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和鼻梁之间长疙瘩周围皮肤干得像纸一样,还红红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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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天气热,一动就冒汗,吃过晚饭,人人都是一身汗。
  林俊佑要帮忙收拾碗筷,却被洛钰婷推出厨房去。她笑道:“不用你,你去洗澡,看你后背都湿透了。”
  林俊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我帮你会快一点。”他今日没作业,想着正好帮她做点事,天热,看书也看不进去。
  林母在旁边搭腔,“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呢。”看着两个孩子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她是最开心的。
  当年夫君病亡,她又大病一场,且又遇上了连年旱灾,民间闹起了饥荒,死人是常有的事,卖儿卖女更是稀松平常。病中的林母只怕自己若是一病不起了,才没几岁的儿子怎么办?
  于是她贱卖了一块地,原想买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好做苦力,养活她的儿子。可是,她是寡妇,买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回来,那算怎么一回事?且她又怕自己若是真的扛不过去了,儿子又小,万一奴大欺主可怎么好?
  思来想去,最后林母挑中了一个出自落魄书香门第的小姑娘。原想着万一自个儿捱不过去了,就算儿子再怎么不懂得经营、家道中落,好歹还有这小姑娘在,儿子也不致于沦落到穷得娶不上媳妇儿。
  就这样,那户人家听说林母要了自家的女孩子,不是拿去为婢、为妾、为戏子、为稚妓什么的,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当成童养媳养在林母的跟前,这才同意了。
  于是,小小年纪的洛钰婷便来到了林家。原来林母还担心这孩子会吃不了苦,又恐自己的病捱不了许久,所以对待小姑娘格外亲热,一向对外称这姑娘是远亲姊姊的女儿,远亲姊姊一家人过世,留下小姑娘孤零零的没人要,她心软便领回来养了。
  那时村里正闹饥荒,三天两头的就有人饿死,来投亲靠友的人也不少,领个孤女回家太正常了。
  在那个时候,林母也害怕洛钰婷瘦瘦小小的,恐怕会成为负担,谁知这孩子特别懂事,又吃得了苦,家里、家外一把抓,小小年纪硬是靠着一股子百折不挠的韧劲把这个家给撑起来了。
  儿子林俊佑也争气,不仅读书好,也没有书生的娇气,书读得,活计干得,村里哪个见了她不是一副羡慕的样子。有这两个好孩子,她这辈子也差不多满足了。
  林俊佑见实在插不上手,便作罢,去浴房沐浴。
  洛钰婷一边收拾一边对林母道:“娘,您也去歇会吧,厨房不透气,热得慌,您身子弱,一会受不住。西瓜泡在井里,一会让弟弟捞起来,咱们乘凉的时候吃。”
  “行,那你麻利点,我们切好瓜等你。”
  “晓得了。”洛钰婷脆生生地应道。
  林俊佑洗完澡,把井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好、摆好。林母去洗澡了,洛钰婷还在厨房忙碌,他想了想,去洛钰婷房里,把他的书拿出来看会。她的房间比较背阴,冬天时候冷,夏天的时候却正好,他喜欢去她的房间看书。
  洛钰婷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没有其他东西了。
  桌子上摆着书,还有她的簸箩,转身的时候,他不小心带翻了簸箩,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他连忙放下书,蹲地上把东西捡回簸箩内。
  簸箩里有给他做了一半的袜子,缝补、加厚的衣裳,还有一双新鞋?那是一双男人的鞋,鞋快要做好了,鞋底、鞋面缝了一半,针插在鞋面上。
  林俊佑心头一喜,莫非她悄悄给他做新鞋了?他将鞋子拿起来翻看,发现这鞋有些偏大了,而且鞋底也比之前的厚了一层。鞋底越厚越难做,纳厚鞋底,手都不知道要起多少泡。他顿时有些心疼,想着一会跟她讲,鞋底不用多加一层,他走路不费鞋,四层鞋底足够穿了。
  正想着,洛钰婷走了进来,林俊佑举着鞋子摇了摇,“姐姐,我脚不费鞋,鞋底不用多加一层。”
  洛钰婷抿嘴一笑,脸颊两旁的小梨涡十分可爱,“那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做的啊?”林俊佑有点小失落。
  “有成哥托我做的,他干活多,费鞋子,特意嘱咐要多加一层鞋底,为这个,他给了我五百文的酬劳,比往常高了一百文呢。”一百文可以买二十斤米,洛钰婷觉得非常划算。
  林俊佑有些不高兴,“如今我去了学院里,家里的活计都落在你身上,自个儿都忙得脱不了身,何必还费这工夫?”
  洛钰婷笑道:“知道啦。你怎么没外头去吃西瓜?屋子里这么热。”
  林俊佑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是很热,走,吃瓜去。”
  洛钰婷觉得还好,不过她不想让他担心,就推着他往外走,笑道:“我知道啦,做完这次不做了。快出去,我要沐浴。”
  他马上要去参加乡试,将来还要去京城考试,这些都要花很多钱,娘年纪大了,做不了重活,她得替他打算,现在能攒一个钱,就攒一个钱儿,不能因为银两的问题让他去不了考场。
  等洛钰婷洗好澡,换好衣裳出来,发现林俊佑躺在躺椅上看夜空发呆,林母在旁边唠唠叨叨,让他注意身体,好好读书、好好考试。说着说着又想起林父来,看着儿子越来越像他爹爹,既欣慰又心酸,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洛钰婷见状,忙笑着拿了块西瓜放林母的手里,“娘,吃块西瓜,卖西瓜的王婆婆说很甜的。”
  林俊佑侧过脸看洛钰婷,只见她穿着半旧的棉裙,没有束腰,风吹过来,裙裾飘飘,颇有一股自然、飘逸的风流味道。青丝披垂,遮住大半脸颊,只余一管挺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唇,唇角微扬,笑意满满。
  她细长、光润的脖颈上系着着一条红绳,绳上一只细细的、金色的耳环,那似乎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一直不离身地戴着,红绳有些旧了,颜色发白。
  林俊佑想了想,明天书院全体去大一寺听大师讲经,到时候他去讨一条红绳回来给她。
  林母抹了抹眼角,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叹了口气,“王婆啊,她哪次不说她的瓜甜了?买卖人全靠一张嘴吹牛皮,就是一堆破烂也能被他们吹出一朵花来。”她一边吃着瓜,一边发表着她对买卖人爱吹牛皮的不满,将思念林父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洛钰婷与林俊佑相视一笑。娘就是这样,喜欢唠唠叨叨,他们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吃着西瓜吹着凉风,闻着草木清香,听着蛙声阵阵,夏日的夜晚宁静而让人安心。
  大概是昨晚睡得晚了,早上天都亮了好一会了,林俊佑还没起床,洛钰婷煮好饭,去敲门催,敲了好一会,屋子里才传来他慵懒、绵软的声音,“知道了,一会就起。”
  洛钰婷有些不解,往常他从来没有这样赖床过,难道是吹了凉风,不舒服了吗?她不禁有些担心,“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屋内,林俊佑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的裤子,裤裆处湿了一片。
  他昨晚梦见洛钰婷了,梦见了她挺立的胸、笔直的锁骨、柔软的腰肢。她朝他走来,腰肢缓摆,彷佛柳枝,摇曳生姿,脖颈上的红绳像他和同窗一起偷看过的春宫图里的情趣束缚,让人忍不住想对她这样那样。他忍了又忍,她却笑得越发娇媚,他小腹燥热、肿胀,难受得不行。
  洛钰婷对他笑了,脸颊旁小小的梨涡好像装满了酒,酒香醉人,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彷佛在呼唤他。她的笑彷佛火星落在枯草丛中,瞬间燃烧起来。
  林俊佑不想忍了,一把捞过她,亲了上去,她的甘甜让他的燥热得到缓解,他想要更多,于是将她压在身下,肆无忌惮地对她这样那样,而她则乖乖任他处置,只一张红唇微微张着,逸散出隐隐约约的娇喘声。
  梦里,林俊佑觉得很舒服,可是醒来之后,他懵了,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她是他的姐姐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即使是在梦里也不应该啊。他真是个畜生啊,竟然对姐姐有了这么龌龊的欲念,他自觉没有脸见她了。
  少年第一次动情,心慌意乱、茫然无措,心中莫名添了一个不可对人言的秘密,或者说是负担。于是,林俊佑迟迟不肯起床,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洛钰婷,他怕看到她就会忍不住想到梦里的旖旎情景。
  林母喂完鸡鸭回来,见林俊佑还没起床,直接进了他的房间,“怎么还不起?要迟到了。”
  林俊佑连忙将换下来的裤子往角落里踢,慌慌张张地说道:“娘,您下次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
  “你在做什么?”林母笑道。
  “没什么。”林俊佑羞得面红耳赤,一副窘迫的样子。
  林母眼尖,看到是他的裤子,笑道:“尿裤子了吗?”
  “没有。”林俊佑快要哭了,他的母亲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喜欢问问题?年纪大了,好奇心还这么重。
  “那你为什么要藏裤子?”林母忽然福至心灵,大致猜到了,她尴尬了一下,然后也不点破,只道:“男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你、你出去吧,我给你收拾。”若是他爹还在就好了,这种事情,她一个做母亲的也不方便说太多。
  平时林俊佑的房间都是洛钰婷在收拾、整理,林母这么说,就是答应帮林俊佑隐瞒今早的糗事了。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红着脸嗯了一声,出去了。
  见他出来,洛钰婷连忙把杨柳枝和盐水递给他,“快去洗漱,一会真来不及了。”
  大概是忙了一早上,洛钰婷的皮肤整个泛着隐隐的红,像刚熟的水蜜桃,散发着青涩的甜味。林俊佑立刻想到了梦里的情景,他连忙垂下眼皮,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然而,垂下眼却一不注意又瞄到了她的腰。她束着腰,腰肢纤细得彷佛一把就能掐住。
  林俊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不敢再看,接过漱口的东西,跑去了井边,舀了一大桶凉水起来,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冰凉的水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脑子里的绮念都消失了,他抬起头,抹掉脸上的水,开始漱口。
  起床已经晚了,为了上书院不迟到,他得抓紧时间,于是洗漱好了便捧起碗闷头猛吃。
  “你吃慢点,一会呛到。”洛钰婷关切地道:“明天记得不要赖床啊。”
  林俊佑差点被噎住,抬起眼皮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钰婷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吧?
