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长满类似全身鸡皮疙瘩瘩 像剥皮似的 皮肤发紧

书名:泰国异闻录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作者:羊行屮
内容介绍:
泰国,古称“暹罗”,是一个充满着神秘色彩的古老国度。
南瓜和月饼二人为完成学业,远赴遥远的泰国留学。在这个神奇的国度里,他们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的留学生活,便被卷入了一桩匪夷所思的事件中:飞机上覆盖着美丽皮囊的人皮蛊女、留学生宿舍里若隐若现的蛇灵、旅途里中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古老村寨中的双头蛇神……
南瓜和月饼为了探寻事件的真相,足迹踏遍泰国全境,更加深入地了解了泰国亘古流传的一个个凄美传说。譬如至今依然让人谈之色变的“鬼妻”娜娜、轰动一时的“旅游大巴空车案”……随着一桩桩诡异故事的展开,南瓜和月饼将面临怎样的险境,这个古老的东方小国,是否能向世人揭下最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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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羊行屮,本名姜波,山东东营人,己未年羊年羊月出生。屮,音同“彻”,草木刚长出来的意思,取“草木欣欣向荣”之意。他生性好舞文弄墨,性格爽朗,为人仗义,已经出版作品《异行诡闻录》等。“异域密码”首发作品《泰国异闻录》上市之后,作者因其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和影响力,被众粉丝们亲切地称为“羊叔”。
书摘正文:
我曾经作为交流学生,在泰国学习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我经历了无数次恐怖诡异的事情,彻底推翻了我曾经坚定信仰的无神论。泰国为什么信奉佛教?为什么泰国总是与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降头术到底是什么?古蔓童真的是用死去的婴儿炼制的吗?摆放在许多寺庙里的瓶瓶罐罐里,到底供奉的是香油……还是尸油?
我的经历,或许能找到答案!
每当夜深人静时,这些可怕的记忆如同邪灵钻入大脑,刺痛神经,让我无法入眠!我只能在守着苍白色的电脑屏幕,对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敲击出来。
我所写的一切,也许只是我的幻觉,也许是真实的,我无法去下定义。因为我不知道作为交流学生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或许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我的人生!
然而这只是我诡异一生的开始!
这只是——
引子人皮风筝
坐上飞往泰国的飞机,恐高的我清晰地感受到机舱地板把我向上顶,重心却不停向下坠的落差感,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
伴随着飞机的呼啸声,这架巨大的银鸟终于载着乘客们穿越云层,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平稳地向泰国飞去。隔着机窗我看到,一片片曾经遥不可及的云朵就在身下,突然想到自己正在距离地面万米的高空,如果飞机失事,整个人会被摔得四分五裂,不由打了个冷战,连忙收回思绪。
本来还有一个朋友是和我一起去泰国学习的,不过我们本来说好了在飞机场见面,但是他却没有来,打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看着飞机就要起飞,我只好先上了机,心中未免有些失落……
我微微闭目,忐忑地想象着此次为期一年的泰国学习。这个神秘而又透着浓郁佛教色彩的国家,既时尚又落后,既富裕又贫穷,毒品与人妖,这些极不相称的东西集结在同一个国度里,让我不由神往起来,手心甚至都兴奋得有些冒汗。
“第一次去泰国?”坐在我身边的漂亮女孩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问道。
上飞机是我就注意到这个不但漂亮,而且还透着高贵气质的女孩。古铜色的健康肤色,略有些棕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在高耸的胸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镶嵌在俊俏的瓜子脸上,秀挺的鼻子下面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最妙的是笑起来左脸颊还有一枚小小的梨涡,与白瓷般的牙齿相映成辉。当她坐在我身边时,我的心脏竟然不争气地狠命跳动了几下。只是我偷偷瞥见她的眼睛时,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既然这个女孩主动搭讪,我也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再说我本来也想找机会套近乎来着,于是便忙不迭地点着头。
女孩很热情地笑着:“去泰国哪里?”
我觉得脸滚烫,心说这个女孩气场真强,嘴里结结巴巴道:“清迈。”
“哦?”女孩眉毛扬了扬,有些兴奋地说道,“正好同路呢,我也是去清迈。”
这种突如其来的巧合让我更是浮想联翩,正搜肠刮肚准备组织几个比较合适的句子,女孩突然又说道:“清迈有许多传说呢,你知道吗?”
我被通知去泰国做交流学生后,曾经恶补了许多泰国的知识(说来惭愧,基本都是百度的),倒是对泰国的传说也有一些了解,不过女孩这么问,我也没有敢随随便便回答,万一说得不对,岂不是很没面子?
女孩看上去谈兴甚浓,兴致勃勃道:“清迈最著名的传说就是人皮风筝的传说。你想听吗?”
人皮风筝?
光听这个名字就让胆子不大的我就脊梁一阵发寒,但是当着女孩的面,我又不能露怯,于是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以下是女孩的叙述。
清迈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早在13世纪,孟莱王就定都于此,以后长期成为泰国历史上第一任王朝——兰纳王朝的都城。
据说,孟莱王生性变态残暴,用尽一切能够想到的手段折磨虐杀战俘和犯人。比如用钉子在脑门凿个洞,往里面灌入滚烫的热油;挖下人的眼珠,在血淋淋的眼眶里养上一堆苍蝇蛆;用烧的通红的铁丝传入耳朵,在从另外一边穿出……
女孩说到这里,我脑补着画面,倒是没觉得特别恐怖,只觉得无比恶心。我实在想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孩竟然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把这些讲出来。
终于有一天,孟莱王所有的酷刑都尝试遍了,再也没有新鲜花样,于是整天闷闷不乐。
暴君身边自然少不了谗官和小人。他们见孟莱王因为找不到新的虐杀方法而郁郁寡欢,这些人意识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便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变态的杀人方法。
终于有个叫卡迪的谗官想出了个点子:他做了十个特殊的竹签,放在巨大的桶里。清迈家家户户都要抽签,抽中签的人家要奉献上一个年轻子女,绑在皇宫门前暴晒三天三夜,同时用烈火烘烤。等到体内的水分和油脂都烤干并且皮肤松弛时,在额头拽起褶皱的皮肤,不停地灌入润滑的松油,把人皮与身体撑开、分离,由后脑沿着脊椎用刀划下,整张人皮就能完整地被剥下来。
人皮经过烘焙、脱水、碾平,成了薄薄的一层半透明人皮,再制作成风筝,由抽中签的十家放飞,谁家的风筝飞得最低,那一家就会被用各种酷刑虐杀。
而剥皮、加工、制成风筝的过程,必须由子女的父亲来亲手完成!
