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肚脐眼那块疼左边疼,肚子里比较扎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曼,不是哥说你。”胡凤来放下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挪开桌上一块黑黢黢象鸡蛋大小的化石,望着在书架上翻书的妹子胡小曼,扬了扬下巴:  “你趁早儿给我离开那个书呆子!”  叭!打火机一响,吐出一个绿色的火苗,胡凤来慢悠悠地点上一只“石林”。坐在*北墙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深深地吸上了一口。一扬头,裹圆了嘴唇,一连吐出了两三个烟圈。  每天晚饭后,一般都是胡凤来欣赏、享受他一天得意杰作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做“极品在线”或者是“温馨时刻”。  “我说话呢,你听见没有?”胡凤来一瞪眼睛。  “听见了!”胡小曼没好气地说。她坐在南面炕上,正低头看着一本《文物》杂志。  胡凤来,三十多岁,瘦高的个子,黄白面孔,高鼻梁、薄嘴唇,一看就是个能言善辩的主儿。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一股穿透力,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干练的精明劲儿。见啥人说啥话,人送外号“巧嘴活人精”。  前几年倒腾古玩玉器,赚了俩小钱儿。他一看也没多大油水,就甩手不干了。这两年不知咋地就和文化馆的李奇良搭顾上,做起了化石生意。从大定堡金刚山的鱼化石、蜥蜴化石,万佛堂大东沟的木化石、乌龟化石,到朝阳四合屯的鸟化石、恐龙化石,他都琢磨研究遍了,整得比化石专家还精。他熬红了眼睛、跑断了腿,忍饥挨饿、风霜雨雪、担惊受怕不说,还用光了积蓄,下了血本投资。绞尽脑汁地和黑包工头、化石贩子、挖掘村民讨价还价,买进卖出,里外来回地倒腾着。有的直接对缝卖出毛坯,就地还钱;有的带回家精细加工后,再到沈阳、大连、北京转手卖出。几年下来,不显山、不露水地已经赚了二十几万。  有了钱,他就把广胜寺塔下的老房子扒倒重盖,原地建起了四间北京平正房、两间西厢房。他和媳妇大凤、儿子小顺子住在东边里外套间的两间房,妹子小曼住在西边一间房,中间是一间厨房。冰箱、彩电、电脑和一些家具,都购置一新。院子里,*东墙砌了一个四米见方的荷花养鱼池,在池子上面又罩上了用无缝钢管焊接的葡萄架。两间西厢房,是他的化石工作室和存放化毛坯石料子的库房。光是门楼、铁大门和围墙,他就花了小一万。仨瓜俩枣地卖了骑了多年的“幸福”摩托,又用一万多,买了一辆双缸、水冷、四个排气筒的“本田150”。他常常拍着漆黑油亮的真皮鞍座,对大凤夸耀着说:  “看着没有?这东西就跟小飞机儿一样,骑起来就跟飞起来似的,一点声儿都没有。有了这玩意,整个辽西化石场子就跟在咱家门口儿一样。”  胡凤来虽是个针头削铁、雁过拔毛的手,可媳妇大凤却和街坊、邻居关系不错。凡是有个人情来往的大事小情儿,她从来不抠抠嗖嗖。谁有个为难着灾的,她都背着胡凤来偷摸地接济。塔根底下一带,不少人都夸胡凤来精明能干,夸大凤持家有道,小日子过得跟火盆似的。可也有的人不冷不热地说“折腾吧,化石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那叫盗卖国家文物资源!公安局刑警队的童锤找他几回啦?他早晚得进去,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吧!”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胡小曼啪地把手里的《文物》杂志扔在炕上,一甩凤尾辨,扭身走出了东间里屋。  胡小曼柳眉凤眼,面目清秀。暗红色小衫和深黑色的弹力短裤,凸显出她丰满的腰肢。细嫩的手臂和圆活的大腿,使人联想到凝脂如霜的景德镇细瓷。她今年27岁,恋着化石馆的肖平多少年了,也没整出个究竟来。为这事儿,他的哥哥和嫂子老和她犯嘀咕。  “我不管,谁管?”胡凤来站了起来,“爹妈都没了,我就你一个妹子。大哥他在大连吃香的、喝辣的,当什么海关检查长,那咱指不上。你就看大嫂子那抠×搂嗖的样儿,一进他家就象防贼似的看着我。我他妈大小也是个五尺高的汉子,我就是喝西北风以后也不求她。可你的事我得管!你、你都二十七啦!老大不小的…”门帘一挑,胡凤来的媳妇大凤从外屋走了进来,说:  “有啥事儿你好好说不行吗?”  大凤中等个,胖胖的,头上挽了个髻儿。胡小曼和陈婉、黄羞儿几个姐们儿常说:“我摊上个好嫂子,心地善良,开朗直爽,说话透落,是个外慧内中的贤妻良母”。  “我还想咋说呀?我可告诉你啊,别我一说她,你就跟着乱嗤嗤!”胡凤来瞪了大凤一眼,狠狠地吸了口烟。大凤拿起炕上的杂志,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那你就嗤嗤吧,我看你能嗤嗤出啥四五道六儿来!”转身又回到外屋。  胡凤来低着头,一只手背在后面,在细瓷花的地板砖上走了几步,猛地转了一圈,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烟卷,说:  “我就真地不明白了,那个肖平有啥出奇的地方。祖宗三代找金眼,毛儿都没摸着 。他爸在高中教一辈子历史,穷个嗖的,到现在才买个两室的一楼。”他一转身又坐在椅子上,把烟头扔在地上抿了一脚。  “他肖平都二十七八了,在沈阳古玩店混了两年半,回来还是个临时工。说是笔杆子行,公安局把他给抽去写材料,那是多好的差事啊?他倒是好好干哪!可不到两年,不知为啥,甩剂子不干了。《县志办》抽他写县志,钻进宝林楼就不出来,爬上八塔山就不下来。我知道他是在找金眼,找啥金眼哪?现在是2003年的阴历七月,眼瞅着下月八月初一就开洞了,可八只金眼一只也没影呢?我看这回50年一次的开洞取宝石是没戏了!另外你俩瞅瞅,就肖平他那脑型儿,金眼是他找的吗?他爷精不精?把老毛子、小鬼子都唬二楞二楞的,可能咋地呀?唯一有着落的两只金眼,还是在外国人手里,他爷到死了还是没整着。他爸精不精?真到内蒙巴林左把魏碑的契丹文羊皮底稿整来了,可又能咋地呀?一个字不认得。六只金眼照样一只没找着。你赶到他这辈儿上,那是黄狼子下豆鼠子,一代不如一代呀!”  胡凤来脱下衬衣一把扔在炕上,把背心往上一撩一卷,露出了两行排骨。扭了扭脖子,一端茶杯,咳嗽了一声“水!”  大凤连忙从外屋进来,沏上茶、倒上水。胡凤来用手指了指茶水,又指了指外屋。大凤嗔了他一眼,撇了下嘴,端了一杯茶又走了出去。  “小曼,”胡凤来喝了一口茶,清了下嗓子:“凭良心说,他肖平人品、心路够用,也不是一点能耐没有。鉴别文物特别是化石上,还真有两下子。他要跟着我干,用不上两年,准发。可他看不上你哥呀!见着我就象见着大毒枭似的。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扯啥呀?给我远点煽着!”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到没劲。怏怏地坐下后,又叼上一只烟,一看到桌上的化石,他又来了精神。叭地点着烟,说:  “小曼,就凭你这摸样体性,凭你哥这经济实力,在这义县城里,找啥样的小伙儿找不着。别看我不买楼,那是我干活不方便。就我现有的化石和毛坯子,起码值它十二、三万,我都给你置办嫁妆。”  “我不要你的化石嫁妆!钱不是好来的,我看着心里堵得慌。”外屋又扔进一句硬邦邦的话来。  “谁说不是好来的?那是我花血本辛辛苦苦赚来的。我知道,多少是犯点法。这不,我早跟你嫂子定规好了,等你嫁出去,化石这活儿我也就不干了。不管咋说,这活也太冒风险。现在关键是要把这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桌上那块黑黢黢的化石,但立刻停下话头,连忙改口说道:“可他肖平有啥呀?一天天竟扯马卵子,不就长得顺流点吗?脸蛋子能顶吃、能顶穿哪?孔子说,小白脸子不可信。”  外屋传来嗤嗤的笑声。  “笑啥呀笑?小曼,你傻嗬的,啥你也不知道。哥告诉你,好几个丫头和肖平扯呢。电视台的陈婉,长着一双勾魂眼。上头穿件两根绳栓的背心儿,跟光膀子一样;下头穿个皮裤衩儿…”  “人家那叫皮短裙!”胡小曼在外屋笑着说。  “屁短裙!她真是穿得出。贱个赤地露俩白大腿,那算啥摆设呀?一有空就和肖平钻三清观,在奉国寺和肖平一唠就半宿。还有赵玉虎那二丫头,剃个假小子头,男不男、女不女的。在体校不好好当她的教练,成天地长在化石馆卖店,和肖平眉来眼去的打秋风。肖平和流氓打架,她豁出命来护着他,她好象把肖平当成他老爷们儿了…”  里屋门帘一挑,胡小曼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大凤紧紧跟在后面。这是胡小曼最不爱听的几句话,都让胡凤来给抖落出来了。胡小曼上前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那块化石,举起来就要往地上摔。胡凤来惊慌万状地举着双手站了起来:  “哎呀!我的妈呀…我的好姑奶奶!你快放下,这可价值连城啊!。我…我错啦行不行?啊对!肖平好!肖平那小伙儿多好哇,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你放下,肖平、肖平是我亲妹夫不行吗?…”  忽然,胡小曼望着窗外,脸上怒气全消,慢慢地放下化石,扭身搁在桌子上。伸手推开胡凤来,把马尾辨儿甩到脑后,扯了扯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胡凤来呆呆地看着化石,正摸不清头脑时,大凤一把把他拉到外屋,指着窗外,“快过来,你看谁来了?”  院子里,傍晚的微风吹拂着西厢房南面老槐树的枝条,槐树下,一个穿着湖蓝色T恤衫、乳白色休闲裤的小伙子,正指挥着他家的黑狗青子,在地上打滚、跳竹圈。小伙子身材修长,膀阔腰细。一双剑眉下的两只细眼,显得很斯文。但这时笑着、跳着,乐陶陶得却象个小孩子。  “肖平!哼,见着小曼他还能绷着点。可他只要和青子,还有咱家的小顺子在一块,就象穷汉子得狗头金似的,脑袋要是没有俩耳朵隔着,非乐两半子不可。你看他平时给我整那个穷酸样,就象借他黄豆还黑豆似的。他绷八儿的,有啥牛×的…”  “你消停点不行吗?看,小曼出来了。”  胡小曼换了一件鹅黄的纱绸小衫和石青色的牛仔短裙,脚下穿的是一双白色“海伦”皮凉鞋。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睛,使秀气的脸庞充满灵气。胡小曼是属于那种“小家碧玉”型的清纯女孩儿,谨慎、羞涩不乏开朗,天真纯朴却很有主意。她姗姗地走了过去,不知和肖平说了些什么,肖平就低下头来,往窗户里望了望,摆了摆手:  “大哥大嫂!我们走了!”   “哎,有功夫常来啊?” 大凤望着外面连忙也举了下手。  哐啷!院门关上了,青子还不住地用前爪挠着院门。  “来什么来!你把手放下吧。人都走个腿的了,你还发啥兔子楞啊!”胡凤来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悻悻地说:“你看小曼整那样儿整的,见着小白脸子比亲哥、比亲爹还亲!