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雀雀长嘎嘎,掉皮是怎么回事

《水流沙》
第1节题外话
如果你的父辈,曾经是生活在大陆的地富反坏右,属于大陆上的百分之五之中的坏人,要想了解父辈们曾经的生活,也许我的小说可以给你提供点滴参考。浪客lkzw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不曾想被无缘无故的当成了敌人,我们的父辈有罪恶吗?即使有,那罪恶也不应该延续到下一代身上。因为出生在那被人认为有罪恶的家庭,就遭来无辜的迫害,还殃及子子孙孙。
在那个年代被打入另册的人,并没有多少罪恶,有的人连错误也不曾犯过,却要遭受残酷的捆绑吊打,无端的被迫害致死。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无端的罪恶,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我们无权去追究历史的对错,只指望那曾经的过去别再重复。
王学忠张猪儿张国全是真实的人物,三人的仇怨就那么无端的由来,王学忠如今已故去,张国全和张猪儿,不但那么残酷的折磨吊打他,也真去弄来大便往他嘴里灌。当张猪儿为了捞那条大鱼陷在漩涡中时,王学忠和另外一个同样遭受过张猪儿和张国全捆绑吊打的人正站在河边。如果不是张猪儿那么残酷的折磨别人,他是绝对不会被淹死的,河岸上的俩人水性极佳,要救他轻而易举。张猪儿死了,张国全没有几天就怄气而死,也许这是报应。
那被民兵围殴的妇女,被殴打时说的那些话,是真实的对答,妇女被打糊涂了,一会说自己老实,因交不出变天账无言应答,又说自己不老实,就这么翻来覆去,更遭来暴打,其只就是一农妇,没有大奸大恶,这样的事情在那个年代绝不是个案,有的被殴打致死,无人问津,但愿中国,别再出现那一幕。
石家榜确有其地,不知道地主为什么要白天黑夜的施舍大白米干饭。此事是老丈人告诉我的,如今他八十五岁,那用剪刀夺脚板的人,去年去世了,也许是没读多少书思想愚昧教子无方,心肠才那么残忍。不但用剪刀夺脚板,还把孩子装进编制口袋,在四十度的高温下,把孩子放在预制板上暴晒,如果孩子中暑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重庆二中那杀人的教师,杀人那天我还见他磨斧头来,他对别人说就是劈发火柴。那死者和女人不是夫妻,他也不是女人的丈夫,就那么厮混在一起,还愤怒的杀人。翌日丈夫来收拾女人遗体,默默无语。
五十年代的农村,重男轻女的老顽固颇多,书中描写虐待女儿绝没有虚构,那曾经奄奄一息差点死了的女孩,如今尽心竭力的服侍老父亲,不知老父亲如今有悔意没,鸡蛋挂面给儿子吃,只让女儿吞咽红苕叶和喝青菜罗卜汤。这是真实的记录,老人也许并无悔意,儿女孝敬老人是应该的,悔从何来。
我的小说第三部,涉及开发商违法强拆,开发商之强大,非尔等可以想象,派出所的所长与违法强拆的犯罪嫌疑人谈话。犯罪嫌疑人不肖的说:“我不和你谈,只和你们局长说。”沙区信访办的张主任组织协调,开发商只派来两名保安,参与谈判。多大的气派。预计本书2013年8月传完,还有我的小说过眼云烟,也涉及违法强拆,过眼云烟发布了第一卷的十章,第二卷已经暂停发布,原因是等待案件的结尾,预计2013年续完。如今已经有人劝我,偃旗息鼓别再写了,因为已经有人与开发商抗衡被诬陷进了监狱,已经被判了徒刑,说我再写,结局也会和那被送进监狱的人一样,而且只要我进去了就别再想活着出来,因为开发商的老总是政协委员。
我已经做好了走进监狱的准备。如果我续写的这两部小说,今年没有完成,也不见继续发布,也许我就真的进监狱去了。劝我的人提到了李庄,说李庄很有本事,也没有翻过案来。这只是劝我别续写的人说的,李律师的命运如今我不了解,不敢乱说。劝我的人说:如今的中国,并不是有理走遍天下?如果劝我的人说的是真的,我已经是在劫难逃了,那没有办法,中国的命运都如此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开发商乘我去法院开庭审理房屋补偿案之机,动用挖掘机捣毁了我的住房,如今我被区信访办安置在宾馆里,开发商不付宾馆费,区信访办束手无策。房屋补偿的案子还在审理中,捣毁的房屋及屋内的财产无人问津。劝我的人说我和他们打官司只输不赢。我期待结局,因此才停了小说过眼云烟。
如今我有些不堪重负,我原先打算写好关于强拆的小说,如今看来有点难,但愿我能完成心愿。
但愿十八大能给老百姓撑起一片天!
2014年如果我还活着也没有进监狱,我准备完成另一部长篇小说岁月流,此小说如今已经写了三章四万余字,争取2014年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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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部第一卷第一章
第2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一章
六月的川东,yin雨绵绵。一座院落的偏房里,一个快临盆的产妇坐在一个小小的矮椅子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妊妇名叫吴嗣珍,几个月前,就给妊妇排了八字算了命。八字先生算出吴嗣珍这回生的肯定是女婴。
她已经连着生了两个女孩子了,还要生女孩子?这还得了哦!婆家人怨声载道,婆婆放出言语,如果真要生出女孩子来,坐月子是没人服侍你的,荷包蛋你也休想吃。
吴嗣珍没有办法,唯有带信喊母亲来照料,母亲起始不愿意来的,可想想终归是自己的女儿,不去惹人讥笑,硬着头皮还是来了“你憋气嘿实使力……嘿实使力……”母亲五十多岁年纪,此刻给女儿鼓劲说:“女儿哟……生孩子是儿奔生,娘奔死,做女人一辈子难哟……我看这回要是真生丫头啷格办哟?”母亲的话语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悲哀。“哎哟……”女人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响。
蓦地,“哇……哇……”屋子里一前一后响起俩个婴儿的啼哭声。
“哎呀!遭了……我的女儿啊,你啷格这么命苦哦……盛老幺……看蒸脚水的……吴嗣珍给你生了一对看蒸脚水的,要不要哦……”母亲的声音由高渐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话语里没有一丝喜悦,流露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一个男人大声武气的吼说:“舅子昆的生两个丫头!拿来做啥子哟!”随即气咻咻的唠叨:“恁个舅子昆的,老大南瓜儿是憨的,龟儿八字先生,算定老子这辈子,只南瓜儿一根独苗。妈妈的,算别的不灵,算老子堂客坐月子可算的准了。
前两次去算说生女硬是生女,这次算老子还是生丫头。他妈的还真有本事,算出两个赔饯货来。哼……问我!……喂来做啥子!丢进尿罐里闷死算了!”一个男人从屋外进来,话语里流露着怨天尤人的愠恚。“老子这辈子算完都完球了。”闻其声好似这人高大威猛,实际上则是个小个子。别看他只三十几岁年纪,个子也不高大,看似身体瘦弱风都吹得倒,可他却是这一地区响当当的人物,贫下中农协会主席。大名盛月桥,人称盛老幺,背地里人叫他懒棒。
这回堂客坐月子,请来八子先生算命,八字先生说生的是女婴,全家人都不高兴。堂客听八字先生说生女孩就流眼抹泪的哭,盛老幺还抱有几分侥幸。“不可能日妈你每次都算的恁么准吧。”
“他妈的!这回硬是算准了。真还是生的女的,还生的是两个!”他满肚子的不高兴。愤然对岳母说道:“丢进尿罐里淹死算了!”妊妇吴嗣珍微弱的声音焦急的说:“别!别!别丢进尿罐里淹死!还是装进坛子里放到伍嘉河里去,万一有人拣去,也让她们……让她们有条活路……”
盛月桥怒气冲天的说:“都是你肚子不争气,喊你生儿偏要生女。老子倒了八辈子霉运,娶了你这么一个倒霉的堂客……老子这辈子算完球了!”
母亲哀叹摇头,无可奈何的提起嗓门向门外喊:“南瓜儿……南瓜儿……”转身找了两个泡菜坛子,准备用来装女婴,喊南瓜儿来提去丢进伍嘉河。门外进来的男孩大耳朵大鼻子厚嘴唇,“吼啥子”男孩子问道。盛月桥说:“盛成厚,把这两个娃崽儿装进坛子,提去甩进伍嘉河。”
盛成厚盯着地上鸳兜里的、踢蹬着手脚哭叫的婴儿,满脸显现喜色,惊奇的说:“哇!好乖的娃儿啊!哪里来的?”盛月桥说:“你管她哪里来的!把坛子提去河边丢进伍嘉河沟里去!”
南瓜儿瞪大眼珠子说:“提去甩到河沟里?”又看了看地上的婴儿说:“活的大嘛,拿去甩了?你们大人啷格这样啊?”盛月桥说:“喊你提去甩了,你就提去甩了,管它哪样不哪样的!”
盛成厚说“我不去。”盛月桥说:“为啥?”盛成厚说:“活的提去甩了!我不去!”盛月桥骂道:“你格砍脑壳的南瓜儿!老子的话你敢不听了!不去你要做啥子?”盛成厚说:“我把她们喂起……”盛月桥愠怒于色。恶狠狠的登着盛成厚正要骂什么,突然屋子里又传来妊妇痛苦的呻吟声:“哎哟……哎哟……哎哟啊要命哦……”
接着传来古月香惊诧的叫声:“哎呀!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盛月桥骂骂咧咧的说:“你不去甩算球了,老子这就把她丢进尿罐里淹死算了。”
随即一手抓起一个婴儿,伸脚踢开尿罐盖就把孩子往里丢。跟在盛成厚身后进来的一位年轻少妇眼明手快,一把夺过身子已经落进尿罐里的婴儿,口里喊说:“哎呀……要不得……要不得……都解放几年了,活的娃儿还拿来淹死,这啷格要得哦……”
盛成厚面露喜色,对那个已经把女婴抓在手中的女人说:“幺妈耶,这两个娃儿还是活的,你抱去喂起嘛,不然,这两个娃儿要被淹死的。”
“吴嗣石!你莫要来凑热闹!这关你啥子事?你还想做啥子嘛?咸萝卜淡操心,各人的稀饭都吹不拢来吹别人的汤圆。”母亲乜斜了进来的女人一眼,唠唠叨叨地说。
突地,她惊诧地叫起来“哇……又生了一个……带把儿的……看田决水的……看田决水的……”古月香的声音里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惊喜。转身见进来的年轻妇女在抱婴儿,吼起来:“吴嗣石,你把两个娃儿抱到哪里去,搁倒起……”
正在四处寻找旧衣破布的吴嗣石停下手来,怯怯地望着母亲,嘴唇嚅动着,是要想说什么。盛成厚回答说:“幺妈要拿回去喂。”母亲说:“你想方!”
