球体，转过脸对已经看得发呆的钟旭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吱……唧……司徒月波坐下来，指着衬衫上的污渍笑道：“嗯。可是根本弄不干净，看来今天要穿一下午脏衣裳了。”他说什么？他话里的意思，隔了许久才让钟旭猛然悟了过来。“这是作者的落款吗？”她猜测着，细看之下，这的确是一方印鉴，颜色鲜红如画中红花，至于内容，只怪她向来对中国古文字了解甚少，印鉴里的字体弯曲缠绕，她半个也不认识。钟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抽过毛巾，钟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擦着脸上的水渍。“你们别走！”耳畔欢快的拉丁舞曲一直回荡不停，可始终带着点孤掌难鸣的意思，本该热闹无比的公众场合，怎的那么荒凉呢？那一夜的惊险，钟旭怎么可能忘得掉。只是若他不揭破，她早就忘记了那条后来不知所踪的紫晶项链了。蒋安然，蒋安然，这个几乎从不被他们提起的名字如今不啻为天下第一奇毒。钟旭默念着沿途看到的门牌号，挨个挨个数过去，他们家的宅子是一百号。这一切，后面的司徒月波看得清清楚楚，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取了车里的伞，追上去，为她遮住越来越大的夜雨。他坐起来，同时把她也拉了起来。麻利地套上这件“符衣”，钟旭闭上眼，双手捏诀，口里念念有词，末了，厉喝一声：“引路！”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http://www.99lib.net“她现在人在国外？她爸爸生意很忙？”钟旭难受得想哭，却要硬做出完全不知情的疑惑神色。真是宇宙无敌的大笑话。钟旭不敢往下想。到底，钟旭还是落足了勇气，双手悄悄纂成了拳头。下属？“唉呀！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的脚？！”经他这么一说，钟旭这才留意到昨天被伤到的脚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哦，不疼了，好像跟没伤到一样。”“呵呵，难得你们一见投缘啊。”司徒月波看着把画盒像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的钟旭，呵呵直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司徒月波叹口气，拉着她朝餐厅外走去。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明媚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温柔地照在房间内两个熟睡的人身上。钟旭下意识地用手遮在眼前，挡住了刺眼的灯光。“旭旭，我家就住前面208号，有空来玩啊。”司徒月波被挡在了门外。钟旭挠了挠头，然后正色问了一串问题：“对了，你们不是一直在加拿大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安然呢？怎么回来了都不联系我的？”“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钟旭觉得此刻他像极了有耐心又有爱心的阿姨，自己则像极了幼稚园里那班等饭吃的小朋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没时间再往下猜，找法子赶紧跳出去才是正经，外面的司徒月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进了最右边的那架电梯，钟旭的手指却在22F的按钮前迟疑了。勇气，她现在太需要这个东西。钟旭抓着头想着，很快，眉毛便舒展开来。看到他的时间越长，之前种种渴望探究事实真相的欲望就越弱。不行了，她再也按捺不住身体里那股积蓄已久的可怕力量——玉人在前，圆月在后，本该是美煞人心的景致。“你以为这画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么？！”司徒月波忍住笑回答，“放心吧，这画虽然有些年头，但还不至于脆弱到那种地步，只要你对它温柔些，别撕它别揉它，我想它应该还能存活很多年的。”司徒月波没有再去书房挑灯夜战，而是陪着钟旭早早钻进了被窝。数到第四十九下时，她慢慢睁开了双眼。话到这里，司徒月波伸出手，以手背轻抚着她的脸庞。而后，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许久，才移开。钟旭咬紧牙，捂住自己的胸口，拼命抵抗住在身体疯狂奔腾的反噬之力，一时间根本无法再对他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他们不是快乐长生的天使，只是死在她手上的亡魂。一直以来钟晴的睡相都很难看，到现在也没有改观。临近节日的早晨，普通热闹的小街，故人的偶然重逢，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一切，没想到竟收获了如此“意外消息”。谁能告诉她，下一步，要怎么做，做什么？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不会受到外界噪音的任何骚扰，静得如深夜家里的卧室一般。回头？！打起精神来吧！拯救大灾在即的无辜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听完她结结巴巴的表述，司徒月波顿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天哪，自己果然一开始就被骗了，一开始就掉进了他布下的局，恶毒的陷阱。身旁，几个年轻女子交头接耳，议论着某某人今天又穿了什么，某某昨天又被谁发现跟某某一起牵手逛街之类的内容。“哦，好。”钟旭点点头，看着他一脸难受地扯着衣裳朝餐厅的另一头走去。话音刚落，司徒月波扭过头，看着里头的钟老太，伸出手去微微一招，顿时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从钟老太体内浮出，在她身上飞绕了好几圈后，便一头穿过了薄薄的“屏幕”，听话地停在了他摊开的手掌上。两条腿被抽筋去骨了一般，发着软，打着颤，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钟晶的白色群摆，在夜风里飞扬，很漂亮，与许飞的一身黑衣对比鲜明。修长挺拔的身姿，丰神俊朗的面容，沉稳内敛的气势，似乎哪一处都没有改变。里面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上楼的电梯里，人很多，正赶上下午上班的时间。细小的雨点密实地打在快速行进的BMW上，雨刷机械地运动着，挡风玻璃循环重复着模糊清晰、清晰模糊的状态——一如钟旭此刻的思维。“现场直播？”钟旭又急又气，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可惜，你只是收起来而没有戴上。本以为不劳我亲自出马，直接封起你的灵力让那些个寻仇的厉鬼动手就足够了，却没能如愿啊。”司徒月波遗憾地耸耸肩膀，接着又说：“我给了那位找司徒月波的父亲索命的冤鬼足够的力量召唤那群食魂鬼，本打算在那个时候了结了你，却没想到你竟然想也不想就挡到我前面。我很好奇，不了解你怎么会对我这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作出这样的举动。没办法，我偏偏又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冥王，对你突然产生的兴趣让我改变了计划。更何况，猫抓老鼠的时候，都会先将它玩耍够了，再一口吃掉啊，呵呵。”整个楼道都回荡着钟旭的哭声，惹得对面的人家开门探头看了好几次，连楼上的住户也忍不住从楼梯上伸个脑袋出来一探究竟。钟旭突然觉得有点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普通人的身份，羡慕她们可以活得如此轻松惬意。“谢谢。”她凝望着眼前熟悉透顶，也陌生透顶的俊秀脸庞，笑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的血，已经快漫到他脚下时，司徒月波眨了眨眼，慢慢走到钟旭身前，蹲下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司徒月波宽和地对侍应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没关系的，谁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你忙你的去吧。”睡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不好，难道那东西跟上了他，妄图对他不利？钟旭噗嗤一笑，把纸片放到一旁，打着呵欠下了床。“哦。”钟旭这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子，松开了手。司徒月波一怔，不悦之色划过眉梢：“你听谁胡说的呢？！”“咳，怪物一个。刚刚还跟个难民一样嚷饿……”司徒月波不以为意地嗔怪道，随即端起咖啡饮了一口，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呵呵，太阳出来了呢，难得这两天下午都是这么好的天气。”去医院的路上，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只心不在焉地听着车轮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嚓嚓声，沉默着朝目的地而去。还有司徒月波，他杀她之前说的什么多嘴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表示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变相地承认了那女鬼说了他不爱听的同时也不能被外人听的话么？撩开挡住视线的乱发，钟旭点点头，再也没说什么，转身，拖着腿一跛一跛地朝房门走去，留了一串污水四溢的脚印，弄脏了浅黄色的地板。钟旭眯了眯眼睛，人造的光亮始终不比自然的舒服，亮晃得刺眼，不带半点热度。