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看他俩挺般配的。小曼要是愿意,我看咱俩就别跟着乱操心。”大凤倒完茶,坐下来说。  “你懂得个六?他肖平能把金眼找出一只,我就同意他俩的事!”咚!胡凤来一蹾茶缸,抬起屁股,走了出去。  “干啥去?”  “上舞厅找小姐去!”  “死样儿!”  大凤拖了拖地,收拾完茶具,拿块抹布擦桌子时,盯了一眼那块黑黢黢的化石。心想,今儿个这半天他也没干别的,手拿着化石,又翻画报、又看书的,放大镜就没离开过手。啥宝贝呀?让他着了魔似的。刚想拿起来看看,从外面解手回来的胡凤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后腰,在她的脖子上亲了起来。  “干啥呀?大白天的!”大凤用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撒手!你不是找小姐去了吗?”&&  “我找老姐!”胡凤来涎着脸说。  “好,那老姐看看你这是什么宝贝!”伸手就要拿起桌上的化石。胡凤来急忙撒开大凤,双手捂住化石:  “别动!我说老姐呀,你该干啥干啥去!”  “啥破玩意啊?还不让碰。宝贝疙瘩似的,不就一块破石头吗?”  胡凤来得意地说:“破石头?哼,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在椅子上坐下后,又叼上了一只烟,说“你不用问啦。我说,几点啦?”  “六点过十分。”大凤看了着墙上的石英钟说。  “你快去马双家把顺子找回来,别玩啦。到学画画时候了,晚了,秦老师那脸蛋子又象刷了糨子晒八天似的,邦硬、邦硬的。”  大凤走了以后,胡凤来又拿起了放大镜,看着桌子上那块化石,上午万佛堂后身大东沟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大山的阴翳挡不住七月流火的热浪,大东沟的山谷里象下了火一样,闷热、闷热的。胡凤来在几处化石场子和掌子面转了一圈,就热得实在受不了了。钻到山脚下的小树林里,拣了块石头坐下,不断地煽着手里的草帽。忽然,他打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就从草棵子里游出几条蛇来。胡凤来挑了一条有一米多长的金环蛇,站起来系在腰上,顿时,他感到浑身上下凉快多了。  胡凤来天生有这个能耐,不管什么样的蛇到他手里都服服帖帖。他甚至能让蛇跳舞,能让蛇咬人。  走出树林,他拿着水汲汲的衬衫、不断地扇着草帽,走进了屯西头的一家院子,想找口水喝,歇歇凉快。  万佛堂坐落在义县头台子乡大东沟的南山阳坡上。石窟分东、西两区,外有一寺一塔。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传说拓拔宏把宝藏藏在万佛堂里,可历代官员对万佛堂看守严密,人们无从下手。据老人们讲,拓拔宏手下的一员大将叫独孤铁利,把拓拔宏封赏给他财宝埋藏在大东沟里。千百年来,寻宝的人如过江之鲫,趋之若骛。不同朝代、各式各样的铁锹、锄头,把大东沟挖得千疮百孔。  近些年来,宝藏没看见谁挖着,可人们却挖出了木化石、鱼化石、恐龙化石 。公安部门明文规定,对过去已经采掘的木化石,可到县化石馆按市价出售。以后,严禁地下挖掘鱼化石、恐龙化石等,严禁黑市走私交易。可屡禁不止,有的人仍然在挺而走险。  “喝吧,井拔凉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端过一碗凉水,递给坐在炕沿上的胡凤来。坐在地上编筐的老爷子也起身从北墙碗架子上,给他拿来一把蒲扇。  “谢谢!大妈多大岁数啦?我看这身子骨还挺硬实。大爷这筐编得地道,起口就有筋骨,管保经使用…”两句半话过去,老头、老太太都乐出一脸菊花来。不用再问,俩老人主动就把自己家的的事儿说个底朝天。  闲谈中的知,老人的儿子叫王金柱,以前和儿媳妇在沈阳打工,这两年也回来采挖木化石。这两天到边外翁牛特旗和赤峰的什么古玩贩子人打上了交道,到承德验货去了。  “这不,前两天拿回两块石头,让我存起来。大的我放在柜里,小的我就垫了碗架腿儿”老太太指了指碗架子右腿下的小石头。  胡凤来本能地把眼睛逼了过去,凭他直觉,感到这块石头不寻常。他把碗轻轻地放在炕沿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还别说,这石头一垫上去,碗架子还就正到了。”  走到近前仔细一看,这黑黢黢鸡蛋大小的石头,哪里是什么木化石!一点儿木纹线都没有,切面上又看不出年轮来。他急忙从裤子兜里掏出放大镜,只一晃,忽地一股热血就涌了上来:菌类化石!  化石馆的刘正铉所长给他看过不少关于菌类化石的图片和模型,向他叮嘱过多少回,发现了立刻给他拿来。凭他的记忆和感觉,这不是蘑菇、木耳化石,就是猴头化石?他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稀世奇珍,价值连城啊!我胡凤来要发啦!但与生具来的理智特质,使他马上冷静下来。  “大妈,这么地吧,你老换块石头垫上。我是县化石馆收木化石的,可我看它不象木化石,到象块铁矿石。省地质队我有个朋友,这两天要出国。趁他没走,我拿去让他化验、化验,兴许说不定是稀有金属。两位老人家,看看要多少钱,给我开个价儿。”  “这、这石头能值多少钱?”老太太一下愣住了,看了看地上编筐的老头子。  “这是我儿子的东西,等他回来再说吧!”老头编着筐,低着头闷闷地说。  “可这位大兄弟说,他的什么朋友要出国,小子回来不赶趟啊!”老太太一下子就入了胡凤来下好的套儿。  “奶奶!”随着一声细细的童音,从外面跑进一个十一、二岁、戴着“随身听”耳塞机的小姑娘。  “这是我孙女,叫兰子。兰子,叫大叔。”老太太说。  “大叔!”兰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哎,大侄女,你好!” 胡凤来眼睛盯着那块化石说。  兰子叫了一声后,小嘴便撅了起来,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咋地啦?谁惹着我孙女啦?”老太太一把把小姑娘揽在怀里,疼爱地说。小姑年摘下耳塞机,赌气地放在炕上,说:  “奶,你看我爸买这破玩意,啥也听不见!”   胡凤来听罢,眼珠一转,机会来了。  “来,大叔给你看看。”  “谢谢大叔!”  “先别谢,现在这高科技这玩意,都是精密仪器,一般还真不好收拾。”他拧开耳塞机瞧了瞧,“大妈,拿根针来。”心想,接触不严,小菜一碟。这些年来,我他妈巴子啥活没干过?修车、修电机、修彩电、修冰箱,高到研究名人字画、古玩玉器。低到倒腾化石、传销化装品。不用说这小小的随身听,就是MP3,我都能收拾。就在老头和老太太小声嘀咕时,他又收拾了音箱。  “大侄女,你戴上听听。”兰子戴上后,一下蹦了起来:  “听着啦!听着啦!”一下子扑到胡凤来的怀里,“大叔,你可真有能耐,太谢谢你啦!”说完就连蹦带跳的,象一只蝴蝶飞出了门外。  “还是城里人啊,连这玩意都会收拾。”老太太又端来一碗水。  “大妈我就不喝啦,大爷你老忙着吧!我再找别人家掏摸、掏摸去。”胡凤来拿起草帽,做出要走的架势。  “等等!大兄弟!”老太太从外面找来块石头,进屋换下那块化石,递给胡凤来,“大兄弟,你就看着给吧!小子回来我和他说说,保准没事。就是出差儿也不找你!”  “你看…这也太难为大爷、大妈了,大爷你老看…这”胡凤来站在地中间,两手扎扎着,一副满脸为难的样子。  “行啦,你拿去吧!”老头头也不抬地说。  “这样吧,你们也知道,我和咱家我大哥一样,没啥大本钱,五百!怎么样?”  “五百?”老太太满脸惊讶,老头也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八百行不行?…妈巴子我就豁出来了,一口价,我再加点,给一千!”胡凤来一副慷慨赴义的神态。  “行啦,我看就八百吧。”老头低下头,拿起编筐的油秋条子说,“咱屯里人是没啥钱,可也不能拿着石头当黄金使。这块石头,你要真能当金疙瘩卖出去,那算你有本事,我一丁点不眼气。没二话,拿走!”  胡凤来离开大东沟,风驰电掣地骑着摩托,急三火四地回到义县城,满头大汗地来到东街化石馆。  “胡二哥!”  摩托车刚一停在树阴下,文化馆的李奇良煽着扇子走了过来。  李奇良30多岁,眉清目秀的象个书生。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的,但都能对付点。在诗词歌赋上,还真有两下子。只是写了几次《奉国寺赋》,都没能入选。祖上中过进士、点过探花,曾祖父做过县衙的师爷。可到他这辈上就落魄了。两年来,他暗地里和胡凤来做起了化石生意。  “又有货了?咋没告诉我一声呢?”他一边给胡凤来煽着扇子,一边问。  “宝贝!进屋再说吧!”胡凤来边走边匆匆地说。  “哎!别、别价,”李奇良急忙伸手一拦,眼珠一转说:“进屋就不好说了。”  胡凤来一把夺过扇子,边煽边把前后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我的妈呀!发大财的机会来啦!”李奇良双手一拍大腿。立刻觉得失态,小心翼翼地向左右看了看,小声地附在胡凤来的耳边说道:  “上大连找你哥,从水路出手。”  从水路出手?小曼得骂死我!胡凤来心想。和李奇良合伙几次到大连,没一次顺当的。提心吊胆地不说,钱都让他们赚去了。拉倒吧!  “行了行了,这还不知道是啥玩意呢?我还是让刘头看看去。”说着,把扇子扔给李奇良,向化石馆门口走去。  “哎?我说你……”李奇良两手胡噜着没接住扇子,扇子掉在地上。他瞪着胡凤来的背影,白脸气地通红。猫腰拣起扇子,一跺脚,骂了句什么,悻悻地掉头走了。  “刘头儿在吗?”柜台上的肖平和另一个店员雷见正在搬弄着一块很大的木化石,听见胡凤来问,肖平抬起头来,淡淡地指了指后面,“在里屋办公室。”   当地人喜欢把与自己较熟悉的、年岁大的人,昵称为这个“头儿”、那个“头儿”的。  宜州化石馆刘馆长刘正铉,兼任着县文管所所长。他原来是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里很有名气的考古学教授,1957年“反右”后被遣送回到义县老家。多年来,北京科学院几次调他,他都不回去。拿他外甥——义县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邹柳的话说,“义县历任县领导都把他当成县宝一样,恭敬有加。如今都70多岁了,还不让他卸任。这老爷子也怪,好象个工作狂。不管给不给他补差,没黑天没白天地研究他那玩意。”  刘正铉看见胡凤来拿来的化石,两只眼睛透过眼镜片立刻冒出亮光来。他用各种仪器、各种化验资料反复查证、鼓捣半天后,老人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块亚洲稀有的蘑菇化石!”说完一扭头,朝前屋喊了一声:“肖平!你过来一下!”  肖平应声走了进来。  “你看看,这是一块什么化石?”刘正铉把放大镜递给肖平。肖平端详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菌盖光滑,菌柄、菌丝虽有缺损,但菌摺尚存,清晰可见。我认为这是一块稀有的蘑菇化石!时间可推溯到中生代。”  “对!”刘正铉慈爱地点着头,抚摩着肖平的肩头说:  “确切点说,时间应该界定在晚侏罗纪到早白垩纪中期。