孟莱王听到这个主意,大呼过瘾,重赏了卡迪,立刻在清迈下了这道命令。
这个命令一颁布,全体人民自然怨声载道,纷纷逃亡,又被追兵追上,拴在马后面生生拖回国都游街示众,直到被拖得血肉模糊,翻绽的血肉里面裹着黑色的泥土,气绝而亡为止。全国各地也出现了不少的暴动,但是都被孟莱王强大的武力镇压下去,起义的人,死法更是惨不忍睹。
武力是最好的信仰!渐渐地,清迈的家家户户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法令,只有在心里暗暗对着佛祖祈祷:不要抽中那十个竹签就好。
抽签那天,自然是万家欢乐十家愁,没有抽中的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而抽中的那几家,有的当时放声大哭,有的则傻了,有的却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而最无巧不成书的是,当桶里还剩两根竹签时,第十个竹签还没有出现,当在场的所有人看到剩下来的两人时,都不禁唏嘘起来。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孤儿。男的叫拓凯,女的叫秀珠,自幼青梅竹马,拓凯被称为全清迈最英俊的男子,而秀珠是全清迈最美丽的女子!
再过几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许多善良的人不禁为这对情侣潸然落泪!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高台上监督的卡迪,脸上却浮现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拓凯和秀珠知道两人中必有一人要死,被制成恐怖的人皮风筝,自然相拥而泣。拓凯哭得甚至比秀珠还要凄惨,倒是秀珠要坚强一些,抹了把眼泪,对着拓凯说了句“来生相见”,便要去抽决定生死的那根签。
拓凯猛地拽住了秀珠,抢在秀珠前头抽了签,跑上高台交到卡迪手里。
卡迪拿着手里的竹签看了一会儿,宣布拓凯没有抽中,而最后一个要被制作成人皮风筝的,是秀珠!
女孩说到这里,那双幽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笑得很灿烂。她问道:“知道后面的故事吗?”
我被女孩盯得没来由得打了个冷战,通体寒冷,只觉得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在飞机上听到这么虐心的故事显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偏偏这个传说让我听得又很入迷,听到女孩这么问,我认真想了想,说:“他们殉情了?”
“没有!”女孩的声音空洞而悲伤,“拓凯娶了卡迪的女儿!”
“什么?”我失声说道。听到这里,我曾设想了无数个结局,唯独没有想到真正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
“没想到吧?”女孩轻轻叹息道,“卡迪的女儿,是一个怪胎!”
卡迪的妻子是他的表妹,他们生下的女儿,据说在出生时就把接生婆吓疯了。谁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但是据后来仆人说,那个女孩生下来的时候,有一只眼睛被额头上多长出来的一块红紫色的肉坨遮挡住了,她下巴尖得异常,而且只有半边脑袋,后脑像被刀削似的整整齐齐平着长下来,左手臂与躯干被一层薄膜紧紧粘着,双腿像海豚下体一样是个圆滚滚的肉条,全身长满了细细碎碎的鳞片,活脱脱像一条变种的蛇。
卡迪当时大怒,想把这个怪胎杀掉,可是毕竟是母亲心头掉下来的肉,妻子苦苦哀求,说既然是佛祖让她降生到这里,自然就有她的道理。
于是那个女孩像狗一样被关在屋子里,不能见人,每天只有母亲给她送饭,她只能隔着窗户看着外面明媚的天空。
母爱固然伟大,可是她也会在不经意间对女孩子流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一切都深深刺伤了她。但是这个女孩却有着黄莺般的歌喉、异常聪明的头脑,然而常年被鄙视和嘲笑,以及她那幽闭的环境,也让她拥有了比蛇蝎还恶毒的心肠。在那间幽暗潮湿、长满绿苔的屋子里,经常出现毒蛇、蜘蛛、蜈蚣、蟾蜍这样的毒虫。有的时候肚子饿了,她会像蛇一样在屋子里爬来爬去,抓这些毒虫吃。直到有一次,为了抓一只老鼠,她从墙洞里发现一本残旧的书。那本书上没有字,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图画,而聪慧的她竟然通过图画看懂了这本书的意义。
这是一本蛊书!