  林俊佑肚子饿得快,所以洛钰婷特意每天都给他准备些小零嘴,包好后,用布袋装好挂在腰带上,他饿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吃。今日他要去寺里,不方便带荤腥,于是她给他准备了绿豆糕等素点心。
  洛钰婷心思细腻,做的点心比平常的要小很多,大约拇指头大小,一小块、一小块的,方便他随时想吃就吃,不会引人注目。
  洛钰婷弯腰替他绑布袋,林俊佑看着她的侧颜和脖颈,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然后忽然回过神来,感觉指尖像被火烫到,他连忙心虚地看她的反应。
  “好了。”洛钰婷起身笑道,对于他的小动作,她并未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林俊佑比洛钰婷小两岁,她来林家的时候,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鼻涕虫。当时林母身体不好,林父又刚过世,小小年纪的他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心情也不会很好就是了。那时候洛钰婷的心情也不好,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发愁。
  后来林俊佑不小心摔了一跤,逗笑了洛钰婷,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他起身拍拍灰尘,跟着她一起笑,两个人顿时从一片愁云惨雾中走出来,从此之后,互相扶持,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我走了。”林俊佑红着脸转身就走。
  洛钰婷在后面跟了两步,嘱咐道:“今天是大暑,你晚上早点回来,我们要煮腊肉吃。”
  “知道了。”林俊佑头也不回,举起手朝后面晃了晃,步履匆匆而去。
  洛钰婷收拾完家务,要上山干活,林母给她装满水袋,嘱咐她务必早点回来,“中午太阳太毒,不要中暑了。”
  洛钰婷笑道:“知道了,我走啦。”她戴上草帽,扛着锄头出了家门。
  洛玉婷走到村东头,正巧遇见庄有成出来,两人互相点了下头。洛钰婷道:“鞋子还有两天就可以做好了。”
  庄有成憨憨一笑,“没事,你得了闲再做也成,不急。”
  洛钰婷嗯了一声,两人错身而过,各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今天山上的活不多,洛钰婷很快便干完了。她早早回到家里,林母正在翻晒玉米。
  “桌上的水不烫,你去喝一点,解解暑。”
  洛钰婷一边放锄头,一边应道:“谢谢娘。”
  洗完手和脸,洛钰婷去桌边盛了一碗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凉凉的水喝下去,身上的暑气得到了些许缓解。水里似乎放了薄荷和一点点冰糖,凉凉的、甜甜的很好喝,她又盛了一碗,坐下来慢慢喝完。
  林母把玉米都翻了一遍,然后回到堂屋,继续给晒干的玉米脱粒。
  洛钰婷去洗了把脸后,去了堂屋,搬了小板凳坐下,和林母一起干活。
  林母看着埋头苦干的洛钰婷,发现她长大了,与小时候纤弱的身板不同,如今的她浑身充满生气,像夏日的小树苗,正在迅速生长,鲜活得让人羡慕。想到自家儿子也大了,看样子还挺喜欢她的,两个人结婚的事情,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洛钰婷抬头,发现林母直勾勾地看着她,吓了一跳,“娘,您怎么了?”
  林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没事,你、你去做饭吧,快到点了。”
  “好。”洛钰婷扔掉手里的玉米芯,拍拍手,起身去厨房做饭。
  厨房的屋梁上垂着一个铁钩,钩子上挂着几串腊肉,这些肉被灶膛的火熏得干干的,还冒着一层油,闻起来很香。
  洛钰婷拿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腊肉下来,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切成薄片,丢锅里跟米一起煮。有腊肉和着煮的米饭非常香,再加点泡菜,她能吃两碗饭。
  有了腊肉,就不用另外炒菜了。洛钰婷洗了手,去捞了点泡菜出来,切得碎碎的,加了点酱油和辣子拌好,另滴了几滴香油,中午的菜就算是搞定了。
  米饭终于烧好了,洛钰婷将腊肉捡出来用碗装着,放碗柜里盖好。家里的肉一直以来都是给林俊佑吃的,他要长身体、要读书,体力消耗得大,便吃得多,她和林母一般就喝点肉汤解馋,都习惯了。
  洛钰婷盛好米饭,去唤林母来吃饭。
  午时天热,吃过饭,洛钰婷本想回到屋睡觉的,却突然想起来,今天看到庄有成没穿鞋,赤足在滚烫的地上走来走去,整个脚底都烫红了,便又叹了一口气,搬了簸箩出来,继续做鞋。
  大一寺里讲经结束,林俊佑和同窗们去饭堂吃斋饭,吃完饭他便去了前殿,同窗徐海见了,也跟了过去。
  “你做什么去?”徐海一把搂住林俊佑的肩膀,笑问道。
  林俊佑笑道:“没什么,求条红绳罢了。”
  “红绳啊,送给漂亮小姑娘的?”徐海笑道。他和林俊佑两个人是知交好友,坏事一起干,难事一起扛,好事一起笑的那种,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林俊佑赏他一个爆栗,“什么漂亮小姑娘,我给我姐姐求的,她的红绳旧了,正好今天来寺里,给她请一条回去换。”
  徐海盯着林俊佑的脸,见他笑得很甜,忍不住噗嗤一笑,“瞧你那副色眯眯的样子,还姐姐呢,她不是你媳妇吗?”
  嗯,没错,洛钰婷确实是他未过门的小媳妇,可是……林俊佑摸了摸脸,他有色眯眯吗?
  徐海与林俊佑是好友,哪会不了解他,当下便笑道:“怎么没有?”见林俊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徐海眨眨眼,笑容有些猥琐了起来,“呃,你不会是……嗯?”
  两人曾经一起悄悄看过夫子珍藏的春宫图,对男女那点事是有了解的。
  林俊佑一把推开徐海,“去你大爷的,你才色眯眯!”可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红了脸,徐海好像也没说错。
  徐海重新搂了上来,笑嘻嘻道:“她不是你的童养媳吗?你想对她怎么样,都是应当的啊。”
  “滚。”
  “心虚了?”徐海道,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继续道:“你该不是会真的对她怎么样了吧?”
  “没有。就算是想怎么样,难道不该等到明媒正娶以后吗?”
  “你忍得住?”
  林俊佑想了一下,“忍得住。对待妻子,当然要用妻子的态度,正大光明娶她,而不是偷偷摸摸,苟且、将就。”
  林俊佑想,他喜欢洛钰婷,原以为这种喜欢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但是自从作了昨晚的梦以后,他才恍然大悟,他对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他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做那些夫妻之间的事情,想和她生孩子,想和她白头偕老。
  困扰了林俊佑半天的问题,此刻豁然开朗,他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他主动搂住徐海,温柔地笑道:“很快,你就有嫂子了。”
  徐海道:“你可要想清楚,夫子都说,日后你前途无量,可她却什么都没有。”
  林俊佑奇道:“她怎会什么都没有?她有我啊。”
  下午,洛钰婷去河里洗蚊帐,河边人不多,于是她脱掉鞋子,卷起裤脚,往河里走了几步。河水潺潺,十分清凉,几尾小鱼绕着她的小腿游来游去,她弯腰,隔着河水静静地看着小鱼,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小鱼落在她的脚背上,开始用小嘴吸她的脚背,尾巴轻轻摇摆,十分有趣。
  看了好一会,洛钰婷才尽兴,动了动脚,小鱼受惊,呼啦一下全游走了。她把蚊帐放在水里打湿,然后捞起来,放在岸上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用棒槌敲打出脏水,再放进水里漂洗,再捶打。如是三番,一顶蚊帐才算洗干净。
  蚊帐很重,打湿之后更重,搬来搬去,加上不停地用力捶打,洛钰婷已是满头是汗,额角的碎发汗湿,胡乱地贴在额头上。
  拧干蚊帐是个力气活,洛钰婷放下棒槌,让蚊帐在河水里泡着,她拉着一角歇歇。歇得差不多了,她把蚊帐捞起来,一点一点地拧干,两只手掌用力得快要抽筋了。
  今天河边也是很奇怪,一个来洗衣服的人都没有,她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她正想着,一双手伸了过来,抓着另一头,帮她拧。
  洛钰婷抬头,原来是林俊佑回来了。她眼睛一亮,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俊佑蹲在岸上,一边拧一边应道:“大师被太阳晒到中暑,院长便让我们先回来了。”
  洛钰婷吃了一惊,“你们在大太阳底下听的吗?”有了他的帮忙,她只需要握紧蚊帐不动就行了,林俊佑力气大,负责拧。水哗啦哗啦往外流,溅了些在她的身上,薄薄的衣裳顿时湿了,贴到皮肤上,凉凉的很舒服。
  林俊佑的双手用力一拧,“院长说这样可以锻链心性,其实我觉得有点傻。”
  洛钰婷认同他的话,“大热天的,猫猫狗狗都知道要往阴凉的地方钻呢,人反而不知道。”
  “好了。”林俊佑最后用力拧了拧,再也拧不出水,蚊帐便算是拧好了。
  闻言,洛钰婷松手。他将蚊帐放进木盆里,道:“走,回家。”
  林俊佑见洛钰婷走上岸,等太阳晒干脚,穿了鞋。大约是她不爱赤脚的原因,她的脚很白,脚趾头均匀圆润、小巧可爱,跟糯米团子似的。
  林俊佑看得入了神,洛钰婷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你看什么呢。”
  林俊佑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走了一路,脚好像出汗了,我也洗一下脚。”说罢,快速脱掉鞋袜,拎着裤脚,把脚伸进水里晃了晃,然后跟洛钰婷站在一起,靠着她的脚比大小。他的脚比洛钰婷的大了许多,明明也不怎么脱鞋晒太阳,却远远不如她肌肤胜雪。
  林俊佑忍不住用大脚趾去踩她的小脚丫,洛钰婷被逗得咯咯笑,不让他踩,快速躲开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反踩回去。这是儿时他们洗脚的时候爱玩的把戏,许久不玩,这一玩,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洛钰婷一脚踩到林俊佑的脚上,得意地笑道:“你输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洛钰婷的头顶刚刚好到林俊佑的下巴,她仰着头看着他笑,她的脚碰着他的脚。
  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抱在怀里这样那样。林俊佑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方面有些心神激荡,一方面却又觉得他的想法很龌龊,于是神情变得严肃,心中也极纠结。
  洛钰婷见他似乎不开心,忙松开他,“好了、好了,不玩了,该回家了。”
  林俊佑嗯了一声,弯腰穿好鞋子,端起木盆,“回家。”
  洛钰婷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想了想,难道她把他踩痛了?可她没用力呀,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小气了?
  回到家里,林俊佑帮洛钰婷把蚊帐晾好,然后回到房间,拿出书本复习。但是书上的字他一个都看不进去,那些字似乎全变成了洛钰婷的脚趾头,像一颗一颗可爱又漂亮的莹白珍珠,在他的脑海里滚来滚去。
  洛钰婷想了想,去把厨房的冰糖薄荷水盛了一碗端去给他,“刚才是不是踩痛你了?给你喝水,算我道歉,不要生气了,好吗?”
  林俊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生气吗?”
  洛钰婷点点头,“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还挺吓人的。”
  林俊佑无奈地道:“没有生气,就是、就是忽然想起先生交代的功课很难写,一下子就没了玩的兴趣。”他随口扯了个谎解释。
  但凡与林俊佑的学业有关的事,洛钰婷一向很看重,连忙说道:“那你好生做功课,一会饭好了,我会来叫你。”
  “等一下。”林俊佑忽然想起来为她请回来的红绳了,他叫住她,然后从荷包里拿出红绳,递给她,“给你的。”
  洛钰婷拿起红绳的一头仔细看,不解地道:“这是什么?”