“妈……”吴嗣珍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细声说,“幺妹要喂就让她抱去喂吧。给孩子也留一条生路,幺妹家有两个儿娃子,这两个丫头,二天喂大了,就给她的儿子做媳妇吧。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悠悠的传来。
盛成厚说:“做媳妇就是当老婆,给大毛二毛当老婆,嘿嘿……要得……要得……”盛月桥呵斥道:“要得,要得,你晓得个球!”盛成厚只是嘿嘿的傻笑,古月香说:“要就抱起走,别在这里让人看了生气,女儿早晚都是别人的人,看你喂来做啥子……真给你儿当媳妇?你呀,看你这辈子啷格过,男人敲了沙罐,孤儿寡母的……”母亲唠唠叨叨地转身张落热水,为初生的男性婴儿涮洗。
吴嗣石看着眼前的情境,鼻子酸酸的,忙忙包扎起俩个婴儿,匆匆离去。屋子里,传出初生男婴给这一家人带来的欢声笑语,还有母亲喊南瓜儿去拿鸡蛋。
盛月桥大声喊:“南瓜儿……给婆婆爷爷说一声,生了一个儿娃子。”
多少年,多少代,那些残存在人们心中的封建传统意识,才能被彻底的铲除。也许这一天并不遥远,也许永远都会有人把这种,封建痼疾传承下去。吴嗣石为那些被扼杀的女婴难过,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差点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人。
她决定要让这两个女孩好好的活着,她知道她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靠她养活,她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可她那里知道,在她的人生道路上有多少她无法预料的坎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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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部第一卷第二章
第3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二章
屋里闪烁着混黄的煤油灯光,几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地传来,吴嗣石斜依在床上。看着眼前的一对婴儿,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心潮起浮……自己也是一个弃婴。二十多年前,如果不是养父邂逅相遇救了她,世上早没她这个人了。
养父是一个勤劳朴实的人。冬天一双麻窝子,夏天一双草鞋。蓑衣斗篱不离身、犁田耙田、栽秧割谷、踩草上竖、打麦扬场、无所不精。他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却留有十余亩地精耕细作,终年都在庄稼地里拾弄。这个地方的人重男轻女,总认为女孩早晚嫁人,喂大了白喂一场,还要倒贴陪嫁。
不知谁想出来的缺德主意,让婴儿闯天运。把婴儿放在坛子里,让她随着河水漂,命不该绝的自会有人收养,生死听天由命。细说起来这还是心肠软的,给女婴留下的一线生机。心肠硬的生下地见是女婴,就丢进马桶里盖上盖子闷死了。
那一日父亲用坛子装着她正往河里放,凑巧被养父碰上。养父把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要父亲把婴儿抱回家,言明每年收租减少两担谷子,作为婴儿的衣食费用。如果有缘分,长大了就给他当儿媳妇。无缘分就给他做干女儿,就这样救了她一条命。
她在家里是多余的人,惹人嫌弃。她的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姐姐身上穿的是哥哥穿过的,她穿的是姐姐穿过的。她穿的衣服补丁重补丁,原先是什么颜色的布料,完全无从寻觅。这个地方的女人,来客是不准上桌子吃饭的。
她们家的女孩,无论什么时候,一律不准上桌子吃饭。男孩儿吃干饭时,她们只能喝稀饭,男孩儿喝稀饭时,她们只能吃红苕叶红苕干,缺粮食时就吃清明菜杨槐树花。
多少次看着哥哥吃鸡蛋挂面,多少次闻着肉香,女孩连汤也喝不上一口。谁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世上,曾经就有过的这样的家庭。
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在这个地方重来不受重视,两个姐姐过的日子也和她差不多。其实石家垹每天都用大蒸笼,抬出米饭谁都可以去吃。主人家也没说不准女人去,可这里的女人很少去。去的都是男人,是吃了饭下田做事情的人,女人去了家里的人会觉得没有脸面。再没吃的也不准女人去,更别说小女孩了。再说她们家不是没吃的,只是不给女孩子吃而已。家里节衣缩食,目的是想买田置地当地主。
母亲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有一次,不知怎么惹母亲生了气,提起脚把她甩到冬水田中央。那时她还小,才蹒跚学步,那是她人生中最原始最恐怖的记忆。她好不容易哭喊着爬到田边,却又被母亲提起脚甩进田里。旁边的人看不下去,把她拉起来反遭母亲一顿臭骂。这事不知怎么被养父知道了,他把她接了过去。在养父家里,她备受青睐,视她如掌上明珠……谁也没有想到,像养父这样的好人,会落个悲掺下场……
吴嗣石探身起来,举起煤油灯来照看,睡在另一头的毛毛和毛二。毛毛快四岁了,毛二才两岁多点,他爹离开这个世界快三年了。如果不是因为毛毛,也许他爹不会丢掉性命的。
那是解放那年,人们说以后的土地按人头分,有一个人就能分到一份土地。养父说只要有土地,勤快人就不会没有衣服穿,也不会没饭吃,叫张二河到重庆城里,把学医的儿子找回来分土地。回来的途中碰上一个难产的产妇。那是一个因战乱流落异乡的可怜人,他们发见她时还有一口气。他爹回来说他破腹取出了这个孩子,妈死了,孩子还活着。
说这孩子遇上了他命不该绝,待以后上学时好好给他取一个名字,现在就叫他毛毛。谁知道因此闯下了弥天大祸,清匪反霸时,因为他拉下的这一条命债,他们家又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地主,那时候只要有三个人证明,你曾经整死过人,你就有可能被枪毙。没有人去调查事情的真伪,只要你不是穷人,只要是地主富农那样的打击对象,你再喊冤叫屈也无济于事。
那时候,没有人站出来为被枪毙的人说公道话。吴嗣石永远忘不了,养父和她男人被枪毙时,那无助的、被冤屈的、无可奈何的眼神。
养父生前还收养了三个‘闯天运’的弃婴,大的女孩名石天仪,小点的名石天开,最小的名石天明。婆婆知道三个女孩,是哪些家庭遗弃的。公爹出事以后,她把三个女孩,一个一个的送了回去。翌日,婆婆悬梁自尽了。
吴嗣石被人从知稼轩里赶了出来,住进了石家原来用来趸放农具杂物的两间茅草屋里。这时候,娘家没有人同情她,母亲遣人送来了一瓶卤水和一根绳子。放出话来说,石家已经没人了。毛毛是儿娃子,有人要的,送给别人算了,你去死了这件事情就完结了。
曾经受过石家恩惠的人很同情她,有的人劝她改嫁,她只是摇头拒绝。因为那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身孕。她不能死,她得把孩子生下来。谁说石家无人了,毛毛和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都是石家的人么。无论多么艰难,她都得活下去,为石家撑起这个家。
“你啷格还不死,”一次母亲看见她恶狠狠地说。“你活起不是现眼现报么?”
“我为什么要死,我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吴嗣石回答说。“石家的人都没有了,你还活起干啥子。”古月香说。“你晓得现在有多少人,憎恨地主富农?你现在的成份是地主,你默祷你还是好人。政府有明文规定,只要是地主富农和地主富农家里的人,就都不是好人,你还是各人死了干净!”
吴嗣石说:“我不晓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反正我没有做过坏事情。”母亲的语气有些缓和,说:“女啊,这是你的命哦,不然在你去闯天运的时候,怎么会阴差阳错的被老地主碰上?不然为什么你刚嫁进他家,还没有过几天舒服日子,你男人就被枪毙了呵?现在你又怎么会成地主婆呢?这不是命中注定的是什么?还是死了干净哦。”
吴嗣石说:“在家里我过的什么日子,在石家我又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自己心里有数。人可不能恩怨不分,我已经嫁进石家了,活着是石家的人,死了是石家的鬼。有啥子事情我自己顶着,不会连累你们的。政府要来杀我们,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反正我不会自己去死的。”
“你顶吧,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这是母亲临走时给她丢下的话。快三年了,养父收养的三个妹妹,不知被婆婆送到哪里去了。她知道被送回去的三个妹妹不会有好日子过,疼她们当初就不会把她们往河里丢了。她想去找她们回来,可又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现在又多了两个婴儿,艰辛的日子可想而知。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撑起这个家,也要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这是她心里暗暗下定的决心。
动物都有母爱,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人世间没有几个女人,不怜惜弱小的生命,更没有几个女人,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吴嗣石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摩婴儿粉嫩的脸蛋,一股柔情从心田升起,多可爱的孩子呵……
“妈妈……妈妈……哪来的娃儿?还是两个!”毛毛欢天喜地的问。跟在身后的盛成厚说:“我妈妈生的,你妈抱回来喂起,二天给你当媳妇的。”二毛说:“我要妈妈,我不要媳妇。”毛毛说:“我要媳妇,我要媳妇,你不要我两个哈要。”吴嗣石故意逗趣毛毛说:“你拿媳妇来做啥子?”毛毛说:“陪妈妈睡觉觉。”盛成厚说:“你只可以要一个,不许要两个。”毛毛说:“我就要两个,关你屁事。”盛成厚说:“她们是我妹妹,怎么不关我的事?”毛毛说:“就不关你的事。”盛成厚说:“就关我的事。”两个孩子争吵起来,吴嗣石笑着对盛成厚说:“你是哥哥,怎么和弟弟吵呵。”盛成厚歪着脖子对毛毛哼了一声,说:“二天你欺负她们小心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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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部第一卷第三章
第4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三章
“红萝卜蜜蜜甜,看倒看倒要过年,娃儿要吃肉,老汉没得钱……”这是一首颇为流行的童谣。日子殷实的农家,过年过节煮点腊肉炒点回锅肉,切点香肠瘦肉包,一家人大细娃儿都换上一身新衣服,那就是过年了。
吴嗣石倾其所有为孩子们缝制了一身新衣,特地为两个婴儿也缝了花衣服。她把从知稼轩里带出来的旧衣服找出来,选了一身淑静的衣服穿在身上,毕竟过年了。
堆屋四周都是农田,这里的地势稍高一点。形状似一个大土堆坐落在田中央。土堆上一明一暗两间茅草屋,这里就是吴嗣石和她几个孩子的家。
吴嗣石像灰尘一样,被从那座叫知稼轩的地主庄园里,扫了出来。没地方安身,娘家不能回去,妈不可能让她进屋,这里还算石家最后的财产。
农具杂物以及石家所有的东西,都被贫下中农分光了。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吴嗣石始终没有弄明白,石家的所有财产,并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也不是巧取豪夺、霸占别人的,就是那些田产,也是公爹和公爹的父辈们,用节衣缩食积攒的钱,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土地都是愿买愿卖公平交易,没谁强迫谁,怎么就成罪恶了?当地流传着许多石家辛苦创业的故事,人们都说要想存钱要节约,要想致富要勤劳。可为什么勤劳创下的财产,要被别人当作浮财分光?吴嗣石不明白。
吴嗣石无栖身之处,被迫来到这空荡荡的茅草房。只好四处去寻觅来点稻草,打算自己和孩子就在稻草上安歇。没想到夜幕降临时,几个人搬来了一张老式架子床、一张饭桌、一个衣柜、一个碗柜、几根凳子、一些铺盖和床上用品、一些衣物和日常生活的锅碗瓢盆。
问起才知道,搬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石家分出去的浮财。几个人是在夜幕的掩蔽下搬来的,好像躲避着谁怕被人发现似的。吴嗣石说不要,几个人问三不问四的只管往屋里搬。吴嗣石连声说不要,几个人也不发一言,安放下搬来的家具后扬长而去。
