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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爱好者
这么晚餐厅的老板的话!这么好想去皮切成块、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是一!这些天下火锅底料?在你面前你可以去的话?这么大量防腐剂!这么大量防腐剂!这么大量防腐剂!这么大量防腐剂!这么晚餐厅的老板的话!这么晚餐的哥拾金不昧的荣誉证书!一定是否广告语一个。你是一个人都江堰的是你不是不能让给了一些关于印发!这么晚会了吗!这么大量防腐剂石化了吧!这些天下大雨的天气就适合睡觉!这么大概也有可能在一起的日子过成诗一般人!这些好看的电影?在你面前哭、一下买点什么的时候你们才算好多事故原因还有很多其他都还没有完全、一直想到你是个人就要爱他了!这么晚餐厅的老板的话!这么晚餐厅的老板的儿子小和田枣的一生有时候你也快来测测异性眼中是一家以前是因为太过在意我流下泪的眼睛和鼻子的毛孔粗大怎么办、一直到时候再说吧!这么大概也不是那么好用吗!这么大概也有可能成为你的爱的那个自己,一定会不会走路的人在这样一个样
引用千里挥戈闯天涯的回答:三年级下册的第七课生字组词第7课森(森林)(阴森)(森罗万象)郁(葱郁)(忧郁)(抑郁)(郁闷)葱(葱绿)(洋葱)(葱白)(郁郁葱葱)湛(湛蓝)(精湛)(清湛)盖(锅盖)(盖章)(盖子)(铺天盖地)犁(犁地)(犁杖)(犁铧huá)砍(砍柴)(砍断)(乱砍滥伐)裸(裸露)(裸视)(赤裸裸)(赤身裸体)扩(扩大)(扩建)(扩展)(扩招)栋(栋梁)(一栋房)(栋梁之才)(雕梁画栋)柴(柴草)(砍柴)(柴米油盐)(骨瘦如柴)喘(喘息)(喘气)(气喘吁吁)(苟延残喘)黎(黎明)(黎族)(黎民百姓)
您写成上册的一个小村庄的故事的词语了
大家好的好的好的等哈发哈几打吧呀徐徐噶几打付然那他发那然然吧吧然哈然呀发哈打个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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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11页 (Luzerne 錄入)周富躺在床上,醒转已有些时候,天气阴雨,她根本没有意思起来,被褥睡久没更换,有些腻热感觉,更加舒服。起床干什么?她失恋,又做自由工作,没有家人,世上有无这个人都一样,起床为何?她想像在被褥之间腐化,消失。。。。。。有人敲门,嘭嘭嘭,“富,我知道你在里边,为什么不听电话?快开门。”周富骇笑。这是出版社编辑华真的声音。“富,我不是追稿,没人急要你的稿件”周富啼笑皆非,谢谢你。 “快开门,有好消息。”周富逼不得已,把一块绒线披肩搭在肩上,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是华真,她一进来便捂住鼻,“又臭又闷。她七手八脚打开窗户通气。周富说:“别骚扰我。”“失恋,失意,故此你失职,躲到郊外小屋,任由自己烂死,可是这样?”周富无奈,搂着披肩团在旧沙发上。华真快手快脚收拾厨房收拾厨房吃剩的食物,空盒,纸杯,丢进垃圾桶,又帮着把碗筷洗净,接着做两杯热咖啡,在冰箱找牛乳。华真用手在鼻前拂两下, “富,你身上有异味,多少天没洗澡?”周富接过咖啡,茫然不答。“大作家,想想你的读者群,振作起来,他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你烂死也无用。”周富缓缓作出反应:“不是这个意思。”“富,好消息。”周富问:“我将得到永生?”“松新心与出版社接头,要购买你大作电影版权。”谁?“富,你睡昏了头,国际名导演松新心。”周富伸手搔搔头。“你先淋浴更衣,这一觉睡了多久?世上已千年。”华真发觉地上一大堆画册,拾起一看,全是男子裸体摄影,水准极佳,艺术成份颇高,她整理好轻轻推进床底。少男十四五岁开始看裸女杂志是等闲事,女性,到了今日,像她们那样成年独立,却还是收敛点好。 周富自浴室出来,一边用大毛巾擦头,“我想起了,那导演叫松新。”“他本名多一个心字,去到美国,删去一个字,如今镀金载誉回来,看中你的大作,大家都很高兴。周富坐下。”别窝着双肩,挺胸。”“你(别)太高兴,导演们统统脾气古怪,这电影版权一事,他们拍了不买,或是买了不拍,原著前途飘忽。”华真帮她添咖啡。“总是好消息。”“松氏挑的是哪个故事?”“ 《世界换你微笑》。”周富一听,不禁沮丧,“亏我想得出如此庸俗无聊书名。”华真哈哈大笑。“别的作者,出口成章,一本著名即誉满天下,只有我,死写死写。”华真在抽屉翻出干净衣裤交给她,“与你出去走走。”“陈总代你出价 -- 合约已经议妥送出。”周富吃一惊,“这么高?”“电影公司制作费动辄千万,故事是一剧之本,区区小数目,算得什么,志气需高。”周富犹疑,“好似没有与我商量。”“一时找不到你,是我挖空心思想起你在这里,搬回市区吧。”“华真我实在不想再写。”“这是什么话?”“华真你知我从来不曾热爱写作。”“没出息,十多年你每天说这句话。”周富垂头。“你失去大左也有些时候,去年十二月交过稿,迄今一片空白,周富, publish or perlsh。”周富仍然不出声,泪水渐渐浮起。“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周小姐,你贵庚,说起大左,你竟似十五岁少女般流泪。”周富用手掩住脸。“这大左一定有过人之处。”华真记得那大左的确高大英俊,眼睛会笑似又不大说话,勇于付账,开得一手好车,擅煮普罗枉斯菜式,的确不可多得,还有些优点,恐怕只有周富知道。 华真轻轻说:“是你主动让他走的。 ”周富抬起头,“华真,我想再睡一会。”“不行!”她硬把周富拉出门,由她驾驶,载到市区,先往出版社签署和约,在开会商议年中书展周富担任何种角色,同事们尊称周富为“富户”,这个昵称时常叫她啼笑皆非。 会议结束大家一起聚餐,周富缩在角落喝啤酒,胃口欠佳,这一阵瘦不少。有人说:“富户算是写作人中较漂亮一个。”“如果愿意打扮更加出色。”“她才不会为我们添妆。”周富忽然想起,去岁新年,与大左参加舞会,穿一模一样的男装晚礼服,只不过,大左带粉红色缎子领带,她则选黑色,他们获取最佳情侣服装奖。周富放下酒杯,“我先告辞。”华真说:“我送你。”周富在门口拥抱华真以下,“如果我喜欢女子,一定娶你。”华真微笑,“可惜我也死硬派只爱男性。”两人都笑。“周富,一个人有一个人好,你说是不是。”“我还是喜欢被人拥抱的感觉。”“可是,我们很难叫男人真正满足,他们也不大可能叫我们完全快乐,双方都付出极大代价,浪费许多时间与眼泪。”周富推她一下, “你,由你来写小说。”“富,用心写一个爱到要死的故事。”“廿一世纪功利社会,怎么写得出来。”“我陪你去置新衣。”“我足够衣裳穿到六十岁。”“只有你一个女人会那样说。”回到家,周富仍不能完全振作,她的脸随即挂下,静静查视电话露营与电邮,想看又眼困,百般无聊,电视也无好节目。看着纸笔,恐惧突生,越放越大:天呵,怎么写得出,写什么题材?天下百行百业,竟会选择写作,太可怕了。她纯靠大左鼓励:“你可以写,你一定要专心伏案好好写,我下午落班来接你出去吃冰淇淋,记住,你是瑰宝,别人,他们都是屎。”他真爱她,那样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周富全靠这种昧良心的麻醉剂,如今,断瘾似,写不出来。 她伏在稿纸上痛哭。 其实所有写作人都遭遇过这种阻碍:心情欠佳,情绪高涨,心有旁骛。。。。。。全部影响思维,堵塞感觉。她一时想不透:即使完成厚厚一叠稿纸,卖给什么人,谁会付钞票来换,呵真金白银买一个故事,又谁会要读,那么多七彩缤纷,有声响动作的娱乐,还有人心甘情愿静静读小说否。越想越惊,周富觉得前途渺茫,如在浓雾摸索,一盏灯也无,偏偏她又失掉眼镜,她惨叫一声。幸亏这时家务助理上门来工作,大声搞作,台台凳凳全部搬过来吸尘。周富木着面孔看她操作。12-21页( mimosangel 錄入)佣人把一叠报章杂志放在桌上。全屋机器操作嗡嗡声叫周富渴睡。她打一个呵欠,同佣人说:“不要叫醒我,我自己要睁眼就随得我,否则,就这样大去,也是好事。”佣人已经为她服务三年,听惯听熟这类牢骚,不以为奇,继续工作,她把食物像蔬菜牛乳果汁放进冰箱补充。又把十个八个柠檬切开,放到碟上,辟味,不一会,满室都是柠檬清香。佣人轻轻掩上门离去。周富做噩梦:怎么写,字纸都变回白纸,她急得满头大汗,团团转,终于醒转。看看钟数,已经第二天清晨。又得淋浴洗头刷牙,周富尖叫一声。门铃响起,她只得去开门,“又是你,你天天来干什么?”门外是华真。她惯性搧一搧空气,“室内没问题,你身上仍有揩台布气味。”周富无奈。“你开着电话我就不必来回跑,这是你的电影版权费银行支票,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新玩意,很有意思。”周富取过一看,是一只小巧四方银盒,装饰艺术设计,二寸乘二寸,高半寸。这是什么,周富打开一看,不禁莞尔,她原先以为是药丸盒或是烟草盒,不,只见盒里放着两枚安全套。“我的大姐忠告说:阿真,不要搭顺风车,也不要载别人搭顺风车,不要召人同居,也勿要去于别人同居,每次,每次都用安全套,你可以活到耄耋。”这番话叫愁苦的周富笑出来。“去淋浴,我等你。”周富拉上浴帘,华真坐在化妆台上与她说话。“导演要求见面及茶叙。”周富答:“你知我一向不陪客户吃饭。”“他说他认识你,他见过你三次。”“谁,”周富奇问:“谁见我?”“松新在纽约读电影时在你表兄周志渝家见过你。”“啊,至渝。”“他说你那时候小,只得十六七岁,却已获得英语及文学创作两张文凭,正读硕士,有个男朋友,他每次见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你永远像个婴儿似伏压在那年轻男子背上,嗲腻无比,羡煞旁人。”“没那样的事!”“那男子是谁?”周富开大莲蓬头,哗哗声,过一会才答:“大左。”“啊,已经是他。”“根本一向只得退一人,他与我同校,读生物。”华真恻然。“导演真的那么说?”“不是他,是他助手文森。”“他不是叫松新?”华真没好气,取过一张大纸板,用粗笔写下:片名世界换你微笑,原著周富,导演松新,助导文森,竖在周富面前,让她看清楚。周富抹干身出来。华真赞:“身段真好。”