这一鉴定如果成立的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胡凤来,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老人——万佛堂的看门人常顺年,一挥手里的烟斗:“将轰动化石界,轰动考古界!”  “我说刘头儿,教授大爷,那,这能值多少钱?”胡凤来关心的不是什么菌不菌、界不界的,关心的是这玩意到底能值多少钱!  “这可不好说…这样吧,正好沈阳故宫的老王头,后天约我到北京琉璃厂,鉴定一块美国化石协会的龙鸟化石图片。你带着这块化石也一块去吧,让我北京的朋友给估下价儿。”  “搞定!”胡凤来高兴得不知怎么就冒出句港星的时髦话来。  “老弟!这件事儿还有谁知道?”这是一个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这声音使人联想到寺庙里嗡嗡做响的古钟。一直没有说话的常顺年忽然问道。  胡凤来抬头看了一下常顺年,发现他一双老眼里有一股精光射出。心想,你个万佛堂看门的老玩意问这个干啥?过去我咋没注意到他有这种眼神呢?去过几次万佛堂,每次都看见他弯着个腰扫地,蔫吧唧地挑水。不管冬天夏天他都穿着一身黑衣服,很少看到他抬眼睛看人,也很少听见他和人说话。只听人说,他是解放初期从关里过来的,说是到大东沟找亲戚没找着。新任的万佛堂主持无烦大师看他无依无*的,就收下他,做了看大门的。  “快说呀?常师傅问你呢?”刘正铉催促道。  “李奇良!”胡凤来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连家都没回。方才在门口碰到他,这小子非得让我黑道走货,我能干吗?”  “不要再和任何人说了!”苍老诨厚的声音不是命令,却很威严。  “好吧!”胡凤来黑眼珠转了转,微微牵了下嘴角。因为他知道,刘头儿和这老玩意关系不一般。心想,不说就不说呗!  
    “正如你们鉴定的那样,是块蘑菇化石。准确点说,是白垩纪中期菌类草蘑化石。正铉,这回你可立了大功啦。姜先生,你也有份儿。”中国科学院古脊椎类研究所所长周椹带着一个助手,走出化验室,对坐在走廊上的刘正铉和一个干巴老头说。  “我?有我啥关系,这都是刘大哥的本事,我只是牵个线儿。其实,你俩是老同学,根本就不用我参合。他这人就是倔,不愿求人。这些年……”干巴老头察觉自己话说多了,立刻停住。  “采集人呢?”周椹立刻把话引开。  “在我门市店里等着呢!”干巴老头是北京琉璃厂“漱玉斋”奇石文物店的老板,姓姜,叫姜得禄。瘪瘪的小圆脸,象风干后压制的核桃,滴溜乱转突兀出来的眼睛,好象后按上的滚珠儿,给人一种时刻都要掉下来的感觉。  周椹换上了一件白衬衫,大热的天儿,居然打上一条深色的领带。白哲矜持的脸庞棱角分明,显示出他做人的原则性。走过来挽住刘正铉的胳膊,领着两人一边上车一边说:  “‘楚国山上,有只大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正铉,东北50年没白呆啊。”历尽沧桑的语调里,充满了对老朋友的无限深情,也表示出对老同学执拗脾气的酸楚与无奈。  走进“漱玉斋”,就看见胡凤来和几个外国人,在柜台上指着一份画报,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  “漱玉斋”是家老字号,坐落在东琉璃厂的南北街上。姜头自称是“东厂漱玉斋”,乍一听,好象是明朝锦衣卫的饭店。黑地金字的牌匾古朴雍容,三间房的门脸洁净明亮。*北墙黑色漆器的底座上,林立着各色奇石怪木;南面窗下的玻璃拦柜里,陈列着各种古玩字画。西墙下摆设着太师椅、八仙桌。进门的东墙下是一排红木*椅。茶几上摆设着景德镇的瓷器茶具,地上铺的是特制的大理石青砖。  “这就是化石采集人,他叫胡凤来。凤来,这是周教授。”  “您好!”  “好好好!”  还没等刘正铉介绍完毕,姜头几步来到四个外国人面前,仰起核桃脸一迭声地“嗨咿、哈喽、ok!”地叫起来,又做了一个罗圈揖,一挥手:  “四位密斯特先生请塞当。小五子!上茶!”  “来—啦!”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端着茶杯、茶碗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姜头又向胡凤来一扭脸,滚珠儿眼一转:  “这画报又咋地啦?”  “咋地啦,你看看,这是不是去年夏天我给你拿来的玩意?”胡凤来一伸手把画报递给姜头。周椹和刘正铉也凑到柜台前,看着姜头手里拿着打开的画报。这是一期文物出版社出版的6月号的《文物新考》双月刊画报,装祯精美的彩色画面上,是一幅鸟头、恐龙身体的化石。  看到这鸟首龙身图,刘正铉“啊?”的一声,声音都变了。急忙抬起头问胡凤来:  “什么?这、这上头的化石是你拿来的?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胡凤来一边撩起老头衫扇着汗一边说,“千真万确。你看,这是我从朝阳四家子弄来的恐龙化石,又从万佛堂整来的鸟化石。恐龙的脑袋走锛的时候跑偏,掉型了。这鸟的身子修型时走线,羽毛打了飞白。这活计要出手,准得掉进坑里。我就来个移花接木,用五0二胶和石粉子,做了个龙身鸟首的活儿。”  胡凤来把画报拿过来,比划着说:“两位教授大爷你俩好好看看,听说这鸟叫燕鸟,这恐龙叫驰龙。再看看这四框上裱的金线,这是万佛堂常顺年给我的。开始我走的是上海的风波铜明线,常头儿看了以后,说这化石是咱万佛堂的宝贝,石窟里交脚佛、交脚菩萨和千手千眼佛身上,用的都是沙乌金暗线。乌金显佛光,这化石才有灵气,上北京到姜头那准能卖个好价钱。也不知他从哪讨摸来的这条乌金线,走上暗线后,也确实漂亮。”  “没错!这真是胡老弟去年夏天拿来的化石。”姜头伸出竹节一样的手指头,指着画报说,“这化石拿来后,外国人都挤破门槛子。一个英国人叫什么威尔斯的买去了。我这还存着备份照片。”他滚珠似的眼睛一挺,不转了,咧了咧核桃脸上的扁嘴说:  “我说胡老弟,你小子是做赝行家呀!我都看走眼了,这两年你玩精啦!不过,这今天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可跟任何人没讲过。”  胡凤来喝了一口小五子递过来的茶水,抿着嘴吐了下茶叶。转过身来指着坐在椅子上的外国人,撇了撇嘴说:  “可这几个老外硬说是美国人发现的,是什么天然的,不是人工合成的。最气人的是说什么‘龙鸟在北京飞翔,中国人的玩意、中国人不认得,非得让外国人来鉴定’。”胡凤来黑眼珠从左边迅速地滑向右边,左边嘴角向上牵了牵,暗暗地咬了咬牙根。从腮帮子上都得看出,里面的牙骨在蠕动。这是他在极端愤怒、极端蔑视的的情况下,通常反映出来的面部表情。他鄙夷地一咧嘴:  “呸!真他妈巴子叫玩意!啊?说实在的,我本来不想吱声。可就冲着这句话,我他妈就再没血筋儿,也不能让外国鬼子在中国地上放屁!”黑眼珠精光四射!  “no、no!”一个红发蓝眼、光着膀子穿着黑地描金花马褂、长得象大洋马似的外国人,从红木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象黄鼠狼拜太阳似的把双手翻在胸前说:“不可能的事情!你,胡先生,乡下人,我虽然钦佩你丰富的想象力。但这是美国旧金山化石协会研究的最新科研成果,已注册申请专利。这一课题成果的研究意义表明,它完成了恐龙从地下到天上的进化过程。同时,也使鸟类起源的假说,得到了科学而且权威的揭示。某种欲望冲动产生的虚妄谎言,我虽然理解,但是,公民先生,在公共场所讲话,我提醒你要注意到侵权的法律责任!”说完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扬了扬眉毛,得意的和几个老外交换了一下不屑的神情。  “你嗑磕巴巴地扯点子什么外国六!我乡下人咋地啦?我乡下人是见得少,可到哪也没见着过不讲人话、不说天理的玩意!”  胡凤来哪儿受得了这个呀!他大小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主儿。这些年黑白两道的风风浪浪,把他练成了一块砍砍不得、切切不得的滚刀肉。在这种场面上说起刻薄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说我撒谎?还侵什么权,你们才侵权呢!你说的那个美国什么协会,纯牌是个二百五协会!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的事传出去,我先把话搁到这儿。用不两天半,那个美国协会就得吹灯、拔蜡、卷炕席!小样儿,还敢白话我?你挺大个砣子,象红毛鬼似的,竟拿不是当理说。是爷们、是汉子,有胆子没有?敢跟我走一趟东北不?我家西厢房里现在还放着鸟身子、龙脑袋的副板毛坯子呢?这么地吧,我还不和你扯王八犊子了,干脆,咱们现在就走!”胡凤来一伸手,拿出要抓“大洋马”的样子。  “哎哎!别动手,有话好说。文明、文明点!”姜头连忙上去劝解。  “文明?文明八国联军就不能进北京!文明,文明就不能让这帮洋鬼子在琉璃厂横行太来!”胡凤来越说越气,啪地把画报摔在柜台上。  一个黄头发的老外用数码相机不断的拍照,还用手指攥个圈,连连说着“ok!ok!”长满粉刺的脸兴奋得象块抹了油的猪肝。坐在椅子上的两个老外一边记着、一边议论着什么,又掏出手机,翻起了外国话。  “大洋马”一脸死灰,木然地坐下,象一具整型后散了架子的僵尸。干活麻利爽快的小五子,用毛刷掸着一块怪兽型的青石,白净的圆脸上紧绷着忍俊不住的笑容。  周椹站在柜台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听着。他听见刘正铉的手机响了,就用手推了推已经出了神的刘正铉。刘正铉楞了一下,立刻打开一听,急忙走到“漱玉斋”外面,连连点着头说: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周椹也在这呢,让他也过去?好!”他用手捂住话筒,压低声音,用掩饰不住的兴奋说:“告诉你个惊人的好消息,那真是个赝品!马上我给你带个活证据去。中午你俩就等着请客吧!”  胡凤来在房间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看了看墙上猫头鹰式的挂钟,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刘正铉还没回来。心想,有啥唠的,不就这点事吗?不过,这趟北京没白来,一块蘑菇化石,这北京故宫就给了奖金五万元。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腰囊袋,硬硬的、象砖头一样。美孜孜地点上了一只“黄山”,一连吐了几个眼圈。一歪身,躺在弹簧床上。  手机响了,他打开一听,是小五子:  “你好,是胡师傅吗?喂,我是小五子,您睡了吗?”  “啊?小五子,我是胡凤来呀。还没睡呢,你你有什么事吗?”  “刘教授还没回来吧?明天哪趟车走啊?姜老板说要送你们。”  “送啥送!明天晚车590回去。告诉姜头,别送啦!”  “再见!”  小五子是新来的伙计,热情爽快,走道一阵风似的。半年来接触几回,这小伙子虚心好学,精明还实惠,比肖平那小子强多了。每回到“漱玉斋”去,他都向我问这问那的学手艺,不象姜头贼奸溜滑的。这姜头都滑透腔了,也就是我这活人精啊,还能整住他了。这回要是换了别人的话,都得叫他唬个茄皮子色儿。