吴嗣石想搬回去还给他们,大的东西她搬不动,小凳子又需要,想想是原先自己家的东西,也就留用了。幸好有这些东西,她这个家才成了一个家。不然孩子们只有睡稻草上了,铺的盖的也还只能是稻草。身上穿的还不知道从哪里来,幸好他们送来了。
屋外是一块晒坝,晒坝四周是几块种着各色蔬菜和胡豆麦子的干田,再外边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冬水田。远处,农家院落星棋布的映现在葱郁的竹林中。“叭……叭……”几声稀落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乡村的春节冷清清的,吴嗣石双手各抱一个婴儿站在地坝边,让孩子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两个婴儿躺在她怀里,脸儿红红的,东张西望地探看这新奇的世界。多可爱的孩子呀,本来她只是孩子的姨妈,可现在却要给孩子当妈妈了。姐姐说以后给自己的儿子当媳妇,那敢情好,亲上加亲,只要孩子们愿意,那可是件好事儿。姐夫的心真狠,不是去的巧,两个孩子可能就没命了。
她不知道哪个先出世,她只能按她们的自身重量,谁重谁是姐姐。她在心里盘算着,姐姐给大毛做媳妇,妹妹给二毛做媳妇……“妈妈……妈妈……把妹妹甩了抱我……抱我……”毛二摇摇摆摆地走来嗲声嗲气地说。“甩到哪里,”妈妈故意逗他。“甩到坡下搭死……”毛二说。妈妈笑着说:“妹妹二天跟你当媳妇哦,你长大了不要媳妇啦?”毛二说:“我只要妈妈,不要媳妇。”“不要搭死……恁乖的妹妹……二天跟我当媳妇的,我要媳妇。”妈妈问毛毛说:“你要媳妇来做什么呀?”毛毛说:“不是说了陪妈妈睡觉的吗?还问……”毛二说:“我陪妈妈睡觉,不要你的媳妇陪妈妈睡觉。”毛毛对毛二说“妈妈抱妹妹,来……我抱你……”毛二说:“你抱不动……”毛毛说:“抱得动……”毛二说:“抱不动嘛……”毛毛使劲儿抱弟弟,终因力气小抱不起来。毛二喃喃道:“我说你抱不动嘛……”
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吴嗣石的心沉甸甸的。孩子是你要他而不是他要你,无论你是虐待他还是呵护他,他都只能默默承受。要抚养他们,最少要让他们感觉自己生活幸福。可一个年轻女人,要让身边的几个孩子生活幸福,那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生活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孩子小什么也不懂,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要,肚子饿了就要吃,不然就哇哇大哭。这些年,吴嗣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前几年,吴嗣石也有绝望消沉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人暗地里帮她,也许她很难挺过来。这么多张嘴要吃要喝,难哦……吴嗣石很久才弄明白是谁在暗地里帮她。那时候,没有人到她们家里来,好像来了会沾染上什么东西似的。
当时她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整天混沉沉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可让她奇怪的是:土改留下的几块田里,却有人默默地帮她家干活儿,地里该收的给她收回来悄悄地囤在地坝里,该种的悄悄地种上。开始,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后来才知道是她们家原来的几个佃户干的。
就是这股温暖人心的情意,让吴嗣石觉得天下还是有好人的。也使她的心从别人认为的这个罪恶家庭的阴影里解脱了出来,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该当好好的活下去。自己没有罪,孩子们也没有罪,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你们……这……。”吴嗣石发见他们时颇有些惊诧。“大小姐……我们……我们想帮帮你……”骆海忠束然道。“不能这么喊,要倒霉的……现在兴喊同志……”徐应山说。“我喊表妹行了吧,四川人竹杆亲,串来串去我们都是亲戚。”骆海忠说,“说起来我们还真是亲戚也。”徐应山道;“就喊表妹吧,以后我们会来帮你的。”吴嗣石问道:“就你们三个。”许应山说:“还有扬海云。”吴嗣石不解的说:“要做你们怎么不白天来啊,夜晚看的见?”骆海忠说:“哪个敢白天来哦,他们也许敢,我可不敢,我的成份也不好,因为租你们的土地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了两个丘二,这回评成份硬说我剥削,幸好土地是租的你们的,才把我评成佃富农,虽然是团结对象,可离打击对象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万一被他们晓得我来帮地主种地,恐怕……他们敢来,大白天的我也不敢来。”张光银说:“喊你不来你偏要来。”骆海忠说:“我不来可对不起我的良心。”吴嗣石说:“你们可以白天来啊?”骆海忠说:“他们也都是评的富裕中农,离阶级敌人也只差一点点了。”张光银说:“都是那些年吃你们家的饭做自己家的事情,因此节约下来的钱,哪个晓得日子过的好点的人会是坏人啊。那些吃喝嫖赌败了家的,反而是好人了。”许应山说:“哪个人愿意穷一辈子哦,可是……”他叹了口气又说:“石金山是好人啊。”张光银说:“好人不得好报,恁么好的人落得如此下场。”
几个人议论起现今是好人的贫下中农来,别的地方他们不知道,可这个地方的贫下中农,有几个是因为疾病陷入贫困的?有几个不是好吃懒做?有几个不是赌博?张国全、蒲妖言、盛月桥、不都是把祖辈留下的田产输光了,评成份的时候没田没地成的贫农么?谁不想当有钱人?只是没有哪个能耐,可谁会想到惹人羡慕的有钱人会一夜间沦为狗屎堆,沦为众口唾弃的坏人。
吃喝嫖赌抽,那些五毒俱全的在人们眼中的败家子,居然会成为趾高气扬的好人。而且还可以随意摆布,那些已经沦为坏人的人的命运,可以随意支配和瓜分别人的财产,甚至可以彻底的让这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好人就这样掌握着坏人的生杀大权。
这一突然的变化,很多善良的人根本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也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深奥的道理。本地的人知根知底,谁不知道谁啊。听着几个人的议论,吴嗣石也在想,应该凭什么,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从古自今都认为,不贪不占不坑蒙拐骗,不杀人放火强奸抢劫,勤勤恳恳凭劳动吃饭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说这样的人是坏人的人讲出来的道理条条有理,主要说是因为他们剥削了人,说剥削有罪,而且罪该万死。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请了人帮他们做了事情。可请人做事情也给了报酬的呵,没有谁强逼谁,价钱都是双方事前讲好的,事后也一分不少的给了人家。而好些被剥削的人巴不得你天天请他,天天剥削他,因为被剥削可以天天好吃好喝还要给工钱,工钱少了自然是不干的。
吴嗣石真不明白请人做事情的人,按照约定付了工钱又有错在哪里。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吴嗣石突然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会夜半三更偷偷摸摸的像做强盗似的来帮她做事情了,吴嗣石知道这事情一旦败露或者有人追究,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吴嗣石不想让他们受牵累,好言好语劝他们别来了,可来的人哪里肯听,吴嗣石总提心吊胆的,担心来做事情的人也担心自己,日子过的真有些胆战心惊……还好,几年来都平安无事。
这几个人吴嗣石都认识,骆海忠住在死狗湾,徐应山住在文昌庙,张光银和扬海云住在白坟堡。这些年,都是这几个人在暗地里帮吴嗣石拾掇庄稼,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还是有些人知道了,但人们并没有说什么,也许是解放前这里的许多人都受过石家的恩惠。
日子长了,有时白天他们也来帮忙了。吴嗣石的心总还是悬吊吊的,不说寡妇门前事非多,自己可是地主婆呵,万一有个什么,自己和孩子遭难不说,还会牵累这些好心人……人终得靠自己。公爹在世时她也下田干过农活,搭田坎修田边田脚,自己也干过。那时候是图好玩……唉……开了年要准备春耕了,犁田耙田自己是干不了的,先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了。再找一个人帮忙犁田耙田,自己也可以跟着学。苯鸟先飞,过了年早点动手。
可是找谁来帮忙犁田耙田呢,一个过日子没有男人支撑的女人,她真不知道该找谁来帮她和教她犁田耙田。来她家帮忙的那些人,都把她当成什么也不会做的大小姐。她曾经去要他们教她,几个人不但不教还取笑她。说她要能学会犁田耙田,他们以后耕地就不用牛了。
再说找人教犁田耙田不可能晚上来教,晚上怎么学习呵,可白天又谁敢来呀,吴嗣石真有些束手无策……蓦地,她想起了娘家的哥哥和弟弟。公爹在世时,虽然和大哥有些隔膜,可公爹出事以后,大哥则来往的勤了,每次来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好似对妹妹的生活颇为关心。到底是兄妹呵,喝过一个母亲的奶,总还有血缘亲情。
最近虽然不见大哥来了,也许找他帮忙是不会拒绝的,即使大哥不愿意来也可以请弟弟呵,吴嗣石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母亲的生日快到了,就回去找大哥来帮忙。妹妹找自己的亲哥哥来帮忙做事情。不可能算剥削吧?如果这也算剥削?找来做了事情也犯法?吴嗣石也就真无能为力了。
这么些年了,母亲对吴嗣石的态度也改变了些,毕竟孩子是娘身上的肉啊。大哥吴嗣礼张罗要给吴嗣石重新找个人家,母亲也没有公然反对。只是吴嗣石坚决摇头拒绝时,母亲才开口说话。“都这样子了,还嫁啥子人哦,各人辛苦点,把几个娃儿盘大了算了。”大哥冲着母亲吼:“你晓得个屁!新社会了,没得男人找个男人又不希奇。你不帮到说,还这样那样的。”母亲愤愤然说:“晓得你没安好心!”吴嗣礼说:“我啥子不安好心?我能得到啥子好处么?黄泥巴糊灶,好心无好报……”吴嗣石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也没有人和她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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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部第一卷第四章
第5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四章
“黄斯黄斯蚂蚂,请你家公家婆来吃嘎嘎,坐的坐的轿娇,骑的骑的马马……”毛毛摇头晃脑地唱。“哥哥……哥哥……出来了……出来了……”毛二拍着手高兴地喊道。
兄弟俩用饭粒引逗蚂蚁,吴嗣石把大双小双喂饱以后放进箩兜窝里,又用板凳拦好对毛毛说;“妈去外婆家,叫大舅舅来给我们犁田,你在家好好照看弟弟妹妹。“我也要去。”毛二拉着妈妈。“毛二乖,妈妈去去就回来。”妈妈说。“我不嘛……我要去。”毛二不干,妈妈大声说:“不行。”毛二哭了起来。“拉住他。”妈妈对毛毛说。
妈妈走了,毛毛拉着弟弟,毛二嚎啕大哭。妈妈走远了,毛毛把拉着弟弟的手松开,毛二哭着疯狂地向妈妈追去。毛毛跟着跑了几步,转身见门开着,跑回来关上门才向弟弟追去。
没跑多远看见地上有一只小鞋子,他认得是弟弟的,毛毛拣起来。没跑几步又有一只,弟弟拼命追赶,连袜子也跑掉了,毛毛全给弟弟拣起来。在一个叉路口,毛毛追上了不知道该往那边走的弟弟。毛毛劝弟弟:“回去吧”弟弟倔犟地昂着头说:“不”。“毛毛到哪里去?”一个牵着一头水牛的大人问兄弟俩。
“妈妈去喊大舅舅来给我们犁田。”毛毛回答说。“弟弟硬要去,硬要去,就哭,就追妈妈。”
“咳……”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他不会来的……”他对毛毛说;“你们还是回去吧,你妈妈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毛毛快五岁了吧,你是哥哥,带弟弟回去。”
“不……”弟弟吼起来,问牵牛的大人道“去外婆那里……往哪般走……”弟弟含混的声音,牵牛的大人说:“你们恁么小……还是回去吧……跟伯伯回去,伯伯帮你们家犁田。”毛毛看了他老半天,这个胡子乱糟糟的大人自己不认识,不知道这大人会不会犁田?会犁田妈妈怎么不让这个大人帮我家犁田?为什么要去找大舅舅?毛毛觉得外婆家住的好远好远。毛毛有些高兴的说:“那上我跟妈妈说,就要你帮我家犁田。”胡子大人笑着点头,他劝二毛往回走,二毛乜斜了他一眼,只凭着记忆觉得该往那边走,就倔强的往那条路上跑去。毛毛知道路,知道弟弟没走错,只好跟在弟弟身后往外婆家走去。“喂……你们都走了……你们妹妹呢……”那个大人还在后面喊。二毛只想找妈妈,毛毛有些犹豫,还是跟着二毛走了。