有一天,当她隔着窗户看到了英俊的拓凯和美丽的秀珠给馋官家里送玫瑰时,她被拓凯深深地迷住了,同时也疯狂地嫉妒着秀珠。
于是,她想到了蛊书里的一种蛊术,于是她便找机会向她的父亲出主意,后来便有了“人皮风筝”的诞生。
竹签做了手脚,最后两根签,都是特殊签。当拓凯抽中了特殊签冲上高台时,爱情终于被恐惧和求生欲望击溃,当卡迪悄悄对他说可以活下来,只是要牺牲秀珠娶他女儿时,他犹豫着答应了。
人皮风筝残忍的制作过程,只是蛊术的一个步骤。
当人皮风筝放飞之后,吸取了太阳的阳气,就可以完成这个蛊术最后的程序——换皮!另外九户人家的子女和飞得最低的全家,只是一个骗局的牺牲品。
秀珠的皮是拓凯亲手剥下来的,据说拓凯剥皮时很悲伤,垂死的秀珠勉强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对拓凯说“来生再见”时,拓凯含着泪答应了,而那天,几乎所有子女剥皮的父亲都疯掉了,唯独拓凯冷静得有些残酷。
他的心,已经被求生的欲望冲击得邪恶而残忍了。
风筝放飞结束,那张人皮风筝被送进了府邸。
换皮的过程不得而知,但是当拓凯看到卡迪的女儿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听说过未婚妻是个怪胎,本来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当看到和秀珠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又闻到了奇异的香味,他不由得心神荡漾,完全被迷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卡迪女儿用了尸油制作的迷情香水,可以让心仪的男子完全陶醉,哪怕面前是一直母猪,也会毫不犹豫地疯狂爱上对方。
而那些尸油,则是从烈火烘烤的十个人身上提炼的。
女孩说到这里,端起一杯清水润了润嘴唇。我则听得心中万般滋味,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亲那天,卡迪家里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当来贺亲的人看到新娘长得与秀珠一模一样时,都惊讶不已,但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满桌异香扑鼻的各类菜式吸引了。
而拓凯只是痴痴迷迷地看着新婚妻子发呆。
谁也没有注意到,新娘虽然笑容如花,眼神中却透着深深的悲伤和凄厉的怨气。宴席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侣,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泰国是佛教之国,对僧侣异常尊重,这位僧侣面前桌子上的珍馐佳肴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僧侣却完全没有动过一筷子。
宴席进行到一半,当新娘新郎来到僧侣这桌敬酒时,僧侣深深地看着新娘,把那一杯素酒倒在地上,仰天长笑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劫是劫,报是报,人皮裹蛇心,患难无真情!”
正在围着佳肴饕餮的贺客们没有在意僧侣说什么,只是甩着腮帮子吃得满嘴油光。
僧侣的徒弟紧跟着僧侣出了门,走了很远才询问为什么,僧侣长叹一声:“你总是贪这口舌之欲,殊不知已经中了邪蛊!还要你跟随我多年,倒不像那些凡夫俗子,只为六欲而活。”
徒弟大惊,僧侣从怀中掏出一小节竹筒,拔开塞子,从里面爬出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僧侣突然捏住徒弟的嘴,把那条小蛇塞了进去。
徒弟连反应都没来得及,那条蛇已经顺着他的喉咙钻进了食道。过不多时,徒弟满面痛苦,翻滚在地上抽搐着,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出来!而他吐出的沾满粘液的东西,竟然不是刚才吃下的美味佳肴,而是一只只癞蛤蟆、蜘蛛、蜈蚣这样的虫子……
僧侣悲哀地看着远处府邸说:“人皮换体,尸油制香水,再用蛊虫制饭,把所有人的心神迷惑,这种凶煞的草鬼术,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掌握的!可喜啊,她又不懂得祛除人皮和尸油里的怨魂,不出一刻钟,必然会被厉鬼反噬。”
徒弟大惊,擦着嘴唇,刚想询问,看到地上的毒虫又忍不住呕吐起来。僧侣掐着手指一算,道:“已经晚了,厉鬼已经成形,凶煞之气再也拦不住了!”
话音刚落,徒弟看到府邸上空飞起数条白色的阴魂,纠缠在一起,竟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厉鬼,依稀是秀珠的样子!那只厉鬼森森地望着院落,双手向上举起,凄厉的女人惨叫声响彻夜空,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从院落飞起,像一具风筝飘在空中!
厉鬼发出阴森的怪笑声,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院落,院落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惊呼惨叫。那张滴着鲜血的人皮风筝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地在空中院落来回穿梭,每次落下,都会传来更凄厉的惨叫和更多的惊呼声。
僧侣已经入定,嘴里不停地念着奇怪的咒语。徒弟远远望去,从府邸大开的府门里看去,那张人皮在人群中不停地覆盖着惊慌失措的人们。每覆盖到一个人,就把这个人紧紧包裹住,随着“嘶啦”一声响,人皮脱离时,那个人就像是被活剥了人皮,只剩下红色的肌肉和青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附在身体上,挣扎着跑几步,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更多的人像疯了般涌向府门。奇怪的是,大开的府门却像是被有形的东西阻挡住了,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可是逃窜的人就是出不去。徒弟定睛看去,才看到有几只厉鬼幽幽地站在门口,阻挡着逃窜的人们!
不多时,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血尸,整个府邸成了充满血腥味的修罗地狱,被剥皮的尸体浸泡在混着泥土凝结成豆腐状的血浆里,颤颤巍巍地漾动着!
只有一个人,傻子般坐在血泊中,痴痴呆呆地看着无比恐怖的一切。
他是拓凯。
那张人皮风筝,轻轻飘到他的面前,落到他的手中,“嘤嘤”地哭着,空中的厉鬼竟然发出声幽幽的叹息。
“秀珠,我错了!”拓凯捧着人皮,喃喃低语道。
空中的厉鬼消失了,那张人皮从拓凯手里飘起,落在地上,变成赤裸的秀珠的模样,乌黑的长发覆盖着秀挺的双峰,浑圆的臀部在月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白。
“现在知道错了还有用吗?”人皮秀珠轻叹着,托起了拓凯的下巴,轻轻吻着他,“你还爱我么?”
拓凯浑身一震,痴迷地盯着人皮秀珠的身体:“爱!”
“哈哈!”秀珠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爱?你有资格和我说爱吗?既然爱,就变成我吧!”