他还和我玩鹰呢!竟他妈扯犊子,开始他给价六千,我从故宫回来他就改嘴了,说什么到黑市能值几十万,整到外国不定值多少呢?  多少是多啊?黑心钱咱不赚,外国佬他更不用寻思!这回妥了,回去小曼一准高兴。刘头能做证,这是国家发的奖金,她保证能收下。走活儿得凭良心,大丈夫不赚昧心钱。回去我再从存折里拿出一万,拎两瓶酒给大东沟老头、老太太送去。钱该省的得省,到该花的时候,就是吐血也得花。  还得是专家啊,法眼难逃。上午到北京故宫院长室一看,那个叫金尊的老头可真不简单。这刘正铉和沈阳故宫的王阁相我看就不善了,可这个金尊和科学院的周椹,那真是顶尖高手。不但能一锤定音我那块石头是蘑菇化石,而且早就从画报照片上,看出我那鸟首龙身的化石,是手工合成的。都说我是活人精,我哪干得过这帮老人精啊!这下美国鬼子的化石协会是倒他妈血霉了,这帮老人精不得整死他们?马上全世界的报纸都得抖落懵他们,一准散伙黄摊儿。  胡凤来想着想着,就要睡着了的时候,房门无声地开了。两个人影一闪,胡凤来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嘴就被手巾捂上了,眼睛一黑,一下子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被人摇晃着脑袋明白了的时候,发觉自己光个膀子,只穿着个裤衩,被绑在椅子上。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外国人,自己身旁站着一男一女,好象是两个打手。房间陈设虽然简单,但挺讲究。猩红的地毯上,转圈摆着沙发。双人床旁边是一台电脑,房间开着空调,一点也不热。  “你好,胡先生,”对面的那个外国人说话了,“不要紧张,我们绝无恶意。很抱歉,用这种非常的手段把你请来,只是想咨询几个问题。情况好些的话,我们还可以让您做笔发大财的生意。”  说话的人,个子不高。40多岁,黄色卷发,绯红色的长脸上粉刺凸起,眼珠深陷在眼眶里。中国话说得很顺溜,口气就象老朋友。  胡凤来仔细一端详,这不是白天在“漱玉斋”里照相的“黄毛儿”吗?我这是被他妈的绑架啦!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打过不少恶仗、见过不少险阵,可被外国人绑架这还是头一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爷们这回到要看看,这洋鬼子能整出啥花花样来!  这时门开了,胡凤来见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仔细一看,也认识。高个的外国人,瘦得象根竹竿儿,挺大个老爷们却在脑后梳个辨儿。在吊灯底下一转圈,就象个坟萤地上风刮的灵幡。他不就是这几年义县高中聘用的外教吗?义县人谁不认识他呀?听说他光屁股在北河套晒太阳,说是什么“日光浴”。让一群妇女抹了一身泥,扔到大凌河里。不过听说他人性还不错,星期礼拜的,经常帮学生家种地、割地的。矮的是个日本人,光头灯泡眼,捧着肚子往沙发上一坐,象个喘气的蛤蟆 。都说他是开发义县旅游资源的投资商,成天和同昌宾馆的老板娘扯犊子。义县的古迹景点他都逛遍了,也没看他开发出什么花样来。怎么,这俩小子也都是他们绑架团伙的?  “灵幡”从皮夹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黄毛儿。  “幽幽儿,松开绳子。” 黄毛儿一努嘴。胡凤来见身旁那个女的,先动手解开他背后手上的绳子,然后又蹲下解开他脚上的绳子。  他看这个叫幽幽的女的,光个膀子、露个大腿也没见穿什么衣服。头上挽个卷儿,右耳上穿个大环子,紧贴耳际的耳鼓上有一块红痣。描眉打鬓、涂个血红的嘴唇儿。腰上缠块黑布,露出两只粉团似的半截乳房。看上去也就30左右岁,虽然低着头,但也能看得出她长得很漂亮。白净的,不象外国人。  “胡先生,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黄毛儿站在胡凤来的面前,手里晃动着的一绺暗红色的线。  沙乌金暗线!胡凤来惊呆了,两只黑豆眼的瞳仁要瞪出眼眶。这不正是他鸟首龙身化石框上的沙乌金暗线吗?他从哪整来的?而且不是一根,是一绺!   “胡先生,奇怪吧?这么多的沙乌金暗线,从天而降,真是奇天下之大怪!”黄毛儿手里把玩着金线,在胡凤来的面前度踱起步来:  “北京夏日的夜晚短暂而迷人,加之有凤来仪,持室清谈,使我们的斗室会晤,充满了东林书院的诗意。”这哪是绑架审问?黄毛儿这小子轻松得简直就象在朗颂诗!  “让我们把话题推到一千五百年前吧。沙乌金暗线,是中国南北朝朝北时期的金属制件,尤其盛行于北魏、北齐、北周。隋唐以后,乌金逐渐为赤金取代。沙乌金暗线的拔丝工艺,也随之失传。然而…”这小子真他妈巴子是个中国通儿,他咋啥都知道呢?胡凤来正听得糊里糊涂,黄毛儿忽然一个急转身,一晃手里的金线,附下身对胡凤来急速地说“可在北魏万佛堂的宝藏密室里,却存有成箱的沙乌金暗线!这绺金线和你化石框上的金线,都是从万佛堂石洞宝藏密室里拿出来的!”  什么?这金线是从石洞密室里拿出来的?难道常顺年进过什么密室?这…  “胡先生,到这个时候,难道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我说啥呀?我看你说的挺好,就都可你说吧!南朝北国的,又是密洞、又是金线的,”胡凤来心想,洋鬼子,少来这套!在我这套话呢,我还想在你那套狼呢?  “好啊,很好!”黄毛儿眯了眯眼睛,慢慢地回到沙发上。“那么,我们就继续上历史课吧,胡先生,请注意听讲。”  黄毛儿在茶几上打开一个蓝皮档案夹,拿出一张卡片读起来,“中国辽宁义县万佛堂石窟,开凿于公元503年。北魏孝文帝拓拔宏和他弟弟宣武帝元恪将无数金银财宝,藏于万佛堂千手千眼佛背后的石窟密室内。每五十年八月初一开启一次。开启密室的钥匙为八只金眼,分别存放在拓拔宏的太子元胡、公主元凤,两个弟弟元恪、元景和四个柱国将军独孤铁利、令狐雪骑、宇文赫、南宫海手里。每次开启密室的主持人为拓拔宏的长子、长孙后羿,历代继任为万佛堂的主持方丈。1903年后,八只金眼分别藏于义县八景景眼之处。”  读到这里,黄毛停下了,放下卡片,解释起来:  “所谓景眼,就是你们所说的景点最重要、最能体现景点特点的地方。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故事,一节多么有趣的历史课啊!”  黄毛又拿出几张卡片,看了看胡凤来,“胡先生,课文很长。如果你想继续学习的话,回去可查义县档案馆金眼专案资料c卷,代码是c3—7506号。”  胡凤来闭上黑豆眼,心想,这他妈巴子邪门啦?这黄毛是个国际大特务啊!今天我算是碰上高手啦。  “胡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姓胡。你姓令狐,令狐先生,你应该叫做令狐凤来。”  啊?我叫令狐凤来?我咋还不姓胡啦?胡凤来一下子睁开眼睛。  “你的祖先就是令狐雪骑,他传下来的那只金眼,你不会对我说不知道吧?”  胡凤来脑子立刻翻腾起来:如果象黄毛儿说的,我是什么令狐雪骑的后人的话,那只金眼一定是失传了,要不就兴许在我哥手里。怪不得我看他咋那么有钱呢?不过,我哥他能那么黑吗?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相信?还是不知道?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不相信是可以理解的。为了加深你的理解,尽快的成为我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给你介绍两位你认识的朋友,主要是让你看看两样东西。”  黄毛儿一挥手,灵幡和蛤蟆站了起来。  “这位是英国的布莱昂先生!”灵幡说了声“你好!”  “这位是日本的青木先生,”“瓦达其哇!”蛤蟆机械地鞠了一恭。  “你俩少给我扯这套,有啥东西拿出来吧!”  “两位图穷匕见,不!借花献佛,不,得说借花显佛吧!”黄毛儿反复地斟酌着词句。灵幡和蛤蟆从内衣袋里,掏出了象线梭子一样大小的东西。  “令狐先生,这就是元恪和元景两位王爷传下来的两只金眼,黄眼和绿眼。”  
  胡凤来的黑豆眼不动了。难道这就是失传外国多年的两只金眼吗?肖平祖辈三代腿都跑断了、眼睛都蓝了,也没找着啊?公安局的赵玉虎都退休了,还成天围着万佛堂转。还有他那个徒弟童锤,有空就钻老爷岭、爬八塔山,那都是在找金眼哪!化石馆的刘头、万佛堂的常头,肯定也没闲着…  “似曾相识非相识,好面熟吧?这就是布莱昂和青木先生在你们义县奔波三年的收获。搜遍了义县八景的各个大小景点,最后,在观音堂和三清观找到了这黄绿两只金眼。令狐先生,你那只金眼是什么颜色的?”  胡凤来到现在完全明白了:黄毛看见了化石框上的金线,以为我进了宝洞密室。能进密室,必定有金眼。他绕了这么一大圈儿、讲了这么多历史,说了这么些屁话,就为了从我身上找金眼哪!洋鬼子,你找错人啦。爷们不用说没有,就是有,也到不了你手儿哇!死活场面我见得多啦,砍头不过风吹帽,脑袋掉下来也就碗大个疤。好吧,爷们今天就跟你玩玩。  “有烟吗?”胡凤来要站起来,却被身旁的男打手按住了。  “有有!鲶鱼,松手,递给他!”黄毛命令道。  “鲶鱼?你看你这名儿叫的。”  胡凤来主意已定,就完全沉下心来。接过烟来,二郎腿一翘:  “你连片儿鳞都没有,还想在我这扎刺儿,点上!”咔,鲶鱼点着了打火机。胡凤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一个圆圆的大烟圈,看了看对面摆弄小黑盒儿的黄毛儿:  “我说黄毛儿,我、我还真不知道你叫啥名?哪国鬼子?”  “这很重要吗?不过,既然是生意上的伙伴,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洛克,英国人,洛克。”  “好,英国黄毛洛克,打开你的录音机听着。”黄毛楞了一下,微微一笑,竖起了大拇指,又用大拇指轻轻地按了一下小黑盒儿。  “这第一,你说的什么金眼…”说到这他停了一下。扭脸对灵幡和蛤蟆说,“我说,把你俩的金眼拿过来我看看。”黄毛儿一摆手,两人又从怀里掏出了金眼。胡凤来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黄绿两只金眼一样大小,梭型凸凹呈眼睛状。长约三寸,最宽的地方约一寸。从分量和质地上看,是精钢(熟铁)打制。翻过背面一看,上面有蚂蚁形状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轻轻一按,能上下抽动。  “令狐先生,看好了吗?”  “看是看好了,可以前我从来就没见过。”  “你开玩笑吗?”黄毛儿冷冷地问道。  胡凤来把玩着金眼,摇了摇头说,“唉,跟你起誓发愿你也不能信 。这第二,你说的什么宝洞密室,我根本就不知道在哪!更不用说进去过。那沙乌金暗线是常顺年给我的,你可以找他问去。就这些,回答完毕。”  “这么说来,你是什么也不知道啦?”  黄毛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胡凤来的面前。  “你不知道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家人的安全。”  