  林俊佑道:“请方丈开过光的绳子,给你换的,我看你脖子上的那条太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到时候弄丢了耳环。”
  洛钰婷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耳环是她母亲的遗物,是她的宝贝,不能丢。而林俊佑不仅懂得她的心思,还特地去请了一条新的红绳回来,这份用心让她很是感动,“谢谢你。”
  “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林俊佑忍不住笑弯了嘴。不过是条红绳罢了,这算什么?将来等他考上举人,有了功名,他还要送她很多东西呢。首饰、头面、绫罗绸缎就不用说了,日后他还要雇了佣人来照顾她,再不让她如此操劳。
  “来,摘下来换掉吧。”他低声说道。
  洛钰婷乖乖地摘掉脖子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将金耳环摘下来,穿到了新的红绳上。林俊佑帮她戴上,顺手打了个结,再拉紧。只是看到鲜艳的大红色细绳松松地系在她修长、雪白的颈子上,林俊佑的眼珠子又移不开了。
  “好了吗?”她等得有些不耐了。
  他如梦初醒般愣了愣,道:“啊?哦,好了、好了。”
  闻言,洛钰婷急急地往外赶,心想,欸,要赶紧去做饭,娘的胃不好,不能饿着,晚吃饭了会胃疼。
  直到她出去了,林俊佑才拿着洛钰婷换下来的红绳翻来覆去地看,然后仔细地团成小团,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中午的米饭剩下很多,洛钰婷想了想,去菜地里摘了两把青菜回来,洗干净了,准备煮菜粥。她把青菜清洗干净,沥干水分,然后切细,跟米饭和在一起,再将中午煮熟的腊肉一片一片铺在上面,盖上锅盖开始煮。
  一股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林俊佑闻到了香味,放下书,从房间里出来,一头钻进了厨房,看着洛钰婷,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洛钰婷笑道:“你去外头摆桌子,喊娘出来,我添粥。”
  他想了想,道:“你去摆桌子,我来盛粥。”
  “好吧。”洛钰婷有些意外,却也没多想,便脱下了围裙擦了手,去外面院子里收拾桌子去了。收完桌子,她又去请了林母出来,果然见到林俊佑已经将饭菜都摆在了桌上。
  吃饭时,林母一个劲地往儿子碗里挟肉,洛钰婷则捧着菜粥,就着中午的泡菜吃着。她吃到一半,忽然发现碗底有肉,她吃了一惊,抬头,发现林俊佑正冲她眨眼笑着。
  洛钰婷连忙垂下眼皮,担心被林母发现。
  林俊佑挟了块肉放进林母碗里,“娘,吃肉。”
  “我不喜欢吃,你吃吧。”
  母子俩你推我让,无暇顾及洛钰婷。
  洛钰婷抿着嘴笑了笑,将腊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肉的味道确实比肉汤泡饭的味道更好,越嚼越香、越有滋味。
  吃过饭,等林母和林俊佑都洗漱好了,洛钰婷才去沐浴。
  院子里,林母和林俊佑在乘凉,一人一把竹扇扇风、扇蚊子。
  林母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问道:“你又偷偷给她吃肉了?”
  林俊佑没吭声。
  林母继续道:“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肉。女子吃点肉汤泡饭就行了。”穷人家的女人们都不吃肉,肉要留给家里的男人吃。以前林父在世的时候,她也不吃,现在也应该一样。
  林俊佑道:“女子也是人啊,一家人吃什么,应该都一起吃。娘,将来等儿子考取了功名,咱们就顿顿煮肉吃,好不好?”
  “她只是我们林家买来干活的,连正经人都算不上,你……没必要对她那么好。”林母始终觉得洛钰婷只是个外人。
  林俊佑抬头看她,“娘,她是我的媳妇啊。”对她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听了他的话,林母撇了撇嘴,“现在还不是呢,等真行过礼了,再心疼她也不迟。”
  两个人还要再讨论,耳朵里听到房门门轴摩擦的嘎嘎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洛钰婷推门进来,跟林母打了声招呼,说要去送鞋给庄有成。见时候还早,天还没黑,林母便允了,又教她回来的时候去菜园子里摘几个胡瓜回来,夜里用香油、香醋拌好了,明日一早和粥吃。
  洛钰婷应了一声,出了门。
  林俊佑知道她要去送鞋后,却有些不乐意了。他想,大晚上的,她要送鞋去给庄有成?这怎么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吧,虽然现在天还没黑,算不得大晚上,可、可是……哎,反正他就是觉得不好,很不好。再说了,洛钰婷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能让她独自走夜路呢?
  这么一想,林俊佑坐不住了,站起身对林母说了一声:“娘,晚饭吃多了有点撑,我去外头走走,消消食啊。”
  急急地从家里出来,等林俊佑追上洛钰婷时,洛钰婷都已经站在庄有成的家门口了。只是她也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庄有成的院子门口和他说话。
  也不知怎么的,林俊佑突然觉得,健美、苗条的洛钰婷与身材高壮的庄有成站在一块,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且女的娇俏、男的英气,似乎还挺登对的。
  这样的认知让林俊佑莫名火大,看着洛钰婷将手里的鞋递给庄有成,庄有成也拿了什么东西递给洛钰婷,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似乎还有些拉拉扯扯的。林俊佑更不高兴,正准备大喊一声时,却见到洛钰婷突然转身就走。
  庄有成似乎有些着急,甚至还往前跑了几步想要追上洛钰婷,只是也不知洛钰婷回头又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便不追了,只是笑嘻嘻地停了下来,然后不住地拿着洛钰婷递给他的鞋翻来覆去地看。
  看到这一幕,一把莫名的火在林俊佑的心里熊熊燃烧。
  洛钰婷从庄有成那边跑了出来,才转了个弯,猛地看到了林俊佑,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做什么?”洛钰婷拍了拍胸脯,平复刚才的惊吓。
  林俊佑黑了脸,“你和他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洛钰婷叹了一口气,一边拉着他往自家方向走,一边说道:“你不知道这几天咱家事也多,有成哥托我做鞋子,晚了这几日给才他,大约是这几日没有鞋穿,方才我看到他的脚都磨出了血,索性少收他一百文,他也是个孤儿,生活也挺不容易的。”
  庄有成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两年他长大了,能干活了,才能挣得起饭吃。可一个大男人,种地、打猎他在行,唯独不会浆洗、缝补,做衣、做鞋少不得要花钱请村里的媳妇们帮忙。
  曾经同样都是孤身一人,洛钰婷很同情庄有成,但她现在还好,至少有林母和林俊佑,且都待她极好,一家子互相扶持着,也从那段最苦的日子里走了过来。可这个庄有成却始终只有一个人,病了、饿了或是怎么样了,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所以她觉得他很不容易。
  林俊佑本来一肚子的气。可一听到她说到最后一句,便知她是怜惜庄有成的身世,也感怀她的身世,胸腔之中的那把无名之火顿时熄灭了。
  “少收一百文就少收一百文,有什么大不了的。”见洛钰婷仍是一副秀眉深蹙的模样,林俊佑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双亡,父母尸骨未寒之时便被亲叔叔、婶婶卖掉的事,不由得转移话题道:“城里新开了一家汤包铺,唤作阿蛮汤包,下回我买了给你吃,可好?”
  “阿蛮汤包?”洛钰婷有些诧异,“怎么叫这个名儿?”
  林俊佑逗她开心,“是啊,据说吃了汤包的人,个个都力大无比,比波斯胡国的红发蛮子还厉害,故此叫作阿蛮汤包。”说着,他还做了个怪动作。
  洛钰婷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点,“胡说八道。”
  二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中,洛钰婷去菜园子里摘了两个胡瓜,又将钱全部给林母。
  林母数了数,皱眉问道:“怎么少了一百文?”
  林俊佑连忙说道:“我拿了一百文,放在身上零用。”
  林母不疑有他,将四百文收下。
  洛钰婷偷偷地看着林俊佑笑,吐了吐舌头,拿着胡瓜去了厨房。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林俊佑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
  过了一日,林俊佑去学院读书,洛钰婷去山上干活,林母独自一人在家,突然听到有人来敲门。林母开门一看,却是庄有成,手里还拎了只兔子。
  林母有些诧异,“有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有成道:“林伯母好,我打到一窝兔子,一个人吃不完,送一只给你们。”
  “不用、不用,你自己带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林母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巴巴地送一只兔子来。
  “林伯母,上回我托钰婷做了双鞋,她少收了我一百文,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好在今日猎了一窝兔子,所以伯母您一定要收下。”庄有成客气地说道。
  闻言,林母愣住了。
  两个人推让了好半天,最终林母还是收下了。
  等洛钰婷做完山上的活,回到家里时,就见林母已经把兔子杀好,内脏、皮毛也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洛钰婷问了林母,知道兔子是庄有成送来的,她也没多想,庄有成这个人是很懂得感恩的,平时得了多的猎物,分与当年分饭给他吃的人家,这种事多了去了。
  林母也不点破,只是告诉洛钰婷,让她把兔子肉处理好,腌一半,吃一半,晚上烧一道麻辣兔丁,自家儿子爱吃这个。
  到了晚上,林俊佑果然就着麻辣兔丁吃了两大碗米饭。他摸着肚子问林母,“娘今天怎么想起来买兔子吃?”他记得兔子又贵又肉少,娘一向节俭,哪里舍得花钱买兔子肉。
  洛钰婷也很好奇,今天娘主动给她挟肉吃,她有点受宠若惊。
  林母看了洛钰婷一眼,笑道:“有成送的,说是多谢你姐姐帮他做鞋。”
  闻言,林俊佑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又不是白给他做,银货两讫,还谢什么谢。”他觉得庄有成这个人挺烦的,没事送什么兔子啊?肯定别有居心,早知道是庄有成送的,他就不吃了。林俊佑的心里很不舒服,他把碗一推,起身,“我吃饱了。”
  洛钰婷与林母面面相觑。
  “来,你多吃点。”林母将麻辣兔丁往洛钰婷那边推了推。
  书院要放十天农忙假,只有少量功课,中午一下学,林俊佑便收拾书包往家赶,徐海追上他,气喘吁吁地问他干嘛跑那么快。
  “我要去一趟镇上,买个东西。”
  “那你干嘛不等我一起啊?”徐海的家就在镇上。
  “很赶,去晚了就没得买了。”
  “什么东西?我明天可以帮你买好,你到时候来拿就可以了。”
  林俊佑健步如飞,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阿蛮汤包,得趁热买、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汤包,明天早上去买也行啊。”
  林俊佑摇头,“前几天答应过钰婷,要买阿蛮汤包给她吃,今日就让她吃上。”
  徐海道:“怎么不叫姐姐了?”
  林俊佑笑,“现在开始不叫姐姐了,以后也不叫。”他得让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洛钰婷可不是他的姐姐,她是他的未婚妻!