话音刚落,人皮秀珠从前额开始裂开,又重新变成一张薄薄的人皮,覆盖在拓凯身上。
徒弟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僧侣依旧不停地念着咒语。
拓凯已经完全变成秀珠的样子,神色茫然地踩着尸体和血泊,从院中走出,路过僧侣身边时,双手合十:“谢谢大师!”
僧侣突然圆睁双目,厉声喝道:“这是劫数!我无力阻止,望以后好自为之!”
变成秀珠的拓凯消失在夜色中,僧侣向院子内走去,对徒弟说道:“随我清障去吧!”
一个时辰之后,曾经繁华的官邸化作一汪大火,映红了半边夜空。在火光蔓延的边缘,师徒两个僧侣并肩向黑夜中走着。
“老吴,我看见好像有个蛇一样的尸体。”
“老吴,这到底是什么邪术,竟然这么厉害!”
“不可知的东西不知为好,何须纠结。”
“哦。”徒弟再没有发问,只是假装收拾衣服,落后了老吴几步远,把一本残破的沾着血迹的书卷成团塞到绑腿里面。
说到这里,女孩久久没有说话,我听得意犹未尽,想到传说故事里面的情节,既毛骨悚然又觉得无比真实,忍不住问道:“到这里就结束了么?那个变成秀珠的拓凯呢?那个蛇人是怎么回事?什么是草鬼?徒弟往绑腿里面塞的书是不是馋官女儿从墙洞里翻出的书?”
女孩看着舷窗外面的白色云朵,声音变得很沙哑:“拓凯变成秀珠后,游走于世界各地,谁也不知道他已经是被人皮包裹的尸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寻找什么。”
女孩说完这句话,伸了个懒腰,我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布帛撕裂声。女孩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起身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传说的每个细节,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飞机轻轻一晃,我猛然惊醒,空中小姐正在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各位乘客,飞机即将降落于泰国曼谷国际机场,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下落时会对您造成短暂的不适感,请您保持轻松,深呼吸……”
我连忙记着安全带,这才发现身边坐着女孩的地方空空如也,我清晰地记得她去了洗手间,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我连忙按下了呼铃按钮,空中小姐走了过来,对我半鞠躬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轻声问道:“请问刚才坐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去哪里了?”
空中小姐疑惑地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先生,从上飞机的时候您身边就没有人啊!”
我心里一惊:“什么?怎么可能!”
坐在周遭的乘客听到了我和空中小姐的对话,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我,从他们的眼中,我读出了“我身边确实没有人”的讯息。
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孩是谁?难道是鬼?她讲的这个传说是什么意思?我刚才真的遇见鬼了还是幻觉?
纷乱的思绪和莫明的恐惧不停撞击着我的脑神经,让我的大脑刺痛起来。空中小姐问道:“先生你没事吧?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连忙摆摆手,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做了个梦,现在还有些迷糊。”
“先生,在飞机上经常有乘客会出现精神错觉,这属于处在恐高症和幽闭环境中所导致的恐惧症。您转移注意力,放松精神就好。”
空中小姐的话让我踏实了不少。
“其实您身边这个座位本来是有位先生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登机呢。”空中小姐笑着说道,“我记得那位先生好像叫拓凯。听名字应该是个泰国人。”
拓凯!一阵彻骨的凉意从心里慢慢散发,冰冻了我的血液和身体。我扭动着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望向身边那张空空如也的座椅,仿佛看见一道白色的鬼魂坐在那里,慢慢拨弄着手里枯黄色的人皮。
我越想越害怕,连忙把视线转移到窗外,飞机已经穿过云层,曼谷的高楼大厦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罗列着,好像一推就能依次碰倒。
晴朗的天气,绿树成荫的曼谷,秀丽的景色让我轻松了许多,我甚至也相信自己刚才是因为恐高产生了错觉,也许只是一个梦,一个太真实的梦。
天空中忽然飘过一个东西,在舷窗前一闪而过,又被一阵风吹了回来。我仔细看去……
空中,飘着一张枯黄的人皮风筝……
2003年,在对兰纳古国的遗址考古发掘中,媒体发现这支考古队伍里竟然有僧侣和以纱布遮脸的人员。整个考古过程由官方严密封锁,在经历了半个月的发掘之后,这支考古队伍神秘失踪了!据当地村民说,当晚大约凌晨1点48分时,曾听到考古队里产生了激烈的争吵,驻扎地里还出现了奇异的光芒……
任凭记者怎么打探,负责守卫的部队就是对此守口如瓶,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兰纳考古队神秘失踪事件”,这也引起了其他各国的兴趣。然后,有人在有限的资料中了解到,这支考古队伍的目标似乎是兰纳古籍,而考古人员中仅有的一个女性,名字叫秀珠。
第一章养尸河
第一章养尸河
泰国是全球著名的旅游大国,浓郁的佛教文化和奇异的风俗以及神秘人妖、佛牌、降头术,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踏上着访泰之旅。
但是游客们不知道,当踏上这片充满着奇俗异情的土地时,神秘的降头术,已经下在了他们身上……
下了飞机,我还在为刚才那件奇怪的事情紧张不已,因为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一想起那个酷刑都忍不住皮疼,再加上那个女孩莫名其妙的失踪,让我更是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一场梦还是存在于真实世界中,脑子不自觉地恍惚起来,直到出了飞机场,我才回过神,索性使劲甩了甩头,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就当做了个梦好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玻璃,里面映出我模糊的身影。在影子的后面,人们来来往往,摆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我突然感到很独孤,好像天地间就只有我存在着,我是隐形的,他们看不见我。
这种感觉,来源于我的一个秘密,一个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我叹了口气,整理了背包,重新融入人群中,茫然地走着。
人皮风筝、秀珠、拓凯像是不愿散去的阴魂,不停地在我眼前转来转去,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难道和我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有关?