黄毛阴骘地一笑,一转身说道:“听说义县古塔下的北京平房里,住着你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和漂亮的妹妹?”  胡凤来一怔,他要干什么?他要拿我的家人下手?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家人的生命安全和开启宝洞的金眼,哪个更重要?我的埝鱼和幽幽儿可不是喜欢寂寞的人。”  黄毛儿看到胡凤来两只黑豆眼急速地转动,满不在乎的神情一扫而光。得意地直起身,将两臂交叉在胸前,又踱起步来说:  “我讨厌暴力,喜欢和睦,喜欢你们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说的软着陆。软着陆,这是多么温馨和睦的字眼啊!”  说话的工夫,胡凤来脑子已经转了八个个儿。今天的坎子扎手,只能见风使舵、浑水摸鱼了。他把烟头掐灭扔在地上,用脚一踩:  “我说黄毛…”  “好!你说,令狐先生。”黄毛儿立刻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说的我家的那只金眼,确实没在我的手里。你可以找我哥去问,我哥在哪,你也肯定知道。至于其它那几只金眼吗…”黄毛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一亮,“你可以问问他俩。”胡凤来一指灵幡和蛤蟆,黄毛立刻把眼睛扫了过去。两人慌忙摆手“不不,…不知道!”  “哪地话呀?义县人谁不知道哇,这些年你俩打着教英语、开发旅游业的幌子,竟钻山沟子,挨个古迹景点找金眼了。就算六个没找全,起码也得找它个俩仨的。”  “不,你胡说!我们只是在观音堂和三清观,费了九牛和二虎的力气,找到了这黄绿两只金眼,别的真的一个没找到!”灵幡费力地把九牛和二虎断开来说。  “急啥?我问问你俩,八塔子你俩去过八百遍,都上过几塔?”  蛤蟆喘着气说:“三塔到八塔去过多次,二塔上过一次,一塔一次也没上去过。”  “为什么不上一塔?”黄毛儿问。  “一塔又陡又高,根本上不去!”灵幡比划着说。  胡凤来听人说起过, 一塔的底座,是山上的一块巨型沉积岩岩石。由于年久失修,缺乏管理,底座被风化成一块上大下小的蘑菇型巨石。八塔山位于义县西南20里处的前杨乡,由东向西、一字型排开的八座青砖石塔,分布在八个连绵起伏的山包上。塔基底座的沉积岩上布满了蚀化的猫眼石洞,尤其以一塔底座的猫眼洞为最多、最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屯里得人们就会听到,风刮过猫眼洞发出的鸣叫声。微风过发出的声音象是吟唱经文;狂风刮过的声音象是鬼哭狼嚎。&&  相传大辽时期,此山叫做石龙山。玉皇大帝得知,此山就是一条触犯天条即将下界的草龙。一旦转世现型,就会兴风作浪,荼毒生灵。于是,就派拖塔李天王下凡,施压八塔,镇魔降妖。而一塔,就是李天王手里的八宝玲珑塔。天王庙的老道说,一塔是龙头,塔身正面供龛上篆刻着“婆罗林中圆寂塔”七字铭文。一旦触动龙头,就会使草龙翻身,人畜庄稼就会引祸遭殃。  据老人们说,每天夜里八塔山上传下来的声音,那是草龙在一边修行一边发怒,人们谁也不能招惹它。所以,多年来不让人触动攀登。因此,一塔一直也就没有得到维修。  “我投资30万,建庙修塔,维修八塔山,可就是一塔不让我动。即使有他们姓邹的副县长陪着我,那两个老道都不让我*近一塔半步。一天24小时轮班看着我,一点机会都没有。”蛤蟆沮丧地说。  其实,胡凤来虽然到过八塔山,可也没上去过一塔、二塔。只听小曼说过,维修二塔时,肖平在文管所刘正铉的帮助下,冒充测量员,坐天车上去过一塔。这小子肯定是和刘头儿串通好了,到一塔上头去找金眼。  “行了,你这个日本蛤蟆,在八塔山花了30万,你说你连个金眼毛儿都没摸着。那叫活该,活人让尿憋死。一塔要好上,谁都找着金眼了。那你呢?”胡凤来对着灵幡,扬了扬下巴。  “你说我?”灵幡睁大了蓝眼珠,用手指了指自己。  “对呀!说的就是你。谁不知道你成天钻宝林楼,找过几个地方了?上过几楼?找着金眼了吗?”其实,对于蛤蟆、灵幡,究竟上没上过八塔山和宝林楼,胡凤来根本就不知道。他不过是顺竿爬、趟浑水。  “我找遍了正殿、偏殿,甚至凌烟阁我都上去了三次,至今没有任何收获。”灵幡倒是听话,如实回答,并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你不赶上虎×了吗?你上那找啥呀?黄毛儿不说了吗,得到景眼去找。”胡凤来象给小学生上课,又象老爹骂儿子。  “那景眼在哪?”灵幡伸长了脖子。  “景眼在哪?”胡凤来向粘鱼一伸手:“烟!”粘鱼立刻递烟点着了。胡凤来吸了一口,看了看牌子,“这烟的劲头儿还不小呢?”  黄毛望着蛤蟆和灵幡满脸着急的样子,瞟了胡凤来一眼,阴笑着说:“令狐先生,你很会做戏啊!还想继续表演下去吗?”走过来一伸手,拿走他手里的两只金眼。  “这可是你不让我说的。那好吧,我就啥也不说了。”胡凤来吸了一口烟,又慢悠悠地吐起烟圈来。  “洛克先生,我想,您的责任是让他把景眼说出来。” 灵幡站了起来,蓝眼睛毫不示弱地看着黄毛儿。说着,脑后的小辫一撅一撅地走到他面前,很不可客气地把金眼拿了过去。转身回来递给蛤蟆一只,又坐到沙发上。  “是啊,他说得有道理。你不让他说,咱们谁知道啊?”蛤蟆边说边把金眼揣进怀里。  “当然,闹剧还没有落幕,两位如果愿意看的话,令狐先生,照演无妨。”黄毛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了“照演无妨”四个字。  胡凤来这一切把都看在眼里,干笑了一声,弹了弹烟灰说:“我说,有个叫孔子的,不知道你们认得不?他说话,中国人爱听。他有一句话叫做: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没到山上找金眼的人,他不知道那里的辛苦甘苦。哪天不吓得象兔子似的、累得象犊子似的、见了老道装得象个孙子似的。”  扑哧,一点动静没有的幽幽儿,忽然捂着嘴,一扭脸笑了起来。这一笑笑得花枝乱,看来是实在憋不住了。黄毛咳嗽一声,瞪了她一眼。  看着灵幡、蛤蟆满脸辛酸相,胡凤来做出同情状,“可话又说回来,这金眼中国人都难找,更别说你们外国人了。”  “中国也有句谚语,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宝林楼的景眼究竟在哪?说!”黄咆哮起来。  “我说,你坐下不行吗?转来转去我都让你给转迷糊了。”  “快说!”黄毛儿一把掐住胡凤来的脖子,凶像毕露,脸上的粉刺充血,额角青筋暴起,斯文和善的神情一扫而光。蛤蟆急忙过来拉住黄毛儿说:  “镇静!洛克先生,请镇静。我和布莱昂的目的主要是找金眼,只要他能说出景眼在哪,我管他叫上帝都行。”  灵幡站起来,硬邦邦地说:“洛克先生,你是知道的,我们花钱雇你,并不希望冒着风险到你这京西小红楼来,欣赏的是你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重要的问题!你要清楚,钱才给了你一半!”  黄毛儿一松手,胡凤来向后一仰,摸了下脖子,眼珠一转,竟劝起架来,说道:“别、别价,好好说,好说好商量,都消消气儿。别因为我你们还…”黄毛儿使劲一推搡他“闭嘴!你这个无赖!”  黄毛儿挥舞起双手,象在空中抓着什么:  “浅薄啊、浅薄!你们会后悔的!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市井小民的个性心理,你们概无所知。”黄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连连摆着手说:“好好好,两位别生气。那么,无赖先生,继续。”他向胡凤来恶狠很的一呲牙,一摆手,讪讪地坐回到沙发上。  “和气生财,好说好商量。扯这套,在我这不好使!”黑豆眼又闪起光来。  “那这景眼…?”蛤蟆低头询问。  “你也坐回去。这话得从唐王李世民、薛里征东说起。大将尉迟恭敬德鞭打石门、马踏…”蛤蟆连忙打断:“这、这些我们都知道,什么鞭打石门、板到井…”  “对!板倒井,就是板倒井!景眼景眼的嘛,就在井里!”  “啊?景眼在井里?可这井是斜井,根本下不去呀?”  胡凤来心里话,能下去我还告诉你呀!  “那广胜寺塔的景眼呢?”哈蛤蟆问  “塔顶风波铜盖子底下,你找过吗?”  “那塔太高,没法上去啊?那、那万佛堂的景眼呢?”哈蟆继续问  “万佛堂有块魏碑你知道吗?”  “知道。”  “魏碑底下你看过吗?”  “魏碑用角铁玻璃罩子封死,那底下根本看不着啊?…”哈蟆还要问。  啪!黄毛儿一拍茶几,脸色狰狞“一派胡言!景眼你既然都知道,那宝洞你早就打开了。”  黄毛站起来一扭脸,“布莱昂先生,青木先生,我在中国的文物场子,混了整整二十年。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是对付中国人最有效、最实用的方式。尤其是象这种灵牙利齿的化石贩子,刁钻狡诈、无利不取。金钱不行,就要对他诉诸暴力。请别拦我,”一指胡凤来,“今天如果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知道什么叫灵魂出窍!鲶鱼,动手!”  鲶鱼猛地兜头一揽胡凤来的脖子,胡凤来“啊!”地大叫一声。  忽然房间里的灯全灭了。外面走廊上传来扑打声,砰地门被踢开,外面也一片漆黑。房间里立刻噼里啪啦撕打起来。黑暗中,就听见桌椅翻倒、茶杯打碎的声音。  胡凤来趴在地上寻找机会,想乘乱溜走。猛地他觉得被人夹在腋下,嗖地就向窗外飞了出去。他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这是几楼哇?几楼跳下去也得摔死啊!  耳边风声一停,咕咚噗楞一下颠了起来,他觉得是摔在夹他那人的身上。可这一下摔得也不轻,两眼只冒金星。睁眼一看,发觉是坐在一辆卡车的海绵垫子上,卡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起来。  “胡师傅,没摔伤哪吧?”一件衣服披在胡凤来的身上。胡凤来坐起来仔细一看,“小五子!是你?你咋…”胡凤来惊呆了,怎么能是他呢?  “没摔着吧?”  “没摔着,啥事也没有!”  “那就好。”  “好是好,可那旅店里我还有五万块钱…”  “早就帮你收好了,有话咱回去说。”    