莫非此地是……司徒月波垂下手，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明白。我也想救他啊，可是我根本无能为力，从头到尾你都在场，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自己的家，已是凌晨三点。两条人命尚且不能负担，何况千万条？其实她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又那么怕他继续说下去。看他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撒谎？那样自然又怀念的神色，千真万确地就是在回忆一个久未联络的知交故人。隔了很久，沉静笃定的声音在她头顶上蔓延开来。“你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钟旭被他彻底激怒了，举起剑吼道：“我不会让伤害到我们家里任何一个人！”虽然这把利剑没有实体，但是它的锋利，不逊于世间任何一种武器。钟旭傻傻地盯着他手上的“生命”出神。钟旭泪水涟涟地摇着头，拼命解释。偶尔发出的敲击键盘的声音比平时听到的响亮许多，却是相同的枯燥无趣。“啊……那个啊。”钟旭这才回想起在拍卖会上买下的那幅让她很有感觉的古画，事隔一天而已，却如过了几个世纪一样，难免遗忘。一想到女鬼，钟旭心里骤然一惊——钟旭喘着气，几滴冷汗从额头上滑了下来。一连两次攻击，居然都无功而返，没有伤到敌人，到是她自己，被钟馗剑反噬的习性折腾地不轻。如此下去，自己哪里还有胜算？！“嘁！”钟旭撇撇嘴，“谁让你一来就说什么你从来不信有鬼怪，还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是荒谬之论。”她记忆里的退路，全变了样。“好歹也是你们家家传的东西，万一碰坏了什么的多可惜。”钟旭瞪了他一眼，这么值钱又有历史价值的宝贝，放他手里真是遭了大罪。“欺负你？呵呵，不会的，我没有那个机会了……”他理着钟旭的长发，喃喃低语。为什么要这样？“回头吧，放心，我说过不会对你动手。”他伸出一个手指，竟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搁在他颈边的剑刃，“这把钟馗剑，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钟旭把手上的刀叉一扔，扭头便朝司徒月波的去处追去。也许因为真的累极，也许因为佛经的缘故，也许因为有司徒月波陪伴在侧，钟旭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半个梦都没有做。自己多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虫子，被从天而降的“完美”迷了眼，乱了心，还天真地以为觅得了一生最爱……混蛋，他竟可以躲得那么快。他是冥界的王，不可能不知道封印这回事，他也应该知道只有她才有能力修补镇天印。而他说她的存在是对冥界是唯一的威胁，如此想来，他的真正目的难道是……可是，在钟旭的眼里，这些曾经能让她感慨一番的“光彩”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值得她注意的魅力。“尊贵的冥王，现在改口还不算晚吧，呵呵。”钟旭擦去脸上的泪水，冷笑着道：“你若要我的性命，以你的本事，一早便能得手，何苦要大费周章等到现在？！”“这小子可不是只讲奉献的老黄牛，我付他的加班费比谁都多。”司徒月波拨拉着菜叶，委屈地说。“是啊，给你听点东西。”他坐到她身旁，把一个耳塞放到她的耳朵里，另一个留给了自己，“我们一起听。”“当了黄脸婆你一样会把我捧在手心里。”她颤抖着手，放下杯子，念经一样告诫自己。然，没有半分让人心悸的恐怖匿藏其中。钟旭一阵傻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又正色问道：“今天不用去公司？最近不是事情特别多吗？”“你……”钟旭惊讶地盯着他。此刻就算摆在面前的是龙肉，恐怕也激不起她一点食欲。里头的他，与自己背向而立，可是，镜子，一尘不染的镜子，一览无遗地映出了他的身影。“没有。不管了，明早回公司再做。”他本想伸手去关台灯，却又改变了主意，不仅没有关掉，还把灯光调得更亮了些。“外头怎么了，谁在那儿乱叫一通的？”这毒，只会毒死两个人——笑过，许飞与钟晶转过身，双双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过，森林里顶漂亮的蘑菇是不能采的，有毒。它们之所以完美，之所以半个虫眼儿都没有，是因为没有虫子可以靠近——别误会，此刻她并非是想找机会挖掘出司徒月波说谎与否的证据，而是想找机会让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去做一个决定——究竟有没有追究这个疑问的必要？！“嗯……”她草草应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到是突然开口问了个与吃完全无关的问题：“从……那件事之后，这座大厦太平多了吧？”应该是吧。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喜也没有怒，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到是那一声“是”，回答得好干脆，干脆到折断了她对他的一切希冀。“哈哈，没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蠢啊……哈哈哈哈……”“还不老啊？！呵呵，旭旭的嘴还是那么讨人喜欢。”蒋父苦笑。这么细致地端详钟晴的睡脸，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该清醒了，自己已经犯下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断不能再因为这个错误犯下更多的错误。“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钟旭被他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那么仔细的目光。“真是个不错的计划，简直万无一失……”钟旭真想跳起来为他鼓掌。事实上，每揭穿一层真相，她的心就被剜掉一块，脸上仍在笑，心上却已血肉模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别的事，只知道他如此“周到”的计划，要算计的对象是自己，只需明白这一点，足够。可是，那一抹流于眼角眉梢的神情，分明是容不下任何人与之并存的冷硬与……残酷。这些话钟旭当然是没有听到的，即便听到，她如今也不敢苟同。她尽量屏住急促的呼吸，力求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缓步走到了司徒月波面前。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在钟旭讲完了她想讲的全部故事之后，语调出奇地平和。“嗯。”钟旭很勉强地拾起面前的刀叉，慢吞吞地伸向盘子里的食物。钟旭脸一沉，走上前，闭目蓄力，一面提升自己久未动用的灵力，一面用足了劲儿，大喝一声，一掌劈在了墙上。字字句句，言犹在耳。“难怪有点沉手呢。”钟旭点着头，正要打开画卷，却又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司徒月波，非常正经地问道：“可以在这里打开吗？我以前看电视里演的，有些古画一遇到空气就会被损坏，严重的可能会变成一捧灰烬呢！”一个地处如此“繁荣”的高楼大厦之内，又逢正午用餐高峰时间的餐厅，却人烟稀少至此，钟旭也觉奇怪。钟旭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此时已到午餐时间，难怪大厦内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钟旭垂眸一笑。“我……我……”“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玻璃台灯水晶花瓶还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被她有意无意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狼藉一片。“你往常来的时候都很热闹吗？”钟旭随口问道，目光随着穿梭其中的几个侍应生移动着，发现这里上百张桌子大概只有三四张是坐了客人的。“我不想跟你说什么要坚强要坚持之类的屁话，我只告诉你，身为钟家的一员，我们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自然也要面对常人不能面对的牺牲。谈不上是宿命，只是责任。这一点，钟家历代的传人都做得很好，你也不能例外！！马上给我站起来，做你该做的事！”“也不知是要修到怎样境界，才能拥有此等神来之笔。这将军射月图的作者，想必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画坛奇才。”睡得香甜依旧的钟晴吧唧吧唧地咂咂嘴，继续着他的美梦。“那真的是你我间的缘分吗？”两片艳红得让人炫目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微微上扬。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一黑一白，两个极端的颜色，却总被他们二人演绎地如此和谐而美丽。司徒月波无比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泛滥着，轻轻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我……要你的性命……”不待钟旭有所反应，他已经弯下腰，利落地把她横抱了起来。“哦……”钟旭局促不安地把头扭向窗外，心不在焉地应道。钟旭下意识地用手遮在眼前，挡住了刺眼的灯光。“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你抓鬼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问问它们呢，不过你那么凶，它们也未必肯说。”司徒月波很无辜地解释着，带着揶揄的口气。司徒月波，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究竟隐瞒了什么？