我隔着玻璃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泰国的天空比国内晴朗很多,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依然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哪里还有什么人皮风筝的影子……
我隐隐感觉到此次泰国学习不是那么顺利,但是既然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有了这个决定,我心里轻松不少,抬头寻找着机场出口。
曼谷的机场有两个,分别是廊曼机场和素万那普国际机场,廊曼机场只有国内航线,我自然是降落在素万那普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各色皮肤、各种服饰的人都有,这在国内倒是很少见。不过转念一想,我现在是在泰国,见到的基本都是老外,在泰国人眼里,我也是老外,所以也就释然了。比较麻烦的是到了曼谷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我的英语不太利索,万一打车被宰个千八百块,或者被稀里糊涂送到什么地方下了药给整成人妖,那就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
于是,我按照在国内准备好的路线攻略,决定先在机场里待上一宿,到天亮乘机场快线AE4 到达曼谷华南蓬火车站,沿途还可以看见胜利纪念碑,在火车站买好火车票,白天游览大皇宫一带,晚上坐火车去清迈,既节省时间又省下了住宿费。
也许是一路车马劳顿,实在太过劳累,本来我还拿着手机玩《神庙逃亡》,玩着玩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看着外面好大的太阳,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泰国,不由一拍大腿,着急赶往火车站,结果可想而知——火车虽然还没有出发,但是票卖完了。
我算了算报到时间,再等第二天的火车不太现实,只好翻地图找长途大巴站,赶上了最后一班去清迈的大巴。买了票,心里才踏实点,在车站旁边匆匆吃了顿据说很有名的“泰国咖喱蟹”,也没吃出什么味道,倒是那个蟹子一股怪味,估计不是很新鲜。
看着候车的乘客大包小包堆积如山,我对晚上的大巴之旅不抱任何乐观的态度,想象着一辆闷罐车,车顶说不定还捆绑着一大堆炸药包似的行李…….车来了之后,我不免一笑,很先进的双层大巴,很多外国背包客都在坐,看到本地乘客都准备了棉衣,可见车上空调开得很足,好在提供有毛毯。
坐下后我随意打量着车里面,也许是最后一班车,又是夜路的缘故,满车就十几个人。我好像觉得有什么脱离常识的地方,但是乍一想却又想不出来,索性不去想。
漂亮的服务员分发水和食品,车上放着一部尼古拉斯凯奇的《惊魂下一秒》,还给乘客准备了热咖啡,大大超出我的想象。也许是头天晚上在机场睡多了,也许是咖啡的作用,我有些兴奋地睡不着。电影里尼古拉斯凯奇扮演的是一个有预知能力的魔术师,这个片子我在国内看过,结尾很经典,此时重看,倒也挺有味道,又体会出许多不同的感想。
不知不觉车已经驶出市区,进入了连绵不绝的山路。我略有些奇怪,在泰国旅游攻略上有详细的路线图,好像并没有什么山路的介绍。不过这些攻略只是参考,“条条大路通罗马”,去清迈肯定也不会只有一条路,这条路说不定是条近路。
我也就没有多在意,看着窗外黑暗中的山景。大巴车好像已经驶入山区的腹地,周围满是高大的亚热带植物,月光夹杂在繁茂的树影中,斑驳着影子在窗户上飞闪而过,树叶在夜风的拂动下“簌簌”乱动,像是一具具站立的尸体左摇右摆。挺拔的椰子树上挂着一只只椰子,从我的角度看去,倒像是挂满了人头的巨伞。
联想一展开,我不由得浑身发冷,周围的乘客都已经进入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紧了紧毛毯,正准备强迫自己睡过去。忽然,大巴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巨大的惯性让我收势不住,脑袋撞到前座上,疼得很。
车上所有人都被惊醒,操着各国语言骂了起来。
我捂着脑袋,心里一阵愤怒,抬头看去,却发现服务员面露惊恐之色,双手合十低声念着什么。司机叼着烟一言不发,脸色煞白地盯着大巴正前方看着。
我坐在后排,看得有些不真切,依稀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车前。使劲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再仔细一看,我的汗毛竖了起来!
在惨白色的月光下,有两个人笔直地站在路中央,漠然地注视着我们。
大多数乘客都看到了那两个人,也许是环境气氛使然,有人发出了惊叫,车里嘈杂声一片。我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再仔细看去,更强烈的恐惧袭来,我甚至听到了身体深处灵魂的惊叫。
那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雕刻的惟妙惟肖的木头人。
如果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或许我只会吓一跳,不会感到这么恐怖,但是在这层层大山的腹地,蜿蜒山路中,深夜遇到两个木头人,这气氛就实在非同一般了。
是谁把它们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联想到泰国的种种诡异传说,心里阵阵发冷,手脚冰凉。难道在这里遇到了蛊咒之类的东西?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车里安静下来,所有人剧烈的心跳直接就能听见,还有细若游丝的祷告声。我观察着每一个人,心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刚上车时脱离常识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这辆大巴车上,除了司机和服务员是泰国人,其余的所有乘客,竟然都是外国人。
虽然泰国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大国,但是这种满车都是外国人的概率,几乎很难遇到。
其余的乘客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却坐不住了。来之前我曾经看过一个泰国鬼故事,讲的是在泰国山区的小村落里面,世代都传承着一种邪蛊。这种蛊可以让村落里的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死后尸体放入棺材却不掩埋,而是扔进全是各种蛇类的大坑里,每天都往里面灌入用活人生生熬炼出的尸油喂养毒蛇,任由毒蛇在尸体身上钻进爬出,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把所有的毒蛇捕出,放到大翁里砸成肉酱,用这些肉酱填满尸体上被毒蛇撕咬钻出来的孔洞,再盖上棺盖,把棺材放入河里,泡上九天捞出,打开棺盖时,尸体已经不见了,在一层层皮屑和碎肉里躺着一个新生的婴儿。
这个婴儿就是那个死去的人由这种蛊术获得了新生,并保留着生前的全部记忆。
这部电影在国内各种视频网站是看不到的。由于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又异常真实,让我做了好几天噩梦。而我之所以联想到这个电影,是因为炼制尸油的活人,都是由村落里的人伪装成司机,搭载外国不知情的旅客,下了迷蛊运回来的!