    卡车停在一座楼房的后院里,小五子扶着胡凤来下了车。驾驶耧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人。个子不高,挺敦实。楼灯下,胡凤来一看,这不是义县退了休的公安局局长赵玉虎吗?黝黑的“国”字脸上,闪烁着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  “赵头儿、赵局长!你你咋?…”  “没摔着哪吧?咱上楼说话。”  在一间办公室里,胡凤来刚换上衣服、喝了口水,门一开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胡凤来认识,义县公安局刑警队的童锤。  一个40多岁、长相十分威武的大个子走过来,和他握了握手说:  “你好,让你受惊了。”  “没、没咋地。”  大家坐下来以后,大个子说:“胡风来同志,你在无意中,为我们引出了多年来流失国外的两只金眼。虽然,其中一只金眼被漏网的洛克带走了,但还是提供了大量的、有价值的线索。谢谢你。回去以后,玉虎、童锤地方上的同志,会保证你的安全。希望你继续配合寻找金眼,有许多问题玉武和童锤会交代给你。同时,我们公安部里的…”他指了指站起来的小五子和一个姑娘说:“刑侦处的谭飞燕同志、沙敏同志,必要的时候也要和你取得联系。”说着他站了起来,“胡凤来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胡凤来急忙站起来说,“领导…我我不知道怎么称呼?”  “李处长!”谭飞眼介绍说。  “李处长,你放心,我不怕黄毛儿他们!”胡凤来 一拍胸脯,黑眼珠又亮了起来,“这两年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不用说…”  童锤咳嗽了一声,瞪了他一眼。胡凤来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干笑了两声,尴尬地说:“你看我这整的,这不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子门前卖百家姓吗?可有一宗,各位领导放心,我胡凤来虽是个化石贩子,但祖宗的东西,决不能让外国人弄去,决不能让黑道上弄去。我一定配合你们!”  七月连雨,数日不停。晨雾弥漫的山道上,肖平开着“神牛”(摩托三轮车)送胡小曼到万佛堂去上班。神牛里传出胡小曼甜甜的歌声:  “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  咱俩的情、咱俩的爱,纤绳上荡悠悠啊荡悠悠…。”  胡小曼这两天很开心,嗓子痒痒的总想唱歌。前几天,文管所的刘所长到她家,当着他哥哥嫂子的面给了她五万元钱。说是他哥哥到北京送蘑菇化石,故宫给发的奖金。她惊异地看着坐在炕上的满脸笑容的哥哥和嫂子。  “没错!是你哥得的奖金,收下吧!”嫂子眉开眼笑地说。  “那我就收下!”她把钱紧紧地抱在怀里。哥哥哈哈大笑着一拍刘所长的肩头,“刘头儿,我说咋样?你一来她保证能收下!”  更让小曼高兴的是,哥哥竟然从他自己的存折里拿出一万元,又买了烟和酒,在刘所长的陪同下,送给了大东沟的两位老人。这对抠门出奇的哥哥来说,简直是天方夜潭。肖平得知后,立刻到她家,和她哥哥唠了半宿关于义县化石分布  的四大特点。这表明,“大舅子”和“妹夫”的冷战结束,一个“和平民主新阶段”,即将温馨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想到这里,胡小曼心里甜丝丝的。大平哥是我手中放线的风筝,无论飞到哪都栓在我的手心里,谁也别想枪去。陈婉是中文大学生,但她历史干不过我。尤其是文物鉴赏,她懵!漂亮是漂亮,但就冲她那狐媚劲儿,大平哥最后保证得离开她。赵鲮那个愣头青,虽说是挺够意思的,关键时刻能豁出命来保护大平哥。可搞对象不是看谁能打架!我跟他多少年了!你们才几天?哼,你俩没戏!  望着肖平蜂腰削背、双肩架肘开车的背影,她嗓子又痒痒起来。“哎!大平哥,你听见我唱了吗?”  “听见啦!”  “好听吗?有黄羞儿唱的好听吗?”  黄羞儿是他们职高时的同学,音乐班的美声高手。  “比她唱的好听,可你不嫌肉麻呀?”  “哼,陈婉要唱的话,你就不嫌肉麻了。”  “好好,你唱吧!我爱听。”  “不行!你也得唱,妹唱、哥不唱能行吗?”  “好,我唱。”肖平下了车,把军用雨衣的帽子往后一掀,向车里做了个鬼脸,边推车边唱了起来: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咯咯咯……”  真没办法,对胡小曼、陈婉、赵鲮这三位小姐,肖平实在难以区分伯仲。胡小曼和他是从文昌宫小学、第二初中到职业高中的同学,又是在塔根底下一条胡同长大的。耳鬓厮磨至今,两小无猜到大。两人又极度偏科,酷爱文学、历史,所以谁也没考上重点高中,就一起上了职业高中,学习文物鉴赏专业。他俩的性情又都柔中有刚,开朗却不张扬。所以,肖平一直都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和学习上的挚友。等到他俩慢慢长大以后,两人都出息得水葱一样,亭亭玉立、清俊可人。满胡同里的人都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明面上他俩接触少了,可暗地里那种男女爱慕之情却与日俱增。  可肖平不想就这样结婚,倒不是不爱胡小曼。他总想着多少混出个样来,对父母、对胡小曼有个交待,特别是想让胡凤来看看,他肖平不是一个草包。几年来,参加了北大的中文本科、历史本科课程函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又参加了中央电大的历史研究生班学习。在湖北召开的全国第四届历史研究年会上,他的《魏碑考》专著,荣获得学术研究成果一等奖。有关部门正研究给他出版印刷,但听说有些什么费用还要花钱,他的书才能发行。他立刻就回绝了,憋气!  可这些对他一个个体户、临时工来说,这些好象都是身外之物,丝毫改变不了他打工的命运和景遇。然而,他并不灰心。他坚信,中国13亿人,有10亿是个体户。个体户一样能活得很滋润,就看怎么个活法。只要自己有信心、有追求,没有高官厚禄,一样风凤光光地娶小曼。  可近两年来,肖平对胡小曼的哥哥胡凤来倒卖化石的行为越来越看不上眼。所以,去她家的次数就明显少了。只是这次胡凤来从北京回来,他才有了转变。他也明显的感到,当他和陈婉、赵鲮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时候,胡小曼的脸色很难看,知道她心里一定难受。可他只要稍稍想弥补一下,胡小曼便立刻抢白他一顿,这真是没法子的事。  陈婉是锦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本科生,毕业后做了县报的记者。父亲陈邴是县政府的秘书长,家里生活条件不错。以前家住在奉国寺后身,后来搬到南街买了三层的临街门市楼。  肖平以前不认识她,是他到县志办后,在宝林楼的一次采访中相识的。看到姿容秀美、谈吐不凡、举止高雅、落落大方的陈婉时,肖平眼前一亮,觉得有一种超凡脱俗、飘飘欲仙的感觉。尤其是她那两只会说话的眼睛,那是双只有影星范冰冰、玛丽莲·梦露才有的眼睛。肖平感到她象一片云、一潭水、一缕青烟。  不知怎么,相识以后,陈婉总是借各种理由找他。除了古迹采访调查外,不是借书、谈书,就是改稿、写文章,有时甚至动手收拾他乱糟糟的房间、竟帮助他母亲做起饭来。不但胡小曼看见噘嘴,掉头就走,就是他母亲事后也私下里对他说:  “小子,你咋三天两头换人哪?今儿个小曼、明儿个陈婉、后儿个赵鲮的,这不乱营了吗?你整准一个,别扯仨拽俩的。”  父亲肖良弼插过话来:“你罗嗦啥呀?他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自己还没有个准头儿?”  “啥准头儿?他要有,那还等到现在了?我看小曼那孩子不错,知根知底。你要能娶到家,我就烧高香了。陈婉那大家大业的,我看咱高攀不上。另外,那双眼睛也太勾人了,早晚得出事儿。”  “妈!你都说啥呢?”  “我说啥你也得听!还有那赵鲮,假小子似的,说打就耢。就你这老实人,她一脚能把你踹地上去!”  赵鲮在锦州体校毕业后,就在县体校做体操教练。肖平早就知道她的大名。她爸是公安局长,上初中的时候,就帮他爸破过“借尸还魂案”;在北关河套,她一人打倒了八个男生,制止了一场两帮学生的团伙欧斗。  她和陈婉是一中的同学,通过陈婉她认识了肖平,马上她就成了化石馆的常客。那次朝阳来了一帮人找邪火,把肖平拉到街上连打带踢。赵鲮赶到后一顿拳脚,打倒一片。没想到她身后的大个子,照她脑袋就一棒子,血流了一脸一脖子。她咬着牙,一脚把那大个子踢趴下。童锤他们来了,才把那伙人全抓走了。  赵鲮是一团火、一阵风、一块石头。这与她匀称的身材上极为优美的曲线,很不协调,却与她黑红姣好的面庞上一双蔑视一切的大眼以及洒脱惹眼的“毛寸头”,构成一气。只要和她在一起,肖平就觉得好像是“风尘三侠”中的红绋女伴在身旁。产生一种安全感、风尘知己感。很爽、很惬意。  职高时的同学、奉国寺的个体摄影师马子林,是个幽默诙谐、讨人喜爱的回民“靓仔”。一米八的大个,高鼻梁、大眼睛,飞薄的嘴唇整天不闲着。除了好说一些让人苦笑不得的俏皮话外,就是好哼哼几句二黄导板、西皮流水什么的。特别是对古戏剧里的词曲感兴趣,能整段、整段地背诵程派的《锁磷囊》和《春闺梦》。  他曾几次打趣的对肖平说:“我说伙计,三凤求一凰,你艳福不浅啊。可宪法保证的是一夫一妻制,你可得有个准头。不行,你就匀我一个。虽然不是回民,我也将就。”  马子林原来是个出租车司机,车玩得精。曾在全市的出租车司机车技大赛上,拿过一等奖。由于开车时遭过截、挨过打,一气之下,封了他那台“奥迪a6”不干了。到奉国寺里干上了他自幼爱好的摄影专业。  “陈婉她够意思吗?”他义愤填膺地对肖平说,“我都发誓不开车了。可为了她到宝林楼采访,我把奥迪开上了宝林八景。你知道那八景连羊都上不去,可怜我那奥迪啊!”他苦着脸做无限痛苦状。“这还不算,我用美国的进口相纸,把逆光、虚光,背景叠换的技术使个遍,亲自给她拍照、亲自给她打片,影人子似的给她整了20多张彩照。你还别说,她真用她那勾魂的眼睛忽闪了我一下,轻启朱唇说了句:谢谢马子。叫啥不好呢?非得叫我马子。马子,在香港话里就是妓女呀!我他妈成妓女了!就是妓女我也认了,可再见面时,她连用正眼看我都不看一眼!这真是他妈盖世奇冤哪!”  看来,他对陈婉是真的动了心。肖平想,这陈婉是不是太招人了?尤其是她的妩媚妖冶。  “大平哥!你咋地啦?闷哧、闷哧想啥呢?”  车忽然停住了。  “下来吧!”  “这还没到地方呢,咋停下啦?”  “你看!”肖平锁上车,指着前面的冲塌了的路面,对从车里下来的胡小曼说,“过不去!不远了,咱俩就走着去吧!”  他刚要为胡小曼系上雨衣扣,一阵风夹着雨帘刮过来,胡小曼呀地一声,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肖平一把曳住她的胳膊,胡小曼顺势扑在他的怀里。&&  大东沟的南山罩在茫茫雨雾中,南山的前面就是万佛堂。雨,时大时小,把通往南山的小路浇成亮亮的小溪。  “好了,”肖平轻轻地说。不知过了多久,雨雾中的情侣松开了紧吻的双唇,踏上了满是雨水的山间小路。  绕过山梁,小路两边的山沟陡峭起来。山路泥泞难行,两人掺扶着,还是一步一滑。来到几棵大柳树前,胡小曼扶着树不走了。  “这雨不能停,咱们还是快走吧!这儿叫败柳坡,快到了。”  “我我…”胡小曼嗫嚅着说:“我要撒尿。”  “你、你看你整的,这时候还咋来尿了?”  “你把脸背过去!”胡小曼红着脸说:“快点!”  “好好,我背过去。”  咔嚓!一声惊雷,“妈呀!”肖平一回头,胡小曼猛地扑了过来。  “别怕!”肖平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你看!”胡小曼一只手哆嗦着指着大树下的山沟里。肖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头一看:好象是一个的头发散乱女人,倒扣着脸,趴在沟底的石头旁,下半身浸泡在湍急的水流中。  “你好好呆这块儿别动,我下去看看。”  “不!我也下去!”  “那、那你还撒尿不?”  “我,吓没了…”胡小曼不好意思地说。  “好吧,曳着点我。”  两人薅着裸露的树根,慢慢下到沟底。相互掺扶着,趟过急流,来到倒卧人的石头旁。