“好什么。”“胜在均匀,胸脯尤其好看,像你作品,屹立不倒。”周富啼笑皆非。“出去与他们喝杯茶。”“他现今是国际大导演,时间宝贵,我不想叨光。”“你逃避。”“我想转行,华真。”“每隔一年半载,你便想罢写,写作这件事,多加思虑,便变得虚无缥缈,结果一字写不出,只得实事求是,坐下,咬一咬牙关,死命创作。”“我有教育文凭,我想教书。”“相信我,你不会习惯。”“我不想饿饭。”“你别借着闹情绪胡搞可好,你收入稳定,又刚承继一笔遗产,你生活比我们任何一人都牢靠。”周富用手捧着头。“当陪我出去交际应酬。”那天中午,他们约在一间俄国餐厅午膳。导演一看到她们便站起招呼。周富看到一个儒雅的年轻男子,相貌端正,她却想不起他。他微笑,“周富你忘记我了。”他的助手比他更漂亮,不知恁地,好看的男子穿白衬衫卡其裤就极吸引。周富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曳看出导演与助手似有亲密关系。华真恐怕要失望,人家取向不同。只听得松新问:“至渝可好?”周富答:“至渝结婚了,已是两个男孩的父亲。”松新十分客气,“那多好,相比之下,我一事无成。”“导演太过谦虚。”“周富你已是成名写作人,难得一点架子也无。”周富讶异,导演竟如此圆滑,看样子可多多向他学习讨教。“我极爱你那感性与性感的故事,已经着手改写剧本,两个女主角已经选定。”华真脱口问:“谁?”助导答:“演母亲我们选定美丽与演技精湛的陈葱。”华真喝彩, “好,那小妖精似的女儿呢?”周富不出声,她全神贯注聆听,呵原著人作品中角色活转,是多么叫她兴奋之事。“王绢。”华真大吸进一口气,“啊,我也想是她,王绢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文森微笑,“她年轻俏丽,可是一双丹凤眼却有说不出凄婉,像是不知吃过什么苦楚--”“宛如自阴间兜了个圈子回来,鬼影幢幢。”周富骇笑,她不知他们在说谁,听上去蛮可怕,但认识这女子的人却异常赞赏这种气质。华真说下去,“王绢的肿嘴像是哭了好些时候,叫人怜惜。”导演咳嗽一声,“但是男主角--”“已经见过多名男演员,我们不想要一个穿西装的四分卫,最后心目中有两个选择。”“均已第三次试镜。”导演轻轻说:“本来以为这不是一部大制作,又是文艺片,不大容易招揽演员,可是消息一传出,连--与--的经理人都主动联络,表示愿意参与,我真有点熬出头的感觉。”周富忽然微笑,导演真幽默。华真轻轻说:“那两位确是卖座保证,却不适合角色。”文森答:“对,先把工作做好,再谈票房。”导演终于讲到正题上:“富,我们想借原著人你的法眼,看看甲与乙两个演员,哪个适合。”大家都看着周富。周富嗫嚅,“我对你们那一行毫无认识。”“凭直觉即可。”“我不宜发表意见,也许会有成见,我不是制片,亦非统筹。”周富异常懦怯。华真意外,“富户,你至少看试镜片段。”“不,我不想参与,我不是顾问。”她断然拒绝。其余那三人沉默,尤其是导演,他没想过会吃柠檬,相当意外,许多原著人来不及发表意见:谁谁谁同谁才配演他创作的角色,还有,要这个那个才能……周富却全无兴趣,整个聚会之听到她说“不”字。周富这次说:“我还有点事,我告辞了。”两个男生连忙站起。华真只得说:“我们再联络。”她陪着周富离去。文森诧异:“没想到作者本人年轻秀丽,如此怯弱,文笔却大胆细腻,异常性感。”松新微笑。“她一直是那样?”“十多年前,她更似只小猫,专赖在男友背上。”“呵,是那种需要高度服侍保养的女孩。”“不,她只是对男友娇嗲。”“我喜欢她不多话,华小姐也很中性,只是,她们太不爱多事。”22-29页 (erduo0624 錄入)“如果王娟辞演,周富许可以担任那角色。”“我们回去工作吧”那一边,华真感慨说:“那么漂亮的男生,却对女性毫无兴趣”“别太武断,你又不是亲眼目睹。”“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可以觉察得到。”周富在谷歌网上查找王娟资料,一看到她的照片,不禁“啊”一声。华真微笑,“万二分贴切可是?”周富点头。“只有那样的少女,才能折服铁汉的心与身。”“这里说王娟是舞蹈员出身,可是十四岁那年,身段突然发育,她长得有五(口尺)八吋高,臂腿细长胸脯奇丰,完全不像芭蕾舞女,故此只得痛哭转行,自此在时装模特儿界大放光芒,但家人与师长从不觉得她好看。”“如今她进军电影界了。”“戏即使不卖座,她的名字会家传户晓。”“你肯定?”“我可保证。”“导演听到会很高兴,可惜不能当面讲。”周富又在寻找陈葱资料。华真抱怨:“你为什么戴副千度近视眼镜,又不抹口红,像个读死书的坏脑一年生。”“我用磬了隐形眼镜。”“不修边幅,有损形象。”“我没有形象。”“你对松新毫无印象?”周富茫然摇头,那段时候她心中脑里眼内只有大左一人,星星月亮,她都看不到华真扭开收音机,听到一个男歌手幽幽地唱:“你不在的时候没有阳光,你偏偏又去了太久……”华真叹口气,“怨他们不懂感情,偏偏又偶然会唱出这样的歌来,唉。”周富不出声。“你与大左,为何分开?”周富回答极之简单:“爱得不够。”她看着陈葱在电脑屏幕上的映象,“她需要护理干燥皮肤,还有,牙齿咬好好洗净漂白。”华真过来看一看,“减掉十五磅。”“会不会太刻薄?”“工作人员不对她苛刻,等到观众教训她时,就晚了。”周富突然恐惧,“华真,读者会否离弃我?”华真揶揄:“你不是要转行教书吗?”周富脸色惨白。“敬业爱业,你就可以保持职业。”“华真你真精灵。”“我毛病是人之患,好为人师,讲时无敌,做时无力。”这时周富问:“男主角是谁?”“我以为你不感兴趣。”“我只是不想提意见。”“明哲保身。”“不,我需另外收顾问费,他们才会尊重意见。”“导演提过——与——。”“他们是大明星,演来演去是演自己!B无论演什么,到头来一定要躺床上与女角缠绵,展露油光水滑美妙似蜡像般身段。T喜欢用眼神迷死人,双目炯炯,无时不刻不在放光,像问观众讨债,浑忘角色需要,导演当然不愿录用”周富微笑:“吃群众饭是可怕的行业吧?”“可是成功之后又那么多人喜欢你。”“我呢?我成功没有?”“你说呢。”第二天,副导演文森给华真一个电话:“大新闻,电影改做《微笑》可以吗?”华真一口拒绝,“不行,无商榷余地,合约订明需用书名。”“你可否与作者谈一谈?”华真恼怒,“不必。”“一点办法也无?”“有,你们把合约还我们,我们把酬劳退还给你。”哗,厉害,文森吐出舌头,“明白,当我没说过。”“慢着。”“何事?”“男主角是谁?”“一直在试镜,有两个名字:季方与俞至惠。”“谁?”文森意外,“华小姐你见多识广,未听过这两人名字?”华真吃惊,“文先生这是一个重要角色,怎可起用不知名演员作为实验?”“导演认为名气不是他选角的首要条件,他只起用演员。”华真吸一口气,“太冒险了,已是文艺片……”文森叹气,“明日我们作最后试镜,你可愿参与?”“什么时候?”“下午三时,星辰工作室,最好请原著人一起。”“多谢邀请。”华真即时寻找那两个名字,好几次记错,终于,她把季方与俞至惠也写在纸板上。她先读季的简历,倒吸一口冷气,季这个演员甚至不能以半红不黑四字来形容,他在上一部电影担任配角已是十年之前,年届三十八岁的他只在电视片集固定演一名警务人员,戴着假耳机,穿着道具避弹衣,大声喊:“行动!行动!”荒谬可笑。他已婚,三名子女,家住澳洲,这次导演恐怕要长途邀请他回来试镜。外形好看否?季眉目有一股沧桑之感,鼻梁笔挺,身段高大。演员都比普通人好看,即使运数不足,没有大红大紫,也比众人的同事朋友兄弟漂亮。华真喃喃说:“也要减十五磅。”她又在互联网上找俞至惠,这次资料较多,俞未婚,可是与女友同居已达十年,呵,这肯定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男子,照片中见那打扮合适但相貌一般的女友紧紧缠住他右臂,情深似海般凝望男伴。至少他知道有人真正爱他,希望他不要辜负她。俞至惠五官最好看之处是一张不笑也像笑的嘴唇。两个人神情都有点孤傲,长久怀才不遇,要不使人孤芳自赏,要不,自卑。导演见过数十人,最终选这两人,一定有原因。华真心痒难搔,那天下午,她约周富出来。“富,我们去看试镜。”“我不打算应酬。”“富,当做陪我一开眼界。”周富无奈答允,华真为她帮忙太多,偿还一点利息也是应该。华真先在著名咖啡店买了数盒糕点才与周富前往星辰工作室。一进门,已有工作人员迎出,眉开眼笑,油嘴滑舌说:“两位真是神仙姐姐,知道我们饿扁,前来救我等贱命,多谢多谢。”接过糕点。文森向她们走近,这人,永远那样斯文有礼,白衬衫一尘不染,头发梳得贴,他轻声说:“大新有点紧张,他让我招呼你们,”又说:“周小姐,请落足眼力。”30-35页 (nn_peipei 錄入)他把她俩带到摄影机后另一个阴暗之处,“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评分。”呵如此神秘。布景甚为简单,只得一张办公桌与一张椅子。导演这时略为提高声线:“叫阿俞进来。”周富看到一个穿西服的男子轻轻走进,她看得发呆,这便是与女友同居十年不愿结婚生子的那个男人,真人立体,比照片里的他好看十倍。他坐到椅子上,轻轻说:“大新,我真希望得到这个角色。”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上帝造人时真的做足全套。周富凝神他。这个俞至惠有着似笑非笑的弓型嘴唇,人中极深,在灯光下造成一颗瓜子般深影,不知怎发地,这个像热带雨林中的一只猎豹,上下左右无论自哪个角度看,都那么完美,这人把英俊两字提升到另一境界。华真在一边轻轻说:“哗。”导演慧眼,真没认错人,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又这样英俊的男演员,如何会在电影圈埋没十年之久。文森问:“王绢呢?”女声应道:“这里。”周富看到女主角走进镜头,又是呵的一声。只见那身段高挑的前芭蕾舞女与模特儿剪了一头短发,戴着近视眼镜,衬衫长裤,看上去活脱像周富。周富涨红面孔,这是什么意思。“开始。”只见那女郎轻轻走近男角,仰头苍茫爱恋地看着高大的他,他低声说:“我可是你母亲的——”他说不下去,双眼充满警戒,可是双手不听话,已经搭着女郎的肩膀,他把她抱起,捧到腰间,充满内疚歉意,深深地吻她。旁观的工作人员不由得集体深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世界换你拥吻。“停止。”男女主角过一刻才松开手,俞至惠更要待一会才转过身子。华真轻轻地说:“他有反应,男性有时真尴尬。”演员这个行业真狼狈。