  徐海有点受不了他这副傻笑的样子,一拳捶在他肩上,“那就快走,去晚了真的会没了。”
  林俊佑匆匆忙忙地买了汤包,怕途中汤包凉了,还特地去找徐海家要了块小包布包回来。当他快到家的时候,他还特意很小心地伸手进去摸了摸用来装汤包的油纸袋。嗯,很好,还是热的。
  可谁知道,当林俊佑兴冲冲地跑进家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家母亲和洛钰婷正在吃汤包,庄有成还陪在一旁笑呵呵的。
  “林兄弟回来啦,快来一起吃吃看阿蛮汤包,我听人说味道很不错。”庄有成热情地向林俊佑打招呼,好像他是才这家的男主人一般。
  林俊佑抱着小包布走到桌子旁边,洛钰婷起身让他坐,林母给他拿筷子。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汤包,然后嘴角慢慢浮现笑意。
  “你买的啊?”林俊佑看着庄有成,笑得一点都不真诚。
  庄有成点头,“我去城里办事,然后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买,想着味道应该不错,便多买了几个,给大家尝尝鲜。”
  林俊佑点点头,“谢谢你费心了,不过,汤包要买大的,然后趁热更好吃,不如你尝尝我买的吧?来来来,不要客气。钰婷啊,你去厨房拿几个碗和筷子来。”
  洛钰婷不知道林俊佑想干什么,不过他既然叫她了,她便听话地去拿了碗筷来。
  钰婷?林俊佑不是一向叫钰婷姐姐的吗,怎么今天改叫她的名字了?再看看林俊佑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庄有成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林俊佑将他买的汤包拿了出来。从表面上看,他买回来的汤包和庄有成买的汤包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庄有成买的是小号的汤包,而他买的是大号的汤包而已。
  待洛钰婷拿了碗筷过来,林俊佑便教她将大汤包装了,捧了一碗给林母,一碗给庄有成,一碗放在他面前,还有一碗给了洛钰婷。
  接下来,林俊佑假借天热,拿着他宽大的衣袖,不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最重要的是,他偷偷对着他面前装着大汤包的那个碗扇风,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这汤包的故事,又细细解释到底要怎么吃,才能将这汤包的美味悉数体现。
  林氏家规以男儿为上,林母更是严格奉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贤妇守则。所以只要林俊佑没有开动,林母便不肯动筷子,洛钰婷就是再想吃也不敢动。更别提庄有成了,他毕竟是客人,哪有主人不动筷,客人先动的道理?奈何那汤包的香气一个劲地往他鼻孔里钻,馋得他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林俊佑说了一段时间,袖子便扇了一段时间,估计着他面前的那个大汤包应该差不多半凉了,这才朝庄有成说了一声:“庄兄请。”
  庄有成早就已经等不得了,一口咬住了大汤包。没想到,滚烫的汁水溅了他一嘴,口腔里彷佛进了火炭,他忙不叠地吐掉。这么烫?舌头大概要起泡了。
  “庄兄,难道你不爱吃这大汤包?”林俊佑在心里闷笑,面上却关切地说道。
  “不不不。”庄有成被烫得不行,想说不是的,不是他不爱吃,只是这汤也太烫了些。
  林俊佑恍然大悟,“既然庄兄不爱吃,那……钰婷,快把这汤包撤了,再去切盘西瓜来给庄兄用。”
  洛钰婷依言撤去了庄有成面前的汤包,去厨房切西瓜了。
  林俊佑见母亲也正准备吃汤包,唯恐母亲的嘴也被烫坏了,他连忙又说道:“娘,烦您拿块帕子给庄兄擦擦脸。”
  林母一看,果真见庄有成的两颊上都是淋漓的汤汁,看起来有些狼狈,便也起了身去寻干净帕子去了。
  林俊佑低下头,咬了一小口的包子皮,吸吮着温热适中、极度鲜美的汤汁,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闻到了从对面飘来了鲜香气,庄有成忍不住地吞了一口口水。
  林母与洛钰婷回来,分别拿了帕子和西瓜给庄有成,然后便各自坐下,开始品尝汤包。
  见众人都有汤包吃,他却只能吃西瓜。庄有成又吞了一口口水,心想林俊佑买的大汤包味道确实很好,但是他还是觉得他买的小汤包更方便入口,一口一个,还不会烫嘴。
  洛钰婷吸了一口大汤包里的汤汁,果然觉得比小汤包更美味啊,于是问林俊佑,“你怎么也买汤包了?”
  林俊佑立刻笑得很甜蜜,“那天你不是说想吃?所以趁今日例休,就特地跑去买回来与你吃。”
  洛钰婷本来只是顺口一提,谁知道他就真的去买了。
  “来,你再吃一个。”林俊佑见她的碗里空了,马上又挟了一个给她。
  洛钰婷见状连忙说道:“你也吃。嗯,这阿蛮汤包确实挺好吃的。”
  林俊佑看着她,笑得甜蜜蜜。
  坐在他们对面的林母觉得老大没有意思的,见庄有成也有一丝丝尴尬,于是又劝他吃西瓜。
  人家吃着香喷喷的汤包,偏庄有成吃着自家种的,每天都能吃到的西瓜。虽然西瓜也很甜啦,但总觉得不是滋味。闷闷地坐了一会,庄有成告辞离开。
  洛钰婷看着庄有成买来的小汤包还有剩,便问林母,“娘,如今天热,汤包只恐过了夜就不新鲜,不如我去把有成哥送来的汤包用井水冰镇好了,明日给我当早饭吃,至于弟弟嘛,明早我煮面给他吃。”
  林俊佑连忙说道:“别动,就放这里,我还没吃饱,给我吃吧。”哼,他可不能让洛钰婷吃庄有成买的东西,她只能吃他买的。
  天气很热,屋子里没法睡觉,林俊佑干脆把席子搬出来,一家人躺在院子里乘凉。
  聊到庄有成,林母啧啧两声,“我觉得那孩子不错,虽然笨了点,但吃苦耐劳又勤快,一个人小小年纪就自己攒钱建了新房,将来谁嫁给他谁享福。”
  林俊佑笑,“蛮力是有一把子的,就是不爱动脑子,还怕不能体会女人的心,嫁他的女人大约会少许多夫妻之间的恩爱、甜蜜。”
  这一点林母是有体会的,林父温和、体贴,在世时对她非常好,夫妻之间一直蜜里调油,这也是林父忽然去世之后她病重的原因,他过世了,她也不愿独活啊。
  林母不再发话,陷入了思念夫君的情绪里。她年纪大了,地上太硬,睡了一会觉得不舒服,又心情不太好,便起身回了房间。
  洛钰婷也要起身回房间睡觉,被林俊佑一翻身,压住了双腿。
  “你干什么?”洛钰婷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
  林俊佑侧身看着她,“不干什么,乘凉啊。
  ”黑暗里,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那你放开,我要回房间睡觉。”洛钰婷觉得林俊佑不太正常,他对庄有成的敌意太大了,似乎处处在针对他,她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往常他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爱争、爱出锋头的个性。
  林俊佑顿了顿,笑着问道:“娘觉得庄有成不错,你觉得呢?”问完之后,他忽然有了一丝丝紧张,担心她说出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来。
  林俊佑的腿又沉又重,压得洛钰婷动弹不得,她挪动双腿,想挣脱掉他。林俊佑见状,加重了力气压住她,将头靠近她的脸侧,“随便说说看嘛。”
  “娘说得对。”洛钰婷做了那么多年的活,深知做活的苦楚。她成天忙来忙去,也不过是将林家从赤贫撑到刚够温饱而已。
  而庄有成确实厉害,他爹娘什么都没留给他,全靠他自己的一双手和一把子力气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把破萆房推倒重建了新房。这样的男人虽然不懂情趣,却是安稳过日子的好归宿。
  林俊佑屏息问道:“可是他傻傻的,很多事情都不懂耶。”
  洛钰婷转头看着他,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顿了顿,道:“我觉得他挺懂的,吃百家饭长大的,什么人没见过,察言观色,体察人心,我觉得他可能比谁都要厉害,只不过他不爱说出来而已。我相信谁嫁给他,谁会幸福。”
  “是吗?”
  “是的。”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连蛙鸣声都听不见了,两个人在黑暗里靠得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洛钰婷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她有些慌张地想起身。
  林俊佑的长臂一伸,将她搂到怀里,压低声音求她,“还很热,再乘一会凉吧。”
  “我、我觉得不热了。”洛钰婷的脸一烫,浑身不自在,去推他的胳膊。
  林俊佑干脆翻身将她压在席子上,“热,热得难受。”他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香味,一股冲动呼之欲出,浑身燥热难耐。
  洛钰婷被他死死地压在地上,他很沉、很重,她挣扎了几下,忽然感觉到了腿上的异常,“你……”她是未经世事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不敢动。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再、再陪我乘会凉。”林俊佑声音低哑地恳求道。
  洛钰婷挣脱不开,又听他说得可怜,便乖乖不动了。
  林俊佑的呼吸很重,体内的欲望着叫嚣,而理智却劝阻他不许动。心里有两股火在纠缠、战斗,想要,不能要;想放,不舍得。他浑身冒出了汗水,整个人烫得像火炭。
  洛钰婷忽然有些担心林俊佑是不是生病了?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你生病了?”
  “我没有。”
  “是不是烧糊涂了?”难怪她觉得林俊佑今天都不正常,原来是病了。洛钰婷顿时觉得懊侮,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心里对于她误会他,很是愧疚,“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
  “我没病。”他只是想亲她、抱她,把她这样那样,他什么药都不需要。
  “那、那你放开我,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擦擦汗吧,满身汗的话,吹凉风容易受凉。”洛钰婷试图推开他。
  她这一动可害苦了林俊佑,下身被碰到,顿时胀得要爆炸了一般,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紧紧抱着她,“别、别动啊。”
  洛钰婷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林母出门走亲戚去了,两个人也是在院子里乘凉睡着了,一醒来时,天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林俊佑以为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她将他抱到怀里,安慰他许久,他才安静下来。两个人互相抱着睡了一夜,结果第二天起来就鼻塞、头痛,受凉了。
  洛钰婷拍了拍他的后背,放菜了声音,
  “好,我不动。”
  林俊佑将头埋在她的青丝里,用力吸着她的味道,心里在大声呐喊着她的名字,钰婷、钰婷、钰婷!
  洛钰婷拍拍他的后背,摸摸他的后脑,企图安抚他的情绪,林俊佑忽然浑身一僵,一动也不动,然后她感觉到腿上有一点烫,然后他像脱力了似的,软软地趴在她的身上。
  “钰婷。”
  “嗯。”
  他叫她一次,她便应一次,他的心头逐渐安稳下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俊佑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身上也不那么烫了,洛钰婷放了心,困倦来袭,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
  等洛钰婷醒了,发现她好好地躺在床上,昨晚的事情像是一场奇异的梦,飘飘渺渺,不真实。她揉了揉太阳穴,提酲自己今天还有一堆活要干,没时间胡思乱想。
  有人敲门,她应了一声。林俊佑推门而入,笑咪咪地道:“起床,吃饭。”
  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几乎可以说是神采飞扬了,哪里还有一丝生病的样子。洛钰婷越发觉得昨晚可能真是她作了个梦,一个奇奇怪怪的梦,“知道了。”
  吃过饭,洛钰婷去背了竹筐,拿了绳子、扁担、镜刀等物,准备上山。
  “娘,我上山去。”洛钰婷对林母说道。
  林俊佑道:“我也去。”
  洛钰婷连忙道:“难得放个假,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山上的活计有我就够了。”
  林母也点头,道:“一会有成会去帮你姐姐的,用不着你。”
  一听庄有成也要去,林俊佑觉得他是非去不可了。于是他不顾劝阻,去拿了竹筐和扁担,催着洛钰婷快走。
  “先生说了,放完假要检查我们的手,看看有没有认真帮家里僻事。”这纯粹是他信口胡诌的。
  林母和洛钰婷面面相觑,既然是先生的交代,那她们还能说什么?