钟旭眉头一皱，咂咂麻木的舌头，心想这茶的滋味竟比药还难喝。在他们两人身上，根本就找不欺骗自己的理由啊！砰～只听得一声异响，钟旭一头撞在了结实的木门上。“哈哈，记性果然不错啊，这么小的细节你也注意到了。”司徒月波满眼佩服，“不错，他叔叔早把他们司徒家那点不光彩的家史层层投诉到我这里来了，在我确定了要以司徒月波的身份亮相人前之后，我故意告诉他叔叔，要他在长瑞等下去，那样的话，既可以惩罚荼毒手足的罪人，又可以顺带除掉你，一举两得，不着痕迹。”钟旭点头，似乎又觉得不妥，马上又改为摇头，松开抓住他的手：“我……随便说说的，可能是太阳光太好，照在上头……”钟旭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收到！”钟旭拍手，呵呵一笑。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涨欲裂。她放低茶杯，朝司徒月波那边看去。血液的叛逃，让她的脸迅速失去了该有的颜色，苍白得让人心疼。“你这是……”司徒月波大惑不解地看着她。钟旭侧过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无牵无挂，该放就放……我当然明白，给我点时间吧。”见此，钟旭的身子猛然一颤，愣足数秒后方才缓缓回过头，嘴唇紧抿，面无人色地盯着轻松自若的他：“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们蒋家跟司徒家根本就是素不相识？”钟旭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经由她的死亡所牵带而出的某些未知之事，才是将钟旭震撼到“呆若木鸡”的唯一原因。钟旭隐隐有种预感，她一定会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这个严冬的夜晚。到了外头，钟旭才发现外头的通道呈倒T字型分布开来，每条路都又宽又长，两旁均匀地分布着几十个外表一模一样房间，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全开或半掩。虽然没有窗户，光线却是很足的，每个房间前都亮着一盏很大的圆形节能灯。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在此间进出。比起其他楼层，这里委实冷清了许多，连装修都简朴不少。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说话人是谁？！但是，刚才的他……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从来就不好好衡量一下，她钟旭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完美”若此的老公？！钟旭的手指沿着画中每一根完美的线条，轻缓地滑动于反着柔和银光的画面上。冰天冻地的苍凉，艳烈如火的花朵，还有，所谓将军的那位画中男子，身上的威武与……心上的寂寞，种种奇怪而玄妙的感触从她的指尖传入心底。钟旭睡得香不香不得而知，但是，她睡得还算安稳，因为安适的睡态一直没有改变过。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司徒月波夸张地惨叫一声后，继续大笑：“看吧，才刚刚好转，就开始欺负老公了，哈哈。”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啜了一小口后，钟旭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笑道：“没想到你会做这个，不会是叫的外卖吧？”举起这道救命符，她万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在画符这课上偷过懒。司徒月波转回头，微闭双眼：“可以静心。我疲累烦躁的时候，总是听它。”揉着脑门冒了老半天金星之后，她才彻底意识到如今已是身在真实的现实世界，方才在幻境之中穿墙过门的本事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钟旭仰着头看了这座建筑物很久，直看到脖子酸痛才罢了休。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与今天一模一样，也是没有阳光的阴天，又干又冷的北风。唯一的不同，只是今天的风似乎更强壮了些，几乎要把自己吹到倒地不起的窘境。钟旭摇头：“只是扭了，不要大惊小怪。”受不了了，这样反反复复地质疑，反反复复的否定，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煎熬。既然这样，还能说什么呢？！奇怪，怎么突然又能听见了呢？！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钟旭的手，死死地抠在光滑的玻璃面上，苍白的手指僵硬地弯曲着，指甲几乎要整个嵌进去一般。钟旭不顾一切地搂紧了他，像个吵着要糖吃的孩子，态度无比坚决。从没有想过，死亡会来得那么快。“睡得很香啊，真佩服你还能睡得着啊，呵呵……”“钟旭，我说过我不再要你的命了。”许飞小心地擦去钟晶脸上的血泪，回转头，“我只要你一生都记得，你，欠了我们一世的幸福。这笔债，我要你背到生命的完结。”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眼前，突然又出现了许飞和钟晶的身影，他们站在高处，笑吟吟地看着她，看着她从几十层楼上一层一层地往下坠，坠进死亡，坠进地狱……自己错了吗？！窗外的世界，繁忙如故，车流人潮，生机盎然。这样的司徒月波，她何曾见过？！事情的真相，她一定要知道，不论好坏。夕阳无限好，此话一点也不假。“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学着长大一点呢……”“呵呵，你的条件还真是让我莫名其妙。”司徒月波挠了挠头，很是困惑的样子，“冥界跟人界，虽然是两个独立的世界，但是关系向来微妙。虽然两界常常会有一些摩擦，可是大体上也是相安无事，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表现出一副冥界要吞了人界的模样呢？该保护的，是我们冥界才对啊。”钟旭心里，寒意徒生。钟旭支起身子，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问：“明天要去上班了？”但是，凭它再简单，再朴素，这一眼看去竟也像个望不到头的迷宫一样。充其量不过是一座钢精水泥的大厦罢了，还真是没想到这里的构造如此庞大，当简单的东西被无限夸大之后，简单也变得不简单了。“继续……忘记？！”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很久，终于不争气地溃出，“许飞没能杀掉我泄愤，到最后，我知道了一切。叫我怎么忘记？！”这不是恨意是什么？！十年之期，只能由她独自面对，独自解决。果然如他所说，整整一个下午，他没有跟钟旭说一句话，完全埋头在冗长的公事里。其间除了KEN进来过一次，二人谈了几句话之外，司徒月波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司徒月波，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钟旭大喊出声，一张白净净的脸涨得通红，而后狠狠一掌将他推了一个趔趄，眼泪溃堤而出。这不是顽皮的反驳，是钟旭的真心话，她知道，她笃定，这个男人，会爱她一辈子。高大的衣柜被全部拉开，里面的衣裳全被她抓出来扔在地上，没有。中年男人又朝前凑了凑，把鼻梁上的眼镜抚了抚，仔细一瞧钟旭的脸，恍然大悟：“啊呀，你是……是旭旭吧？小然的中学同学？！”虽说鬼是由人变来的，可是鲜少存在真正的“开心鬼”、“满足鬼”。千万年来积存的怨气与执念一旦随着得到解放的众鬼突破到人界，“人间”迟早被“炼狱”替代。几秒钟后，钟旭已经站在卫生间门口，浓烈的鬼气熏得她几乎要呕吐，她拼命忍住，并且摒住呼吸，把自身的动静降到最低限度，然后试着用手推了推木门。“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嘿嘿……太蠢了……蠢女人……”“咦，醒啦？怎么不多睡会儿呢？”“还记得你弟弟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解脱？！是吗？……他们是不是会在另一个世界碰面……”钟旭笑了，未擦净的一颗眼泪顺着她扬起的嘴角渗进了嘴里，空调呼呼地往外吐着热气，身体却已经冰凉到麻木，“可是，没有另一个世界。同生共死，黄泉相见，只是安慰在生者的鬼话。死了就是死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造成的……许飞说的不错，我欠她的。”可是，他的轻松与安详并没有感染到钟旭，她乱纷纷的心由始至终都无法平静下来。恨得如此浓重，如此切骨。钟旭的哭声终于渐渐止住了，她抽噎着抬起已经肿得不像样子的眼睛盯着司徒月波：“许飞……死了，我姐姐也……死了，都是……我……我害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弟弟刚好与她是大学同学，她父亲与我们盛唐有生意上的往来，偶尔会相互拜访，前几天她刚巧从国外回来，得知我父亲的近况后，就嘱咐我们来找你，说你一定可以帮我们，本来她今天要与我一同前来的，可是她临时被父母叫回渥太华处理一些急事，不然你们老同学还能得以一聚呢。”钟旭无力地松开了手。窗外，太阳已经西移，留下一抹余晖，温柔而不刺眼，刚刚好洒在大大小小的白瓷碗碟上，光影交叠，金金点点，美丽异常。她的肩膀开始抖动，越笑越厉害，越笑越猖狂，口里的声音跟手上的噪音混在一起，足以让正常人崩溃。也许是错觉，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再温暖，刺骨的冰凉轻松渗进了厚实的衣裳，赤裸裸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听完这一席话，钟旭埋下了头，一手扶住办公桌的边缘，支持着自己不要倒下去，口里喃喃道：“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哦。”司徒月波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他话题一转：“不早了，一起去吃午饭吧。”