其实外婆家并不远,只几里路,孩子可觉得要走很久很久。毛毛走进外婆家的大院子,就看见大舅舅凶神恶杀的瞪着妈妈,吼道:“本想给你找一个男人,谁想你又去弄两个娃儿来喂起。哪个还敢要你?……现在哪个喜欢的不是儿子,你偏要去拣两个女婴?你是得了神经病?还是想做善事?外头还有,别人不要的女娃子多得很,还去找几个来喂起嘛……”那揶揄的语调幸灾乐祸,又很有些愠恚。
吴嗣石的大哥叫吴嗣礼,大嫂叫刘过河。大嫂突然插嘴说:“哼……日妈是你大妹妹屙的大嘛,你日妈硬是六亲不认呀!”大嫂讥诮地冷言冷语地又说:“**亲妹儿恁麽说话。”吴嗣礼盯着堂客说:“老子响当当的贫下中农,莫必还去跟地主婆说好话,老子跟她早就划清界限了。你龟儿多嘴做啥子?关求你**事呵,要球你多嘴。老子贫下中农,是最革命的,地主婆是啥子?是反革命的份子,你龟儿多嘴做啥子?你龟儿多嘴小心老子整你龟儿。”
“日你妈关老子屁事,想把她介绍给部长的时候,就是我的亲妹儿,人家不干就成了地主婆反革命,龟儿良心不好谨防烂**死。”刘过河唠唠叨叨嘀咕道。“亲姊亲妹的不认,老子咸萝卜淡操心。”
吴嗣礼说:“你晓得格求,如果她要是嫁给了张部长,就是部长夫人了,成份就不再是地主了,也就是说就成了贫下中农,她也就从坏人变成好人了,老子不是做的好事么?”刘过河嘀咕着说:“哼,你是好心?天晓得,还不是自己想找个靠山想当官……”吴嗣礼恶狠狠的盯着刘过河说:“妈卖麻屄,你再打胡乱说……”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跑进屋来大声说:“日你妈你们不要吵了要不要得。”
吴嗣石的母亲从屋里跑出来,冲十几岁的男孩吼道:“吴金贵,你是他儿也恁么乱说……”老太婆火冒三丈,说着抓起扫帚去打小孩,“你日妈……你日哪个的妈……”小孩跑了,老太婆火气冲天地面对儿子,说;“吴嗣礼,看把你儿教成什么样子……你哪个婆娘,口没遮拦,把你们这一家人都带习成什么样子?日妈龟儿的乱说……”
“老太婆……挑拨离间,你想看我们打架是不是?……”刘过河吼起来,“你各人的儿说话带把子,关我屁事……”老太婆不理她面对儿子说;“吴嗣石的田你去给她犁了。”
“我凭啥子要去……还想剥削我……”吴嗣礼悻然道;“妈卖麻屄,本来想给她找个男人沾点光,张部长说把儿娃子送人就成了。恁个舅子昆的,她又去弄两个女儿来喂起……哼……我去给她犁鬼的个田。”
“不去也得去。”老太婆乜斜了儿子一眼,说。
“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不信你老了来能跟到她。”吴嗣礼嘲讽地说,“嫁出门的女拨出门的水,何谈你小时候就不要她……刚解放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想喊她去吊死么?”
“你格砍脑壳的,你要把我气死……”老太婆说。
“莫说恁么多,先把分家的事扯称投了来。”吴嗣礼说。
“有啥子扯投,就按我说的啷格,大猪儿给你兄弟,小猪儿给你。”老太婆说。
“把小猪儿给我……老子不拿来搭死……”吴嗣礼愤愤然。
“妈,大哥他要大的一个猪儿就让他拿去吧,一个人一辈子还是自己找的多。”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说,“给幺姐犁田的事情我去吧。”
吴嗣礼说:“吴嗣忙,分家的事你说了作得到数,把你老婆尤启来喊来说。”一个年轻腼腆的姑娘走过来细声说;“都是我不好,来了你们就分家,反正我没得说的。”
“就是你龟儿搞的鬼,充啥子好人。”吴嗣礼盯着尤启来说,又面对吴嗣忙道;“你去给她犁田……?犁田耙田平秧地,你搞得称投?……”吴嗣礼继续说,“再说春耕了,我们的田不犁了么,把家分了,把这些搞称展了,你可以去。”
看着儿子进来,吴嗣石慌忙抹去眼角的泪花,略带责备的口吻问;“你们怎么来啦……”“毛二要找你,他嘿使跑嘿使跑……又哭……”毛毛回答妈妈。
“走,我们回去,妹妹还在家里呢……”吴嗣石拉起毛二的手对毛毛说。“你吃了晌午走嘛。”母亲对女儿说。
吴嗣礼咕噜道:“留他们吃饭?他们一顿不吃你半升米唷……”“不啦,娃儿还在屋头呢。”吴嗣石回转身来说,“妈……你要保重身体,没什么给你的,俩斤红糖和二十个鸡蛋放在桌子上的。”
看着女儿牵着外孙走了,古月香的心情错综复杂。自己年轻的时候,受尽了公公婆婆的气。这地方的人喜欢儿不喜欢女,巴心不得连生七八个儿子,女的一个也别生下来。生出女的来了不是丢进尿罐里闷死,就是让她去“闯天运”。但凡“闯天运”的,一般都是死路一条。
也是自己不争气,先生下来的两个女儿勉强留了下来,偏偏又生出一个女儿。这下公公婆婆死活不依教,鼓捣男人把女婴提去“闯天运”,谁知碰上老地主又提了回来,自己更成了一家人的出气包。自己很是气不过,看见她就生气。现在想来女儿也无辜……人啊,一辈子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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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部第一卷第五章
第6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五章
“毛毛,领着弟弟慢慢回来,我先回去看妹儿。浪客lkzw”老远,吴嗣石看见家门开着,俯身向毛毛叮嘱两句,便三步并做两步往家里赶。“别哭别哭……哈儿就好……哈儿就好……”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和一个男人的呵护声。吴嗣石旋风般闯进屋里。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正把灶塘里煨着的稀饭取出来,准备倒进碗里喂大双和小双。
吴嗣石见着男人喊:“张二河,你来做啥子……”“大小姐……我……我……”那叫张二河的男人见着吴嗣石,嗫嗫嚅嚅地说不出话。吴嗣石情绪激动;“你……你……滚出去……”
“大小姐……我……该死,我该死,万死难辞其咎……我几十岁的人了,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他扑通一下跪在吴嗣石面前,失声痛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哟……”他哽哽咽咽地说,“我不知道干部们清匪反霸有任务,要杀人才有成绩。我不知道他们是成心想整死老爷和公子,我和他们只是摆龙门阵,说少爷是怎么把毛毛从他妈妈的肚子里取出来的,当时真是无意间摆出来的,可他们……”
吴嗣石控制不住自己,抑制不住的泪水往外流。她只想哭……毛毛领着弟弟进来,看见那个拉水牛的大人跪在地上。看见儿子进门来,吴嗣石不无愤懑的对张二河说:“你各人滚起来!”张二活嚎啕大哭。“这些年我没脸见你,我只有夹着尾巴做人。有人来帮你干活我知道,但我不敢来。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如果不是我去城里接少爷回来分田土,就不会碰上那个妊妇,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即使老爷逃不过那一劫,少爷是不会冤枉送命的。我知道少爷是救人,少爷不取出娃儿,那妇人也是活不了的,毛毛是必死无疑的。枪毙少爷的时候,我就给少爷喊冤叫屈的。你知道的,我当时也被干部抓起来的,武装部长也把我和老爷公子一起枪毙。是江惜河说我祖宗三代都是贫农,说我解放前一直以帮丘二为生,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之所以打胡乱说,为阶级敌人鸣冤叫屈,是被地主的小恩小惠欺骗,认不清地主的本质。说我受了残酷的压迫剥削还阶级观念模糊,说我只是觉悟低,应当是依靠对象,说**是不杀穷人的……武装部长后来才放了我的。”
吴嗣石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无心说出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成心想害死他们。可是如果不是你在那张什么笔录的纸上按拇指印,也许……”
男人只是哭。吴嗣石也泪流满面。毛毛见妈妈哭,只连声喊:“妈……妈……”也跟着流眼泪。毛二摇着妈妈的手,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吴嗣石抹掉眼泪,说:“现在我有些明白了,那些人是成心要整死我们家的人,只是在你那里找到了借口。现在听说,许多地主和我公爹一样,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也被枪毙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人不能有钱吧,现在不是说凡是有钱的人都是坏人么、钱都是剥削穷人来的么、有钱的人都坏都该死么、不明白这世道怎么了?照这样下去,世上的人都成穷人,都没有饭吃,就都是好人了。”
吴嗣石蓦然看见张二活,不由得想起死去的亲人。一股怒火就直冲脑门,愤懑的话冲口而出,细想下来也不全怪张二活。她记得张二活当时是在喊冤枉,是被人抓起来了。记得是江惜河去找张部长说了什么,张部长才放的他。
两个孩子可怜兮兮的围着她,人也冷静了些,缓和了语气说:“你起来吧,这些事莫让孩子晓得,他们恁么小……”看的出来,她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悲哀和难过。张二河很愧疚的说:“小姐……我……”吴嗣石说:“别这么喊,现在不兴了,你起来坐到说。”婴儿嘀哭起来,吴嗣石拿起张二河搁下的煨罐把稀饭倒在两个碗里,递一碗给张二河,又把煨罐放进灶塘里,轻轻叹了口气,边喂婴儿边说:“唉……人都死了几年了……”
“都是几个狗日的……”张二河咬着牙说;“严有鱼和石君文俩口子是罪魁祸首,是他邀约鼓动的莆妖言,张国全,还有你大哥吴嗣礼和你姐夫盛月桥。乡里那个武装部长那时刚调来,村里的啥子事情都不晓得。他只说镇压阶级敌人是政治任务,积极份子可以加入组织,能当干部……那几爷子拿酒灌我,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人做了记录,他们等我喝醉了拉我的手去按的指模印,没想到就这样害死了老爷和公子。”张二河有些忿忿的说。
张二活继续说:“严有鱼这个人不是好人,他龟儿忘恩负义。你可能不晓得,他原本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是河那边五星的。解放那年的前三年吧,天大旱,庄稼都干死了,田里的稻谷一把火就能烧起来,大多数的稻田都才抽穗啊,好多家庭颗粒无收。
说老实话,那一年不是你家请几十个人白天黑夜的煮饭给方圆几十里的人吃,这个地方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人家都说石家塝的饭再暗也不暗,即使半夜三更来,都能有饭吃。煮饭的大师傅轮班换。
严有鱼就是那一年来的我们这个地方。如果只是吃饭,很多人都在你家吃过饭,也许没什么恩惠可言,可严有鱼一家人刚来就都病倒了,别看他那时候只十七八岁,龟儿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他娘老子病的只剩一口气了,一家人很可怜的,还是老爷找人用滑竿把他全家人抬到西南医院看的病。
那是什么传染病,他的娘老子硬是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了,他老汉后来逢人都说他是二世人,是石老爷救了他全家。老俩口要严有鱼给老爷磕头,千恩万谢,说老爷是他们家的再生父母。
这才几年呵,没想到狗日的想当官,出卖良心,你要告诉孩子们,他就是你家的大仇人。别看这人只二十来岁,屁眼黑的很。有人传言,说严有鱼不但整死了地主富农,还有贫农也被他整死了的。
说被他整死的那个人是石君文的男人,听说是争风吃醋遭整死了的。”吴嗣石有些惊讶,说:“怎么贫下中农也有被他整死的呵?”张二活说:“权力在他手里,他要整死一个人还不容易。听说是争堂客,严有鱼的堂客也死了,只是听说,不知道真假,不过石君文现在是真嫁给严有鱼了,还一起去了严有鱼的老家五星。”
吴嗣石说:“我公爹可是好人呀,那时候怎么就没有人为我家说句公道话呢?”张二活说:“那时候谁敢呵,政府的政策是坚决打击地主富农,没收地主富农的财产,把地主富农扫地出门,房屋田产分了不说,粮食家具衣物分的一干二净,你不就是那个时候被扫地出门的么?那时候整地主富农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不但我们这里,周围团转的方圆几十里的,严有鱼都是冲锋在前,听说五星的地主还被他整死了几个。
那时候谁出来说话,谁就脱不到手。普通老百姓谁敢惹火烧身,那些想积极入党的人,巴不得多找几个人出来枪毙才好。斗争地主富农越积极才越革命,越革命才越是好人。那时候根本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以前做过些什么。只要你是穷人,就是他们说的无产阶级。越穷越革命,越穷越是好人。上中农和富裕中农,也因为有点钱,被列为团结对象,这些人只差一点点就成坏人了。谁不怕惹火烧身?把自己也弄成坏人?谁还敢为你公爹说话哦。
穷的人敢说话,特别是生活窘迫的穷人,可有几个穷人不想分财产,不想贪占天下落下的馅饼,也只有整地主才有财产可分。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好多人都想多分点,巴心不得把别人的东西都占为自己的,这还是一种革命的行动,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历史潮流,不跟着历史潮流还要成反革命呢,谁愿意当反革命呵,穷人都想翻身。即使一万年以后,有人号召穷人,把有钱的人杀了。瓜分他的财产,也会是有人干的。你说是不是?”