  林俊佑和洛钰婷两人背着竹筐上了山,果然才走到山下,林俊佑就看到庄有成正坐在大石上,旁边也放着扁担、镰刀、竹筐什么的。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庄有成见了林俊佑,有些诧异,问道:“俊佑今日不上学堂?”
  林俊佑淡淡地嗯了一声,“放农忙假。”
  庄有成道:“你不用在家温书吗?”
  “要先把山上的活计干完。”
  “其实你在家温书也没关细。”
  林俊佑觉得庄有成似乎殷勤得有些过分,他温不温书跟庄有成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想与庄有成多聊。
  走到半山腰,林俊佑停下来歇息,一回头,发现庄有成还跟在他和洛钰婷的身后,他忍不住低声问洛钰婷道:“他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洛钰婷奇怪地说道:“他的地也在这山上,跟咱家的地捱在一块啊。”林俊佑想了一下,好像是的,他们两家有块地确实是靠在一起的,真讨厌。
  等到了地里,林俊佑发现洛钰婷居然放下了竹筐,直接拿着小锄头去了隔壁庄有成家的地里挖红薯,再看看庄有成,他居然就坐在田埂旁休息、纳凉?
  林俊佑顿时觉得火大,忍不住提醒她,“钰婷,这边这块地才是我们家的。”
  洛钰婷看了林俊佑一眼,微微一笑,“你只管坐着,好生在心里默读你的功课和文章,我一个人能行。”
  林俊佑看了一眼庄有成,有些生气。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于是林俊佑只好气呼呼地去帮着洛钰婷挖红薯。
  别看洛钰婷身材纤细,动作可比林俊佑利落多了,很快就挖了好些红薯出来。庄有成见差不多了,连忙将洛钰婷挖出来的红薯装进了筐里,和二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先用扁担和萝筐担了一担下山。
  待庄有成去得远了,洛钰婷才轻声解转道:“咱家的地和有成哥的地挨在一块,说起来还是咱家占了便宜,你瞧瞧,这挖红薯的话计多轻松,虽是要收两块地的红薯,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半日的工夫。可若是让我只送咱家自己的红薯下山,至少也得折腾整整一天。
  所以我帮有成哥收红薯,他帮我把红薯送下山,我和他一块做活,都只需要花费半日工夫便做得一日话,现在你懂了吗?”洛钰婷嘴里解释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片刻便收了小半块地的红薯出来。
  林俊佑不服气地说道:“你就不怕他在半路上偷偷昧掉了咱家的红薯?”
  洛钰婷摇摇头,“有成哥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绝不是这种人。”
  听到洛钰婷这样替庄有成说话,林俊佑顿时有些气恼。
  而庄有成的脚程速度也快,不过是一会的工夫,他就送完了一趟红薯回来,然后又捡起洛钰婷挖好的红薯,再一次送下山。
  林俊佑没作声,咬牙加快了挖红薯的动作,只是他到底不如洛钰婷的动作快速。
  果然如洛钰婷所说,有了庄有成的帮忙,不过只费了半日的工夫,三人便收完了山上的红薯地。最后一趟的时候,庄有成去摘了几个熟透了的野果回来,三人坐在田埂边吃果子时,洛钰婷便与庄有成约好了,等过几日花生熟了,也要一块去收花生。
  下山后,庄有成婉拒了洛钰婷的留饭,自个回家去了。而洛钰婷与林俊佑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堆成小山一般的红薯,瞧着就明显比林家自产的红薯多。
  洛钰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瞧瞧这些红薯,明显就比咱家地里种的多。有成哥是觉得咱家人多,他只有一个人,所以把他的那一份也拨了些过来。”说完,她就去做饭了。
  午饭时分,林俊佑一反常态,没说话,低着头,只默默地端着碗吃饭。
  吃完饭,他又坐在院子里,撵着下巴,隔着厨房的窗户,看到洛钰婷忙来忙去。幽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得见她纤弱的背影轮廓。
  林俊佑忽然发现,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洛钰婷这些年的不容易。那些他读书的日子,她是怎样将那些繁重的话计一点一点地做完的?
  她似乎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无论多辛苦,她总是默默地独自承受着,而他虽然知道她辛苦,却从未像今日一样有切身的体会。
  林俊佑舍不得再让洛钰婷吃苦,庄有成虽好,但庄有成给不了她真正的好生活。只有他林俊佑才能给她最好的日子,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地做夫人。
  第二日,洛钰婷在家中忙碌,大部分的红薯要存入地审之中保存,一部分要洗净、削皮、切块再晒干,红薯干可以当零嘴吃,也能研磨成粉做成红薯粉,也是极美味的。
  还有一部分则放在厨房里就好,在这几天里,可以用红薯来做红薯饼、红薯粥和红薯糖水什么的。
  洛钰婷在家里忙得团团转,林俊佑也忙得团团转。
  林母有些好奇,见儿子去了柴房把找了几块厚方木出来,然后又去了一趟镇上,买回了一堆旧物件,最后居然用这些厚方木和旧物件给弄了个独轮车出来。
  “这、这能走吗?这一个轮子的?”林母年纪长,听说过独轮车,却没有亲眼见过。眼下自家儿子捣鼓出这玩意,也不知能不能用。
  林俊佑对自家母亲道:“能。”
  林俊佑在院子里试着推了几圈,感觉还可以,于是叫了洛钰婷过来试试。
  洛钰婷甚是好奇,绕着独轮车走了一圈,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能用吗?一个轮子,站都站不稳。”
  林俊佑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他先将独轮车的柄塞到洛钰婷的手里,然去搬了一筐装满了红薯的竹筐,架到了独轮车上。摆好位置,用绳子固定好,然后他接过车柄,试着推了几步。
  感觉有一点晃,他就调整竹筐的位置,再试,感觉差不多了,对洛钰婷笑道:“我先试试看,一会试好了教你,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费力了。”
  林俊佑和洛钰婷两人稀罕这新奇物件,便嗫嗫着要推出门去试试,林母见了,也笑着摇了摇头,捡了几个红薯去了厨房,准备烤几个红薯给这对小儿女吃。
  过了两日,到了洛钰婷与庄有成约定的收花生的时候了。
  林俊佑雄纠纠、气昂昂地推了独轮车出来,跟在洛钰婷身后,一块去了林家的花生田。
  庄有成已经先到了,而且已经开始收起了花生。
  收花生和收红薯的工序是完全不一样的,收红薯,运输是个大问题,但收花生,辨集是个大问题。
  三个人弯着腰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夜幂降临时,才将两家地里的花生收得差不多了。走的时候,林俊佑将绝大部分的花生用独轮装好了,剩下的让庄有成挑了一担,林俊佑则自个挑了一担,让洛钰婷推独轮车。
  庄有成一直盯着那独轮车,见洛钰婷初时有些怕怕的,所以速度也慢,不由得暗中摇头,觉得他们这样太费事了,速度又太慢,还不如他挑得快。于是他先一步,心想着不如先挑回去一担,再回来帮他们。
  林俊佑见洛钰婷害怕,便卸下了担子,亲自教她。他教她用手握着车柄,他的手则握着她的手,教她怎样使劲、怎样控制平衡、怎样让车停下来。两人齐力练习了一番,独轮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圈后,渐渐地稳定下来。
  “我学会了。”洛钰婷开心地叫道,“弟弟,我会推独轮车了。”
  “再不许叫我弟弟了。”林俊佑不悦地说道:“我已经大了,比你还高,你怎能还叫我弟弟?”他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还用下巴轻轻地摩娑着她的头顶。
  此时洛钰婷才发现林俊佑是真的长大了,他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在他怀里显得十分娇小。他的气息是熟悉的,可这种浓厚的侵略感却是陌生的,这让她有些不自在,便推了推他。
  感觉到她的抗拒,林俊佑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看着她推着车往家里走。他笑了笑,担起了担子追上她。走了一段路,洛钰婷推车也推得熟练了,速度变得非常快,她的长辫子在后背上跳来跳去,一如她轻快、愉悦的心情。
  回到家中,林母已经做好了饭菜,林俊佑的情绪明显低落,吃的时候不怎么吭声。
  一家三口用完饭,林母体恤他两个累了一整天,便争着去洗碗,还切了一盘子西瓜教他两个先吃。
  洛钰婷一边吃西瓜,一边打量着他,喊了一声:“弟弟。”见林俊佑朝她怒目以视,她连忙改口,“俊佑?”
  他的面色稍稍缓和。
  “你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会,说道:
  “你要是不喜欢做活,以后地里的活计就都由我来做,你只管好生温书,将来……”
  “我哪有不喜欢做活了?我只是觉得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想想,那就样两块不大的花生地,咱们三个人居然一天都做不完,至少明日还得再去一次。”林俊佑不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
  闻言,洛钰婷瞪大了眼睛,“欸,你这人书读多了,说话也酸了呢,那么大的两块花生地,咱们三人做两天就能做完活你还想怎么样?往年我和有成哥要足足忙上三五日才能全部收完。反倒是这回是有了你,还有了你做的车子,所以才缩短了至少一半以上的时间呢。”
  林俊佑愣了一下,惊喜道:“真的?真因为我,你少做了许多活?”
  洛钰婷笑着点点头,“真的呢。”
  这回林俊佑是真高兴了,咧着嘴笑了半天,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那我是不是比庄有成厉害?谁嫁我谁享福?”
  洛钰婷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他怎么这样啊。
  “读书人要谦虚一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和他怎么一样呢?你是读书人,他是庄稼人。弟弟,呃,俊佑,你怎么了?”
  见林俊佑一副可怜巴巴、强忍痛楚的模样,洛钰婷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是哪里疼了?肩膀吗?”
  洛钰婷连忙解开林俊佑的衣裳,一看,吓了好大一跳,他古铜色的肩膀上竟然青紫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吓人。这是硬生生被重物压出来的痕迹,洛钰婷一看就明白了。
  他一定很疼,她知道这种滋味,当年她刚到林家时,几乎年年农忙时做活都会这样,直到后来肩膀上磨出老茧,加上她后来找到了挑重担省力的窍门才好了些。
  而林俊佑忙着上学,山上的活做得少,养得细皮嫩肉的,可今日他护着她,偏不让她担担子,一个人挑着那么重的花生走了那么远的路,不受伤才怪。
  林俊佑看着她为他担心、为他心疼,他的肩膀虽疼,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甜。
  洛钰婷很心疼,用手指头轻轻碰了碰林俊佑紫得发黑的皮肤,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见她的眼眶湿湿的,他连忙宽慰她,“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你不要担心。”林俊佑见她露出难过的神情,忽然有些舍不得,忙装作没事人一样笑着安慰她,一边抬手想将肩膀遮起来。
  洛钰婷心里越发难受得不行,“等一会,我用热水洗毛巾让你敷一敷。”
  “嗯,我等你啊。还有,不要让娘知道。”
  “好。”洛钰婷不想让他看到她难过到哭的样子,她起身出去了。
  林俊佑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总算觉得他今天这罪没白受。
  洛钰婷去厨房拎了热水过来,试着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将林俊佑的衣裳脱下,扶他坐起来,然后将毛巾拧到半干,展开后趁热贴到他肩上。
  热气刺激得皮肤生疼,林俊佑疼得龇牙咧嘴。洛钰婷一边帮他敷,一边抱怨,“不知道顾惜自己,这会受罪了吧。”
  林俊佑忍着痛,笑咪咪地看着她,“嗯。”她的眉眼真漂亮。
  “你一个读书人,何必跟个庄稼汉子抢活计干?”