“或许是我胡思乱想了，你还没有完全康复，与之前有异也是正常。好了，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做事去了。你要喝什么就叫莉莉给你准备。”他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文件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九*九*藏*书*网惨白的脖子，红润的手掌，亡魂与活人的区别，如此鲜明。知道司徒月波在外面，她安心了许多，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能暂时地松懈一下。何况身心俱疲到了这种程度，如何还能撑得下去。沿着路牌指出的方向，钟旭朝前走去。钟旭突然垂下头笑个不住，很久都停不下来，彷佛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脑子里如同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雾，什么都无法看清，钟旭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胡乱地寻找出路。她迷乱地放下手，烦躁地抬起了头。“你脸色不太对啊，又不舒服了？”司徒月波追逐着她刻意躲避的眼神，奇怪不已，“东西都凉了，怎么，没胃口了吗？”他总是这么细心，事无大小，从来都想尽办法将她照顾周全。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撑过那十年之期。等到把该做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安心随司徒月波离开此地，去到他说的“适合过安静生活”的国度生活。也许一切会因此而慢慢好转，好多事情也能因为物转景移而慢慢被淡忘吧。“嗯？”他低头应道。不论任何时候，生活时的轻松，工作时的严肃，他总能在不经意间吸引你所有的注意力，那种从骨子里带来的，与生俱来的魅力，与容貌无关，与身份无关。天下间并不缺少拥有一张俊脸且家世显赫的男子，然，却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撼人心魄的本事。退路？！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把纸片抽出来，细看着上头的内容——“如果食物凉了，一定要放到微波炉里热过了才能吃！”结尾处还画着一个立着眉毛作警告状的娃娃。居高临下地盯着墙角那团肮脏的污物，那张吻过自己万千次的温柔嘴唇，微微上翘，完美的弧度渗出讥讽的微笑。“为什么……找我？你要……怎么样……”钟旭已经语不成句，她想躲开，却寸步难移。然而，她跑了很久，也没找到出来时的餐厅后门。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就算有，也砸不中她。身后的女人，保持着跟刚才相同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嘴唇。明媚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温柔地照在房间内两个熟睡的人身上。“我……我去买好了东西，看时间还早，就顺道过来……嗯，找你一起吃午饭啊，难道不可以吗？”钟旭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情跟平时一样自然，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编出了一个很不高明的谎话。此刻，钟旭看不到司徒月波的表情，只觉得到他双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她被抱得越来越紧。“给我个理由，要我性命的理由。”钟旭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够了，已经笑够了，头脑好像也笑清醒了许多，连最初的恐惧与不安也被笑声驱赶得无影无踪。真是可恨之极！一个两天前还同自己说话，还出手打自己耳光的大活人……没了？！钟老太说的每个字她都听进心里，这些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我有一个姐姐……亲姐姐……钟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钟旭开门见山，红着眼睛走到钟老太床边，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错了？！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司徒月波果然伸出双手，不过不是胳肢她，而是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牢牢控制在离自己半臂的距离之内，出神地看着她的脸。司徒月波还在不在里头她不敢确定，不过，越往那里靠近鬼气越重倒是不争的事实。惊讶之情从司徒月波脸上一闪而过，此时，他也不再开口相问，轻轻叹了口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她完全包围在自己温暖且安全的怀里，低下头，以自己的脸庞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顶：“哭吧，如果那么难过的话。”“还有35秒。”枣红色的马儿，欢快地嘶鸣。“啊，没事的。”司徒月波站起身，抽过餐巾简单地擦拭着。“你觉得你还可以跟我讲条件吗？！真是有趣。”他偏头一笑，“不过，说来听听吧，万一我会答应呢。”“走？”钟旭条件反射一样弹起来，劈头就问：“去哪儿？”好，回答得真好。并没有开口说只言片语，只是一个凛冽的眼神，立刻就让这些市井评论家们住了口，一个个讪讪地缩回了头，老老实实回到各自的窝里，乒乒砰砰关上了门。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司徒月波的父亲”？！钟老太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浑身直哆嗦。这个孙女，从来就是她的骄傲，是整个钟氏家族的骄傲，她最欣赏她拿得起放得下不拖泥带水的大气性子。可是，今天她委实是太失望了。她不是不能体谅钟旭的心情，其实她自己也难过到无以复加，但，她必须要她明白，还有比难过颓丧自责重要一千倍的事情要做。钟旭做了个深呼吸，把想问的问题生生压了回去，换句话道：“人跟人之间讲缘分，人跟物之前也讲缘分。呵呵，这种捉不到看不透的东西真是很奇妙……”这时，司徒月波把笔一扔，没能扔进笔筒，银色的签字笔在桌上弹了两下，啪啦一声摔在了地上，笔盖跟笔身分了家。司徒月波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托着钟老太生命的手伸到了她眼前，中指与拇指轻轻一捻——曾几何时，她是如此贪恋这种被人保护被人宠爱的安全感，可如今一想到这所谓的“安全感”背后，或许隐藏了一个不堪承受的阴谋，除了万念俱灰，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会有什么别的反应。只要他对自己一如既往，就不要再追寻什么事实什么真相，好吗？原来是许久不曾谋面的月亮。司徒月波松了口气，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紧张讯号，把钟旭揽到怀里，低声道：“是做了个噩梦吧。不怕啊，梦都是假的。你太累了，睡眠不好也不奇怪。”吱……唧……把亮着的灯光调得暗了一些，钟旭坐在了睡得死沉的钟晴身边。“我还真不知道。”司徒月波很老实地回答，“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些细节，我明天叫人去拍卖行那边打听一下，估价验画，都是他们那边在做，还是问他们比较清楚。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把画挂在哪儿比较好。”要镇静，必须镇静，不可以乱，不能乱……“这些皮猴子。”钟旭对着已经远去的顽皮孩子摇摇头，然后快步走到中年男人那边，帮他把地上的东西挨个挨个拣起来。见鬼，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从她奶奶体内钻出来的物体是个什么鬼东西？！当看热闹的人尽数散去之后，司徒月波的前襟已经被钟旭的眼泪浸得透湿。知道他的去向后，钟旭心里更是紧张，不祥的感觉直线上升。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却终究也挡不住夜色降临所带来的惶惑不安。除了许飞，不作他想。画中人物以及背景，完全鲜活到似要从画中跳出来般。且不论画技如何，这通卷逼人的灵气就让人不得不叹服。她这辈子见过的画作不少，但是没有哪一幅出色到让她有“震撼”的感觉。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他的目光从带着水珠的花瓣上挪到了她的脸上，嘴角又扬起一道迷人的弧线：“是的，休假。呵呵，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真的好笑啊，那个女鬼说得不错，她果真是最愚蠢的女人。“这个时候你还要继续发挥演技吗？敢做不敢认的行径跟你的身份也太不相称了吧！”她第一次拿出轻蔑的眼神对待他，“不管你认不认，想让我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从出餐厅到进电梯出电梯，再到回到办公室，一路上司徒月波都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将一切维持原状，好吗？原来，眼泪也是可以分享的。是谁对自己说了谎？今天看到的他，真的是他吗？“我要你承诺……不让你的下属们，找到任何机会大举侵害人界！”钟旭知道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有多恶劣，更知道自己要的这个“承诺”很可能会被他当成一个不切实际的笑话来看待，但她还是要试一试。既不能容忍再有亲人因为自己而死去，又不能放任人界可能遭逢的大难不管，唯今之计，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一个承诺，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如此一来，就算到时候镇天印失去了作用，有他这个冥王出面干预，那些厉鬼怨魂，大概也不敢造次吧。