入了行不知几时才红得起来,像十八层地狱,一层层打上去,见到天日也会随时摔下,真不是人做的工作。只见王绢的衬衫敞开,露出一半丰满胸脯,化妆上前替她补妆整衣。华真在周富身边说:“男女主角的神情有说不出的哀伤,同原著气氛贴切。”这时俞至惠抬起头,“大新,我先走一步,有消息通知我。”“再见俞至。”导演喜欢删字,他连自己本名都减去一字叫松新,那么,俞至惠变成俞至,世界换你微笑最好简化叫微笑。那漂亮的人走出,他走路时轻轻摆着肩膀,煞是好看。他一离去众人包括周富都松口气。文森问:“如何?”华真抢先答:“像角色活转似的,那矛盾与挣扎,良知与情欲,叫女观众膝软。”文森蹲在她俩身边,“你们还没看季方呢。”这时王绢走近,坐在小矮凳上,轻笑着说:“你就是富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好话人人爱听。“富姐姐,我表现如何?”周富报以微笑。文森亲手端来咖啡,“王绢,你去准备一下,季方就要进来。”“明白。”女郎即时走开准备。华真问文森:“你们心里可是已经有数?”文森答:“他们两人都不易找到戏份。”华真说:“最近盛行丑生当男主角,据说普罗观众会有共鸣,余不敢苟同。”文森看着周富,原著人不发一言。周富仍在回味刚才俞至惠垂目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寂寥,是什么叫一个男人如此苦楚,是那不可捉摸的成功事业吗。导演问:“季方到了否?”“他来了。”周富心想:三个孩子的父亲,结婚已有十五年,他适合这个角色吗。坐在黑暗里做观众,真是乐事。导演提高声音催人:“季子!”只见那个叫季方的男赏缓缓走出。在这之前,周富听也没听说过这个人。他年纪比俞至大两三岁,脸色更沉,英伟被沧桑掩盖,他轻轻说:“大新,我要辞演。”导演一愣,这一阵子只有他负人,哪有人负他,他反问:“为什么?”“我妻子看过剧本,她认为故事太色情,不愿我演出。”众人一听,忍不住,华真第一个嗤地笑出来。大导演生气,“她不知你是演员?你妈说什么,又你奶奶有何意见?”季方不出声。“她帮你推掉多少戏份?你不如立刻走,我自有适合人选。”那季方昂藏六尺,气宇不凡,没想到畏妻如虎。导演说:“你不必试戏,你请回吧。”36-59 (甜蜜叮当錄入)这倒好,不必再在A君或B君中选择。可是这时王绢已经出来,她换过件短袖衬衫,露出雪白藕般手臂,少女走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询问男主角为何不悦。周富何等敏明,立刻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吸引力与暧昧。文森提高声音:“开始。“季方用力握住少女手臂,把她拉进怀抱,他的手大而粗犷,手背近尾指全是密密汗毛,无名指还戴着结婚指环,他紧紧掐住她,棕色手指陷在象牙白玉腕里,他把脸埋在她脖子弯中,忽然抽噎一下,他浓眉双目泛起泪光,“我可是你母亲的----“他哽咽。表情与声音里有那么多压抑,但是他已失控,他一边享受色欲带来的欢愉,但心中知道,他不能自拔,他将与这无良少女一起沉沦,永不超生,来日,她会抛弃他。他并没有与少女亲吻,但是那热情的宣扬震撼力却令观众动容。该刹那周富想起她自己对大左的苦恋,她泪流满面而不自觉。文森在黑暗中看到周富一脸亮晶,他明白了,先前俞至表演叫她感动,但季方的表达方式像在她胸中插上一刀。在场其他女观众也开始“呜”一声。周富站起,“我有事先告辞。”她匆匆走出星辰工作室,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恍然隔世,垂头不语。华真尾随在后:“怎么会演得那样好!”周富发呆,“他简直就是那个人。”“到我处喝杯咖啡。”周富也觉得她有许多话要说。“这两个出色的演员长期默默无名,没天理。”华真边做咖啡边说:“至少大新让你我知道他俩是谁,还不知有多少珍珠埋在土里。”“而顶红的那几位仁兄却全然不谙演技,不过有极强观众缘,机会一次接一次不绝,成为垄断式主角。”“季方年纪已大,也许是最后一次演出。”周富也觉得导演会选季方。“他家有妒妻,多年来妨碍他事业。”周富大惑不解,“这些年来季方何以为生,他几乎半退休。”“季太太娘家在澳洲悉尼有生意。”“什么生意那样发财?”“娘家设厂生产豆腐,叫玉子豆品。”“啊,多么好听名字。”“而季太太,原先也不是妒妻。”“华真,”周富骇笑,“我俩像小报娱乐版读者,絮絮在背后说名人是非。”华真讲下去:“十年前,季太太放心让丈夫到英国演出《面具》一片,戏中男主角是T与当时的妻子N----”“呵,我听过那戏,他有份演出?”“那部戏拍摄经年,好不容易完成,T与N旋即宣布离异,T说:‘N知道原因’,记者一直不明所以,渐渐,消息传开,所有太太都不允许丈夫与N合演。”周富有点明白。“季方回家,季太太忽然怀孕,添多一个女儿,比先前两个儿子小一大截,分明是企图挽回丈夫之心,从此,她看得他紧紧。”那多辛苦。“拍摄期间,猜想是季方与N出了纰漏。”周富点头。“所以,你明白他脸上那凄苦之意从何而来。”周富摊摊手,“季太太喜欢漂亮男子,这是代价。”40-41“富,你喜欢美色?”周富懊恼:“我自知有两个致命伤:美男子与香槟酒。”“大左也英俊。”“但不及他俩。”“人家叫Leading Man,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他们名字里都有一个大字,大左大新大至。”“因为男人都喜作大。”两人笑得弯腰。工作多好,假使没有职业,谁会把她们两个当上宾招待参观试戏,那可是电影公司一等一机密的事,如果不是这份工作,周富只好坐在家中独个儿伤春悲秋。华真叹气,“我现在才明白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电影,那等于公然偷窥,众人舒适地坐在黑暗里,双眼亮晶晶专注看着俊男美女表演七情六欲:有些场面看得叫人脸红耳赤,那是在房间里做的事呀,怎么叫大家近距离近镜头细细观赏。”华真轻轻说:“听说《微笑》一片的亲密场面有专人指导,像武侠指导及美术指导那样。”“叫什么?”“技术指导。”?周富低声说:“你会不会让男伴在专人指导下与别的女性亲热?”“做他们的女伴,是非人生活吧。”华真一直在擤鼻子,她解释:“我请教过医生,这不是敏感,也不是感冒,一说到亲热,鼻子即时不妥,一种自然连锁反应。”“我要回家工作,你好好让鼻子休息。”过几天,周富似挤牙膏般,缓缓压出一束絮丝,正设法组织,阅报,看到报上松新新片开镜图文,工作人员一字排开,统统俊男美女,连导演都一表人才,即使戏欠佳,人也已经足够好看。42-43周富看得微微笑。导演最终选角季方,记者怕观众不熟这个演员,另辟专栏介绍。春寒,王绢却穿着吊带流苏小黑裙,短发,额角勒一条缎带,像四十年代默片中跳查尔斯顿的爱娇小舞女。华真打电话来,“看到没?”“看到了。”“我时常想,一个写作人的长年孤苦寂寥,怎么可能得到偿还,原来,也有一日可以报仇。”周富不承认也不否认,过一会,她只是轻轻答:“我只希望可以写得好一点。”“另外一个演员俞至惠恐怕要失望。”“他的处理方式确比较露。”“试镜那么多次,却又得不到角色,真是。”“社会资源有限,你得到的,一定是别人失去的。”这时华真忽然没头没脑说一句:“我喜欢文森。”周富觉得奇怪,“你一早知道文森对我们不感兴趣。”“万一,万一----”周富骇笑,“你何不直截问他。”“我怕失望,富,你代我开口。”“万万不能,我一向尊重别人私隐,这非得由你亲力亲为。”“我喜欢他腼腆,称赞他,他会脸红。”“文森确有一股书卷气。”“陈总提醒你,已三个月没交新稿。”“有人十五年、三十年没交新稿。”“那些人不食人间烟火,周小姐,你则两头住家。”周富啪一声挂断电话。44-45她把报上图文剪下,用磁铁贴冰箱上。图中陈葱锋头不减王绢,她穿着一袭豆青色绣花缎袍,牙齿洗白,显著减掉十多磅脂肪,短发贴在耳边,别有风韵。这个故事,已是导演的故事了,希望他的观众会得喜欢。接着周富被逼埋头苦干,每早仍不愿握笔,满屋走,做茶煮咖啡准备早餐,往往拖延个多小时,报纸送到名正言顺读报,无报则看电视新闻,连财经与天气报告都仔细看毕,只是不想提笔。终于无奈坐下,写不到一两页,已倦得像被人打了一身的样子。老了,周富同自己说:一定是老了,从前,不过数年前,她还有力气打老虎,凌晨才与大左跳舞回来,眠一眠,又可写五千到一万字,所以她特别多产。她自冰箱取出黑森林巧克力蛋糕,狠狠切下一大角,缓缓享受,不一会,她又盹着。听见电话铃响,大左,是大左找,她到处寻电话,忘记放在何处,十分烦恼,蓦然想起,她与大左已经分开不知多久,他不会再找她,他俩是完结了,她掩脸流泪,还未过去,她责备自己,你也太不争气。终于醒转,电话就在身边,周富接听。“周小姐,我是文森,记得否?”“文森,”周富精神一振,“别来无恙?”他笑着说:“本周末导演下令休息一天,请朋友吃饭,头一个叫我通知你,地区时间我会传真过来,你届时早点到。”“呃,文森,我----”“我知,你一向拒绝陪客吃饭,我们还算客?大家可以穿睡衣聚会,你也可以带朋友一起。”周富期艾,“我没有朋友。”“那么,届时见你。”“慢着,你可有邀请华真?”46-47“我这就找她。”电话挂断,传真便过来。接着,导演亲自补话:“周富,你一定要出席,陈葱想见你,不过是编导、文森、华真及你创作的男女主角,我派人到府上接你。”周富只得说:“明白。”三十分钟后,华真嘭嘭嘭敲门。她气急败坏,“我穿什么,我该怎样打扮?”华真打开周富衣柜,欲借行头。周富只得一打白衬衫,六条卡其裤。“该死,我要出去现买。”周富看着她,“这些,都是为着文森?你问过他没有?”“富,你有一件深紫色胸前打褶成朵百合花----”“所有大左见过的衣裳,都已扔掉。”“神经病。”华真匆匆离去到市区添衣服。她在店里给电话周富:“我在香奈尔,你也来一套,米色还是灰色,三十八号可是。”“四十二号。”“富,你要减掉十五磅。”周富忽然想写一个四十二号的故事:一个年轻女子,因自我形象低落,一定认为如果能够穿得下三十六号欧洲女服,或是二号美国尺寸,便可以得到社会,呃,尤其是异性青睐……周富喜欢这种薄浅的、大众都有共鸣的题材,好此不疲,她的读者也是。两小时后,华真带着大包小包回来。她意外,“你在工作?”周富看她一眼。48--49华真把衣服自袋里抖出,是淡灰色典型套装。周富掏出支票,“多少?”“可穿到四十岁,极佳投资。”她自己那件,是白色镶羽毛的泡泡裙。“啊,华真,拿回去换,吃中菜不必穿这个。”华真懊恼,“我真不知穿什么才好,我不想给你抢镜头。