这一切竟然惊人地相似!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电影里的一幕一幕就发生在我身上,我慌张地向窗外看去,还好除了那两个木人,再没有什么异常。
忽然我双眼一疼,空气中像是有两根针刺入眼睛,直接从后脑贯出般的疼痛。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视线模糊中,我清楚了疼痛的来源——那两个木人,竟然在看着我!
从木头人的眼睛中,竟然射出了碧绿色的光芒,在黑夜里划出一道笔直的光线,穿过车窗和乘客的身体,直接刺入我的眼睛。
这种强烈的疼痛让我知道绝对不是因为惊恐产生的错觉,我闭上眼睛,眼前残留着刚才惊魂一瞥中见到的木人的模样——脸非常长,几乎占了全身三分之一的长度,短小的身体上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双手几乎垂到地上,两条腿却只有手掌长短,活脱脱两只变异的狒狒。
眼皮上刺刺的感觉让我知道它们还在盯着我,我想挣脱,可是发现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脑子有种被烧红的铁丝搅动的剧痛感。耳朵里“嗡嗡”乱响,只听到快要爆掉的心脏挤压着大量血液直冲大脑,满是血液在血管里激烈穿梭的“簌簌”声。
车里一亮,应该是司机把灯打开了,紧接着眼前一黑,好像有人站起来挡住了光线。眼皮上的刺痛消失了,继而代之的是全身高度紧张后肌肉放松下来的酸痛感。
我睁开眼睛,一个人从前排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我很排斥陌生人在离我很近的距离,于是又往边上挪了挪。
“你是中国人?”坐下的是个灿金头发的外国帅哥,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一双浅蓝色的瞳孔几乎和眼白融在一起,非常显眼。
我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这种气氛里,我实在没有兴趣说什么。庆幸的是木人眼中射出的绿线消失了,这个金发外国人误打误撞帮我解了围。继而我发现,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受到影响,除了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叫杰克,加拿大人,来泰国学习。我很喜欢东方文化,所以对亚洲各国的语言都懂一点。”金发杰克用熟练的中文自我介绍着。
出于礼貌,我回了句:“我叫姜南,大家都叫我南瓜。”
“哈!好名字!”杰克的一头金发在月光下发出迷人的色泽,眼中透着欣喜,“你父母一定很有文化。”
这句话重重揭开了我内心深处最痛的一道伤疤,我忘记了当前的处境,鼻子一酸,心里像长出了无数坚硬的竹笋,扎得生疼:“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噢……对不起。”杰克这句礼貌的安慰并不能缓解我心里的疼痛。谁能体会一个孤儿从小到大遭受的白眼和开家长会时的失落呢?那个被百分之九十学生诅咒的家长会,竟然是我最羡慕的一件事。哪怕被父母骂上几句,也是幸福的!
“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杰克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岔开了话题。
我只是低低“唔”了一声,同时又有些奇怪杰克为什么会找我聊这个话题。想到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帮我挡住了木人眼中的绿光,这难道不是巧合?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浅蓝色近乎发白的眼睛,瞳孔边缘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没有带美瞳之类的东西。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最好不要下车。”杰克笑了笑,似乎知道我在寻找什么。
我越发觉得突然出现的杰克透着股说不出的神秘,以他一个年轻的外国人身份,似乎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且他好像对我很了解……
“如果下了车呢?”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杰克面色一冷,脸上笼着一层森森的寒意:“你会变成活尸。”
我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别过头看着窗外。车外夏虫吟唱,月光细细碎碎地洒落树叶间,除了那两个木人,一切如常。
乘客们多少恢复了些镇定,开始催促司机继续发车,有几个人还跃跃欲试地商量着要下车和那木人拍照留念,再挪到路边。
我没心思听他们说话,心头沉重得像压了包水泥,司机和服务员用泰语说了几句,大概是因为一车的外国人,他们也没有顾及有人能不能听懂,声音比较大。我听到他们对话中反复出现了两个音节,这两个音节我曾经在泰语中文字幕的电影里看到过,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草鬼”!