稍停,张二活又说:“严有鱼就因为穷,就因为他是最革命的无产阶级,才没有人去过问他整没整死人,才有人支持他入党当干部。那些斗争地主富农坚决的积极份子,随时随地都敢提起扁担把地主富农砍翻在地的人,后来都入党当了干部。
几个以前在你家白吃干饭的人,斗争你公爹的时候,公然说你家只给贫雇农吃白米干饭和咸菜,猪肉从来不煮给贫雇农吃。说大米是贫下中农种的,自己吃自己种的大米该吃。就没想那大米是怎么来的,是别人施舍的……这些人的良心遭狗吃了。”
吴嗣石说:“你真把我说糊涂了,照你这样说,还有几个好人呀……”张二河说:“杜乡长是好人,可惜那时候她到城里开会去了……”吴嗣石问说:“哪个杜乡长……”
张二河说:“杜尹霞,是个女的。干部把我放了,我就赶紧进城去找杜乡长,等我把杜乡长找回来,老爷和公子已经被枪毙了……那是个非常时期,听说全国有些地方土匪在暴动。”
吴嗣石说:“你别这么老爷公子的叫,现在不准喊了,你在我们家恁么多年,你还是喊我细妹吧。”张二河说:“你大哥不会来给你犁田的,我晓得他想和武装部的张部长攀上亲戚,把你介绍给他当堂客,有一次他们说这事时被我无意间听见,现在你又抱两个女儿来喂起,他这个人恨你养父。
你知道你婆家原来还有点田土,是你父亲省吃俭用买的,你大哥和莆妖言几个赌博输了,把你家的田土卖了的。卖地时碰巧被你养父看见,你养父说他是败家子,狠狠训了他一顿,说你家的饭是给干活的人吃的,说他这种人没资格吃你们家的饭,你大哥气得顿脚,恨得咬牙,敲梆梆也不敢到你家去吃饭……”
“这事我知道的,公爹是恨铁不成钢啊……”吴嗣石说“那一年夏天,大哥赌输了钱,悄悄把土地卖了,妈妈奈不何大哥,带着小毛儿去了外婆家。我回去时,大哥睡在别人的屋檐下。几天没吃东西,肚子是瘪的,我去时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几个小孩站在一边拍着手唱;‘疯子……疯子,没穿裤子……’真是气死人……”
张二河说:“依靠贫下中农,团结中农,打击地主富农,没得钱的穷人是好人,有钱的富人是坏人……别的地方我不知道,石老爷就不是坏人……”吴嗣石说:“喊你别叫石老爷.你怎么……”张二河说:“习惯了,难改口,老爷叫石金山,我就叫你养父的名字吧,他怎么会是坏人呢,一天两顿干大饭,随便那个都可以来吃。
那些整你公爹的人,有几个不是干自家的活到你家来吃饭的。张国全你不晓得,那个人也懒得不要命。一间茅草屋连门都没得,他睡的床有半边没得灰,另一半边灰都积起很厚。这样的人也是好人。据说他原来也有钱,和莆妖言几个赌博,把田土买了,钱也全输完了,把他爹妈也气死了,剩一个孤家寡人,解放时才和一个女人成的家。这样的人也是好人,我真不明白……”“人啦……”
吴嗣石感触地说,“公爹生前说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一个人只要不是完全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整别人去伤害别人,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杀人放火,就不可能是坏人。一个人只要勤快就不会缺衣少食……”吴嗣石茫然地道,“你知道的,我公爹不晓得做过多少好事情,他常说多做好事多积德,可谁想到……”
“妈妈……妈妈……肚肚饿……”毛二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说。吴嗣石忙把煨罐从灶塘里取出来倒进两个碗里,对毛毛说;“都来吃点,等会儿妈妈煮饭来吃。”她转脸对张二河说,“干脆你来教我犁田耙田坪秧地,要过日子,这些事情终归要自己做的。”
张二河说:“有些地方在组织互助组。”“组织互组助……”吴嗣石不解地问。张二河说:“就是几家人愿意的大家在一起,成立一个组织,互相帮忙干活儿。”吴嗣石笑说道:“那敢情好。”
张二河走时说:“你给骆海忠他们说说吧,你不帮忙说话他们是不会要我的。我们也整一个互助组,免得他们半夜三更的来帮你干活。”吴嗣石说:“你知道啊?”张二活说:“知道的人多的是,可敢来的就不多了。”吴嗣石说:“成立了互助组,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可不知道石天仪三姐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张二河说:“我知道她们的家,哪天我去看看。”吴嗣石说:“去看看吧,招人嫌弃就叫她们回来,这里永远是她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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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榜的故事是老丈人告诉我的,他也不知道那地主为什么要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请起人来祝福案煮饭,施舍给周围团转的人吃,说石家榜的饭再暗也不暗《暗示迟到意思》即使半夜去也有吃,地址在长寿板桥沟,老丈人如今建在85岁。我所认识和知道的贫下中农,多数是赌博输掉了田产,而后成了贫农,就我老丈人,也是输掉了不少田产成的贫农,除此还有些兵痞,《以卖壮丁为职业》道士《后来称迷信职业者》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贫下中农的绝大多数都是以这些人构成
7.第一部第一卷第六章
第7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六章
毛毛睁开眼睛,家里就没有妈妈的影子了。太阳的光束照进屋里,尘埃像千万条小虫在光束里涌动。他赶紧爬起来,喊醒弟弟,帮助弟弟穿衣服。他知道妈妈把饭焖在锅里,赶紧揭开锅盖,果然,饭面上还顿了一碗放了油盐的洋芋羹。
妹妹醒了,妈妈没回来时,他就把灶塘煨罐里的稀饭倒出来喂妹妹。许多时候,妹妹一哭,妈妈就出现在眼前了。
毛毛带着弟弟在晒坝边用饭粒逗喂蚂蚁,燕子“叽叽……叽叽急死……”的叫着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晒坝下面的水田里,妈妈和许多伯伯把草草丢进田中央,随后下田去再把草草分开,一丁点一丁点的放满水田。
晚上,毛毛问妈妈:“你们啷格把草草放进田里呢?”妈妈哈哈地笑了,说:“傻儿子,那是插秧啊,哈哈……把秧插进田里,过了夏天收回来的就是谷子,把壳壳去掉就是米呀……哈哈哈……你每天吃的米就是这么来的。多亏你爷爷不让给我缠脚,不然……唉……”妈妈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啥,没再继续说话了。
毛毛知道妈妈干活很辛苦,尽管互助组的人都照顾妈妈,然而许多事情,妈妈都尽力自己去做。不到万不得已,不找别人来帮忙。一天夜里,妈妈叫醒毛毛,提着一个小桶儿来到晒坝下,妈妈站在下面水田把水提上坎来,毛毛站在上面把水倒进田里,再把空桶儿递给妈妈。妈说好久没下雨了,再不抗旱秧苗会被干死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毛毛竭力帮妈妈干活儿,常常仔细看妈妈怎么烧火煮饭,怎么照看弟弟妹妹,妈妈没在家的时候,他也学着烧火煮饭。一次下鸡蛋挂面,他煎好鸡蛋搀水就把挂面下到锅里,结果煮成了一锅粥,妈妈调侃地说;“毛毛乖了,会煮饭了,煮的鸡蛋粥,比鸡蛋挂面好吃……”一次盐放多了,妈妈咸得直砸嘴巴。“好吃吗?”毛毛问妈妈。“好吃。”妈妈回答说。毛二在旁边跺着脚说:“不好吃……不好吃……哥哥煎的蛋蛋,不好吃……”
吴嗣石的生活辛苦,也温馨幸福。
辛勤劳动换来的是稻谷的丰收。互助组的人,把搭出的谷子挑来倒在晒坝上,吴嗣石把谷子耙开晾晒在坝子里。多好的收成啊,吴嗣石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恁么多谷子,上了公粮怎么也吃不完,还可以再卖一些。可以给家里添置点东西了,先添一张床,孩子们大了才有地方睡觉。以后再好点,就可以把房子修一修。先修一个猪圈,养上猪,让孩子们过年也有猪肉吃,也有腊肉香肠吃。
吴嗣石明白,这都是互助组给她带来的实惠。互助组的人相互换工干活儿,再也用不着晚上偷偷摸摸的来了。吴嗣石也参与其中,也能相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叹。“互助合作好。”骆海忠说,“还是**的政策好,不劳动者不得食,懒人都干活了,莆妖岩,张国全,盛月骄,吴嗣礼全都下地干活儿了,真得感谢政府,懒人不懒了。”
张二河说:“他们不干活哪个给他饭吃,石家塝没得梆梆敲了,他们到那里去吃么合?政府的政策太好啦。听说要成立合作社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吴嗣石问张二河:“你不是说去看石天仪三姊妹吗?你没去呀?”张二河点了点头,说:“去过。”吴嗣石又问:“见着了吗?”张二河又摇了摇头。“怎么啦?……”吴嗣石有些着急地问。“不知道三个娃儿跑到哪里去了,几家都不见人影儿。”张二河说;“有一家的妈是个恶鸡婆,反而扭到我要人,害得我差点没有走脱。”
庄稼人对生活没有太多的企盼,有大米白面,有衣穿饭吃,一家人平平安安,那就是幸福。
荔枝村的人沉湎在幸福里。堆屋成了乡民们集聚的地方,有干活累了来歇歇脚的,有口渴了来找点水喝的。农闲的时候,更多的人来围着摆农门阵。
大人来了,孩子们也来了。张二河带来了他的外甥闻六儿,徐应山带来他的女儿徐语菊和徐语芸,云中山带来了他的儿子云行有。云中山当过兵,孩子们常围着要他讲故事。
云中山拉开架式,说:“有人看过鲁班上下册,上册专是整人的,下册专门破解的。那格书看了可以整人,你家推豆花他要吃你不给他吃的话,他找个地方念几句咒语;‘日不弄诵,猫专灶烘,长的过拖,短的过耸。’这么念几句,你点的豆花就没得了,他转移到水田边的水井里,他就可以在水井里舀豆花吃。”云中山手舞足蹈地说。
张二河说:“打胡乱说,那得哪个事哟。”“你不相信。”云中山说,“我听班长说,有一回他和排长在一个土角角,排长在地上铺一块布,几句一念,弄来了好多吃的,鸡鸭鱼肉准吃不准包。”听他吹的神乎其神,很多大人也信以为真。“冲壳子的,哪个相信。”骆海忠说。云中山悻悻然道:“不信算了。”
人们众说纷纭,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吴嗣石在这里住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你来做啥子?”张二河惊诧道。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四十七八岁的肥壮女人,一见张二河咬牙切齿地说。“好哇,原来你在这里,你把娃儿弄到那里去了?不给我交出来你休想麻得脱。”
“你这个女人啷格扭到费哟……头回就给你说了没看到你女儿,你还找到这里来了。”张二活扭头对众人说:“这就是石天开的亲妈,小时候把她甩了这阵来找她。”女人说;“十二三岁的女人可以干农活了,自从那个女人把她送回来,好多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现在她又爬起来跑了,我把她找回去好生伺候,免得别人说闲话。”
云中山看见她说:“俞子文,原来是你唷。”女人说:“是我又朗格?”云中山继续说:“那一年上山打野猪,口渴去你家找水喝。你家男人认出了汤德元,叫给石金山带话,说六七年没去你家收租了,说大囤小囤围满了,再不去粮食没放处了。你家还好酒好肉招待,石金山叫汤德元来收租,说你们家人老实,只收一半的地租,对不对?”