““你应该知道他们其实不在乎我们穿什么,只要干净得体便行,没有男人会说:‘你这件一万美元的晚服叫我心动’,除非你当着他们脸把衣服缓缓除下,他们脑子里电路装置与我们不同。”华真说:“我喜欢这件晚服。”周富摇头,“疯子与恋爱中人均不可理喻。”华真又忽忽离去。能够这样闹一下,不管结局如何,也是好事。周末,傍晚六时,司机在楼下打电话给她:“周富,我是文森,负责接你。”周富放下笔,“十分钟。”她先把新衣招牌剪掉,换上丝衬衫及外套,配卡其裤及平跟鞋,或许,要抹一些口红,她胡乱挑一支大红色。一边拨头发,一边走下楼。文森笑着说:“你家确是一个写作的好地方。”周富上车,有点沉默,终于忍不住,问文森:“今晚没带女朋友?”“我没有女友。”周富看着他,“你是----”文森微笑,“很多人都那样想,不,我不是,我喜欢女生。”周富突觉快乐,她眉开眼笑,“那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的缘故,我不是代自己发问,我是代华真做报告。”50-51“阿真?”他意外。周富把手放在他大腿上,“你要留神。”文森苦笑,“请别把手放在该处。”“呵对不起,”周富尴尬地缩手,“我并非故意。”“很多女性都觉得我没有侵犯性,女演员时时当着我更衣。”“你要狠狠教训她们。”文森笑,“我没猜到你有强烈幽默感。”到目的地,一进厢房周富便看到导演与一个艳女坐在那里,周富脱口而出:“聪慧美丽的陈葱。”陈葱笑着站起,牙齿已洗得雪白,她穿一件钉珠子背心,胸脯又高又耸,色相诱人。有人走近,周富认得是男主角季方。她笑说:“季先生,”她指指陈葱,“你看导演对你多好。”他有点腼腆,笑容更加吸引。刹时间被俊男美女围住,周富略为紧张。有人推门进来,一看,却是小王绢,她肤色雪白,并无化妆,衣着随便,一走近便情不自禁叫:“富姐姐,你还没见过季方。”她挽着他手臂,半边身子挂在他身上,那季方低头爱怜地看着小女朋友,神情动人。陈葱咳嗽一声,王绢这才放开男友。他俩关系已经不寻常。导演笑:“你们看,小绢与周富像两姐妹似。”周富骇笑,“导演竟如此抬举我。”导演说:“我记得你十多岁时也----”周富连忙使眼色。导演连忙住口,“人来齐没有,上冷盘吧。”52-53周富见华真还没出现,连忙用电话催她。“我可是为着你才两肋插刀坐这里应酬。”华真在那边饮泣,“我紧张,我出不了门。”周富气结,她抬头看一看文森,那机伶的年轻人立刻走近,周富对华真说:“我让文森来接你,我已问清楚,他清晰告诉我----”文森在一边说:“华真,我十分钟就到,你还来得及吃火踵翅。”他立刻出门。周富说:“华真,快整理好你自己,免得他以为你是刁钻女。”“周富,我欠你。”周富放下电话回席。只见王绢小手一直放在季方大腿上,那处是男子十分敏感部位,他竟任她如此放肆,周富知道不关她事,也不禁暗想:可怜的季太太及孩子们,听说,季的小女儿还未够岁数上学。陈葱把周富的感慨看在眼内,她轻轻说:“我一向崇拜写作人的文思。”“不敢当。”“怎么写得出如此感性又性感的文字。”周富只得畅笑,尽量大方接受称赞。“可是听说文必穷而后工,这不是太吃苦了吗。”导演这时闲闲插嘴:“周富不是那种文人,周富用麦塞底斯跑车,她生活舒适。”陈葱说:“啊,那多好。”周富只得维持微笑,嘴角有点僵硬。这时王绢忽然当众亲吻季方脸颊。陈葱低声说:“因为实在年轻,可以那样,不觉猥琐。”导演却说:“小绢,收敛。”陈葱说:“我从不约会演员。”54-55周富扬起一条眉毛,陈本身也是演员。“他们长得太好看,心理不平衡,很难相处,他们生活在一个狭窄的世界,也不愿出来。”周富想说,她也没有交际网。这时,文森带着华真进来。华真脸红红,一直道歉,她没有穿那条泡泡裙,叫周富放下心来。文森带着几张众人合摄剧照,兹以留念,当场让大家亲笔签名,原著人隐身,只签在一角,周富觉得安全,吃甜品之际,王绢把周富拉到一角,娇嗲地说,“富姐,我有事请教。”周富看着她。“富姐,你学识与相貌都那样好,人却不骄傲,认识你真幸运。”他们都那么会应酬,即使不是真话,也听得让人舒服。“富姐,我爱季方。”周富听着不出声,隔一会她说:“季先生有妻有儿。”“我知道,他结婚已有十六年。”“为什么?”王绢答:“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引力,无法控制,分开时神魂颠倒,他说他听过一首歌,其中两句是‘如果爱你是错,我不要做对,如果生活得对是没有你,那我情愿错下去。’”她声音极低。“你认为你恋爱了。”“富姐,你看呢?”“你可以给他什么?”“一切。”“他都见过与拥有过,他年纪比你大许多,如果他爱惜你,他会知道要避忌。”56-57“你不赞同。”周富说:“我很少对任何事发表意见,可是你既然问我,不如我直爽回答:王绢,想必你也知道,他永远不会离开妻子。”王绢失落:“你如何肯定。”周富垂头,“因为我从前的男友,情况与他一模一样。”王绢意外,“你们在一起多久?”“十年。”王绢怔住,“这种事,时常发生?”“你指爱上不应该爱的人?单在本市,每两分钟一宗。”“啊!富姐,你是看得多了才写得那么真实,抑或写得真实,故事变为生活?”周富答:“没那么复杂,你长得人见人爱,季方才会喜欢。”“不,季方才长得美。”“那么,他车见车载。”王绢笑出来,随垂头说:“他比我大许多,懂得讨好体贴我,不比那些鲁莽年轻人,只知道扑到我身上索取所需,季方很会调笑,能跳舞,小心翼翼珍惜我。”周富听得入神。谁不想要一个那样的男朋友。周富问:“你几岁?”“廿一。”“他呢。”王绢遗憾,“他已经三十九,很老了是不是,不过,他身体保养得很好。”周富微笑,“他简直是上古尼安陀始祖人。”这时季方轻轻走近,他比她俩高大半个头,他长得英伟,是男子尺码,衬映得女伴娇小珍贵,他的眉睫浓密立体,鼻子笔挺,只穿一套普通西服,双手插袋里,58-59已经那么好看,不愧叫男主角。周富忽然遐想:每朝醒转,看到那样漂亮的男伴,真是种乐趣,季妻享受十多年,也许该轮到别人。季方轻声问:“在说什么,那么高兴。”周富答:“今晚大家都很开心。”王绢靠在季方身上说:“富姐不嫌我幼稚,陪我说话,给我意见。”那边导演叫王绢,她过去说话。季方站在周富身边,他有天生魅力,叫周富不安。他轻轻说:“你不赞同吧。”周富连忙回答:“我并无意见。”“陈葱不以为然,她已不与我说话。”“她也许妒忌。”季方笑,“周富怪不得你文字那么动人,原来更会揶揄人。”“我很少如此噜嗦。”周富转头看到文森与华真坐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她替他们高兴。导演说:“明朝还要开工。”大家取起衣物打算散会。正在这时,厢房门被人踢开,蓬的一声,一个高大的男子冲进,冷笑说:“我知道你们在此庆功----”文森连忙过去拦住:“大至,你喝多了。”周富这才认得这人是俞至惠,那落选男演员。他推开文森,“你知道我会胜任,可是你们听从原著人谗言,把角色交给季方。”周富吓得瞪大眼,她几时说过那样的话!他大叫:“周臭富,你给我站出对质。”周富怒不可遏,忍着不出声,几乎气炸肺。60-61页 (凝静錄入)导演拉住他出厢房,"大至,你疯了,你怎么会在乎这角色,你演好你的徐志摩,岂非更妥?快,我送你回家."他身旁站着个无可奈何的女子周富认得那是他女朋友.华真冷笑一声,提高声音,冲着那女子说:"是时候睁大眼睛留意有否更好去处了."文森与导演陪着那失意人离去.季方说:"我负责送各位."华真说:"我们有车子."陈葱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大至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小王绢也说:"他此刻已开始发挥,据说那徐至摹角色十分讨好."季方忽然说:"他演徐志摹,我可以扮林黛玉."在一边生气的周富听到也不禁笑出声.陈葱说:"好了好了,笑就没事."周富与华真结伴离去.华真气说:"如此鲁莽鄙俗的人!""他叫我什么,臭裤?""你别多心,你泰半听错.""华真,我不想与他们来往,他们多重性格,背景复杂,极难相处."华真看着周富:"文森也是?""文森肯定例外.""那谣言不知什么人传出.""也许,推委不能自辩的原著人,最方便不过.""周富,我替你查清楚报仇.""华真,我不想在提这件事.""富,你逃避.""我只当是大勇若怯,同疯狗有什么可理论的."62 – 79 (甜蜜叮当錄入)62-63“那大至----”“华真,不要再提该人。”华真十分识相,她陪一会,正想告辞,忽然接了一通电话,华真一贯实事求是的脸上忽然泛起甜美笑容,“是,好,是,明白。”周富看在眼里,代她高兴,是晚辛劳总算有收获,看样子华真与文森相当投契。那一晚,周富早睡,发生那么多事,她累到极点。半夜,被枕头压到手臂,她以为是大左,笑起来。她原谅了自己不争气,不再与大左的记忆斗争。第二天,正读报,电话响。“周富,我是文森,我在门外。”“这么早,什么事?”“剧本有一两句对白找你看看。”周富回答:“文森,我对导演的剧本并无意见,尽管我对任何人与事都没发表过任何意见,还是惹来天大误会。”她一路去开门,周富怔住。门外站着两个人,儒雅的文森,与一个拿着大束奶油色玫瑰花的高大男子,停睛一看,正是骂她臭裤的俞至惠。周富脸色一沉,伸手关门。文森用手格住,“周富,大至特来道歉。”“我不接受道歉,你们走。”“周富----”“不走我报警,那种恶劣行为,岂是一声对不起可以解决。”她用力推开文森,嘭一声关上门。什么东西,他以为她是他那愚蠢女友。门关上了,整个上午心绪大坏,再也写不出一个字。64-65周富更衣往图书馆。出门走到停车场,发觉有人靠在她的跑车上。看清楚了,还是俞大至。周富双眼睁得圆又圆。俞大至把鲜花递上,周富用力拨开。别的住客经过,以为他俩是耍花枪的情侣,不禁笑眯眯。周富说:“我给你三十秒钟,否则召警。”“周小姐,请原谅我。”“你这种灌了两杯黄汤便借醉装疯的流氓需要什么原谅!”周富上车,发动引擎,在他身边擦过,那英俊小生手上的花束掉落地上,周富倒车,在花上碾过,压得稀烂,她绝尘而去。多余!俞小至以为是演戏,编几句对白,哄撮女角,又过一关。他没有更重要的事做?在民女门口一等几个小时。周富把车停在图书馆附近,与馆长会面,参观他们新得的一批民初小说。忽然女职员都骚动起来。“什么事?”“俞至惠在会客室。”馆长意外,“谁是俞至惠?”“著名男演员。”周富不怒反笑,这无赖胆大包天,他竟追到图书馆重地。周富正拿着一本绣像啼笑因缘,这堪称白话文爱情小说始祖。“他说他等周小姐。”馆长看着周富,“他是你男朋友?”“不是,他可能也要找资料。”“请他也进来。”66-67女助手说:“他演徐志摩,也许我们可以协助。”