蛊在中国的苗族地区俗称“草鬼”,相传,它寄附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而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
传说中制造毒蛊的方法,一般是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如蛇蝎、蜥蜴等放入同一器物内,使其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蛊的种类极多,影响较大的有蛇蛊、犬蛊、猫鬼蛊、蝎蛊、蛤蟆蛊、虫蛊、飞蛊等。造蛊者可用蛊术给施术对象带来各种疾病甚至死亡。在中国宋朝,宋仁宗庆历八年曾颁行介绍治蛊方法的《庆历善治方》,就连《诸病而侯论》、《千金方》、《本草纲目》里面也有对中蛊症状的细致分析和治疗医方。
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代,泰国忽然出现了蛊术,并大放异彩,成了这个国家最神秘的秘术。关于这件事情众说纷纭,最主流的观点就是为了确保航行安全,郑和船队里面聚集了中原各类能人异士,其中就有善使蛊术的苗族用蛊高手,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蛊术在泰国流传开来。
可是在这个时间里,他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话题?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巴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厢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道了车辆上。车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可是外面分明什么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乘客们刚刚平息的心情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不得安宁,“咚咚”声越来越密集,车厢左右呈四十五度来回倾斜,整辆车就像是在巨浪中颠簸的小船。所有人都惊恐得牢牢抓着座椅把手。慌乱中我看到,司机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对着服务员喊了几句,服务员看来有些有些不情愿,摇了摇头。
司机愤怒地吼了几句,服务员才勉强离开座位,拉开车门附近的储物箱,拽出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公鸡。
司机抢过笼子,打开车门冲了下去,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把公鸡拎出,掐着鸡头,对着鸡脖子就是一刀。
一团血雾从鸡脖子的腔口里喷出,身体掉在地上,“扑棱扑棱”拍着翅子,两条腿抽搐着,不时挣扎几下,洒出斑斑点点的血迹,然后一动不动了。许多外国人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得捂住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时,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鸡头在司机手里四处张望,时不时张开嘴“咯咯”叫着。鸡的身体又重新站了起来平平稳稳地走着,而这诡异的一幕,彻底斩断了乘客们紧绷的神经,所有人反而忘记了尖叫,目光呆滞地坐着。
司机拿着鸡头在两个木人的眼睛上涂满鸡血,又在车身不停涂抹,手上身上沾满了鸡血,看上去特别狰狞。那个没有头的鸡身却走进树林,大巴渐渐恢复了平稳,那“咚咚”声也渐渐消失了,空气里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
服务员情绪很激动,打开车门走到司机面前,指着车里的我们,又指着不远处的森林,双手胡乱挥舞着。司机森森地看了看我们,微微一笑,不知道对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服务员也安静下来,眼中透着和乘客们相同的呆滞,木然地站着。
从刚才那一刻开始,杰克就再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烟,还往我手里塞了一根。
我属于无烟不欢的主儿,可是对外烟的味道实在不感冒,更何况杰克呼出来的烟雾闻上去更有种说不出的怪味,再加上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提不起没什么兴趣,于是顺手把烟夹在耳朵上。
服务员走上车,身体僵硬,步伐看上去很不协调,倒有点像鸭子走路的姿势。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扫视着所有人。
“装出和那些乘客一样的模样。”杰克低声说道。
刚才我以为乘客是因为过度恐惧所以而导致的反应缓慢,经他这么一说才觉得情况不对,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我来不及多想,板板正正地坐着,尽量让眼光变得呆滞,心脏却越跳越猛烈,血液撞击着肺部根本喘不过气来。
服务员说出了一连串语言,语调平得如同从石缝中挤出来,音节很像在网络上听到的佛经。
话音刚落,乘客们呆呆地站了起来,用和服务员一样的姿势走下车。
而那个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不用害怕,有我在。”杰克也站起身,“他们被控制了!跟着他们下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忍不住了,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样的未知恐惧,现在只有我和杰克两个清醒的人,这种要命的紧张感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我甚至羡慕那些被控制的乘客,因为他们起码不用再抵抗恐惧的侵袭。
有的时候,知道反而比不知道要幸福很多。
杰克却死命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烟头一亮一灭,发出的不是常见的红光,而是幽蓝色的光……
“我们遇上了尸蛊,这附近应该有条养尸河。”
尸蛊?养尸河?
我在泰国真的碰上了蛊?我从心里不愿接受这件事情,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让我不得不接受。
“服务员也被司机控制了,”杰克走在我后面,“我来不及多解释,你不要害怕,跟着队伍向前走,我先破蛊,随后就跟上。”
我心里却暗自打定主意,下了车我就跑,鬼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车外月色大好,树林特中潮湿温润的空气吸到肺里,让我精神一震,如果不是有这件怪事发生,倒是个中途小憩的好地方。
脚踩着潮湿的路面,我心里稍稍踏实点,悄悄地观察着四周,服务员已经带着乘客开始往树林里走,我回头一看,杰克一抹身闪到大巴的背面。
我心里暗骂自己傻瓜,很明显杰克已经跑了,我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打定了主意,我转身就要跑,却发现我根本跑不了。这个队伍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着我,让我根本无法脱离,我使劲停住脚,身体向后挣,可是被那股吸力拽得一个踉跄,如同有一串大铁链子把我们拴在一起,只能跟着前面的人往树林子里走。
我使劲回过头,恨恨地瞪着杰克消失的方向,心想,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又想到不知道一会而要面对什么,心里反而不害怕了。我虽然胆子小,但是真正到了要去解决面对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这种性格,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遭遇了种种磨难锻炼出来的。
在车的前方,那两个木人不见了!想到刚才杰克说要去破蛊,难道他没有逃走,而是在想办法解救我们?我心里有点惭愧,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着,不过我情绪稳定下来,静心观察着周遭,心里盘算着应该如何脱身。
没想到这片树林看着不茂密,走进来才发现里面杂草丛生,每走一步都很费劲,不多时,我的T恤已经被横七竖八的树枝子扯了好几道口子,鞋里面也落进了树叶碎石,刺得脚生疼。
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前面的事物,只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前面应该有条河——难道就是杰克所说的养尸河?