肖平把那人曳到沟上边,翻转过身来一看,米黄色的紧身衫左胸上一片血污,明显地出现了一个弹洞。  “净名师太!”胡小曼惊叫了一声。  尚姑堂扒掉后,尼姑们顿做鸟兽散。政府的经济体制改革以后,一个叫净名的女尼带着两个小尼姑回来了。在原来的堂址上,盖了四间正房、两间厢房。师徒三人除了伴着青灯黄卷、吃斋念佛外,还做着刺绣的手工活计。勾勒出的花鸟鱼石,精彩绝伦;绣绘出的野叟村姑,美论美奂。十里八村的人家都把三人的刺绣,当成贵重的装饰品,摆在屋里的显要位置。外地前来订购的人,也络绎不绝。  谁也不知道净名究竟多大岁数,看面容也就四十多岁。面目清秀,但冷若冰霜。身材修长,走路象飘过来一样,毫无声息。  胡小曼认识她,是她每年的四月十八庙会,都到万佛堂来进香。她对胡小曼很好,几次帮她修改万佛堂的解说词。还送给她一束怒放的菊花刺绣,很凝重地说:  “小曼施主,菊花香而不熏、丽而不艳,经风霜则超凡脱俗。不要象牡丹无骨,也不要象玫瑰多刺。我说得对吗?”  特别是桥上等车那一次发生的事,让胡小曼终生难忘。  一个夏日的黄昏,胡小曼在万佛堂下的石桥上等着公共汽车。忽然来了两辆摩托,嘎地停在她跟前。  “哇塞!爽啊!小妞,是等大哥我吧?走,跟大哥坐车兜兜风去!”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一个三十来岁的黑小子上来一把抓住胡小曼的胳膊,就往摩托车上薅。  “流氓!”胡小曼一个嘴巴啪地打在黑小子脸上,黑小子没提防嘴巴打得这么狠,好悬没倒在摩托上。  “这个小骚×!把她衣服给我扒去!”黑小子捂着脸,一摆头骂道。一个胖子一下从后面抱住胡小曼,胡小曼撕扭着、咬着,一边高喊着:  “来人哪!抓流氓啊!”   “别喊!再喊、再喊就崩了你!” 一个细高个子哆哆嗦嗦地端着猎枪说。胡小曼惊恐地一看,他还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便柳目倒竖:  “你、你敢杀人?你不要命啦?”  “快!把她整到桥下去!”黑小子看到四处没人,上来就抱住胡小曼的腿说。  “放开我!放开我!”胡小曼踢着、喊着,死死地抱住桥拦杆不放。  “用枪托子打她!”黑小子朝细高个子喊道。嘭地一下,胡小曼一躲,黑小子头上挨了细高个子一枪托。  “我操你妈!你往哪打呢?”黑小子捂着脑袋骂道。  胡小曼乘机用胳膊肘往后猛地一抡,挣开胖子的双手,站起来刚要跑。黑小子从后面猛地一推,她一下扑倒在地上,头撞在桥的石栏上,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她醒了以后,已经躺在自己家的炕头上了。听嫂子说,是净名师太及时赶到,把那三个小子一顿狠揍,都押送到公安局去了。你头上上的药,都是净名师太弄的。说一点轻伤,没事。可听说那三个小子可惨了,全都让师太给打骨折了。  “该!都打死才好呢!”胡小曼狠狠地说。  伤好了以后,她和嫂子又专程到尚姑堂,感谢拜访了净名师太一回。  前几天,胡小曼在偏殿里午睡,醒时听见外面有人小声说话。她隔窗一望,是看门的常顺年和净名师太。说别的没听清楚,最后她只听见净名师太点着头说:“师叔祖,我记住了。你老放心,我一定跟住他”。可她、她现在怎么躺在这呢?  “还楞着干啥?还有气呢,快过来做人工呼吸!”肖平脱下雨衣,盖在净名的身上。  胡小曼刚用手按压了几下,净名咳嗽起来,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停!”肖平蹲下身,把净名扶起来坐下。  “净名师太!净名师太!你…”胡小曼焦急地呼唤着。  “小曼施主,”净名睁开了眼睛,看着两人费力地说,“你是肖平。”  “对对!”  “快!”净名看了看天色,挣扎着要站起来。  “您先别着忙,有啥事您先说不行吗?”胡小曼握住她双手说。  “小曼,你和肖平赶快到万佛堂去找常顺年。告诉他,今天中午十二点,杜贵山和李奇良带着人要把宝林楼的金佛和从大东沟枪来的乌龟化石,还有,还有独孤家的金眼…,”净名一阵眩晕倒在肖平的怀里。  什么?独孤家的金眼?肖平心头猛地一震,独孤家是谁?在哪?干什么的?这杜贵山和李奇良又是怎么回事…?  
  当常顺年得知胡凤来把蘑菇化石的事告诉李奇良后,他就在万佛堂让净名跟踪李奇良,及时弄清他的活动情况。昨天下午,净名就尾随着李奇良,上了开往北票的公共汽车。傍晚,净名随着李奇良在三柱峰下了车。  三柱峰地处义县、北票、朝阳三县交界处。三座山峰的中间是一个大洼地,过去只住着几户看山的人家。近几年来,由于大凌河上游修建了水库,这里变渐渐地聚拢了三县搬迁来的村民。几百户人家一聚,就显出小城镇摸样来。由于人员构成很很杂,就给三县地方政府的协调管理,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三柱峰的南面是一条拦河大坝,渡口上栓着几条在河里上下漂动的空船。大凌河在这里掉头南去,流经万佛堂的大东沟,向东注入义县城北的大凌河主航道。由于今年雨水多,山洪几次爆发,人们就不再坐船出门,汽车运输就显得十分繁忙。  夜,已完全黑了下来。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净名拉紧塑料雨披,翻身跃进一家大院。这是一个很大的院落,院中央是个平坦宽大的空场,墙角下放着哑铃、石锁、兵器架等练功器械。净名蹲在一个亮灯的窗下,隔窗向屋里一看:只见李奇良背脸坐在炕上,正用毛巾檫着脸。北墙八仙桌旁坐着一个红脸大汉,猪头一样的胖脸上瞪着一双牛眼,蛤蟆嘴一张说道:  “我可是照着胡老大说的,金佛、金眼全都办齐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从宝林楼出发。开车的小强子把道都踩好了。李老师,如果你说的信儿准,现在我就到后屋招呼人去。上船走水路,连夜到大东沟把活做了。”  猪头叫杜贵山,原是省体育学院的一个武术教练。因结伙打架,误伤人命,被判了徒刑。释放后,便来到这三柱峰开馆收徒。何老四是他收的第一个大徒弟,以后又相继收了张海、李全、范宝强等几个徒弟。背地里,也做一些走私的买卖。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李奇良和大连的胡老大、胡凤严。  “大白天的,人都不敢走水路,这深更半夜的能行吗?”李奇良翻了翻眼睛,说:“老杜,别觉着你会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咋地了。你还能到河里耍大刀去咋地?”  “李老师,你看你那小样儿整的。我告诉你,我在哪儿都一样耍大刀!单说你,不是我小瞧你,你啥你也不懂得!白天涨水夜里平,这就是三柱峰河套的老规矩。另外,我这几个徒弟都是这里出名的水耗子。咱不坐机帆船,15里的水路,何老四、李全、张海,几竿子就划到大东沟去!”猪头吸了吸朝天鼻孔说。  “那你招呼人吧!”李奇良拿起雨衣,问:“有蒙脸套吗?”  “啥都现成的!”猪头向外走去。  “慢着!”  “又咋地啦?”猪头停住脚步不耐烦的问。  “为保险起见,还得把葛二儿也叫来。这小子有枪。”  “葛二儿这小子底细,到现在我还没摸清楚,我说李老师,你可别打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啊?”  “他是胡老大介绍来的。我看错不哪去!”  雨大了起来,远处有雷声轰鸣。大坝渡口上,猪头手里提着个电瓶灯,带着几个人上了船。船顺流而下,飞快的向南划去。净名向河里扔下一根圆木,抄起一根竹竿,身影一晃,轻轻落在原木上。俯身一撑竹竿,原木象箭一样飞驰而去。  猪头在大东沟老王家翻到乌龟化石,给老头、老太太扔下一千元钱后,小心翼翼地把化石揣进怀里。刚从屋里走到院子,黑暗中没提防,冷不丁的被人在前胸被狠狠地抓了一把,与此同时,头上也重重地挨了一下。脚下一滑,他啪地摔倒在地上。雷鸣电闪中他看到一个人影,好象是个女的,飘到院子门口。  “抓住她!她把化石抢走啦!”猪头一声大喊,张海一个饿狗扑食,双手扑向净名。净名扭身一个顺手牵羊,就把张海扔到篱笆门外。回身一个肘锤儿,啪!把偷袭的李全打个满脸花。李全“啊!”地惨叫一声横摔在地上。净名身子一纵,飘出院外。  何老四不愧为猪头的大徒弟,身法极快,疾步窜到院外。一道闪划过,净名身子还没落地,何老四一个扫堂腿过去,净名一趔趄,头撞在石头墙上,险些跌倒。急忙收紧身形,向旁一闪。何老四连环脚踢出,净名身形急转,腾空一个鸳鸯腿,把何老四踢到河沟里。  电光闪闪,雷声阵阵。院子里吵嚷着冲出不少人,“往东跑了,快追!”  大东沟的山水下来了,沟沿的山路泥泞难行。净名摔了不知多少跟斗,塑料雨披不知什么时候没了,浑身就象个泥人一样。来到几棵大柳树下,她刚想扶着一棵柳树喘口气,一道闪电划过,猪头带着一群泥猴从坡下围了上来。  “这位大姐,我不想为难你。那化石是我拿钱买来的,不是偷的、不是枪的,我们都是正经人。你交出化石,我们就走人!”猪头说完,一把扯下面罩,随手一扔。双手叉腰,一身泥水地站在坡下。  净名把贴在脸上的长发向后一掠,指着腰间的布囊说:“化石就在这里,是偷来的、是抢来的,谁心里都明白。要想拿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跟她费啥话?我给她来个痛快的。”葛二儿抽出枪来,闪到前面,阴森森地举气枪来。  “别别价!”猪头急忙用手按住葛二的手枪,“上!把化石给我枪下来!”猪头一挥手带头冲了上来。一阵混战,猪头和净名滚下沟底,几个徒弟也纷纷跳了下去。  “先别着忙开枪!”李奇良站在树下,看到葛二又在端抢瞄准,就上前一把抓住葛二儿的胳膊。  “就这几个草包,根本不是那娘们的对手!等会雨下大了,咱可谁也回不去了?明天的活儿要耽误了,胡老大的脾气,你可不是不知道哇?”葛二儿刀条脸一沉,鹰一般的眼睛在雷电中闪着荧光。  “不行!豁出化石不要,也不能出人命!”李奇良现在才后悔没听猪头的话,都怪自己一时糊涂,可真不该带着这个魔头来啊!  沟下的混战,使猪头他们纷纷落水。净名又一拳把上来的李全打倒在水沟里,翻身跳到一块石头旁。砰!枪声响了,净名身子一抖,歪倒在石头旁。   喀嚓!一个惊雷 ,大雨瓢泼而下。山洪爆发了。  “净名师太!净名师太!”胡小曼嘶声呼喊着。  “行了,别喊了,她现在说不了话。”肖平拉起胡小曼,问道:“现在几点了?”  胡小曼掏出手机,“咦,咋没信号呢?”  “算了。来,帮一把,我把她背到万佛堂去。”  肖平背着净名趟过急流,从缓坡上了山道。雷声滚滚,雨越来越大,天黑了下来。山路越来越难走,每走几步,他们就摔倒一次,三人都成了泥人。  一道闪电划过,“你看!”前面出现一个很大的山洞。“大平哥,咱到山洞里歇会吧?”  “不!时间来不及了!”  轰隆隆!又一阵雷声响起。“肖平,把我放下来。”忽然,背上的净名说话了,“快!把我放下来!”净名使劲一搡肖平,好象生气了。  “好,到前面的山洞里再下来。”  “佛知我大限已到。两位小施主,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吧?不用解释。恭迎仙使,度我超凡化羽。”  净名躺在山洞的干草上,面无血色,气若游丝。  “劣徒还是尘缘未净,有净名无净实啊。”一阵剧烈的哮喘,使净名的身子佝搂起来,肖平、胡小曼一左一右的抱着她。  “时间、时间没有了。”净名费力地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摸着肖平的手说,“继续背着我走,就要误大事。