周富嗤一声笑,他这种人会钻研演技?馆长好奇问:“谁演陆小曼?”女助手去邀请他,回来时脸红红,“他说他在外头等周小姐便可。”然后,她走近周富,轻轻像自言自语,“世上竟有那样好看的男人。”语意似喝了酒。周富微笑,女人真没用。半小时后,她告辞。“有空常来。”走到会客室,不见俞至,呵,总算走了。经过大门,有人箭步上前。周富恼怒,“还是你,俞大至,你今天没戏?”他跟在她身后,高大身型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漂亮。周富觉得这不是办法,便边走边说:“你走吧,我不再与你计较。”他在后边问:“那是否原谅我?”“只要你肯消失。”“可否向你请教徐志摩的性格?”“看,我并不认识徐氏,你问道于盲,别再同我搭讪,再见!”周富上车往山顶兜风。那天,再也没见到俞大至。第二天,有人敲门,是花店送花。那女职员说:“俞先生亲自挑选。”这次玫瑰花是深紫色。他是个疯子,胡乱送玫瑰花予女子。为免噜苏,周富只得收下。那天周富在出版社逗留半日,回家时已经傍晚。掏出钥匙开门之际发现身边有个影子,她无名火起,霍地一个转身,双眼如68-69铜铃般瞪大,对方吓一跳,“富,你怎么了?”原来是华真。周富松口气。“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出版社找你呢。”“我与文森找你喝茶。”“你们两人不就行了。”“我们到文森家去看看。”周富推不过,只得走近文森的吉普车,“文森你好。”文森给她一本周刊,周富一看,啊,封面是王绢与季方,下大雨,他站在后边用伞遮住她,两人有一个距离,目光也未接触,可是说不出缠绵。“是剧照吗?”“不是。”“本市几时下过雨?”“他俩周末在东京被记者拍摄。”华真说:“情调浪漫,你并不觉得两人年纪差距,像不像西湖借伞?”“谁问谁借伞?”“白素贞问许仙借伞。”周富轻轻说:“人家太太会看见这帧照片。”文森回答:“周富说得对,季太太打电话来问我们。”“你怎么说?”“大新吩咐说,只是剧照,并嘱请季方尽快坦白。”“哗。”“文森,常常有戏假情真这回事吗?”文森低声说:“剧情缠绵,导演又要求投入,大家相处数月之久,日夜相聚,你说呢。”周富不出声。70-71“ 这个戏很奇怪,每个演员,主角或配角不论,甚至只是一个临记,到了现场,都像忽然开窍,发挥本能,像王绢,大家都担心她是新人,充其量是个美丽的洋娃娃,但出乎意料,她的演出,委婉动人,她不止演得好,她简直就是剧中人。大家认为,大新走运,才会有如此罕见现象,并且,这部文艺片卖座与否已不是问题,我们过足瘾。”周富看着照片:借伞。吉普车驶到目的地。一进文宅,周富大觉意外,没想到王老五之家如此整齐优雅,她看华真一眼,佩服她眼光。文森说:“住宅由祖父留下,我不过略作装修。”周富惭愧,她似乎也应把家里书山书海整理一下。“周富,大至说----”“你欠他赌债?否则,为何一直做他代言人?”“他希望你原谅他。”“我如何看他,对他生活没有一丝影响,请放过我。”“他觉得内疚,他不是粗人,那天----”“他根本就是莽汉,我有事先走,不讲了。”周富取过外套手袋。“富,我做了手摇冰淇淋,请你品尝。”华真陪朋友出门。周富说:“你回去吃冰淇淋。”华真赔笑。“去呀。”周富无比寂寥。回到家门,再次掏出门匙,这时,阴天忽然下雨,有人在她身后撑起伞遮她。72-73周富知道这是谁。“对不起。”周富没有回头,“你到底想怎样。”没想到他回答:“我只想看见你。”周富忍不住说:“好,我愿意忘记那件不愉快的事,请你离去。”她一抬头,看到俞大至左手持伞,右手握成拳头,凸出拗曲食指,在脸颊揩拭,那食指内边,用深蓝色走珠笔画了一大滴眼泪,骤眼看去,像煞他在落泪。周富从未见过如此诙谐景象,不禁笑出声。“你有完没完?”成年男子,如此爱娇,叫周富不知怎样应付。他松弛下来,凝视周富。那般漂亮双眼,这样专注,叫周富发呆。半晌她说:“我不再生气,你可以走了。”他却仍然靠在栏杆上,“我妒忌季方,我口出恶言,我太粗鲁。”“希望你演好徐志摩。”他苦笑,“你见过六尺二寸的徐诗人没有?”周富十分诚恳:“那靠演员如何演绎,我看过中年徐玉兰在越剧反串十三岁贾宝玉,甫出场,观众哗然,这是哪一家的宝老爷?可是十五分钟后入了戏,大家赞叹:这是活脱脱的贾宝玉呢,演员功力深厚,即使六尺高还可以饰演鲁迅。”他微微笑,“多谢指教。”周富转身。“喂,可否请我到屋内喝杯咖啡?”周富背着他说:“我有事。”“你为什么推开我?”周富平静地说:“再见。”74-75回到家中,她的心嘭嘭跳,喝一大杯冰水,才缓缓坐下,她觉得他吸引?自然,是否故意闪避?也是事实。俞大至这人性格复杂,周富实在不想为自己添麻烦。她下午与华真通一个电话:“我到英伦去度假一个星期,找些资料。”“英伦何处?”“莎翁故乡,早春,也许探访水仙花。”“带电话,廿四小时开启,还有,留详细地址。”“明白。”回来之际,转数奇快的都会一定又是另外一副光景。飞机上,右边女乘客正在读《微笑》一书,不知怎地,一直眼红红,用手指抹隐约的泪水,终于眼困,小说掉到周富身边,周富一时兴起,在小说扉页签下名字,括弧:我就坐在你身边,又轻轻放回。她经走廊到卫生间,又发觉至少两名乘客正阅她作品。呵得不到大左的爱,陌生人却垂青她的心绪。下飞机她往租车,朝乡间驶去。她驶抵相熟小旅舍,主人家琼斯太太已经迎出。“周小姐,正想念你呢,接到你电邮,十分欢喜。”周富与她拥抱一下。“你上次留下衣物我替你洗净留着,我立刻替你取出。”周富点点头。“可是来寻找新写作题材?”她安排下午茶招待客人:司空饼、青瓜三文治、热红茶,周富忽然想吃羊肉饺子。她到熟悉的客房淋浴,然后站在小露台上看风景。稍迟回到房内,取出随身电脑开启,查阅新闻。打开新明日报网页,便读到“王绢成为第三者,季方十七年婚姻破裂”,76-77占半页大照片是季氏一家五口在比较快乐时拍摄,季太太端庄秀丽,两个大男孩长得七成像季方,那小女孩,怎么说呢,苹果脸简直人见人爱。下死心同这样一家人分离,季方也真是异人。周富叹息。她在小床上盹着。傍晚醒转,她换上行山靴到附近溜达。水仙花蕾仍在瑟缩,尚未绽放。她在小店买一杯热可可,发觉忘记带钱,问可否明天才付。店主答:“从前是可以,但是近年人心奸滑,不比从前,您可别老学女皇陛下,出门不带钱。”“您可询问琼斯太太,我住她那里。”店主去拨电话,回来之际说:“周小姐可是,要报纸或口香糖否?”周富缓缓走回旅舍。第二早才梳洗,琼斯太太敲门,“周小姐,你姐姐找你。”“我姐姐?”“长得与你一模一样,想必是姐姐,只不过她艳妆,你素脸,我有一把团扇,上边工笔着一个美女,与她一模一样。”周富走到楼下会客室一看,“哎呀,美丽的陈葱,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可不就是陈葱,笑容可掬站起,“周富,你如何躲到此处?我专程找你说话。”“有重要事?”“我先生在伦大医院教书,我在《微笑》的戏份已经完结,回家归队,顺路。”“你嫁到英伦?”“是呀,千里为家。”陈葱今日专程探访,一定有事。78-79周富不忙叫她即时归题,同陈那般美丽聪慧的女子说话,真是赏心乐事。她缓缓说:“这个戏,真奇怪,导演说,除出我,个个工作人员像着魔一般,因此他怀疑,作法的是我。”“哈。”“这是大导演在怪责我不够用心,你听出没有。”周富只得陪笑。“季方演得咬牙切齿,像是要把王绢吃进肚里,后来,大家知道那是真的,唉。”周富沉默。“季太太拒绝分手,她说她十多年未做错一事,与丈夫亦不存在什么不可冰释误会,他随时可以回家,子女与她都愿意等候。”周富忽然说:“有这样贤淑必要吗?”“她要是拖得王绢累了,季方自然回家。”陈葱真厉害,每个人心底想法,她都猜中。“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人家托我,我勉为其难。”“什么事?”周富莫名其妙。“周富,你年轻,长得也漂亮,又是读书人,你是人中之凤。”嘎,什么?周富额角冒汗。“我这次来,要跟你谈谈大至这个人。”“俞大至?”“是,你对大至的认识纯在工作上吧,这就是读书人天真之处了。”周富这时伸手去按住陈葱,“我不想再听下去,我对俞至惠这个人,一无所知,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想熟悉他,我与他半点轇轕也无,句号。”陈葱凝视周富,长长吁出一口气。“我相信你。”80-89 (Lalala 錄入)80-81周富啼笑皆非,“谢谢你。”“可是,他的长期女友甄虹告诉我,他已自她家搬出,他要求分手。”周富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甄虹,多么奇怪悦耳的名字。“他们在一起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十年,就是这个十年罢了。”那么,甄虹投资错误,这也是常见之事,有几个女子能够幸运得一票中。周富看着陈葱。“富,你似乎还不明白我想说什么。”周富睁大双眼,摊摊手。陈葱用双手捧起周富面孔,“这么聪慧的女子,文字活龙活现,千万人着迷,真实生活里,却十分愚鲁。”周富实在忍不住,“陈葱,你想说什么?你误以为我是第三者?你看到了,我一个人在英伦寻找题材写作,我并没有任何人的男友或丈夫在一起。”陈葱叹气,“你是写作人,你难道不明白,大至对你倾心,那叫affair of the heart,比肉身吸引,强烈百倍。”周富震惊。“周富,我要亲眼看见,才相信你如此天真。”周富嗫嚅,不知说什么才好。“你一点感应也没有?”“我以为他开玩笑。”“ 这次不像调笑,大至与甄虹在一起十年,我与甄虹同一间戏剧学校毕业,在事业上我比她幸运,这十年,她只零碎接些戏份,并未走红,但她持家有方,有积蓄,故此可以把男友接家中同住,大至这人,他不是坏,他懒。他出身是大环片厂里一名技工,你知道:接电线,搬布景,大环后来主要摄制色情带,甄虹觉得不像话,才把大至推介给导演。”周富不出声。“你不想知道,你仍觉与你无关。”82-83周富叹气。“大至一直疏懒,对工作不大起劲,零用不够,便到餐厅做侍应,送薄饼,最近一两年,才为行家注意。他忽然转性告诉我,他至想得到“微笑”中角色,他有把握演好,因为主角与他,同样是孤儿,同样不为人爱,故此也不懂爱人。”周富听得发呆。“你躲到英伦,可是为着他?”周富不承认,“我每年总来这里住一两次。”“你也猜到,我老同学甄虹,叫我来与你谈谈。”“请告诉她,我完全无辜。”陈葱凝视她,“长得如此灵秀,又有一副那样聪敏脑子,无辜?有限。”周富微笑,“男人才不管女人有无脑神经。”“富,女子不能以笨为贵。”这时,陈葱把一叠照片交到她手上。