  林俊佑依笑咪咪地看着她,“嗯。”她的声音真好听。
  “以后不要这样了。”
  “嗯。”
  “明天开始不许去山上,就在家里乖乖读书。”
  “嗯。”
  洛钰婷又换了一盆热水,“明天给你煮鸡蛋吃。”
  “嗯。”
  “你怎么尽嗯嗯嗯的啊。”
  林俊佑想也不想地道:“嗯。”
  洛钰婷发现他不时眨巴眨巴着眼睛,像是困得不行了。她拧干了毛巾给他擦身,擦完后扶着他躺下,“好好休息。”
  林俊佑忽然捉住她的手,“藤。”
  洛钰婷没办法,继续替他敷肩膀。
  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肩膀上,减缓了疼痛,林俊佑非常疲倦,一会便沉沉睡去。
  洛钰婷无奈地摇头,心想还是这么孩子气。她拿起竹扇驱赶蚊帐里的蚊子,然后将蚊帐放下来,把边卷到席子下面压好,然后吹灭油灯,走出去,关好门。
  有了独轮车的帮忙,林家和庄有成的活都提前完成了,庄有成便不用再帮林家干活了,改去帮村里人收庄稼赚点贴补。为此,
  林俊佑终于放下了心,农忙假还剩三四天,他要好好复习一下书本了。
  洛钰婷在家的时间多了些,闲暇之余,她便做些绣品攒着,等有时间就拿到镇上卖掉。
  为了节省灯油,晚上的时候她会去林俊佑的房间,跟他共享一盏油灯,他学习,她刺绣。
  这天晚上,两人又凑在一个屋里,洛钰婷刚绣完一朵花,便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然后发现林俊佑正趴在小桌子上发呆,她忍不住屈起指头敲敲桌子。
  林俊佑抬起眼皮,“怎么了?”
  洛钰婷道:“在发什么呆?”
  “我在想,这近十年,你太辛苦了,我若是考上举人,有了坊名,就给你请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让她们伺候你,到时候你光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林俊佑看着烛火,目光悠远。
  洛钰婷被他逗笑,“还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呢,你先想想怎么考过举人吧,这都多少天没好好看过书了。”
  林俊佑道:“今天不想看,明天再看。”忙了许多天,忽然闲下来,积攒了许久的疲倦席卷而来,浑身软绵绵的。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洛钰婷笑着调侃他。
  林俊佑点点道:“你说得对,可我现在浑身没劲,要不你读书给我听?小时候我睡不着,你都会读书给我听的,好久没听过你读书了。”
  洛钰婷心里直翻白眼,后悔自己话多了。
  “钰婷……”林俊佑摇了摇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我真的很累,又疲倦又犯困就是睡不着,又看不进书,难受着呢。”
  “你自己看嘛,我还要绣花呢。”
  林俊佑没办法,撑着坐起来,拿起书来读。
  洛钰婷继续低头绣花,然而,绣了几针,她发现油灯的光线似乎有些晃。
  林俊佑拿着书认真地看和背,洛钰婷发现他的双手微微在抖,这是用力过度,脱力的症状。她想起这些天他忽然干了那么多活,她一下子就心软了。
  “书给我,我来读。”洛钰婷从他的手里拿过书,问道:“要背哪一段?”
  林俊佑趴在小方桌上,笑咪咪地道:“二十五页到五十页。”
  “这么多?”
  林俊佑道:“是啊,如果用整个农忙假的时间来背,其实不算多。”
  洛钰婷心想,也是,只不过他的假期都用来帮她干活了。
  一盏灯火如豆,两人隔着油灯,一个轻声细语读,一个含笑侧耳听,虽身处陋室,内心却是平宁的、喜悦的。
  洛钰婷读着读着便开始犯困,林俊佑悄悄移开油灯,让她躺在床上,看着她入睡。他悄悄起身,把小方桌搬开,用竹扇赶走蚊子,把蚊帐的边边压在席子底下,然后走了出去,在厢房睡了一夜。
  第二天林母起床后去林俊佑的房间,看到他的门窗都开着,便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洛钰婷睡在他的床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两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待走进去一看,发现洛钰婷的衣裳、头发都整整齐齐的,便又悄悄退了出来。
  林母刚出来便差点撞到林俊佑,她拍拍胸脯,小声斥道:“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
  林俊佑笑,“娘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我都在门口站了一会了。”
  林母将他拉到旁边,指指屋内,又郑重地问儿子:“你们两个……”
  林俊佑连忙道:“钰婷教我背书,之后困了,我便让她睡了我的床,我自己去厢房睡了一夜。”
  闻言,林母越发心事重重。
  洛钰婷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睡在林俊佑的房间,她担心林母骂她,赶紧起床。出门的时候,看到林母正端着青草和鸡食准备去喂鸡。
  “娘,我去喂吧。”洛钰婷起晚了,这是头一回她比林母起得晚,心里有些紧张,担心林母责怪她。
  林母未置可否,直接道:“你去做饭吧。”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林俊佑的农忙假结束,他收拾好书包,回书院读书。
  洛钰婷绣完了一张帕子,暂时不想再绣,她看天气不错,便将家里的棉被、棉袄都抱出来晾晒,然后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了一遍。她把散落在角落里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归拢,用簸箩装好,然后慢慢分门别类,再规整放好。估摸着林俊佑快要回来了,她便去厨房煮晚饭。
  洛钰婷才走迸厨房,便听到屋子外面一阵喧闹声,仿佛是冲着这边来了。她将灶膛掩住,走了出去。
  “请问有人在家吗?”门外有个蓝衣少年正在伸头张望。
  洛钰婷瞧着那人怪眼熟的。以前林母也曾经让她送过几次东西去书院拿给林俊佑,所以她认得这个人,他好像是林俊佑的好友,名叫徐海。
  洛钰婷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徐海往后招了招手,洛钰婷走到门口,正瞧见林俊佑被人搀扶着。见到她,林俊佑推了推旁边的少年们,冲洛钰婷笑了笑,又
  向大家介绍她,“这是钰婷,她是我的未婚妻。”
  洛钰婷一怔,以往林俊佑都对人说,她是他姐姐,怎么今天突然改口?
  看着众人惊诧的眼神,她刷地一下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徐海笑道:“过来扶一扶俊佑。”
  林俊佑道:“我到家了,你们都回去吧,走吧、走吧,一会先生要着急了。”说罢,抬脚往家走,才走了一步,便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洛钰婷这才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林俊佑,“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俊佑强颜欢笑,做一副没事的样子。
  徐海道:“俊佑和我们去帮先生抬东西砸了脚,先生便让我们送他回来了。”
  “好了,我已经到家,你们回去吧。”
  “那你好好养伤,过两日我再来看你。”徐海朝洛钰婷看了两眼,又冲林俊佑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林俊佑瞪他,小声道:“快滚。”
  徐海大笑着万开。
  洛钰婷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说话间,林母也出来了,见儿子受了伤,心疼得眼泪花花的,帮着洛钰婷将他扶了回去。
  洛钰婷将林俊佑的裤脚卷起来,发现整个脚都肿了,布鞋绷得紧紧的,她将他的鞋子脱掉,袜子上有血迹。
  林母见儿子如此,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林俊佑心疼得不行。
  洛钰婷见状,忙回自己屋子里找药来。
  林俊佑笑着宽慰母亲,“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娘,您别担心啦。”
  林母抱怨道:“你们先生也是奇怪,你们是去读书的,还是去帮他搬东西的?”
  林俊佑一直笑,一直安慰她没事,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出去。
  洛钰婷搬了小凳子坐在林俊佑旁边,将他的脚放在她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脱掉袜子。
  他的脚背肿得老高,大拇指被砸破了一块,伤口的皮肉翻卷,看起来很严重。
  洛钰婷看得很是心疼,“怎么砸得这么严重的?伤了骨头怎么办?”
  林俊佑道:“没有伤到骨头,书院的大夫看过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你等着,我去拿酒来。”伤口要用酒消毒才能上药,伤口上撒酒跟撒盐的效果一样。
  洛钰婷拿酒过来,帮林俊佑清洗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洛钰婷眼眶红红的,很心疼。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该多疼啊。
  帮林俊佑清洗好伤口,上了药,洛钰婷用棉布将他的大脚趾包了起来,免得碰到脏东西。
  林俊佑见她难过,笑着安慰她,“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怕什么啊,跟蚂蚁咬一下一样。”
  “为什么忽然要去讨好先生?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林俊佑想想,故意皱眉叹气道:“马上要参加春试,但我不懂的地方太多,想着讨好一下先生,让先生给我补一下课。正好先生要搬东西,我便自告奋勇去帮忙,谁知道手上没劲,才走了一小段路,胳膊便抖个不停,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洛钰婷想起林俊佑大概是身体还没缓过来,说起来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一时之间很是愧疚,却又怨他爱逞强,“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逞强嘛。”
  林俊佑笑道:“没办法,为了考上举人,什么招都得使。”
  洛钰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怎么现在他连正常上课都去不了,更别说请先生补课了。
  林俊佑也是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是啊,怎么办?要是考不上举人,还得再等三年,我可不想三年又三年,一直考到头发花白。”
  “不,你一定会考上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洛钰婷不愿意看到他颓废的样子,替他加油。
  林俊佑越发愁眉苦脸,“我真没信心。要不,你给我一点信心吧?”
  “好。”洛钰婷连忙答应,“怎么给?你说。”夸他很厉害还是……
  “我想想啊。”林俊佑皱眉苦思,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你写个承诺书给我,里面就写如果我考上了,你就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我现在都可以做。”洛钰婷心想,这么简单的话,她现在就可以满足他啊,不用等到考完试。
  林俊佑笑道:“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你先签个名,按个手印,这样我就安心了。”
  洛钰婷略感觉奇怪,“为什么要签名、按手印?”
  “你不愿意吗?”
  洛钰婷有一丝犹豫,“口头答应的不行吗?”