现在刚过十点钟,十二点他们从宝林楼出发,到大连交易,再从水路出境。你们俩赶快翻过南山,告诉常顺年。他那里有电话,他会有办法的。”扭脸看着满眼泪水的胡小曼,净名忽然坐了起来,脸上一片潮红,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又对肖平说:“肖平施主,请你到外面回避一下,我有话对小曼说。”  肖平看了看胡小曼,不解地走了出去。  “小曼,你叫令狐小曼。不要惊讶,很多事情我已经没有时间对你说了,这些千古之迷,只有到必要的时候,常顺年能告诉你。”  说着,净名掀开紧身衫,从腋下的布囊里,取出一只金眼,双手捧在胸前,郑重地说:“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八只金眼,是开启万佛堂宝洞的八把钥匙。这是第二只金眼,橙眼。什么时候使用、怎么使用,你去问常顺年。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就是把财宝和性命交给你,把鲜卑祖先的千年信誉交给你。我不需要你发誓,我既然能把它交给你,就能信得过你。令狐小曼,接过橙眼!”净名双手捧着金眼,眼睛炯炯发光,象一尊雕塑的石佛。  扑通!忽然,净名一下倒在胡小曼的怀里。哇地一声胡小曼哭了起来。  肖平急忙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胡小曼手里拿着一个梭型的东西。胡小曼递到他手里,抽抽搭搭地一说,他才知道,金眼!这就是他爷爷和父亲多年寻找的的金眼哪!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捧着金眼的双手不禁哆嗦起来。  惊雷炸过,山洞轰鸣。他来不及多想,附下身,把雨衣盖在净名身上,一把拉起哭哭啼啼的胡小曼,“把金眼收好,跟任何人不能说。快走!不赶趟了!”  当他俩一身泥一身水地来到万佛堂,走进常顺年的山门收发室里时,扑通扑通!先后倒在地上。  常顺年慌忙把他们扶起来,坐到椅子上。问明白后,急忙拿起电话:  “喂!赵局长吗?我是老常,有紧急情况…什么现在就去?…好,我开车送他。”  他放下电话说,“小曼,你到偏殿休息。肖平,快起来!跟我到公安局去。”  “那净名师太…?”  “回来再说!”  
  肖平从公安局出来,准备回家洗一洗,换换衣服。他本来也要跟着童锤他们一起去宝林楼,见识一下金佛和独孤家的金眼,还有什么乌龟化石。这可都是国宝啊!决不能走私出去。可他们只让他介绍了一下情况,根本不让他去。连赵鲮的软磨硬泡都没用,最后还是让他爸给骂出来了。气人的是童锤,竟整景儿。说是什么“防碍公务啦”、什么“有生命危险啦”。小样儿,你还没我岁数大呢?跟我扯啥呀?不就大连警官学校毕业吗?要没有赵鲮他爸当师傅教你,你能出息这样吗?不让去就拉倒,少扯这套!  “肖哥!”赵鲮一边打着手机,一边从身后匆匆赶了过来,“没事儿!陈婉把大林子的奥迪整来了。他们不让去,咱们自己去!”赵鲮穿着一身橄榄绿的迷采服,戴着一个萨达姆式的柿饼子帽子,活象一个伊拉克敢死队士兵。  “那能行吗?”  “啥能行不能行的?有我,肖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都商量好了,先到宝林楼,然后跟踪到大连。能伸手就伸手,决不打草惊蛇,不能给他们添麻烦。看,车来了。”  一辆奥迪无声地开到两人跟前,车窗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探出妙目流盼的两只大眼:“嗨咿!”  不用问,是陈婉。  “她去干啥呀?”  “她说是现场采访。”  “哼,竟扯!”  “大林子,这回是不是又当上马子了?”和赵鲮上了车、坐在后面,肖平对开车的马子林打趣地说。  “马子有什么不好的。为了路遥知马力,我要千里送京娘啊!”马子林一踩油门,车象箭一样开了出去。  “此番千里追杀,舍我其谁呀?奥迪当仁不让,本司机一马子当先。让那些公门肉食者看看,个体户平民也能位卑未敢忘忧国啊!”他摇头晃脑地说着。  陈婉回过头,娇嗔地看了肖平一眼,忽然说:“停车!”  “干啥呀?”马子林惊异地问。  “等一会儿”车门一开,陈婉伸手从座位底下拿出一顶伊丽莎白凉帽,翩翩然戴上,拥着一袭白色纱裙,款款地走进一家超市。  “外头还下着雨呢,玩什么模特猫步?她也不怕浇湿喽?这个穷打扮劲儿!忒招风。”赵鲮撇了撇嘴说。  “你懂得啥?风姿绰约的形象美,是记者无声的名片。”马子林反驳道。  “呦!现在就护着上了。我看你是烧火棍子一头热乎…”  “咱俩不知是谁一头热乎?”  “行啦!你俩咋一到块堆儿就吵吵呢?都消停会不行吗?”  陈婉提着两个塑料兜进到车里。把一个放在发动机的盖子上,“给,换上你那身泥猴服!”把另一个抬手扔给后面的肖平,然后说道:“开车!”  “看见没?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婉姐你这是革命、生产两不误啊!”赵鲮戏谑地说。  “你真是老土,戏词里管这叫:‘君要怜时莫要偏,花也堪怜,叶也堪怜。’你懂吗?”马子林卖弄地说。  “唉,真可惜了你这材料。就凭你这才华,开啥车、照啥相啊?干脆也到报社去得啦!”赵鲮揶揄地说。  “唉!”马子林一声长叹,无限感伤地说:  “咱不是寡妇睡觉——上边没人吗?”  哈哈哈咯咯咯…车厢里笑得东倒西歪、昏天黑地。  “还是看看婉姐都买啥了吧?”赵鲮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说。她从塑料兜里拿出了一个背心,伸手就掀起了肖平的T恤衫说:“抬手!”脱下来后,她放在座位底下。忽然,她夸张地惊叫一声:  “妈呀!咋连裤衩儿都买来了!这也太…”  “赵鲮!你闭嘴!”陈婉脸色赧然。  “那、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换吧!” 说着,赵鲮做了个鬼脸,她就把脸转向车窗。车子里一阵沉默。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大门开了,一个个子不高、穿着塑料雨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匆匆走进塔根底下的院子里。  “谁呀?”大凤推开屋门问道。  “我是胡师傅的朋友,胡师傅在家吗?”  “在家,快进屋吧!”  胡凤来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很旧的画册,对放在桌子上的一对儿铜人发楞。&&  胡凤来已把家里的所有化石和石板料子,都买给了县化石馆。洗手不干这行了,又拣起了古玩字画的手艺。今天早上,大东沟的王金柱,冒雨送来了一对他从内蒙带回来的铜人,说这是在翁牛特旗一座塌陷的古墓里发现的。同时也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昨天夜里,他父亲家里的乌龟化石被一群蒙面人枪走了!  王金柱,30多岁,个子不高,却很结实。黑红的脸膛,浓眉大眼。往屋中间一站,很有气势。  “伤着大爷、大妈没有?”胡凤来关心地问。  “没有。我妈说,有个胖子也蒙着个脸,好象是个领头的,还扔下一千元钱。”胡凤来赞许地点点头,说:“这伙强盗还挺讲规矩。”  王金柱说,他们好象知道有这块化石,进屋就翻。我爸我妈那屋能有啥呀?一会就从柜里翻出来了。可他们刚走到外面,不知就和谁打起来了。外面哗哗下着大雨,黑灯瞎火的。就听外面乒乓地乱打一气,从院里打到街上,一会就没动静了。  这是一块“六样全”,即:四爪、头、尾齐全的乌龟化石。特别难得的是,在大乌龟盖子上头还趴着一只小乌龟。我听我爸妈说,你和刘馆长到我家去了,又拿钱又拿东西的。不就一块蘑菇化石吗?还卖给国家了,回的太多了。当时我要在家,连这块乌龟化石我都叫你们拿走。这不是让人抢走了我说这话。尤其是你能回谢这一手儿,让我佩服到家了。大哥你真是条汉子,够哥么!就凭这一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胡凤来一直不放心的,就是东沟老头、老太太的儿子,担心他回来整事儿。没想到他这样豪爽仗义,明白事理,还交上朋友了。可这伙蒙面人是谁呢?怎么事先他们就知道老王家有乌龟化石呢…?  “胡先生您好!”胡凤来正呆呆地想着心事,外面进来人都不知道。  “你是…”他站了起来。来人摘下雨帽,“蛤蟆!”胡凤来大吃一惊。&&  “你、你不被抓起来了吗?”  这一惊非同小可,胡凤来说话都结巴起来。可蛤蟆却不慌不忙地脱下雨衣,递给从外屋进来的大凤,往炕沿上一坐,居然还掏出手绢擦起脸来。  本来他想还继续卖关子装下去,可忽然站起来郑重地说:“胡先生,事情紧迫,不及详谈。北京一行,洛克和幽幽逃走,我和布来昂无罪释放。现在,布来昂得知,义县有一个地下团伙,在今天中午12时从宝林楼出发,要把一只金眼和一块乌龟化石,还有一尊金佛运送到大连。布来昂已经到大连,去和洛克联系了。他让我和你一路跟踪那个团伙,随时和他联络。他说大连你有熟人,海上路子广。快!胡先生,咱们走吧!”  “别着忙,稳住匙子。”胡凤来背着手踱起步来,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蛤蟆和灵幡真的放出来了吗?是不是还想利用我找金眼?到大连黄毛洛克能放过我吗?还有那个团伙真有金眼和…。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抬头“乌龟化石是怎回事儿?”  “就听说城里有个叫李…,”  “李奇良!”  “对!李奇良,是他带着一伙人从乡下弄来的。”  “这个王八蛋操的!”胡凤来气得一跺脚,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就知道是他!我他妈嘴咋就这么欠嘴呢!”  说着狠狠地煽了自己一个嘴巴,“这回见着面,我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好吧!不管是刀山火海,这趟混水我胡凤来是趟定了!”  “那咱快走吧!都11点了!”  “凤来!我说凤来呀,你可得好好想想。这事得跟公安局报告,不然那可…”   大凤跟在胡凤来的后面,急得只搓手。  “胡太太,这事不能和公安局说。”  “你寻思公安局还不知道呢?”  “这这…”  “别这这了。不定有多少人盯着那个团伙呢,不管他!猪往前拱,鸡往后刨。这么办!你跟着我骑摩托直接上大连。水流千遭归大海,最后还得到海上见货成交。走!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交货。”胡凤来边说边走了出去。  “这这…”  “你就在这儿这这吧,不去拉倒!”  “衣服!得穿衣服去啊?还有雨衣!”大风拿着雨衣追了出来。  奥迪车刚开到石佛堡的公路上,从宝林楼的山间柏油路上,迎面开下来一辆蒙着帆布蓬的大卡车。  “大概就是这辆车!”陈婉看了看表,摇开车窗说,“12点15分。”  “先把车停下,看看情况再说!”赵鲮拍了一下前面的马子林。大卡车拐上公路,车头向北一掉,忽然停了下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抠肚脐眼肚子疼怎么办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