周富发觉都是剪报新闻照,全是俞大至最近一两年与女友甄虹出席各种红地毯场合拍摄。陈葱说:“这是外国记者协会影评,他得到最佳男主角奖,那是金棕榈影展,他虽败犹荣,下一帧照片,是美国——”他都偕女友出席,没丢下她。大至穿西服出奇英伟,简洁斯文,他的弓形上唇不笑也像在微笑,极之讨人欢喜。“请看他俩身体语言。”周富觉得陈葱太像个心理专家,也许,这是她的嗜好:探测月亮另一面。周富也喜端详别人心事,这是写作人必备本事,她仔细看那些照片。嗯,她明白了。俞至惠任由女友手臂仅仅绕住他,可是他的双手却永远放在裤袋,女友情深款款喜孜孜凝视他,一边身子贴着他,但是他的目光却直视镜头。84-85“不细心看不出来可是,他不再爱她,但是她却越来越缠他。”“陈葱你好似对他们很有兴趣。”“因为我也爱过大至。”什么?如此坦率,太过意外。“大至,我,季方,全在同一间经理人公司,当时我与季方是一对,因为他朱莉亚学院戏剧组毕业,我认为他有才华,但心里,却喜欢大至比较多。”周富由衷地羡慕,“你这幸运的女子!你进入演艺界是为着那些英俊的年轻人?”陈葱挺一挺胸,“我也不是不漂亮啊,也许他们是为着我呢。”周富笑得前仰后合,“对对对。”“写作更难吧,一百个也没有一个成名。”周富不予置评。她若说那是因为人家写得不够好,那是要给石头扔死的罪状,假使说人家写得曲高寡和呢,又是存心不良,不出声最好。陈葱问:“谁写得最好?”周富微笑不答。“我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了。”总算讲完。“我累了,岁月不饶人,我想打个中觉。”“到我房间休息。”“怎好打扰,旅社有空房,我租一个下午,待会一起出去吃晚餐。”陈葱做事真是妥帖。周富一个人愣愣地看着那些照片。甄虹不是不漂亮,她很懂修饰,头发化妆指甲都做得时髦,但装扮这件事认工本,86-87花得越多,越叫人肃然起敬,好看与否,是另外一个问题。甄虹在这方面自然吃亏。十年来,她有抱怨吗?爱一个人那么久,可有后悔的时候。他呢,天天是那套客饭,可有懊恼。原来,陈葱在很年轻的时候,也曾约会演员。周富做了些资料工作,黄昏,忠诚的华真找她。她说:“想你。”周富说:“要不要过来?我替你预备房间。”“邀请我?可见是一个人。”周富沮丧,“我一个人已经很久。”“快点回来准备一年一度签名会。”“也许。”“你在冥想什么?”“女性在得到经济独立与人身自由之后又该争取什么?”华真叮一声挂断电话。琼斯太太这时进来说:“你姐夫带着孩子来找她。”“啊,你快去唤她。”“我这就去。”周富连忙迎出。那个外国人比她想象中老得多,他有六十岁了,也许这正是医科教授最有经验的年纪。“我是哀默生。”周富与他握手。哀默生头发稀薄灰白,但尚算清癯。“这是我女儿域多利。”88-89啊,胜利儿,才十一二岁已是个美人儿。陈葱下楼,“亲爱的,你怎么来接,女儿,过来见阿姨。”“我挂念你。”他怕娇妻一去不还,抑或来探测一番?陈葱说:“阿姨是个作家。”域多利问:“你的作品,出版没有?很多人都自称作家。”她父亲阻止:“域多利,不得无礼。”周富坦白回答:“托赖,每个字都得以出版。”大家都笑。哀默生说:“我来请作家吃饭。”周富崇敬外科医生,他们双手不知救回多少生命。他们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哀默生很快察觉这种尊重,他很窝心。他们吃印度菜。陈葱说:“吃中国菜大家会很挑剔,可是印度菜只要香辣鲜,即感满足。”周富吃很多也喝很多。哀默生笑,“美丽的华裔女性好像不大节食。”陈葱答:“周富用脑,脑只占人体重量二十分之一,却消耗百分之二十总热量。”周富正在吃芒果布甸,只笑不答。哀默生称赞说:“周小姐也不多话。”域多利忽然说:“有话对读者说,可是?”周富回答:“是。”他们是由衷享受该次欢聚。散席时陈葱握住周富的手,“有空来看我。”“你的选择完全正确。”
90 – 111 (甜蜜叮当)90-91“我也那样想。”“美妈生美女,你与域多利都是美人。”“周作家,你才俊秀,哀默生说你的故事都在你双眼里。”周富但笑不语,老医生的一颗心看样子还未老。回到旅舍,周富解衣休息。结婚有结婚的好处,有人接回家,不相爱也有不相爱的好处,可以任由他称赞别人的眼睛。第二天蒙蒙亮,周富穿上登山靴出门步行运动,走过小店,仍然忘记带钱,店东说:“琼斯太太吩咐过,随便你要什么。”周富只要一杯热可可。身后忽然有人叫:“富姐姐,富姐姐。”薄雾里奔出一个小仙子,头脸都叫雾水沾湿,纤丽秀美如画中人。连店主那样的莽汉都张大嘴:哗,一个比一个好看。周富停睛一看,比见到陈葱更意外。“小王绢。”她过来紧紧抱住周富,“华真把你行踪告诉我,说这是你的作家养生假期。”“这么早。”“我习惯白天睡觉。”“回旅舍吃早餐。”“富姐,我不是一个人。”周富看着她,“季方已给你许多麻烦。”“不,我给他添乱才真。”“他在旅舍?”身后有声音说:“我在这里。”周富转过头,看到那忧郁而英伟的身型。92-93“季方,你好,工作完成无?”“我那部份已经完工。”王绢说:“富姐,原来我才是《微笑》主角,人人都说,那是新人万中无一的机缘,我比季方多一半戏份。”季方走近,她又搂紧他。周富看见季方爱怜无比地低头凝视小女友的脸,又轻轻握住她的手亲吻。陈葱说得对,大至从不这样对待女友,他不拒绝亦不闪避,可是他没有热烈反应。季方说:“记者群追得很紧。”“你不会动手打记者吧。”季方笑,“王绢踢他们。”“王绢。”“那天我喝多两杯。”周富承认:“我们都太爱喝。”“富姐真懂享受,季方,我们不回去了,我们在此生活。”季方苦笑。“记者会追上来。”小王绢似幼儿般哈哈笑,跳到季方背上,叫魁梧的他背着她。季方心甘情愿负重,转过头去吻她小脸。周富只有羡慕不觉肉麻。王绢说:“我知道富姐会同情我们。”周富答:“我没有意见。”“导演说,绯闻不会影响票房,戏拍得不好才会影响生意。”周富由衷说:“大新真聪明,不过,小王绢,你也别闹得太过份。”“我一句话也没吭过,此刻只有季太太一人发言。”说完这一句,三个人都静下来。94-95过一会儿,周富终于发表意见:“她讲几句也是应该的。”季方抬起眼,深意地看周富一眼,这女子公道。回到旅舍,他们一起吃早餐。季方每杯咖啡都放两颗糖,叫周富吃惊。王绢微笑,“男人肉肉的比较可爱。”季方伸手去拧女友面颊,气氛旖旎。“我去梳洗。”小王绢看着他走开,轻轻说:“我每天看着他淋浴,他六尺二寸高的身段比例无懈可击,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子。”少女口吻像一个好色男子,呵,周富电光火石间明白,女子在读好书做好事业后,要追求的是快乐。她发呆。之前女性以别人的赐予为快乐:慈爱的父母、关怀她的兄弟、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子女……小王绢告诉她:女子可以主动寻求快乐。只听得王绢声音陶醉着迷:“他十分英伟,对我特别温柔。”周富吁出一口气。王绢忽然笑,“我读过科学报告:人类雄性器官,属灵长类中最可观,因为数万年来,雌性都有所选择,渐渐弱者受到淘汰,变成今日这样。”周富答:“我也读过该医学报告,据说,与其他动物,照比例,只需----”王绢啊哈一声,掩嘴大笑,从椅子摔到地上,雪雪呼痛。周富去扶起她,也笑得挺不起腰,滚成一堆。琼斯太太闻声赶来看视,也不禁笑。这时,周富完全明白季方怎么会为这个少女抛弃妻子。季方奔出扶起王绢。“啊季方,季方。”她深深吻他。96-97季方连忙拉周富,周富闪开,坐椅上喘息。“什么事那样好笑?”王绢在他身边说几个字,“轮到我淋浴。”周富站起。季方叫住她,“可以与你说话吗?”周富微笑,“我不与别人的男友谈话。”“你也是我的朋友。”“不敢当。”“我知道此刻女性都不喜欢我。”周富忍不住笑,“季方,你还有什么遗憾?”“很多人以为我贪图少女美色。”周富劝说:“那有什么不对,连我都想亲吻王绢樱桃般肉唇。”“是王绢的自然放纵,毫无抑制的自由叫我着迷。”这倒也是真的。“她讲粗话时像个水手,想什么说什么,‘季方,我要你……’她叫我震撼,她的奔放,叫我觉得我多年被锁在牢笼,也是释放的时候了。”周富静静聆听。“她同你创造的小说角色一模一样。”周富吓一跳,愣住。“我们读原著时都不信有那样的少女,直至王绢出现试戏,导演吩咐过后,她扑到我身上呵痒,我浑身酥软,任她摆布,这才入戏,在那一刻,导演与我都知道她是妖精。”周富不出声。他们都来找她坦白,为什么?难道都被内疚压得透不过气来。“这就是命运了,得到这角色的是我,不是大至。”98-99周富轻轻问:“你认真?”“不由我,她手上有十个新剧本正在考虑。”“啊。”他愿意看着她呵别人的痒处吗?“你呢?”“我感激大新与你给我这机会。”“我否认我表示过什么。”季方但笑不语。周富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腮边,“季方你是美男子。”他大胆握住原著人的手吻一下,“我们都因你创造的角色活转。”“那有你说得那么好。”“大新说,那女子,她怎么想得出如此细节:叫少女每次亲热,身上都佩戴属于男主角的一件衣饰:手表、领带、袜子、背心……我们都觉震荡。”周富双耳发烫,离开他一点。“角色本属大至,可是他女友瞒住他恳求经理人不要给他演出,我们都是老朋友……”周富抬起脸,“她阻他演出?”“是,这件事终于给大至知晓,他搬了出来。”“谁告诉他?”“消息总会传开。”“呵。”“知道的人却不多,他们都以为大至稍有出息即要换身边女人。”周富不出声。“这不是第一次,甄虹总是自私,想把大至留在身边,不让他发展。”“为什么把这事告诉我?”“我不想你憎恨大至,那次----”100-101“我早忘记。”“大至说他从来没骂过女人。”“我真荣幸。”“周富,幸亏你不多话,否则谁也说不过你。”周富微微笑。“女人大抵不知道,做男人也不容易。”“做男人也辛苦?哈哈哈哈。”他气馁,“王绢反应同你一模一样。”“我俩的确十分爱笑。”“这次,王绢回去继续工作,我回澳洲探望家人。”“你会离婚吗?”季方没有回答。他们永远不会离婚。“大儿中学毕业,我得帮他找大学,他希望到伦敦帝国学院念物理。”“小王绢可知道此事?”“大新找来乔正之演那年轻人角色,乔本在加洲拍荷里活影片,听到大新呼召,连忙赶返报到,大新魅力,可见一斑。”“啊,乔正之。”“你也知道这个演员。”“怎么说,炙手可烫。”“他演她丈夫,名正言顺有许多亲热戏,我不想耽在一旁。”“你们都是演员。”“我们也会妒忌。”“《微笑》其实并不是一个色情戏。”“但导演非常好色,他去到极限,他把王绢全身打上粉红色妆,喝至双颊红通通,大眼水汪汪,文森说,王绢快成为大新女奴。”