“有这回事。”女人说,“就因为没把地租全收走,反而把我们害惨了。”云中山说:“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呵。”
“你不晓得。”俞子文说,“我家那死鬼男人,把你们没收走的钱拿去买土地,做起当大地主的梦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折腾买地。土地是买了不少,结果怎么样?土地被分了个精光,还差点被枪毙。幸好买来的土地没有超过三年,不然真被枪毙了才死的冤枉。你说,是不是害了我们?”云中山无言答对。
俞子文气哼哼地面对张二河说;“把我女儿交出来。”说完话走上钱,一把抓住张二河,“你来过了的、娃儿绝对是你弄起走的,反正扭到你要人。”
“你……你……啷格不讲道理哟……”张二河使劲去扳她抓着衣服的手。俞子文抓着张二活的衣服不松手,口里大声喊着说;“你来就是找死鬼女,你没找到她会走,哄鬼……”
张二河挣扎不脱俞子文的揪缠,气得无可奈何地说。“你啷个恁么横哟……”几个人围上去,有的拉、有的劝、有的说;“你不要胡搅蛮缠。”俞子文吼起来;“做啥子?仗着人多要打人么……”
她揪扭着张二河,身子往地下缩,背贴着地,两只脚踢蹬着,干嚎起来;“不得了哦……打死人啰……救命哦……你们欺负人哟……”人们手忙脚乱措手不及,几个人拉都拉不起来横蛮不讲道理的俞子文。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外来了几个人。一个蓄着齐耳短发的妇女大声说:“干啥子!干啥子!你们干啥子?……”人们回过头来,“哇……杜乡长。”有认识她的人惊诧道。张二河对吴嗣石细声说:“她就是杜尹霞。”
杜尹霞问;“谁是吴嗣石?”“她!”有人指着吴嗣石说。杜尹霞说:“我给你带了几个人来。”不用杜乡长再说什么,吴嗣石看见了被婆婆送回去的三姐妹,她几步跨过去。一把抓住石天仪的手,颇有感触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大嫂……”石天仪极力控制着自己,没让眼泪掉下来。石天开和石天明几乎同时喊了一声,“姐姐!”几乎同时扑进吴嗣石怀里,泪花在眼眶里闪动。
“她们是从重庆谴送回来的,别的地方她们不肯去,只愿意回到你这里来。”杜乡长说。俞子文对其中的一位女孩喊道:“哎呀哟……是我幺儿回来啦……”
看见杜乡长领来的三位女孩,俞子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甜甜地说。“幺儿回来啦,快跟我回家去呵……”
石天开乜斜了她一眼,说:“别乱喊,哪个是你的幺儿?我们这里没有你的幺儿。”俞子文说:“噎耶,不认了索……”
石天开道:“你那阵把我当是你的女儿来?”俞子文说:“噎耶,喊黄了索……”石天开问“在屋头你给我吃的是些啥子?……尽给我吃红苕叶叶……”
俞子文说:“红苕叶猪吃了都长的肥侗侗的,你就吃不得了么?”石天开说:“你和你的儿为什么不吃红苕叶要吃大米饭,你喂的猪儿都比我吃的好。”
俞子文怒吼道:“你到底回不回去?”“不回去。”石天开坚决地说。俞子文火了,说:“不回去打死你,各人生的娃儿,像自家养的鸡一样,莫道打不死你龟儿。”俞子文说完转身去找棍子。石天开赶紧往吴嗣石身后躲藏。石天仪说:“没有吃你的饭,你敢打。”吴嗣石喊:“哎呀,不得了,不得了,啷格办?”人们有的去拦她,有的去拉她。
“让她过来,让她过来,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敢行凶打人。”杜乡长说,“她敢打人把她抓起来送到乡派出所去。”
俞子文悻悻的走了。吴嗣石这才有机会仔细的看三个妹妹。三姊妹又黑又瘦,穿着补丁重补丁的衣服,石天明的裤子也破了。“你们在外面多久了?”吴嗣石问。石天仪说:“三年多了。”杜尹霞诧然道:“三年多了?你们在外面怎么过哟。”石天明说:“要饭。”杜尹霞问:“你多大啦?”石天明说:“我十一,她十二,她十三。”杜尹霞说“真是可怜的孩子,你们的养父不是坏人,如果他还在,你们也许就……”杜乡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是一个错误,如果不犯这个错误,小女孩怎么会去流浪呀……但願这样的错误我们别再犯了。”
杜尹霞从身上摸出一叠钱来,是十几张五圆的钞票,拿给吴嗣石说:“拿去吧,给孩子们添点衣服。”“哇……好多钱。”人群中有人羡慕的说。随同杜乡长来的一个年轻人说:“杜乡长要不得的,你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呵……”
“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吴嗣石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石天仪伸手接过钱来……“你……”吴嗣石责备地看着她。石天仪嘟着嘴说:“你看我们的衣服……”杜乡长走了,她的声音却留在了她的身后。那是她在对那年轻人说话:“石大全呵……你还年轻哦。我们**人,革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你看这三个小女孩,**岁就出去流浪。我们有愧呵,得把生产搞上去,让老百姓的日子富裕起来。我们工作的好坏用什么来衡量?人民的生活,就是试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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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同是一样的生存环境,人家能有钱,你为什么就没有,那些靠跑马射箭,靠坑蒙拐骗获取大量田地产业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地主都是勤俭持家辛苦劳作换来的家产,和如今的巧取豪夺的开发商相比,还真不知这话从何说,还是书中那句话,也许我们这里的地主富农不坏,是被其他地方的地主富农连累而引来的灾祸吧。谢谢指正。
这章描写的是真实的乡村生活,那时候的我只有书中人物那么大,但我清楚记得:那时候多好啊,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斗争,也许,杜乡长是好人,也许她早已不在人世了,不过她做的事情,值得怀恋。当干部的,该当记住她说的话:我们工作的好坏用什么来衡量?人民的生活,就是试金石……
8.第一部第一卷第七章
第8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一卷第七章
吴嗣石如今才知道,三姐妹被养母送回去,都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三个家庭的父亲,都是那种三天不说两句话的老实人。两个家庭婆婆当家,父亲唯言是命。石天开没有婆婆,可母亲不容她。
人自己能感觉出来别人嫌弃厌恶自己。石天仪最先去找着了两个妹妹。三人见面,才知道所处的境况都差不多。连亲戚也嫌弃她们,有的把口水吐在她们脸上,她们吃饭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把口谈吐进她们碗里。讥笑她们吃的猪狗都不吃的饭食,说什么地主崽儿,该背时。石天仪说这不是她们该回来的地方,商量偷偷离开。可去哪里呢?她们偷偷回到石家塝?养父被枪毙了,婆婆也自杀了。投奔大嫂?大嫂被赶出了知稼轩。最后三人商量出外闯天下。
这次在遣送回家的路上,三人就商量好了的。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是离家乡越远越好。石天仪用杜乡长给的钱,为三姐妹缝制了一身新衣,就对吴嗣石说:“我们要走了。”
三姐妹长得和吴嗣石差不多高了,但无论如何,她们也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怎么能再让她们再去流浪呵,吴嗣石哪能答应她们。说:“你们要走?去哪里?”
石天开说:“这几年我们在重庆,随便怎样生活,日子都比乡下好过些。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和所有的人一样的身份。我不想留在这里当地主崽儿,不想过被人嫌弃的生活。你就让我们出去闯闯吧。”吴嗣石说:“你们这么小,跑出去怎么生活啊?”
石天开说:“姐,我们是在外面拣过破烂废铁碎玻璃,擦过皮鞋洗过碗也要过饭,可你不晓得像我们这种情况可以到城里落户,只要城里有亲戚。”
石天仪说;“你大姐二哥大弟不都在重庆吗,你让我们去吧。”石天开说:“只要有户口,卖一天冰糕都要赚一块钱。”吴嗣石不相信:“一块钱,哪么多?”