这样一来，至少能把人界的危险降到最低。中学课本上的句子，常常被当作调侃之辞，没想到竟成此时的真实写照。轰一声巨响，只见坚固的墙壁霎时被击凹了一大片，白色的石灰纷纷落下，红色的砖块露了出来，怕是再用力一点，这墙非被她击穿了不可。身体里每一处都是冰冷的，只有他留在自己唇上的温度是暖的。“你是你们钟家的骄傲，还是劫数呢？你姐姐，本来是有投胎的机会的……唉，可惜了啊，魂飞魄散……”司徒月波看向窗外，长长叹息一声，惋惜无比，继而将目光投回到钟旭身上：“你内疚，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生。”“室内野餐，又能享用美餐又不浪费太阳能。”他拍拍手，得意地笑道。他……是人啊，一个在她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是如此疼惜自己的老公，一个是值得尊敬的故人之父……不可能，他们怎么会与“欺骗”二字扯上关系？！“你说什么？”钟旭像触电一样从他怀里弹了起来，什么叫做没机会了，她不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他温暖如故的手掌让钟旭仿若触了高压电一样，整个人都麻木了，她想抽出来，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回过头，强逼自己再给他一个笑容：“不吃了，饱了。”急促的脚步声传进耳里，司徒月波头也不抬地问。司徒月波无比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泛滥着，轻轻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我……要你的性命……”钟旭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去……去……到处随便看看。”她对城北这带不太熟悉，虽然这条街的街容是杂乱了些，但是不转弯不带拐，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司徒月波收回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笑个不住的钟旭。“哈哈，事实证明他老人家的确有眼光啊！”他把她揽到怀里，朗声大笑，“你不也一样拿我当块宝吗，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然，她此刻的紧张，并非是为司徒月波的安危。人是花，还是花是人，已经分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翩翩起舞里一点一点流失。这幅画，太漂亮了。“呵呵，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司徒月波一笑，“是啊，反正我是没有遇到任何异常的状况，一切都很正常。”她摇头拒绝。能听到了？！情急之下打了钟旭一巴掌，钟老太是心疼的，但是说话的口气依然强硬，强硬地近乎无情。“这个……嗯……好吧。”司徒月波想了想，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爽快而慎重地答应了她，“我以冥王的身份，许你这个承诺，只要我在位一天，绝不容许冥界有大举侵害人界的行为发生。”凭着上次来时的印象，走错了三个地方后，钟旭总算是找到了总裁办公室，也就是当时司徒月波他父亲所用的办公室。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状若飞鸟的物体，从钟旭衣服上的血引符里跃出，带了一身比火焰更耀目的红色光彩，振翅前飞，速度惊人。过处，留下一片似能溶尽一切的火光，愈燃愈烈。“永别之吻。”他撩开她额前的发丝，“很高兴，你陪伴我这么久。”“我知道你在自责。”他勾起钟旭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自责到这种程度。这不该是钟旭的作风！”莫非连鬼物也觉察到自己状态奇差，于是挑中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窜出来戏弄她？她赶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群调皮的小孩子，打闹着从身边疯跑过去，他们后头，是一地到处乱滚的苹果和桔子。一个跛着左脚，体态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忙着把这些水果一个一个拣回塑料口袋里，很是吃力的样子。窄窄一道门缝，可供观看的角度实在有限，但是并没有妨碍到钟旭看她想看的东西——一口怒气涌上，钟旭正要发作，却突然意识到现下正身处公共场所，即便四周人数不多，却也万万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收拾这些不知死活的异类。秘书大概对于她直呼他的大名很是介意，眉毛一挑，用审犯人般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调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小姐贵姓？有预约吗？”“奶奶，”钟旭抬起头，眼里噙着泪，“你一直要我对许飞手下留情，叫我不要‘咄咄逼人’，以前我不明白，也不在意你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早就洞悉其中玄机。你，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知晓他们身份的人，尤其是盛唐内部的各个员工，无不献上艳羡的目光。“唉……老婆，我大小也是这里的一把手，被下属看到总归是不合适啊。”司徒月波挠着头作痛苦状，“听说人在饥饿中，情绪会特别不好，果然有道理。”客观地说，蒋安然的死讯，只会让她带着同情的心思难过一阵，绝对不会令她有如此失常的反应，毕竟两人已是多年不曾谋面，年少时的同窗之谊已经在毫无联系的漫长岁月里褪去了颜色，淡之又淡。墙上的钟，嘀哒作响，也只有它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它该做的工作。钟旭举起钟馗剑，放到眼前，上上下下细细看着，目光到像是在打量一位知交好友一般。“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钟旭不断挪动的视线，在经过半开的落地窗帘时，停了下来。谁？！她在想，从这一刻起，也许自己永远也不会有眼泪了……他闭上眼，吻了吻她已经冰凉的额头，梦呓般说道。“你……好吧，但是看过你奶奶之后要马上跟我去看医生！”司徒月波心知拗不过她，只得先遵从了她的意思。杀了她也不会让她相信，有一天，她竟会对她自己的老公问出“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否定一切幸福和希望的问题。她曾以为他们之间的一切，比什么都透明，比什么都干净。原来自己一出餐厅便掉进了结界里，钟旭不禁愤然，这该死的结界，若是因它耽误了时间，害她老公被鬼物伤害的话，回头她定要轰了这鬼大厦！“哦。到啦？！”钟旭边掏钱边打量车外陌生的街景。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被自己奇怪的比喻逗得呵呵直笑。“钟旭，你让我如何不恨你？！”“嗯，很好的天气。”她机械地接过他的话头。司徒月波拥着钟旭，坐在窗前，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长发，像过去一样。“我真的不知道。”钟老太平静地折叠着报纸，哗哗作响，“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又不能有任何逆转，我们就不要再执着于什么真相了。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添遗憾罢了。”“不！”她干脆停下来不走了，跺着脚喊：“多晚我都等！我就要跟你在一起！”钟旭拿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闻之，钟旭心头大惊，来不及作任何打算，本能地拔腿就跑。从这幅独一无二的画卷于她眼前展开的那刻开始，曾有一瞬间，她竟然有了穿越时空身临其境的错觉。司徒月波眉头一皱，大掌立即覆上了钟旭的额头，片刻，他收回手，带着疑惑地口吻嗔怪道：“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差。我早叫你留在家里休息，这大冷的天，惹上病实在是太容易了。你就是不肯听……”“啊？！什么？”还在为刚才几乎穿帮的小谎话而分神的钟旭心不在焉地问。“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这个男人，是她如假包换的丈夫。她一度将之视为精神支柱，心之倚靠的男人……钟旭回过头，迅即印入眼帘的，是灯光映照下的一头惹眼金发。垂着头倚在司徒月波身旁，钟旭不停地在心里跟自己“商量”着，连电梯到了都没有发觉。这个女人，不，这只女鬼，她在说些什么鬼话？！为何字字句句都让她胆寒心惊？末了那句话，让钟旭身子一颤。“当初……真的是蒋安然让你来找我的？”钟旭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感到了难以抑止的眩晕。轻蔑的声音在四周游移。“原来如此，难怪你任由他叔叔杀掉他爸爸。”听他这么一说，钟旭恍然大悟，咬牙道：“我记得那只鬼曾说什么大人要他耐心等待，他的报仇对象早晚会回来，那个‘大人’，莫非是说你？”被哭声引来的看客越来越多，而两个当事人却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对旁边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转回头问过餐厅里的人，她才知道今天餐厅的洗手间因为水管出了问题暂不能使用，客人们只能从餐厅后门出去，到二楼的公用卫生间解决问题，刚才司徒月波也是朝那边去了。钟旭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做了个深呼吸。“你们钟家，第二个死在你手上的成员。”