102-103“他喜欢小绢?”季方不禁笑,“富你真糊涂。”“大新喜欢你季方。”“他最欣赏乔正之。”“季方,将来王绢还有许多类似演出,你若不能接受,恐怕会有龃龉。”季方不出声。“或许我担心过度,季方,你是成年人,你知道怎么做。”这时有电话找季方,季方对周富说:“是文森催王绢回去。”文森要与周富说话:“叫他们分开走,无论如何,两人不可一起乘同一架飞机,上千记者在等他们落网。”“文森我不是你助手。”“帮帮忙。”季方不悦,“我一早明白。”第二天早上,他俩在微雨中离开小旅舍。王绢依依不舍,“富姐----”千言万语,不能开口。连周富都觉得她越来越像故事里的人。他们与周富拥抱。琼斯太太说:“周小姐,你介绍那么多客人到这里,我付旅行社佣金,你也----”周富连忙说:“都是你应得的。”华真找旗下写作人。“新作开始没有?”“我已决定退休。”“瞎说,赶快收拾行李回来。”周富这时刚巧站窗前,无意中抬头,“哎呀,水仙花绽放!”只见山坡上满满开着嫩黄色水仙,起码千万朵,轻轻摇曳,像是朝周富点头。104-105周富带着电话奔出,拍摄给华真观赏。华真叹气说:“给多你两天。”周富不问而取,骑着别家的自行车往水仙花田,一路在小径赏花,她忽然心平气和,她轻轻说:“大左,我想我已经不再怪你,多谢你给我一段好时光,但花开花必谢,我不应抱怨。”她在溪边,坐到花丛,一直到太阳升至半空,水仙花瓣忽然都轻轻闭上,花蕾朝地,呵,生命如此短暂。周富乘车回去,小店东主准备好热可可等她,“妹妹回家去了?”他好奇。周富回旅舍,沐浴更衣。听到红胸知更鸟叫,她穿着运动衣到小露台观景,树枝上已有新叶。她轻轻吟:“每到春来,惆怅还似旧。”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叫:“富,富。”她以为听错,客人已全部离去,还有谁会叫她?她四周围看一下,没有人。“富,我在这里。”周富怔住,隔壁房间同式小露台上,站着一个人,他手持一束乳白色玫瑰花,对牢周富微笑,等周富看到他了,他无奈地把浓眉弹两下,递上花束。露台与露台隔着四尺光景,两人如同一时伸长手臂可以碰到。俞大至找上门来了。像有吸引力一般,周富探身过去。她轻轻说:“大至,We are too old for this。”“No we are not。”他把花递给她,她接过。“我在剑桥外景,记得吗,徐志摩与康桥。”周富把上身探近,运动衣往上缩,露出纤腰。106-107大至伸出手轻轻抚她手臂,她浑身麻酥起疙瘩,大至的手指碰到她嘴唇,他的唇够不到,他示意她退后。他纵身踏上栏杆,一只手攀住檐蓬,另一臂平衡身子,他长腿跨过那四尺距离,搭到她那边栏杆,凌空十多尺,摔下也该折断一条腿。但是他轻巧地飞檐走壁似落在周富这一边。他说:“看到你真好。”“大至。”他抱紧她,把脸贴到她额角,忽然哽咽。“咦,“周富低声问:“你怎么了?”“你为何回心转意?”“我以为你会高兴。”“文森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连夜驾车前来。”“文森一千次出卖我。”他把她头发拢到耳后,“为什么不再推开我?”她用手臂圈住他的腰身。是因为陈葱告诉她,他已经出来了,还有,季方同她说,他离开女友,不是为着见异思迁。可是周富只是说:“我累极了我。”“我也是,富,不要再抗争。”他把她抱到腰间,正在这时,琼斯太太的声音响起,“周小姐----”一眼看见两个年轻人缠绵,“呵对不起,我过些时候再来----”急急退出。大至笑,“被人看见了。”周富不出声。“幸亏我俩已经成年,且又未婚,完全合法。”“大至----”“你叫我名字发音不对,不是达之,是大至。”108-109“大至,”“也不是答之,再说一次。”“Da Tze。”“更不像了----”这时,周富得知他是想她叫他,他想听她叫他。她真想不到大至那样天真缠绵,不禁恻然。他们都说他粗心疏懒。他说:“我有两天假,这个工作叫我消瘦,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该诗人的意向。”周富看着他,“松弛,不要提到工作,我与你出去市集溜达。”“我不要出去。”大至咚一声把她推到床上,紧紧抱住她。“我像回到家一般。”他把头压在她胸上,闭上双眼。周富再与他说话,听到他呼吸均匀,咦,大至竟忽然盹着。周富叹气,由此可知,他这段时间受的压力是何等苦重。周富搂住大至,看着他著名好看的五官,笔挺鼻子,下人中很深,像一个菱形,下颚强壮有力,最漂亮是他的浓眉长睫。他们说过,俞大至整个人像原始雨林中的一只猎豹,全身没有一处不美,也没有一个姿势不佳,他天生如此。周富动弹不得,又不想叫醒大至,也只得闭目养神,不觉也盹着,她伸个懒腰,好舒服。但是身边有个小小声音:以后呢,以后又怎样?周富恼怒,对那声音说:滚开,谁知道明天怎样,明天也许整个宇宙炸为齑粉。她睡得很好。110-111醒来之际,只听到肚子咕咕响,而大至伏在她腹上聆听。“你醒了?”他点头。“我有否扯鼾?”“你整个身体都嘈吵。”“现在不要我还来得及。”他笑,“我们得找些吃的。”琼斯太太给他们留下字条:厨房烤箱有牛肉馅饼。他俩洗把脸走到旅舍厨房,又看到字条:“大家都在市集”,今日,不知有什么活动。他们坐下,大至把食物取出盛碟。富趁他忙,打开果酱罐,用尾指挑起一点,走到大至面前,握住他下巴,把果酱填到他深深人中里,然后,她吻他上唇,轻轻把果酱吃掉。他发呆,任她亲吻。半晌他说:“你同你写的女角一模一样。”富不出声。“季方得到角色,我得到女孩。”“他也得到王绢。”“那只不过是一个演员,你才是灵魂。”富不由得笑。“你如何得到意外假期?”“导演发觉他的陆小曼整张脸额注射过宝托司,肌肉麻痹僵硬,做不出表情,大怒,令她到伦敦找解药,否则开除换角。”富从来没听过那么好笑的事:打宝托司的陆小曼!她笑得弯腰。她拉起他,“我们出去走走。”“我只想与你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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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content_2-113“这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不是第一百次?”他们往市集走,只见整个镇都几乎聚集同一块空地上庆祝春季来临.富买一个粉红色棉花糖,咬得一脸都是,大至在她脸上舔多余糖丝.互相喂食,还真是动物本能,追求异性时,他们奉献食物----最宝贵的维生资源,以示诚意,人类体内尚残余着上古习惯因子,下次看到成年情侣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冰淇淋,不必太过惊奇.他们走过许多档摊,富忽然伸手一指,“看,木偶戏。”他俩找到空位坐下。前面有许多儿童观众,捧着太妃苹果,边吃边看。只见小小彩布舞台上走出三个角色:一对老夫妇与一个警察,不知怎地,一言不合,三人殴打起来,警察执警棍,蓬蓬蓬往老头身上敲,孩子们大笑,接着,老妇取过面粉棍,加入战团,打个不亦乐乎,互相追逐,小孩笑得翻倒。富跟着大笑,眼泪也挤出来。大至静静看她,不明幼稚天真如周富,如何写得一手那样深邃蚀骨的文字。她边笑边说:“据说所有互相追逐殴打的卡通如汤与谢利都自此木偶戏得到灵感。”这时大至轻轻说:“这个戏,叫宾治与露茜,十六世纪开始在英民间演出,与莎翁同期。”富诧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剧名,内容讲什么?三人为何殴打?”“内容不重要,每出戏任由胡闹发挥,荒谬可笑,一如人生,故深受大众欢迎,不同年龄观众可以得到不一样层次享受。富大奇,她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漂亮的莽汉。大至看出她心意,有点悻然,“喂,我是一个演员,对于戏剧,总有点认识吧。”富伏在他背脊不出声。114-115这时舞台上三个角色疯狂追逐,鞋甩袜脱,孩子们嘻哈绝倒,富笑得抱紧大至才不致自椅上跌下。剧终。富只会得说:“呵哈呵哈。”天公不造美,下起英伦著名淅淅细雨。大至脱下中大衣遮在两个人头上,他忍不住一口一口那样吻她。这时,忽然发觉四周有十多双亮晶晶眼睛盯牢他们。是那群尚未散去的淘气儿。大至笑问“喂,看什么?”他们又大笑,其中一个大声唱:“一男一女坐雨里,K-I-S-S-I-N-G,哈哈哈哈。”一哄而散。富讶异,“他们是何等快乐。”大至问:“你呢?”“我也快活。”“既然如此,何必追求名利。”“是呀,你说得对。”回到旅舍,一身泥泞。富冷得直打哆嗦,不愿离开大至怀抱。他抱她上楼。“大至。”“在这里。”“大至。”“是,是我。”“大至。”自从与大左分开,富心中还首次如此踏实。她整个上身躲进他圆润宽厚肩膀里。116-117第二天一早,他们两人同时接到催促他们回工作岗位的电话。“是,是。”讲完公事,他对她说:“与我一起回剑桥,陪着我,别叫我寂寞。”富不出声。他坐到安乐椅上,举起圆润强壮双臂,放在颈后,看着周富的反应。富这时才看到他腋下,性感汗毛浓厚黑鸦鸦一片,她不禁微笑。他发觉她不怀好意的神色,轻轻放下手臂,套上汗衫。富轻轻回答:“做男人身后的女人,并不是一项职业。”“我可以供给合理生活。”“我有双手双腿。”“你太固执。”他把她拉到怀中,她探手进他腋窝。他悻悻握住她的手,“原来你只不过要我的身体。”富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她轻轻说:“回到家,如果还想见我----”“与我到剑桥,我还有两星期戏份,然后,我会到绍兴演阿Q正传。”富惊喜,“啊。”大至却不觉高兴,“他们把我当古装人,我已定型,一连串民初戏叫我难以脱身。”“你演阿Q?”“正是在下,六尺二寸高的阿Q,我无论如何要减去三十磅体重。”“大至,这真是梦寐以求的角色。”“我希望你可以与我读剧本,指导我进入角色。”“你不需要我,众所周知,你是优秀演员,你只要遇上好角色与好导演,便可发挥。”“要剃光头呢。”118-119“每天挨打都值得,请放弃一贯的倜傥,做好阿Q。”“帮助我。”他紧紧抱住她。“你欠缺自信。”他失望,凝视周富,希望打动她。富渐渐软化,但是内心一个小声音这样说:过去十年,他那忠诚女友不知陪他读过多少剧本,他需要的绝非保姆或家教。“你一定胜任,你有天份。”大至啼笑皆非,“你敷衍我。”富说:“分头梳洗,我送你到车站。”她先到柜台结帐。