  林俊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呀。我若是没信心了,看到你的签名和手印,就会马上信心百倍。”
  洛钰婷觉得他在说歪理,但是她又不能拒绝,万一真影响到他考试,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来吧、来吧,来给我信心。”林俊佑一面说,一面拿了张白纸出来,让洛钰婷签字。
  洛钰婷拿着毛笔犹豫不决,她总觉得这事很怪异,好像在签卖身契一样。
  林俊佑连声催她,“快点嘛,一会还得读书呢。”
  “真的只是一件事?”洛钰婷犹豫地道。
  林俊佑十分坚决地点头,举手发誓,“只有一件事,你若不信,那我来发誓好了,若是多于一件我就……”
  “好了、好了,我签就是啦,不要乱发誓,不好。”洛钰婷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连忙拿了毛笔在纸张的左边签了她的名字。林俊佑看了又看,似乎并不满意,“手印呢?”
  洛钰婷没法子,只得又乖乖地按了手印,“可以了吧?”
  林俊佑仔细端详了半天,“勉勉强强,这字写得不怎么好。”
  洛钰婷闻言,有点想打他了。
  林俊佑在家里养伤,还得学习,房间里太热,他看不进书,于是洛钰婷将躺椅、小方桌、茶点、书本、纸笔等都搬到了竹林里,让他在竹林里看书学习,竹林里凉快些。
  “好了,这里凉快,晚一点我来扶你回去。”
  “你要去哪里?”
  “我存了一批绣品,准备要拿去镇上卖掉,正好有人要去,就一起去。”
  林俊佑顿时警觉起来,“谁要去?”
  “很多人,有成哥租了辆骡车驮东西去镇上,大伙便约好一起坐他的车去。”
  林俊佑立刻道:“天气这么热,专门跑一趟太麻烦,明天徐海要过来看我,到时候请他带去卖掉就是了。”
  “这样不好吧?”她其实是想去镇上逛一下,许久没去过了。
  林俊佑道:“没事,他是我的好友,他带去还能多卖几个钱。这里蚊子好多,你帮我赶赶蚊子,不然咬得我没法专心读书。”
  洛钰婷道:“喔,那我去跟娘说一声。”
  林俊佑躺在躺椅上看书,渴了喝荼,饿了吃点心,过得不要太惬意。大概是太过舒适,他才看了一会便昏昏欲睡。
  林俊佑睡着了,洛钰婷将他手里的书拿下来,放好。回头见他脖颈上汗律律的,便用毛巾轻轻帮他擦去。
  林俊佑长大了,脸部轮廓便得硬朗,下颔骨的线条明显而性感,而他睡着了的眉眼变得平顺、温和,整个人带着单纯的稚气,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唇角上扬。
  洛钰婷发现平日里见惯了他没觉得如何,如今细细看去,方发现他生得十分英俊,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英俊许多,忽然,那夜乘凉的情景不期然地撞进她的脑海,她一时之间竟觉得害羞起来。
  林母煮好了午饭,来叫二人回去吃饭。
  “起来,吃饭了。”洛钰婷摇醒林俊佑。
  林俊佑睁开眼看了眼她,“懒得走,钰婷帮我端来。”
  洛钰婷没办法,只得把饭菜端去竹林里给他吃,吃完又再收拾回去,然后她自己才开始吃饭。她吃完了,便去河边洗衣服,然后回来帮林母收拾院子里的东西。等全部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了。
  洛钰婷今天没歇午觉,一坐下来便有些昏昏欲睡。林俊佑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坐你的凳子,我们换一下。”
  洛钰婷蹙眉,“坐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她好困啊,好想睡一会。
  “躺够了,不想躺了,快来扶我。”
  洛钰婷没有办法,只得跟他换了凳子,她躺在躺椅上给他拓风,扇着扇着便睡着了。
  扇子从她的手里悠悠落下,林俊佑一伸手,拿过来握在手里,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书给她扇风。
  大概是最近太劳累了,洛钰婷一觉睡到太阳西落才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林俊佑伸手朝她脸上摸来,她吓了一跳,拍开他的手坐起来,“你在干什么?”
  林俊佑叹道:“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了,你不知道那只蚊子多可恶,绕着你的脸飞了好久,赶都赶不走,我差点就要打死它了,可惜被你吓跑了。”
  洛钰婷迷迷糊糊的,看看天色不早,起身开始收拾,准备回家。林母早做好了饭,见二人回来,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正准备用饭,外头有人喊门,洛钰婷去开门,发现是徐海。
  徐海见着她,笑着想要打招呼,可一张开嘴,却忽然发现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于是含糊了过去,“我来看看俊佑。”
  林俊佑见到他,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
  徐海同林母打了声招呼,客气了几句,然后道:“我这不是着急嘛,先生布置了一道论题,明日要交上去,我帮你抄了一份。”说着,他递了一张纸过来。
  林俊佑接过来,看了一眼,“怎么这么急,明天就要?”
  徐海点头:“鹿山书院的钟先生来了,先生想趁机请他点评一下我们的水准。”鹿山书院是京城第一书院,而钟先生则曾经三任主考官,有了他的点评,能否过乡试便有底了,所以这篇文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
  徐海又道:“你抓紧时间,我明日一早来取。”
  林俊佑诚恳地看着徐海,道:“多谢你。”也只有徐海有心,专门跑来通知他。
  徐海抖了抖,“别别别,别用这么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好了,我走了。”
  “等一下。”林俊佑忽然想起来,“你帮我带个东西去镇上的福绣坊寄卖,钰婷,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吧。”
  洛钰婷连忙去把包好的绣品拿来,速给徐海,“麻烦你了。”
  “不麻烦,福绣坊就在我家对面,又不远。”,徐海将那包东西随手塞在怀里,说道:“那我走了。”
  林母硬塞了一包炒得香喷喷的山核桃和包好的绿豆糕给徐海,他推不掉,只好收了。
  送走了徐海,林俊佑马上回去房间赶着要写文章。林母虽不知道钟先生是谁,但见儿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知道此事一定非常重要,于是让洛钰婷去他房间看看,看需要什么,她好帮忙递一下。
  洛钰婷应声过去了。
  林俊佑让她掌灯,又铺开纸笔,还让她帮着研了墨,然后就望着徐海带来的题目沉思。
  洛钰婷忙碌了一阵子,又怕他屋里一盏灯不够亮,于是把她房间的灯也搬了过来点上,这下屋子里亮堂多了。她不敢吵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等。
  林俊佑想了许久,然后点点头,伸手去拿毛笔,又冥思苦想了许久,突然提笔,开始写文章。他写了很久,洛钰婷都有些困了,却强撑着不睡,拿着扇子轻轻帮他驱赶蚊子。
  第二日,林俊佑将写好的文章装好,洛钰婷拿着去门口等徐海。
  徐海来得挺快,洛钰婷将文章给他,“徐兄,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我走啦,让林兄好生歇着,早日养好身子。”
  林俊佑的脚要换药,洛钰婷去打了清水过来,蹲在他的脚边,要帮他洗脚。
  “我自己来。”林俊佑连忙将脚从她的手里挣开,死活不让洛钰婷帮他洗。
  洛钰婷没办法,只得让他自己洗。
  林俊佑的双肩酸痛,胳膊都抬不起来,弯着腰洗伤口十分费力,然而他不吭声,咬着牙坚持自己洗好、擦干、上好药,再喊洛钰婷进来帮忙倒一下水。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林俊佑红着脸道:“闷了一天一夜,有味道。”
  好吧,这个理由她接受了。洛钰婷重新为他上药,然后包扎好。
  “今天读哪一本?”
  “算学。”
  于是洛钰婷去拿了九章算术过来,她读题,林俊佑心算,然后报答案和解说计算过程。
  洛钰婷对算学学得不多,只学了最简单的,那些题目她基本上都不会解,林俊佑便详细地一步一步将镔算法讲给她听。
  “那这一题呢?”洛钰婷指着书上问道。
  林俊佑看了一下,题目为,已知栗米之法,栗米五十、粝米三十、稗米二十七……问,今有粟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
  “这个简单,你看……”没拿毛笔,林俊佑直接握着她的手指在小方桌上比划。两个人很自然地靠得很近,一如小时候那样,只不过换了一下角色,由她教他变成了他来教她。
  两个人完全沉浸在解题的乐趣中,林母来看了好几趟他们都没发现。
  一直到吃午饭,两个人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书,彼此相视一笑,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好像攻破了城池一样,很开心。
  洛钰婷扶着林俊佑去堂屋吃饭,一边吃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聊起来。林母听不懂,不过见两个人不过是讨论学问,便不做声。
  下午歇完中觉起来,洛钰婷照旧去林俊佑的房间想陪他读书,走到半路被林母叫住了,“我在利屠夫家订了猪脚,你去镇上拿回来吧。”
  “好的。”
  猪脚是给林俊佑补身用的,他流了那么多血,要吃很多肉才能补得回来。家里有现成的山药,洛钰婷在厨房忙碌着,大热天的,厨房里热得跟蒸笼似的,汗流不停。
  徐海放学回来,特意绕到林家来,把先生批过的文章带回来。林母从外面回来,正好遇见他,于是他便将文章交给她。
  林母不识字,于是问徐海,先生是怎么说的。
  徐海笑道:“先生说俊佑颖悟绝伦、囊锥露颖,考上举人肯定不成问题。”
  林母心中大喜,前几日她无意间听到儿子和洛钰婷说他没信心、考不上,她一直担心着呢。
  “先生真是谬赞了,这才一篇文章,哪里就能看得出一定没问题。”林母谦虚地应道,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肚子饿了吧?进来吃饭吧。”
  徐海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会天要黑了,我先回去了。”
  “那我给你拿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徐海见她一副“他不要就不放他走”的架势,笑道:“伯母昨日给我的绿豆糕味道很好,连我妹妹都喜欢。”
  林母笑道:“绿豆糕是钰婷现做的,昨天吃完了。要不你尝尝看我做的桃酥?”
  “啊,那就先谢谢伯母了,我妹妹水仙最喜欢桃酥了。”
  徐海拿了桃酥离开,林母进屋,看见林俊佑正在房间里用坊读书。昔日瘦弱的小孩如今已长成挺拔、英俊的少年,若是再考上举人,她也算没有辜负她夫君临终的嘱托了。
  林母甚至想着,考上举人之后,自家儿子便可以成亲,然后可以安心准备考进士,她帮他看好媳妇和孩子,等他金榜题名。否则等她年纪再大点,便看不住了。
  洛钰婷这孩子虽说一直本本分分,对他们母子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但是说到底是买来的,配不上她儿子。
  虽说林家不靠岳家,但家世清白,门当户对这一点至少是要的,是选一个孤女做娘子好,还是选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做娘子好,结果不言而喻。
  “娘,猪蹄炖得差不多了,您试试味道可以不?”洛钰婷用小碗盛了块猪脚和山药出来,笑着递给林母。
  林母回过神来,见洛钰婷发丝散乱,满脸是汗,左颊上还沾了一块黑灰,粗布衣裳都湿透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很是狼狈。
  洛钰婷虽好,可是自家儿子却前途无量,这……林母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娘?”洛钰婷见林母发呆,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
  “盐淡一点就可以了,你……”林母上下看了洛钰婷一眼,“先去洗洗澡,换身衣裳吧。”
  “好。”
  林俊佑的脚终于好了,他回书院去读书,洛钰婷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日洛钰婷从山上做完活回来,正准备去做午饭,却被林母叫到了房里,说有话想同她讲。
  洛钰婷有些紧张,除了她刚来林家的第一天,林母还从没这样郑重其事过。她战战兢兢地走进林母的房间,喊了一声:“娘。”
  林母招呼她坐下,仔细打量她,然后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洛钰婷道:“娘?”她不明白林母怎么又提起过往了,说实话,那些辛苦的过去,她不想去回味,磨破的肩膀、磨出老茧的双手,风吹雨淋、摸爬滚打,这些她不想回忆,太苦了,比吃了黄连还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林母拉着她的手,叹了叹气。
  洛钰婷迟疑地看着林母,“我没有什么打算,全凭娘作主。”
  林母点点头,道:“你大了,该议亲了。”
  洛钰婷浑身一震,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您说什么?”