司徒月波拍拍手，几片残留的亮闪闪的碎片从他手里落下，“如果你继续坚持，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我的意愿，从来没有人可以违背。”奔跑，奔跑，飞快地跑，钟旭一鼓作气地在几秒钟内把可怖的卫生间甩在了看不到的后头。啊，好苦的茶！只想要他们安全，只想要他们幸福，其余的什么也不求，这就是家人的含义？！不可能的，许飞已经死了。死在她眼前，死在她手里，烟消云散，千真万确。简单到愚蠢的念头，却是钟旭此刻唯一的想法。也许这女人尖叫的分贝太高，惊动了房间内的人。咔哒一下，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钟小姐你最好马上离开，你这样乱闯我会叫保安的！”秘书说什么也不放手。千真万确……司徒月波的声音！潇洒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屏幕”上的画面赫然变了样子。“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没了？！他的眼睛，澄澈如昔，滴水不漏，纯净得让她害怕。钟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放手。”钟旭不想再跟她废话，从这女人身上飘过来的浓浓香水味让她的心情更加不好。什么？难道……又是幻觉……又有人对她用这招？！看她一惊一咋的表情，中年男人愣了愣，盯着她的脸半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是……”钟旭不说话，继续哭。谁，又是谁在叫她的名字？这双曾给过她无限温暖与支持的手，在这一次，会把她牵向何地，会把她带进怎样的境地？答案是不会，肯定不会。当初那个对他叔叔的致命攻击无计可施的司徒月波，而今怎能赤手空拳地灭掉一只力量不容小觑的厉鬼？神经病！一切都凝固了，她的笑声是唯一在房间里自由活动的物质。“你都记得啊？”司徒月波笑问。走到门口，餐厅内的一切尽入眼底，空荡荡冷清清的场面让司徒月波停住了脚步。“我们当然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居然答应了。“不，我已经不想要你的命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没有死？！出来啊！出来见我！”钟旭又跳又喊，像个疯子。“当人是为了护卫人界，你又何苦明知故问。”见他站起来，钟旭也费力地撑起身子，歪歪斜斜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不习惯他以俯视的角度来同她说话。事实就是事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教她如何“当”它没有发生过？！“北欧吧。我在挪威有一间别墅，那里很好，适合过安静的生活。”一路上，来回于眼前的，只有他与她从陌路到伉俪的点点滴滴。进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抓到手中的，也只是一把寒冷的空气。自己给自己催着眠，钟旭终于渐渐睡去。“餐厅的牛排不错，一定合你口味。”司徒月波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找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一路狂奔，直到冲回了餐厅，看到了面前熟悉的情景器物，看到了来来去去非常正常的男男女女之后，她才减下了速度，面如死灰地奔回到自己的位子，软软地倒在了舒适如初的座椅上。没了斗志，钟旭什么也不是。“不，不是。”钟旭赶忙摇头，然跟着问了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你……还没忙完？”“你……你跟司徒月波……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根本是两个人？”钟旭上前一步，语调又开始激动起来。似乎有很久都没有感应到拥有如此能量的鬼物了，现在是白天，而且是一天中阳气最鼎盛的正午，居然敢选在这时候露面？！“是不是被有钱老公给踹啦？！”她不回答，捂着脸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他进，她退，一直退到墙根。但愿如此。“还好遇到我这识宝重宝的女主人，否则这古董迟早毁在你这个粗心大意的男主人手里。”钟旭一边嘟囔着，一边把画重新卷好，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扣好了盒盖。钟旭目不转睛地盯着的他，表情依然自如，言语依然诚恳，连笑容都一如既往地温柔，她的眼睛不停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人，仍旧是她钟旭最熟悉最信赖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任何疑点。被看不见的武器一点一点地割，却又总不给个痛快，恶意地留下她一口气，“享受”这锥心刺骨的刑罚。钟老太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司徒月波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不时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看蜷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妻子。去医院的路上，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只心不在焉地听着车轮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嚓嚓声，沉默着朝目的地而去。“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他把食指放在唇上，晃了一晃，狡黠地笑了笑。“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的目光，从地上移到了钟旭的脸上，“也是时候同你的世界告别了……”耳边寂静地厉害，除了自己的呼吸再无其他。“能开怀大笑，也是一种难得的福气。”他的笑声渐渐平息，“也只有你，能让我笑得如此开怀。”等等，不对，这个“生命”的主人，是她奶奶，他，他为什么突然把她奶奶的生命置于股掌之间？！眼前那只无故消失的女鬼，四肢僵硬地飘在离地半尺的地方，断了脊柱般耷拉着头，歪向一边，露在外头的细长脖子……被司徒月波的大手紧紧掐住。“出什么事了？！”“我会拿女儿的性命来开玩笑？”蒋父停止了擦拭镜片的动作，语气有些激动，“旭旭，我知道你难过，一时接受不了，可是，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刀子在上头左划右划，运动了好半天也没能割下一块。那么熟悉的人，那么熟悉的声音，为什么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奶奶，我……”她终于开了口，可是除了这简单的三个字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从某处突然传至的人声令她睡意全消。没有任何犹豫，开门，关门。“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好笑了吗？想拣一个不攻自破的大便宜？”钟馗剑划在空中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架在了司徒月波的脖子上，剑气过处，几缕黝亮的发丝从他鬓边纷扬落下，“还是，你根本没有本事胜我。”火辣辣的疼，钟旭捂住脸，愣愣地看着面色冷峻的钟老太。“你……”她只知道，这一仗，是她钟旭真正的生死之搏，结果对她来说只会有两个——要么胜出，要么死！钟旭摇摇头，费力地把他大不喇喇露在外头的一只手一只脚塞进了被子，又抽过一张纸巾细细擦去他嘴角的口水。“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了。”她微微仰起头，不是命令，也没有乞求，口气异常地平静，“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但是，我要你一个承诺做交换。”果然是他，不，是他们——许飞，还有钟晶。钟晶抬起头，一滴比血还红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溢出，在苍白的脸上分外鲜艳：“你亲手毁掉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仅有的幸福……”“你要做什么……”黑色西装下的男人，正是那令她万分挂心的丈夫。他坐下来，任由温热的血液侵透自己的衣衫。“很有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哪那么容易。”尖锐到要刺破人耳膜的噪音盖过了一切声响，放肆地回荡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没关系……咦？！你是……”钟旭话没说完，却先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样的夜里能见到月亮，它也想来凑热闹么。可是，今天，说什么也忍不住了，不想装坚强，不想当英雄，只想哭，哭得毫无顾忌，哭得痛快淋漓。这恶劣的鬼天气。“记住，女人多嘴，是没有好下场的。”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全部的自信与骄傲早就被击得溃不成军，还谈什么魄力？！“盛唐集团？”蒋父摇摇头，“我知道他们，他们在加拿大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我们蒋家做的只是些薄利的小生意而已，怎会与他们这样的巨头扯上关系。旭旭，你……没什么事吧？”“呵呵，钟旭，睡得还好吗？”九-九-藏-书-网钟旭瞪了他一眼，不再与他辩驳。她心里很清楚，那么执意留下来，只是在给自己找机会罢了。此剑，能杀鬼，也能杀人。钟旭抬起头，犹豫了半晌，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要我做你的妻子。”