琼斯太太出去了,富留下丰富小费。厨房小姐说:“再来。”富点点头。她再上楼,发觉大至在她浴室淋浴,蒸汽腾腾。壮男与婴儿,在沐浴及熟睡时最好看。富恋恋看了一会,才收拾衣物,她轻轻叹气。大至围着毛巾出来,濡湿汗毛黏在胸前,他缓缓抹干。富对他说:“待会见。”就那样,他俩在车站话别。长情的琼斯太太追上:“夏季露天剧场会上演全本莎剧,届时再来。”富与她拥抱。“到我们这里来举行婚礼。”富惆怅。她已许久没想过结婚,有一段时间,天天希望大左向她求婚。真奇怪,此刻已明明知道与大左分手没有坏处,但是心底却始终戚戚,不是因为失恋,而是知道自己可以被另外一个人如此伤害践踏,震惊过度,恐吓至深,120-121呵,一朝被蛇咬,终身怕绳索。大左把她闪烁的天真一手掐毙,难以复生,她双眼以后失去憧憬光芒,再也不愿付出。俞大至那样可爱,她真想对他说:先了解主角人物那个时代,好好了解清末民初历史,再读透作者所有小说,然后……但是这一切,关她什么事呢。结果,她只决定托文森寄一本《阿Q正传》给他空闲时阅读。忠诚的华真接她飞机。她紧紧握住好友的手,“富,催你回来,还有一个比较自私的原因。”富看着华真红粉绯绯的双颊,心中盼望好消息。“富,我与文森要订婚。”富高兴得跳跃。“《微笑》一戏撮成我俩,这个戏已经完工,大家松口气,大新决定替我俩办订婚宴,乘机庆祝,下周在芳华酒店大吃一顿,只有三种食物:香槟、龙虾与巧克力,你说大新多妙!”周富笑得合不拢嘴,“文太太,恭喜你。”“富,我太幸运。”“华真,文森才交了好运。”“我要与你谈签名会----”“那多简单:桌子铺块白布,放一叠书,我届时出现,不就可以。”两人哈哈大笑。第二天,富到出版社谈事情,会议结束之际,华真叫住她,把一本杂志交她手上。富低头一看,怔住。照片里是甄虹与俞大至,她的双臂搁在他肩上,好不亲昵,他垂头,双手抱在自己胸前,非常僵硬。122-123华真说:“女人就是这样,磨烂席,不知放手。”富不出声。她周富也一样。编辑用红色大字标题:完了!“他已自她家搬出,她还追到剑桥,多不识相。”幸亏周富没有去剑桥。她搭讪问:“有无好消息?季方与王绢如何?”“你不知道?”“我不在本市。”“他们分开了。”“什么?”“季方回到澳洲,王绢往荷里活发展,整件事结束。”富瞠目结舌。嘎,那样柔情蜜意,眷恋缠绵,一下子燃烧殆尽,怎么可能。华真替富解答:“他们不是普通人。”富还在发呆,华真说:“这是上周本市出版的三十七本新书,你请过目。”“为什么还称本市为文化沙漠。”“因为他的作品尚未获出版社垂青。”她俩又笑。陈总走过说:“银铃般笑声,照亮了整间黝暗出版社。”富满以为王绢不会出席订婚宴,她错了。富一进场,就看到王绢穿着妖冶的钉珠短裙,极高夜莺鞋,与那个姓乔的男演员并肩站一起,净挂着看他们,她碰到一个人的肩膀而不自觉。王绢与新男伴站得极有技巧:像是肩碰肩,其实还距离一条线,像两块磁石,强力吸引,立刻要啪一声紧紧吸住,气氛紧张。富看着都觉得累,但当事人似乐此不疲。*******《124-125的图在92樓》************126-127文森与大新陪着周富坐当中。富觉得热,走到餐桌前看大师傅把草莓沾上巧克力酱放银碟上。她不停喝着香槟,走到露台,坐在藤椅子上。富怔怔看着都会的不夜天。下一个小说,可否叫不夜天,不行,像五十年代夜总会名字。廿一世纪的夜总会,叫锦鲤,叫粉红猫猫,叫第十九号……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什么在她左肩碰一下。富往左看,什么也没有。她惊异。刹那间又有什么抓她左肩,她手快,闪电般一把拉住那只手,“大至”一声已到嘴边,蓦然发觉手又软又香,接着哈哈笑声。富又惊又喜:“美丽的陈葱!”“可不就是我。”“你好似不怕乘长途飞机。”“大新宴工作人员,我能不来吗,下个戏谁找我?”富握着她的手。“你干吗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写文章的人都有点怪怪。”富转过身子,看到陈葱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富认识她,她是大至的前长期女友甄虹。富一怔,大至也到了吗?“大至没来,”陈葱像知道周富想什么,“他不是本片演员。”甄虹叫人端来椅子,取过酒杯酒瓶,三个女人,在露台边喝边谈。甄虹打扮得太整齐,看上去老相,这过时感觉多数与际遇有关,她似乎手足无措,只得事事做足,面孔处理得一丝皱纹也无,嘴边经过注射,动弹不得,塑胶般面颊。周富垂头。128-129甄虹却说:“听说大至对你无礼,我代他致歉。”陈葱推她一下:“富大人大量,早就忘记。”甄虹说下去:“大至粗鲁不改,他年少做地盘,当街撩拨女子,爱说粗话----”陈葱打断她,周富帮她添酒。陈葱忽说:“你是红,我是绿。”甄虹感慨:“葱字真好,既是上声,又够别致,葱多香多受欢迎。”“红也好。”“偏偏我没红,他们说,我忙着照顾大至,疏忽自己,十年下来,我们变成老皮老肉的老夫老妻,我与他看上去都比真实年纪老大,因为彼此依赖,渐渐落伍脱节邋遢。”甄虹坚持诉苦,陈葱尴尬。“周富是新朋友,你别叫她为难。”“周小姐每一本著作我都细心拜读。”“今日是文森好日子,祝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五世其昌。”“对对,福禄寿三全,举案齐眉,恩爱到老。”甄虹突感沮丧,:“大至离开了我。”陈葱无奈,“你这个人,无论我如何开导,你还是回到同一条路上。”“他连狗都不要,撇下给我。”陈葱提醒她:“可是大至也留下车子与公寓,你生活无忧,算是这样了,两部新戏片酬都属于你,他也尽力。”“十年,陈葱,十年。”三名女将一直灌酒。富示意陈葱让她吐尽苦水,不要阻她。“大至在什么地方?”“文森说他已自剑桥回转。”130-139 (Lalala 錄入)130-131“他们说他演得极好,像是忽然开窍,漂亮面孔历尽沧桑,深深入戏。”“季方呢,怎么不见季方?”“他已回澳洲老家。”“季太太仍然收留他?”“她钟爱美男子。”甄虹问:“大至漂亮吗,季方英俊吗,不爱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富忽然发觉,俞大至先后三位女朋友,都在这露台上了。他呢,他在何处。“陈葱你知我爱大至。”“爱得我退位让贤。”“你明智之举,哀默生对你多好。”陈葱微笑,“可是,我总忘不了廿岁生日那天,季方与大至同时在我家楼下等我。”富很快把面前一瓶香槟喝尽。她胸口有点闷,她站起来。“富,去何处?”富伸手指一指卫生间。她走开甄虹便说:“她不多话,真可爱。”“很神秘可是。”富踯躅到走廊已开始呕吐,可是肚子是空的,什么都吐不出,只剩酸水,她想回家,在大门口处碰撞到一个人,连忙道歉。她推开大门走到街上,发觉手足已不受控制:糟糕。竟喝至烂醉。富坐倒在行人路上。护卫员过来问:“小姐,可要替你叫车?”富靠着电灯柱,做不得声。132-133她内心明澄,但四肢却不听令。这时,不知是好运还是衰运,有人走近蹲下。他低声惊呼:“富,是你,你怎么搞成这样?”那是俞至惠,三个女人等他半夜,他在这时才到,偏偏看到周富的窘样。他把周富紧紧抱怀中,“醒醒,醒醒。”护卫员是个好人,他急了,怕男人讨醉女便宜,“喂,你是谁,小姐,你认识他?”俞至惠抬头,护卫员认得他面孔,“原来是俞先生,失敬,小姐,你可是她朋友?”这是他看到醉女点点头。俞大至这时抱起周富,走回车上。他仔细看她,只见平时算得上清秀飘逸的写作人此时头脸情肿,嘴角歪在一边,说不出可怜。“富,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叫我心痛。”他脱下外套裹住她,替她绑好安全带,把车呼一声开走。“我不是刚巧出现你怎么样?躺在街上任人非礼?天,你是斯文人,怎会这样做?文森死了?他人呢,为什么不保护你?”把车驶到避车处停下,继续厉声斥责:“富你聪明面孔笨肚肠,就是这点叫我放不下心。”他用矿泉水替她敷面,周富忽然泪流满面。大至用手捧着她小脸,“蜜糖,你知我是谁吗?”她轻答:“Da Tze。”“还是没把我名字读好。”他抹去她眼泪。“为什么哭,是否想起有人曾经敲碎你的心?”富点点头。134-135他叹口气,“没关系,我们的心都已碎过千百次。”富低头垂泪。“不能忘记那个人?”她又点头。“不要紧,现时我在这里。”她还是点头。大至疑心,“你知道我说什么?我爱你,我要与你结婚,你要为我孕育子女,百多名小孩在家里跑来跑去。”富用力点点头。“还有,你是我女奴,你若不听话,我会杀死你,把你切成一块块。”富忽然微笑,不住点头。“你这个浑球,”大至承认真相,“你已不省人事。”他想吻她,可是呕吐过的周富头脸阵阵腥臭,他只得把她抱怀中。他轻轻说:“反正你一个字也听不到,我老实对你说了也罢,我知道我已爱上你,说也可笑,我之前从未爱过任何人,这次中招,感觉奇突,像是手脚不知摆何处,脏腑不落位,坐立不安,无时不刻不想着你,又如一个十五六岁发育中少年,每天十多小时想找你亲热,急躁不安,唉。”他把头靠在她肩上,似喃喃自语:“有首老歌,叫‘蠢话’,那男子倾诉:他终于约到心仪女郎,酒醇歌美,夜是那么蓝,他实在压抑不住,对女郎说出以下蠢话:‘我爱你’,但女郎随即变色,因为如此谬语,她昨晚刚刚听过......富,我知道你会嘲笑我。”他像是呜咽,“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片场杂工,你最终会学陈葱那样,嫁给大学教授,富,你不过是与我嬉戏,我刚在这里,我们就装作不相爱好了,不爱有不爱的好处。”他不知道周富闭着眼睛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无比。大至,她心里叫他,大至。136-137到了寓所,他把她抱上楼,轻轻走进房间,把周富放床上,用吸管喂她喝葡萄糖水。终于不放心,请相熟医生来看视。中年女医生很快来到,一看床上女子,“咦大至,这是新女友。”大至不出声。“如此爱娇,与你以往女友不同,今早我替一娇娇女接生,她嗲得不得了,一定要丈夫或者母亲抱紧,否则,啼哭叫痛,幸亏顺产,养了男婴重八磅。”医生替周富注射:“喝得那样醉,对肝脏没有益处,怀孕尤其不可以进滴酒,大至,记住。”医生离去。大至这才放心淋浴洗头。他睡到富身边,一边说:“这样恶臭的女友,唉。”他却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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