石天开说;“如果有户口自己卖还不只这么点钱,我帮别人卖过,一天卖几百只,莫说一只赚一分钱,一只五厘也不得了,别人一天只给我一块钱,你还说多……”
石天仪说:“你和我们一道去吧,只要能在重庆上起户口,我们就能够自己求生活,杜乡长答应给我们出孤儿投亲靠友的证明,你帮帮我们吧。”吴嗣石犹豫着。把她们留下来自己根本无能力照顾,让她们去吧,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不忍心也不放心。
石天仪说:“让我们去吧,上不起户口我们立即回来,你放心。”石天开说,“让我们去吧,我们是尊敬你才和你商量,你不答应我们也会跑的。”
吴嗣石无可奈何的看着三个妹妹,不无担忧的说:“你们铁了心的真要走?”三个女孩不约而同的点头。
吴嗣石诚恳的说:“留下来吧。这几年政策好,有互助组的人相帮,日子好过了。就你们留下来,家里的粮食也吃不完。”无论吴嗣石怎么劝说,三个女孩也不愿意留下来。
怕她们悄悄溜走,无奈何,吴嗣石抄给她们大姐和二哥三弟的地址,并再三叮嘱她们,千万别再去流浪,城里无法安身就及早回来。孩子们走了,吴嗣石的心悬挂着,三个月后收到了一封来信她的心才落了下来。
姐:安好。我们现在终于办理好户口和粮食关系了,不容易哟。大姐是好人,我们到那天她家正在修房子。
我们三姊妹二话没说,丢下东西就往房子上爬。姐夫是拉板车的,他很喜欢我们,说我们不愧是石家的后人,夸奖我们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敢上房揭瓦盖房子。感叹我们都只有十一二岁呀,就能做大人做的活。说我们石家的后人勤快,说他解放前在石家吃了好多年不要钱的饭,说他不能忘恩负义。
他们家的环境条件不好,比农村好不了多少,我们开始没有把我们的真实来意告诉他。
姐夫还说我们家解放前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请起厨师煮饭,煮好了敲用楠竹做的梆梆,方圆好远的人都到我们家来吃饭,说石家塝周围团转无叫花子,这是真的吗?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二哥和三哥不喜欢我们。二嫂开始还选出布头来,说给我们三姊妹各做一条裤子,可当我们说出来意,他们全家人都不乐意了。找出各种理由拒绝,原先说给我们做裤子也不提了。
三哥没说什么,三嫂直接拒绝。眼看乡里出的证明到期了,我们心急如火。大姐救了我们,她怪我们为什么先不找她。我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姐夫都没有正式的工作,姐夫拉板板车她卖冰糕。她的生活很艰难,我们原想不给她增添负担。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我们。
可问题又来了,街道只接受老弱病残,不接受正常人。二妹真有办法,她叫我们光喝水不吃饭,十多天饿的又黄又瘦。办事人员给大姐说要好好给我们治病。大姐住在曾家岩的一处悬岩边,是自己修的房子,又小又矮,她能收留我们,真得谢谢她。
我已经超过了读书的年龄,大姐在给我想办法,天热起来了我就去卖冰糕。二妹和三妹已经上学了,二妹不想去,想和我一起去卖冰糕,大姐坚决不同意,说不读书以后不好找工作,她知道爸爸教我们读过书,找来很多书让我自己读。
姐:我们是一个特殊的家庭,我要好好挣钱养活自己和妹妹,你放心吧。
一九x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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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部第二卷第一章
第1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二卷第一章
生产队通知吴嗣石搬家。为了加快进入**的步伐,所有荔枝村的乡民都搬进知稼轩里居住。为的是方便生活集体化。
毛毛听人说:知稼轩就是石家塝,石家塝曾经是母亲的老家。毛毛曾听过许多关于石家塝的传说,最吸引他的是每天都可以去吃饭,谁都可以去吃。有人说:“石家塝的饭,再暗也不暗,就是你半夜去,也有饭吃,而且,不要钱。”
毛毛问妈妈是不是真的,妈妈摇头叹气说:“那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你问它干啥?”毛毛问别人,很多人都说是真的,可没谁知道是为什么。
虽然说是妈妈的老家,毛毛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知稼轩的院落好大好大,毛毛跟着妈妈,踏进了妈妈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知稼轩坐北朝南,院子前面有个三亩地大小的池塘,院后是一座小山。院后的围墙依山而建,形成一个后花园。
前院朝门口两边各有间厢房,中间是过厅,朝门的外面八字型两边分开,朝门口是半月型的小坝,逐级而下的几级石板梯坎连接着下面的一溜地坝,再外就是池塘了。
朝门里是三进院落,朝门口的过厅像戏台似的宽大,两边的厢房全是用木板镶嵌而成的木屋。走进朝门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左右各有几个自成院落的偏院。
天井往里是一个能安放几十张饭桌的过庭,两边是雕梁画栋的木板屋。过厅里面又是一个天井,天井三面都是可以住人的屋子。左右各有一条过道直通里院,过道里光线暗黑,过道的墙壁是用木板镶嵌而成,两边都是可以居住人的房间。过道出去又是一个很大的天井。
这是整座院落的主体房屋,正屋在高出一米多的石台阶上,一排五间,台阶下的两边各有四间厢房。这个颇具规模的乡村地主庄园,就是解放前远近闻名的石家塝。院内的住房迷宫似的,毛毛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的房子。朝门口的墙壁上用黑颜色写着知稼轩三个大字,这字是什么人写的,没人说的出来。明明墙上写着知稼轩三个大字,可又为什么称这里为石家塝,毛毛找人打听,也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妈妈也解释不出来。
知稼轩从建院起始,恐怕也没有这么热闹过,大大小小的房间都安排上了住户,只管人们有地方睡觉就成。荔枝村要把所有的村民全搬进这院落里来,因为**提前来到了。
人民公社是个大集体,要让村民过集体化的生活。乡村的八月阳光灿烂,池塘里荷花飘香。老远就能看见朝门口墙壁上的‘知稼轩’三个大字。人们来来往往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抬着家具往院子里搬家。
农民的生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吃饭不要钱了。方圆数十里的人家,都集中到知稼轩居住。吴嗣石被安排在偏西院正房西角,吴嗣石一家五口住一间屋。正房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比毛毛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名字叫徐语菊和徐语芸,毛毛分不清她们谁是谁,她爸爸叫徐应山,以前常来帮妈妈干活儿。右厢房有个小男孩叫陈老五,他们家人很多,他妈妈叫左陈氏。左厢房有两个大姐姐,一个叫傅金容,一个叫傅芙容,她爸爸叫傅银寿,妈妈叫郝铭贞。
屋子太逼仄了。靠后墙只能并列安上两张大床,靠西边的窗户下仅能安上一张条桌,床前仅剩一条小过道了。一只大箱子无处放,里面是养父生前珍爱的书,这么多年没剩几本了,是那些来干活的人帮吴嗣石找回来的。
吴嗣石正想把箱子推进床底,杜乡长走了进来,她问说:“打整归于了吗?”吴嗣石笑说:“差不多了。”
杜乡长说:“这下好了,孤儿寡母再不会挨饿了。就是房子太小,只有挤到住了。”
“多亏了你们哟……”吴嗣石真诚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互助组,合作社,从初级社到高级社,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喔,现在又成立人民公社了。”
吴嗣石不无感慨地继续说:“这些年多亏了政府,多亏了杜乡长,多亏了乡亲们。去年毛二生病,医院要钱才给治病,说我们不是贫下中农,说贫下中农可以赊账,地主富农不行,说救死扶伤也是为贫下中农服务,万般无奈我来找你,不是你给钱,恐怕……”
杜乡长说:“莫说那些,今天是好日子,该庆贺乔迁之喜。”她从身上摸出糖来招呼孩子,“来来……都来吃糖。”她摸着毛毛的头问道:“这孩子在读书了吧?”吴嗣石说:“快上二年级还没取学名呢。”杜乡长问:“怎么没取名字?”
吴嗣时说:“他爸爸在世时说给他取个好名字,我还没有想好该取个什么名儿。”杜乡长说:“你们是个特殊的家庭,这也是几个特殊的孩子,现在生活好了,幸福像飞来的一样。”
“飞来幸福。”吴嗣石轻轻地念着这四个字说:“杜乡长说得真好,幸福像飞来的一样。”杜乡长继续说:“这几个孩子给你有缘分。飞来幸福,飞来情缘。你小的两个是女孩,四个孩子的名儿就叫飞来情缘吧。”杜乡长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能取单名,单名的名字容易与别人重复,还是取三个字的名好,中间还差一个字,你说这个字用什么好呢?”吴嗣石说:“还是听你的。”
杜乡长说:“我看这样吧,中间就用云字。云者,说也。云就是说的意思,用它来诉说你们的飞来情缘。”杜乡长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吴嗣石说:“孩子就跟着你姓吧?”吴嗣石说:“不,还是让他们姓石。”
杜乡长沉吟片刻,说:“好吧,老大就叫石云飞,老二石云来,老三石云情,老四石云缘。”她问吴嗣石,“你看如何?”吴嗣石高兴地说:“飞来情缘,好呀。”
突然,什么地方响起一阵鞭炮声,人们不以为然,以为是那家庆祝乔迁之喜。不一会儿骆海忠走来说:“云中山死了。”有人问:“生的啥子病?”骆海中说:“没听说生病,还在抬柜子,刚把柜子抬到家,躬身子往下放时,打了一个屁往地下一缩,没得气了。”杜乡长问:“他搬在那里?”骆海忠说:“东偏院东厢房住我隔壁。”杜乡长说:“走,看看去。”
老远传来女人唱歌似的哭声,大院的人很多去探看,也有人探究人是怎么死的。
不几天传出风言风语:说云中山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云行雨,被乡卫生院的院长导德厚看上。导德厚为了得云行雨欢心,想方设法把云行雨弄进乡广播站当了播音员。谁知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又看上了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云行雨投怀送抱了。这下急坏了导德厚,眼看美女投向他人怀抱,又恨、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为了挽回败局成天往云家跑。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和美女的妈妈陈文君扯上了关系。
这些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但过了不久,四十多岁的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和黄花闺女云行雨结了婚,二十几岁的导得厚也带着他四岁的儿子导建住进了陈文君的家,成了陈文君的小老公。人们都说月老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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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部第二卷第二章
第2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二卷第二章