她埋下头，继续玩弄他的纽扣，“你出现得那么突然，求婚也那么突然，一切一切都那么突然，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我钟旭的一场美梦。这种疑惑，到现在仍然存在。”“整天留在家里很憋闷的，我要去医院看奶奶他们，奶奶一定还在担心我，还有钟晴那个傻小子，不知道又闯祸没有。啊，对了，你上次让我买的洗面奶，被扔大街上了，我得再去买啊，还有……”钟旭转着眼珠，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陈述自己的理由。“旭儿……来姐姐这儿啊……”“是啊，临近年底，恐怕就没有不忙的公司呢。”他笃定地点点头，顿了顿反问：“她人在国外，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事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看着我！”司徒月波皱起眉头，双手捧起妻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早晨在拍卖会上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很不对劲，”他无奈又心痛地叹口气，放缓了语气继续道：“你必须马上跟我去医院看医生，不管是操劳过度也好，食物中毒也好，总之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持续不断的流水声嘎然而止，缓慢而硬朗的脚步随即响起，一步一步朝外头而来。安慰，有时只需要一个拥抱。路过钟晴的病房，钟旭突然开口道：“等一下，我要去看看钟晴。”啪嗒～疲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天啊，封印，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要啊！奶奶！你怎么了？”仍然是一张毫无二致的病床，可是床上躺的，确是睡得酣恬的钟晴。说罢，他直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笑眯眯的脸上，惬意无比。他定是看出一些端倪了。跟司徒月波结婚后，这是钟旭头一次以司徒太太的身份进来公司。“好吧，我也差不多了。”司徒月波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我们走吧。”钟旭返转身，走到被扔在一旁，光芒已接近消失的钟馗剑面前。如果……真的有“真相”。司徒月波手上的笔停止了转动，笑着点了点头：“知无不言。”经过大厅中央时，她突然停住了。抛下这句话后，蒋父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让你多了偷懒的理由！可怜的KEN。”钟旭回敬了他一夹青菜。只着一件衬衫的他端坐在办公桌前，埋头逐一翻看着摞在面前的几堆厚厚文件，不时用笔做一些批注，神情专注，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来者是谁。躺在床上看报纸的钟老太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着不期而至的钟旭，吃惊不小地问道。看看那些匆匆忙忙行走在街上的人类，形形色色生龙活虎，每一个都在井然有序的环境下感受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循着习惯的方式与轨迹过着或平凡无奇或引人注目的生活。他们的笑容，眼泪，情感，行为，是构成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元素。不敢想象，一旦这个如此重要的元素被异界的鬼物破坏，世上还会有“人间”这个概念存在吗？“十年之期转眼即到，修复镇天印才是天大的正事！”钟老太吁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平复下来，“你要是一直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么糟糕的状态，将来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生灵因你而受害。你自己想想清楚！”“哦……”钟旭放下手，一头栽进绵软的枕头里，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失望。说起来，他们这一对夫妻到现在仍算是新婚燕尔吧，可是除了在国外渡蜜月的时候是朝夕相随外，回国之后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终日早出晚归忙于公事，若不是自己出了这档梦魇般的“事故”，恐怕他仍是放不下手头工作24小时陪伴她左右的。知道他明天又要恢复往日的忙碌，钟旭虽然理解，但始终是不舍得的。短短几十个钟头，她已经被他宠坏了，疼坏了。这样的非常时刻，如果没有他这个老公陪伴在侧，钟旭完全没有自信把自己撑过那个深不见底的渊洞。“明天你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借着明亮的灯光，司徒月波仔细端详着钟旭的脸，“我可能要到凌晨才回来。午餐晚餐我会差人送来，你安心休息，知道吗？”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疾速刮过，最开始，她想挣扎，求生的本能让她的双手在空气里乱抓一通。但后来，她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任由自己成为一个自由落体，让下面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漩涡逐渐接近。“是啊，真的很累……”“那不是钟家那丫头吗，好些日子没见她回来了。听说是嫁了个有钱人。”“你的事做完了？”钟旭侧过脸问道。司徒月波微微一愣，旋即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有。”司徒月波吻了吻她的脸颊：“等到一切好转，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去别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怎么样？”一看到他的脸，之前充斥心间的种种疑问不知遭了什么打击，突然集体卡在了身体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不知所措的慌忙声音从大惊失色的侍应口中连连蹦出，瞎子也看得出被这杯咖啡喂饱的衣裳绝不是廉价的货色。既然是个游戏，那么，就在现在彻底结束吧。什么时候的事？重回主人手中的钟馗剑，一扫方才奄奄一息的黯淡模样，火焰一样的光华从剑身上层层跃出，耀眼之极。“死了，消失了，跟姐姐一样的结局。”钟旭擦掉阻碍视线的泪水，木然回答。她想抽身逃离，却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他承认了，他没有否认，想来安然的父亲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为什么要给我听佛经？”她很疑惑。见来人是他，钟旭也不多讲客套，硬梆梆地问道：“我有急事，他在里头吧？”钟旭不甘心地在整个房间里搜寻着蛛丝马迹。一定是他，他又来了。看到血了，从身体里出来，飘飘荡荡，变成了一朵又一朵嫣红的花，在风里跳着舞。卫生间里，故意捧起一泼凉水浇在自己脸上，她被冰凉感刺激得精神一振，睡意全无。一滴亮晶晶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恰好滴在了她的睫毛上，闪动着，久久也不舍得滑下。把脸深深埋在又大又厚的枕头里，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她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啊！！！他的秘书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被钟晴逗得哈哈大笑的美女么？！直到这时，办公区里的人仍然很多，个个都一如既往地忙碌，连午餐都无暇顾及。没有谁注意到钟旭的到来，事实上即便看到了她，也没有几个知道这个貌似平凡的年轻女子是盛唐集团的总裁夫人。雨大雨小，对钟旭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如今，她只想马上见到钟老太，她要问她，为什么当初要对她隐瞒那么多的事情。“所以，你容不下我……”由于急促的呼吸，钟旭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从头到尾她就是个没有任何大脑的蠢女人。“我们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自然也要面对常人不能面对的牺牲。”钟旭眉头一皱，为什么要用到这两个严重的字眼？！钟旭屏息静气，右手龙飞凤舞，不消片刻，新鲜出炉的血引符大功告成。方才捏住那女鬼的脖子时，可也是这般力道？！他离开了，那只女鬼也同时消失，这……呵呵呵呵……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又临夜深之时。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涨欲裂。她吸口气，伸手拿起茶杯，放到唇边，心思恍惚地饮了一小口。因为是严冬，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闭，只有一旁的空调安静地吐着热气。这样的气流，绝不足以让整幅厚实的窗帘呈水平状漂浮在半空中。“对不起，请问你找哪位？”这里的布置跟以前一样华丽奢侈，被她跟钟晴毁得一塌糊涂的地方早已经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瑕疵。有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现代又现实的地方，曾爆发过那么激烈的人鬼之战。再看，最靠里头的那方台子前，两个人影相对而立，一黑一红。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啧啧……看来今天司徒太太的心情不太好啊。”