  “你大了,该议亲了。所以我想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之后你看你要回乡,还是要留在林家。若是要留在林家,我便领你去里正那里上户籍,以后你就是我的闺女,林家就是你的娘家。”
  洛钰婷心神大乱,“娘这是在赶我走吗?”眼泪迅速蓄满眼眶,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洛钰婷自父母亲死后,不得不投靠了叔叔、婶婶,可那对狠心人竟然转手把她给卖了。
  后来她到了林家,林母虽说对她很严格,但是至少给了她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可以不饿肚子,可以有单独卧房的家。
  她在这个家里住了快十年,早把林家当成了她的家,她以为她会一直在林家待到老死,结果现在她却要被赶出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能到哪里去?
  林母未料到洛钰婷会如此眷恋林家,回头想想这些年,若非她辛苦付出,林家早完了。只是她人虽好,却不适合做林家的媳妇儿,自家儿子值得更好的姑娘。
  见她哭得可怜,林母心一软,“那你就做我的闺女吧,你还住在家里,跟之前一样,等到你想嫁人了,我一定帮你寻个可靠的人家,风风光光地让你出嫁,可好?”
  事情已无可挽回,洛钰婷伤心又难过,又怕惹恼林母,哭了一阵,强自收了哭声,只是眼泪依旧扑簌簌地往下掉,瞧着十分可怜。
  林母捉了一只大肥鹅,带着洛钰婷一块去了里正家,求里正带了她和洛钰婷一块去了趟县衙,替洛钰婷消了奴籍,又求里正将一些事瞒下。
  回到家中,林母关上了房门,从床底的木箱中翻出一纸泛黄的契约。当年闹饥荒,洛家人口多,不得已要卖洛钰婷,却担心洛钰婷以后的处境,林母便写了一纸童婚契约,言明将来等两个孩子大了,就让他们成亲、圆房。
  可如今自家儿子出息了,再配洛钰婷,那就真不合适了。林母点了灯,将那纸契约放在灯烛上烧成了灰烬,这才放下了大半颗的心。
  虽说这不成文的童婚契约共有两份,但这么多年了,洛家距离林家村不远,却从来也没上门看望过洛钰婷,想来早就生分了,应该不打紧。
  林母松了口气,吹了灯又出了屋,却看到洛钰婷正站在井旁用袖子擦眼泪,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林母过去劝了洛钰婷几句,最后又应允洛钰婷,他日待林俊佑考上了举人,开祠堂祭祖的时候,就把洛钰婷添上族谱,将她记为女儿。
  “俊佑要准备考试,这件事先不要让他知道,等他考完再说。”林母嘱咐她道。
  洛钰婷委委屈屈地同意了,她不能影响到林俊佑的大事,可她的眼睛都哭胀了,为了不让林俊佑看出来,她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洛钰婷平静了一些,只是一想到以后要离开林家去一个陌生的家里,她就难受。她不喜欢搬来搬去的日子,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山上的庄稼地里要除草,洛钰婷吃过早饭,便背着竹框和镰刀去了地里。
  除完草,她坐在地边休息,坐着坐着,便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又忍不住想哭。周边没人,于是她屈起膝盖,将头藏起来,然后默默流泪。
  庄有成从山上回来,瞧见林家地边有一个人,仔细看了一下,彷佛是洛钰婷。见她一动也不动地蜷着,好像睡着了一样,她的旁边是蓄水的小池塘,近日刚下过大雨,池水很深,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庄有成有些担心,便走过去想叫醒她。不料,他才走到洛钰婷的面前,她却被他的脚步声给惊住了。她茫然抬起头看他,眼圈红红的,眼眶胀得像桃子,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庄有成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你坐远一点,这个水池很深,掉下去可爬不起来。”
  他的眼神很真诚,他是在关心她。洛钰婷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庄有成顿时手足无措,又不敢走,只好站在她的身边,等着她哭完。
  洛钰婷哭得差不多了,想掏帕子擦脸,一摸身上,竟没带帕子。
  庄有成从怀里掏了块帕子速给她,“才买的,新的,没用过。”
  洛钰婷道了声谢谢,先把脸擦干净,然后又去小池塘洗干净了帕子,然后展开,搭在竹框边上晾着,等晾干了好还给他。
  庄有成问她刚才哭什么,洛钰婷犹豫了一会,便将林母对她的处置告诉了他,又说道:“我来这里久了,大伙都待我好,我、我不想走,不想离开林家,去陌生的地方。”
  庄有成点头,“日久生情,故土难万,人都是一样的。”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洛钰婷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把晾干的帕子拿下来,准备还给庄有成,帕子的花纹很眼熟,她仔细摸了摸,这不是她绣的吗?
  洛钰婷问帕子哪里买的,庄有成说在镇上买的。她发现果然是她绣好交给徐海拿去镇上卖的那一批。不过这也太巧了吧?她忽然有些尴尬,忽然觉得手里的帕子有些烫手,还与不还都尴尬。
  不过这是人家花钱买回来的,不还说不过去,于是洛钰婷将帕子还给了庄有成,背起竹框回家去。
  庄有成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原本对她就有好感,此刻知道她的事情后,对她多了几分同情。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姑娘,竟然还会被嫌弃,真是太可惜了。
  自从知道了洛钰婷的事情之后,庄有成便对她上了心,时常帮她一把。
  林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庄有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如果他跟洛钰婷能成,她以后也不用担心洛钰婷过得不好了。
  这日,林母和洛钰婷从镇上回来,看见庄有成在门口徘徊,手里拎着两条七八斤重的大鱼。见两人回来,他的眼睛一亮,笑着迎了过来。
  “伯母好。”庄有成一面同林母打招呼,一面去看洛钰婷,见她气色尚好,便放下心来。
  林母笑道:“这么大的鱼,是要做腌鱼吗?”乡下有做腌鱼过年的习俗,所以她这样讲。
  庄有成道:“正是想做腌鱼,不过我不会做,特地来请教伯母。”
  “这样啊。”林母看了眼洛钰婷,笑道:
  “我有点累,钰婷也会做,让她去教你吧。”
  庄有成看了眼洛钰婷,“好啊。”
  于是洛钰婷跟着庄有成去他家里教他腌鱼,庄有成的家在桔子林后面,此时桔子林早已硕果累累,黄澄澄的桔子挂满枝头,像一盏盏小灯笼,看着便喜气洋洋。
  “吃桔子。”庄有成挑了颗成熟的桔子递给洛钰婷。
  “谢谢。”洛钰婷看着满林的果子,十分羡慕。这么多果子,能卖不少钱吧。
  庄有成的父母亲死得早,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幸他自己勤快又踏实,日日忙来忙去,总算攒下钱,将快要垮掉的房子重新
  建好,然后又编了竹篱笆,围了个院子出来,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的一角圈起来,里面养着十几只鸡,院子的另一角立着两个大的竹架,竹架上搁着竹筛,竹筛里摆着各种药材。
  正房的墙边堆着柴草,一层层摆得整整齐齐,屋担上拴着一排排风干的野鸡、野鸭、野兔子肉,还有各种动物的皮。
  洛钰婷一边看一边算,他这些东西如果全卖了,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她不禁想起了她自己,她辛苦了许久,还是没有他挣得多。还是男人好,有力气,能做许多事,攒许多钱。
  “你先坐坐。”
  庄有成将鱼放井边的桶里,然后去厨房拿了碗,给她倒了一杯桔子酒来,“这是我自己酿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洛钰婷接过来先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桔子香气中带着淡淡的酒味,她喝了一口,有点点苦涩,之后口中回甘,满是桔子的香甜味。
  “好喝。”
  庄有成咧嘴而笑,“一会我给你装一壶回去。”
  洛钰婷想着林俊佑可能会喜欢,便点点头,“那先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还没谢你教我腌鱼呢。”
  “嗯,那开始腌鱼吧。”洛钰婷将碗里的桔子酒喝掉,卷起袖子,教庄有成腌鱼。
  她教得很仔细,声音糯糯甜甜的,庄有成侧头看她,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脸带着红晕,像三月的桃瓣,娇艳无比。她生得可真好看,庄有成心道。可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洛钰婷有一点醉,帮庄有成腌好一条鱼之后,便告辞回家。
  庄有成去装了一壶桔子酒,一直将她送回林家。
  回到林家门口,庄有成和洛钰婷遇见了下学归来的林俊佑。
  洛钰婷一看到林俊佑,便笑了起来,“俊佑,你、你回来啦?你看。”她将酒壶举到面前,笑咪咪地看着他,“有成哥酿的桔子酒,极好喝的。”
  林俊佑看见庄有成,眉头皱了皱,他将洛钰婷拉到自己怀里,防备地看着庄有成,“你给她喝酒?”
  庄有成尴尬地摸了摸后脑杓,道:“家里没烧开水,所以请她尝尝我自己酿的桔子酒。”
  洛钰婷靠在林俊佑的怀里,嗤嗤低笑道:
  “对,桔子酒很好喝,谢、谢谢你啊,有成哥。”
  “我回去了,谢谢你今天教我腌鱼。”庄有成看了一眼洛钰婷,转身走了。
  “庄兄,以后无事不要再来找她了。”林俊佑看着怀里的洛钰婷,眉眼之间酝酿着风云,脸色沉得可怕。
  庄有成回头,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地道:“这件事你恐怕管不了。”
  林俊佑道:“她是我媳妇,你说我管得了还是管不了?”
  庄有成冷笑,没有答话。他答应过洛钰婷不说,那就不说。
  第二日早上,洛钰婷醒来,发现林俊佑正在她的床边坐着,面色严肃。
  “你怎么在这里?”洛钰婷揉揉眼睛,懵懵懂懂地坐起来。
  林俊佑道:“你不准再去找庄有成。”
  洛钰婷愣了愣,想想林母的交代,洛钰婷哦了一声,“知道了。”
  临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为了能考好,林俊佑要提前两个月去省城,于是刚过完年,他就和徐海一道去了省城备考。
  林母和洛钰婷在家里紧张地等着林俊佑的消息。
  客栈里,林俊佑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徐海担心他读傻了,强拉他出去透透气。
  路过首饰店,林俊佑停下来,然后走迸去,选了一支金簪和两支银篦子,托徐海家的仆人带回老家去。
  林母将金簪和银篦子都收了起来,锁在她的小首饰柜里。儿子托人送了东西回来,还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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