天井里面的过厅里作了食堂,西偏院的一间厢房作了厨房。伙食团,大锅大灶,过日子颇有讲究。晨早稀饭馒头,有时吃包子。中午晚上猪油炒菜,天天三菜一汤。七天一个大牙祭,三天一个小牙祭。小牙祭吃的是回锅肉和酥肉汤外加两个素菜,大牙祭吃水八碗,扣肉烧白,粉蒸喜沙,腊肉圆子红烧肘子……八个荤菜一个汤。时不时还增加上鱼或蹄膀,一律按乡村里交男嫁女办席的规格。乡民们一步跨进了天堂。
“恁格舅子昆的,”盛月桥说,“这阵才像生活嘛。石金山那阵只不过整点青菜白饭萝卜汤,油水都没得一点。他那一家人和掌门师几爷子整得油即麻花的,杀鸡炖膀嗨油大,穷人就只是混个肚皮饱。现在而今眼目下,大家都吃一样的伙食,哈哈……还是**好哦。”
有人说:“你耐烦些哟,那些年吃莫合,又没有哪个要你一分钱。”盛月桥回答说:“这阵要了你的钱的哟,你还不是吃莫合,大哥不说二哥,两个差不多。”那人无话可说了。盛月桥感叹道:“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牌打。”有人小声说:“狗改不了吃屎。”
食堂吃饭没有固定的席位,凑足八个人就是一席。这一天汤德元碰巧和吴嗣石一家人坐在一起,听见盛月桥的话他对吴嗣石说:“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一个过筛囥十个癞格宝,你把过筛揭开,有的癞格宝马上就跳,有的夺一下才跳,有的你夺都夺不跳。人也是这样的,有的人能当地主,有的人永远不可能当地主,只能当穷人,为什么?那些日子过得好的人,有几个不是勤勤恳恳,辛勤劳作换来的。天上从来就没有掉过馅饼,同等的生活条件和生存环境,人家能当地主你为什么不能,那些巧取豪夺,强行霸占别人土地的人恐怕不多,反正我们这儿我没听说过。”
张德元用嘴努了努盛月桥继续说,“像你姐夫盛月桥,莆妖言,张国全,那几爷子哪个不是赌博输光了钱把土地卖了,会成贫农么?石金山是读书人,听说以前当过革命党。”
吴嗣石说:“没听说过,可不晓得为什么他要天天煮饭,敲梆梆喊别人来吃。”汤德元说:“我也不晓得,‘石家塝的饭,再暗也不暗,暗也暗得宜当。’我听几个老年人说过,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子,是上辈遗传下来的,没谁知道为什么。”
“细妹,明天到双碑担肉尔泥。”盛月桥走过来对吴嗣石说。吴嗣石转脸问道:“啥子肉尔泥哟?”盛月桥说:“大炼钢铁用的。”吴嗣石说:“我走了孩子们呢。”盛月桥说:“他们都恁大了,伙食团的饭天天煮起的,你怕饿到他们。去干活还有钱,女的一天一块,男的一块多。”
双碑不知道有多远,妈妈几天回来一次,天没亮又走了。妈妈没在家,孩子们只有自己打理。石云飞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石云来八岁了,能自己穿衣服。石云情和石云缘才五岁,石云飞一个一个给她们穿好衣服,再带弟弟妹妹到食堂吃好饭,自己才和弟弟去上学。
放学的路上,石云飞看见一些大人站在前面的路旁争论什么。老远听见杜乡长生气地说:“这么多红苕不收回去,以后你们吃啥?你们生产队长呢?”盛月桥说:“骆海忠上山担白泡石去了。”杜乡长说:“他也上山担白泡石?”盛月桥回答说:“那是头等大事,他不去哪个去?”杜乡长的声音:“你们队上没人了么?”盛月桥说:“除了干部就只有老人和妇女,全是半劳力。”杜乡长说:“把人全找来,把这些红苕全盘回去。”张银金说:“靠那点么。”他举了举手中的报纸,继续说:“现在粮食亩产上千斤上万斤了,你吃得完的粮食。”
杜乡长说:“亏你还是公社干部,一个大队四千多人,全公社两万多人,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如果全国都这样糟蹋粮食,早晚有一天得饿肚皮。盛月桥!随便啷格你都得把这些红苕盘回去。”石云飞每天都从这里经过,这一片一片的红苕挖出来堆放在地里已好多天了。
孩子们一窝蜂围了上去,张银金正在给手表上发条,云行有上去一把抓过来说:“给我看看。”张银金连声喊:“别搞……别搞……”云行有把手表拿给石云飞说:“你看看,这是手表。”石云飞伸手去接没接住,手表掉到了得上。
张银金走上去拣起手表,看了看,又放在耳朵边听了听,连声说:“坏了……坏了……”杜乡长说:“可能发条坏了,换一根就行了,我换过的。”张银金问:“多少钱?”杜乡长说:“六块钱,小事情。”盛月桥责问石云飞:“你啷格搞的,这表是杜乡长的,张部长在给她上发条,这下弄烂了该你赔。”杜乡长说:“算了,一件小事情,你各人去找人来弄红苕。”
六块钱成了沉重的包袱压在石云飞心头,妈妈不在家,到那里去找六块钱来赔杜乡长呢?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办法来。翌日是星期天,徐语菊和徐语芸提着书包来找他一起做作业,当她们摸出课本和钢笔时,石云飞的眼睛亮了,记得有一次他去修钢笔,换坏了的笔帽和笔管都要两角钱,从此以后,他凡是看见别人丢弃的坏钢笔,都捡起来带回家,把他自己认为能用的拆下来收起,这下他把它们全找了出来,好大一堆。
“你把这些拿来干啥子?”徐语菊问他。石云飞说:“卖钱来赔杜乡长。”徐语芸知道摔坏手表的事,说:“赔手表钱呀?你这些卖给那个,有人要么?”石云飞说:“修钢笔的,不晓得他要不要。”徐语菊和徐语芸都说:“坏了的钢笔我也有,你也拿去卖了吧。”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修钢笔的看了他们拿出的笔套笔帽和知晓他们的来意后连连摇头,无论他们说什么修钢笔的坚决不要。他们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云行有提着书包摇摇摆摆的走来了。说:“不做作业你们走哪去了这阵才回来,我都来了一躺了。”他扭头往外喊:“二娃子,他们回来了喏。”徐语芸说:“我们去帮石云飞卖旧钢笔,他卖了来赔手表钱。”
云行有说:“杜乡长又没有估倒要你赔,着那些急做啥子。”徐语芸说:“表是你整烂的,该你赔。”云行有说:“我姐哥和她都在乡里当干部,她好意思说要我们赔。”石云飞说:“反正手表是在我们手上坏的,人家不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云行有说:“有钱你赔嘛,反正不关我的事。”云行国说:“哥,你还是找妈要六块钱赔别个吧。”云行有说:“反正我不干。”一天,徐语菊跑来说:“伍家河来了几条打鱼的船,打起的鱼找人破肚子,一分钱一斤,破完就称了拿钱。”石云飞惊喜地道:“真的吗?”
徐语菊,徐语芸和石云飞来到伍嘉河边。几条打鱼的小船,几十只水老鸦在清澈的河水里穿梭,不断的有水老鸦把鱼衔上来,大鱼就几只水老鸦一起拖。石云飞问道:“你们要破鱼吗?”打鱼的人说:“要的,一分钱一斤。”
连着好些日子,石云飞和徐语芸姊妹俩放学以后就跟着打鱼的船后面跑,好不容易凑足了六元钱,石云飞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搬开了,心情愉悦起来。当他把六元钱交到杜乡长手里时,杜乡长问道:“你们那里来的钱。”徐语芸说:“我们帮打鱼的人破鱼肚子挣的钱。”
杜乡长的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赞许。石云飞转身后,听见杜乡长不知道和谁在说话:“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儿会打洞,这话有什么科学依据,不晓得这种说法是从哪里传起来的,这有违人的本性,孩提时代的人,如果没有环境因素的影响,都很诚实,善良。人的好坏不可能取决于家庭出身,更不可能和血统有什么关联。”石云飞不明白杜乡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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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部第二卷第三章
第3节水流沙第一部第二卷第三章
谁也没有想到伙食标准下降得这么快,好日子维持了一年,餐桌上就不见肉的影子了。打牙祭半月一次,吃的是豆制品炸的假水八碗,味道可口,还是很好吃。妈妈还是几天回来一趟,很少有时间照看她的孩子。
“毛毛……妈卖屄跑恁快干啥子?鬼撵起来啦?”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人在后面喊石云飞。他回头看,原来是吴金贵。石云飞停下脚步,回头说:“大表哥,我……”吴金贵一拍脑袋说:“日妈你叫石云飞了大嘛,你看我……喂,你帮我给西院的傅芙容带一封信给她。”石云飞说:“你们……”吴金贵说:“我们一起在排灌学校读书,我有事给她说。”石云飞问:“写的啥子?”吴金贵说:“日妈小娃儿问这些做啥子,你把信给她就行了。”
石云飞把信交给傅芙容,说:“是吴金贵给你的信。”傅芙容那好看的脸儿红红的,露出几丝羞怯,像怕被人发见什么似的。从此,石云飞家的西窗下,经常响起口哨声。石云飞站在条桌上看外面,花园里已经没有花了,满园是葱郁的竹林。吴金贵从外面翻墙进园来,轻轻的吹几声口哨,傅芙容偷偷地从西园后门溜出去,俩人一起翻院墙出园去。石云飞发见偷偷溜进溜出的,还有王学忠和傅金容。
一天,石云飞听见隔壁傅芙容在哭,傅银寿很大的声音说:“你和别人耍朋友我不会干涉,可吴嗣礼那一家人,说话带把子打死人,没有一句话入耳朵。
你晓得他们那个贫农啷格来的,原来他们家自己有些田产,又租种了石金山的土地,日子过的还算殷实,可吴嗣礼染上了赌博,把自家的土地输完了,还拉一屁股的债,幸好解放了,他龟儿才找了个二婚嫂,那吴金贵,还是那女人带来的,一家人说话,日妈老子龟儿不离口,这样的人,你要嫁给他,那可不行。”郝铭贞说:“家丑不可外扬,莫嘿实吼,现在自由恋爱,你管得了。”傅银寿说:“吴金贵有堂客你晓得不?”傅芙容带着哭声说:“有堂客不可以离婚么?”傅银寿说:“听说被吴嗣礼烧了火的。”郝铭贞说:“啷格徶妥,长在克西头上的差不多,再说这关我们女儿啥子事。”傅银寿说:“反正我不同意,吴金贵来老子不打断他的脚杆才怪。”
“我的事情呢?”傅金容说,“人家王学忠是个孤儿,手脚勤快,这回去担肉尔泥的钱一分都没舍得花,全给了我。”郝铭贞说:“那可是个好孩子,可惜爹妈死得早。”傅银寿说:“他爸爸省吃检用买了很多田,从来没有见他穿过一身新衣服,他把银元放进牛屎里堆在街檐下,有一次棒老二去抢他家,翻遍了他家也没有找到钱,他俩口子被打惨了,他老汉的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他老汉说要买田买土地都没得人相信,说你买得起我便宜一半卖给你,直到把银元拿出来别人才傻了眼。”
傅银寿最后说:“金容还小可以等几年再说,芙容的事没得商量,你跟吴金贵说别让他跑起来了,如果不听招呼的话,他要敢来你看老子啷格整他。”
妈妈回来了,石云飞把听到的大表哥的事讲给妈妈听,很多话他不懂,只是听到什么说什么。妈妈给他说:“那天你去舅舅家,把大表嫂喊来我有话问她。”隔壁的气氛紧张起来,后园稍有点响动,傅银寿提着扁担就往后园子里跑,像提防强盗似的。傅金容见父亲没把自己的事说得那么绝,好说歹说把王学忠拉了来。
王学忠不敢进门,傅金容鼓倒把他推进门。见着傅银寿时王学忠头都不敢抬,傅银寿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说:“要耍朋友就好好的耍,不要现怪像哦,金容还小,结婚的事就得等几年再说。”
石云飞成了秘密信使,傅芙容和吴金贵成了惊弓之鸟,小心谨慎的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责难。石云飞知道傅芙容和吴金贵她们在什么地方约会,那是一个凹形的地方,三面高中间低,不到跟前发现不了他们。一天,石云飞和云行有阵老五放学回来,看见傅银寿提着扁担满院子乱转,见他们就问:“你们见傅芙容和傅金容了吗?”三个孩子都说没有。
石云飞对云行有说:“啷大的扁担不打死人才怪,不得了啦,要出人命的。”石云飞对云行有和陈老五说。“我晓得她们在哪里耍,我们去告诉他们不要回来。”
老远,石云飞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一会儿爬,一会儿躬起身子小跑几步,像怕被人发现似的。云行有说:“你们看那个人肯定是去偷看傅芙蓉她们耍朋友的。”陈老五说:“不要脸,走!我们去砸他龟儿。”几个孩子顺手从地上拣起几块石块,向那偷偷摸摸往凹形地爬去偷看傅芙容耍朋友的人围堵过去。快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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