KEN看了看一脸委屈歪靠在墙上的秘书小姐，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面带笑容地看着钟旭。“不可能！！！”钟旭倒退了两步，脸上带着又僵硬又傻气的笑容，否定了蒋父话中的所有可信度，“我老公的弟弟跟她在一个学校念书，她今年还回来过，虽然我没见到她，可是我知道是她介绍我老公来找我的。她怎么可能三年前就死了呢？！不会的，蒋叔叔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免贵姓钟。没有预约，我有急事找他。”钟旭收起笑容。可是，现在身无一物，上哪儿去搞来这救命的符呢？！钟旭抓住司徒月波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头：“从头到尾，最糊涂的人是我，他们本该很幸福，但是都被我破坏了……”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赤脚站在房间正中央，慌无目的地旋转着身体，对着每一个角落大喊：“许飞！你出来！我知道是你！出来！”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卧室。一滴晶亮的眼泪从他额头上滑下来，慢慢爬过了鼻梁，成了一道短短的水渍，转眼蒸发无影，不留任何痕迹。最佳男主角……以衣为纸，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是让她得到血引符的最佳方法，虽说此折中之道或许不如红纸正版的威力大，可这血引符本来就是要用自身的血才能写成，只要画得正确，就算是落脚在衣衫上，也必定有奇效。医生来了，护士来了，呼吸机，起搏器。笼罩在他们身上的白气在消失，她的眼神也在变化。现在，还是这样，她依然在他的怀里，只是窗外洒进来的，是一地清冷的月光。司徒月波已不知去向，只有一丝余温尚且留在身旁。一个可笑又天真的想法从她脑中闪过，外面这两人也许不是非人的鬼魂，只是两个断了翅膀的天使。他手中不时划动的笔，唰唰作响，跟他的主人一样的忙碌。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对面的电子钟发出点点荧荧的绿光，显示着现在是凌晨4点半。“嗯。”钟旭从不说什么别忙太晚之类的话，她清楚只要一摊上公事，整夜不眠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看他劳心劳力忙碌到现在仍然不能休息，她真的心疼。钟旭重重吐了一口气，用力甩甩头，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定是不小心落入了某个空间结界中来了。“好的，二位稍等。”侍应的脸上很快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收好菜单退了下去。她早已经习惯把自己归到“天塌下来有我扛”的那群人里，再难过也不曾在人前掉过半滴眼泪。“是的。”司徒月波抬头一笑，“麻烦稍微快点。”“我觉得我今天像一块粘鼠板，你就是那只被我粘得牢靠的大老鼠。”她赖在他怀里嗤嗤地笑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哈哈，你看他那个惊讶的样子。”司徒月波看着侍应的背影偷笑，“看来他很少遇到拿鲜奶配牛排的顾客。”看着一脸苍白一身虚弱的孙女，鬼魅一样地立在自己床前，钟老太只说了一句：“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睡醒吃饱喝足以后，好好想想我今天跟你说的每一个字！”钟旭被他的“创意”逗得噗哧一笑，向他伸出大拇指：“聪明！”“是真墙啊……”揉着生疼发红的手掌，钟旭皱着眉头自言道。想到这儿，钟旭嘴角一牵，似微笑又似嘲笑。“打开吧。”哭了就哭了吧，有什么可掩饰的呢？！“蒋叔叔才是没怎么变呢，还是那么年青精神。”钟旭吐了吐舌头，有点违心地称赞眼前华发已生一脸憔悴的蒋叔叔。殷红的血珠，立时从她的指尖涌出。不管大事小事，每次意见相左时，总是作丈夫的让步。“喂！到了。”司徒月波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拽进了电梯，然后嘀咕道：“真饿昏了不成？”不要想了，不要问了，不要怀疑了，哪怕是自欺欺人，好吗？当司徒月波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钟旭在原地度着步子，强迫自己定下心来。现在，不夸张地说，一只等级最差的鬼物也能伤了她。“哈，难得遇到免费赠送的餐后咖啡，却没这个口福。”司徒月波自嘲般地撇撇嘴，转而对钟旭说：“我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啧啧，粘哒哒的真不舒服。”钟旭暂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回过头来，却看到司徒月波正看着她，叉子上插了一块牛排，乐呵呵地对她说着什么。这六个钟头，过得真是意想不到的快。他抬起头，看向这些杂音的来源处。看来，该好好睡一觉了……钟老太侧过身子，伸手扶住钟旭的手臂：“你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钟旭最后的力气烟消云散，顺着桌子滑到了地上。“钟旭，见到我们这个样子，你高兴吗？”一旁的许飞，冷笑着盯着她，目光里的冷冽，轻易地穿透了厚重的玻璃窗。钟旭握剑的手一抖，这算什么？连跟她动手都不屑吗？睡吧，睡吧，真的好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让不起！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从前头传来，夹杂着一个成年男子的惊呼。虽然只是“窃窃私语”，但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到了司徒月波的耳朵里。她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光是医院和商场，还有他们钟家那四座祖宅。准确地说，那四座宅子才是她今天的目的地。真是从嘴里苦到了心里。“哦……”钟旭红了脸，为自己的过分敏感而尴尬。再看那侍应，正把另一杯咖啡端到司徒月波面前，不料，手上一滑，那一整杯黑色的液体被尽数倾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前襟顿时变得黑黄一片。那么温暖，那么迷人，幸福到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司徒月波摇头：“不清楚。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以前都是由餐厅直接给我送上来的。在这里工作的人大都非常节约时间，也许大家都叫了外卖吧。我今天也是破例呢！”钟旭抬头辨认着一旁小店上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门牌。她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有一位陌生女子坐在门口的秘书台后头，染成暗红的头发规矩地绾在脑后，标准的秘书打扮。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两块白色的影子，投射在光滑的玻璃窗上，从一小点，渐渐扩散。月亮已经完全跃出了云层，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刚刚衬在了司徒月波身后，仿佛还在不停地移动，朝着他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以前的生活从来没有跟“牺牲”这两个字沾上一点边儿呢？以前也抓鬼，也会遇到危险，但是日子却是快乐的，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负担……可是，一想到今天早晨的事……天，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他跟“骗子”这个万恶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她的手指，从剑刃上拂过，稍微用了一点力而已，一道深深的伤口马上出现。一股无名火不可抑止地窜上来，钟旭猛地扣住秘书的手臂用力一拧，喝道：“我见我老公还要预约？！滚开！”“道歉的那个应该是我。”她挤出一个笑容。不能再哭了，因为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完全干涸了似的，“我让所有爱我的人担心……”“是啊，所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是你我间的缘分呢。”司徒月波颇有些感慨。钟旭难受地抱住头，那女鬼说的蠢女人是自己吗……一开始就被骗了，被骗的人也是说自己吗？钟旭唰一下转过身去，发现一直在她背后作乱的女鬼已经踪影全无。钟旭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理理衣衫和头发，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已经装得很“正常”之后，她举步走进了盛唐灯火辉煌的办公区。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那要人命的恶劣噪音。虽然她对他总是摆出母夜叉的姿态，但，她爱这个弟弟，真的爱他。当他受到攻击时，她总是想也不想就挡在他前面，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血亲间的本能，一如当初的钟晶，可以毫不犹豫牺牲一切拯救自己的妹妹。那股浓烈异常的鬼气，好像……凭空消失了？女人继续制造着属于她的“音乐”，除了双手，身体其他部分纹丝不动。上去了，还会有退路吗？“不错，人跟人之前的缘分千丝万缕，互相牵扯。就像我，如果不是认识蒋安然，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你。”他握紧钟旭的手，满眼的幸福，随后又遗憾无比地说：“想来真该好好感谢这个大媒人的，可惜回来这么久了，都没顾得上跟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