不远处响来几声司机的吆喝,伴着清脆的铜铃声,失去意识的队伍好像加快了步伐,脚步声急促起来。
在中国国内有个流传甚广的传说:在湘西,人们最忌讳的就是夜间走路,因为常常能看见少则三两个人、多则七八个人排着整齐的队列,默不作声地向前走。而走在最前面的人时不时会低声呼喝,摇着铜铃……如果有人碰见这样的队伍,轻则重病几天,重则当场死去,加入到这列队伍中,这就是至今科学也无法解释的“湘西赶尸之谜”。
至于“赶尸”到底是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有的说是为了送死者返乡,也有人说是为了修炼某种魇术……
现在我眼前的情形,不正像是“赶尸”吗?所不同的是,赶的是丧失意识的活人。
我忽然很想念本来要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如果他在,以他的能力,或许有办法解决。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装成这个样子等不知道逃没逃走的杰克来解救吗?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
忽然,一只手拍到我的肩膀上,隔着T恤,我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湿漉漉黏腻腻的冰凉触感,我顿时全身僵住了,同时发现身体脱离了那股奇怪的吸引力地控制。
从地上的影子看,我见到了奇怪的一幕。
一个人直直地站在我身后,身体异常宽厚,他的肩膀上竟然长着三个脑袋,另一只手也向我伸来,有两个脑袋竟然“噗噗”地掉在地上。
“别出声,是我!”是杰克的声音。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双膝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双手撑着地不停地哆嗦着,全身空荡荡的丝毫不着力,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千万别发出声音。”杰克紧盯着前面的黑漆漆的树林,“他们都被养尸河里的冤魂附了体,一旦受到惊吓立刻就变成疯子。”
“什么……什么是养尸河?”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的思维有些混乱。
杰克双手在裤子上随意擦着,留下两抹血红的手印:“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先帮一个忙。”
在这个诡异的环境里,虽然杰克的出现让我安心了不少,但是我依然对他保留着一份警惕。
杰克盯着我的眼睛:“虽然你戴着美瞳,可是我还是知道你眼睛的颜色。眼睛有这种颜色的人,会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在很多年前曾经碰上过一个……”
我如同被闪电劈中,杰克怎么会知道的?
“你来到泰国,绝不是什么巧合或者运气好。虽然我不知道里面的原因,但是你的人生将会被改写。”杰克叹了口气,“我们谁也不能掌控命运,也许你就是我们要等的那个人。”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实在消化不了,不过,细想之下,这次来泰国做交流学生确实有些蹊跷。
我和月饼(和我一起来泰国的那个朋友)在小饭馆子吃饭,顺手帮一个喝得醉醺醺清洁工老大爷结了个酒钱,那个老大爷非但没有感谢我们,反而一定要我们拜他为师,整个一部穿越剧看多了的老疯子。
我们俩自然没有搭理他,结果第二天就接到学校通知,作为交流学生去泰国。
“这个养尸河的阴气很难对付,一会儿你跟着我,按照我说的做就好。”杰克拢了拢黄金般灿烂的头发,从背包里取出两根红绳,一根系在左手腕上,另一根丢给我,示意也照样系上。
“你到底是谁?”我拿着红绳,问了句看似废话的话。
杰克没有搭腔,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扔给我一根:“该告诉你的时候会告诉你。把这根烟放嘴里嚼,这是艾草做的,辟邪,刚才给你抽你不抽。”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英俊的金发老外一点不像个老外:“你真的是加拿大人?”
杰克微微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这个以后会告诉你。”
我还在愣神,杰克不由分说帮我把红绳系在腕子上,又把烟塞进我嘴里:“快点,要不就来不及了!”
艾草独特的味道让我鼻子发酸,不过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杰克又从包里掏出几根桃木钉咬在嘴里,拿起一根,对着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钉下。
原来从他肩膀上掉下来的脑袋是那两个木头雕像,他就是抱着这两个雕像拍我肩膀,难怪从影子里看显得身体特别宽阔呢。
桃木钉楔在雕像的眼睛里,上面的鸡血已经被擦掉(难怪他满手都是血),杰克用手掌一拍,就把钉子牢牢钉了进去,我看着,不由觉得自己掌心都疼,这得多大的手劲。
如此四下,两个雕像的眼睛深深地锲进了钉子,我隐约听到从雕像体内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木质眼球中流出了浓稠的鲜血,几股淡淡的灰气从雕像鼻孔里飘出。
我觉得全身一冷,像是有一块冰活生生塞进了身体里,全身冷透了,紧跟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拽着我向雕像的位置扯动。手腕上的红绳忽然像一根烧红的铁丝,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向皮肤里越来越紧地箍着,而且温度奇高,几乎要把手腕烫掉。
杰克跪在地上,单手紧紧握着系着红绳的手,脸色煞白,看来也在忍受着同样的痛苦。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在冷热两种极端的感觉刺激下,我的神智慢慢模糊。
红绳已经陷进肉里,手掌因为血脉不通呈现出灰白色,伤口渐渐被鲜血淹没。就在这时,身体内冰冷的感觉全向手腕涌去,如同扎了眼的轮胎,气体从漏口逃逸,凉气顺着伤口“嗤嗤”向外冒着,直到体内再没有冰冷的感觉,那根红绳才松了下来。
我大口地喘着气,杰克看样子比我好不了多少,歉意地对我一笑:“对不起。没想到这两股尸气这么厉害,我一个人真的顶不住。还好红绳是用佛祖台前的灯绳做的,要不然真不好说。”
我细细琢磨着他这句话,忽然明白了:我上当了!我被他利用了!
杰克知道雕像里面的两股尸气是他自己抵抗不住的,所以需要有个人分担。而他挑选的那个人,就是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我在学校图书馆里曾经翻过一本残卷,上面介绍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记得有那么一段话:艾草,驱虫寒、避毒物,但是如果在有阴气的地方使用,会招来阴气上身。刚才杰克利用我的恐惧,强塞到我嘴里的艾草根本不是为了辟邪,而是为了把阴气从雕像中引出,上我的身,帮他分担一股阴气。如果我刚才抵抗不住,可能现在已经变成死人了。
他根本不是帮我,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诱饵!
想明白这点,我从心里对他厌恶起来。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救了我,但是这种做法,我说什么也接受不来。
杰克估计没想到我会想到这一层,笑得很灿烂:“在泰国,90%的人都信奉佛教。他们相信人死了之后是有灵魂的,而河水是最纯洁的东西。为了让灵魂安息,很多泰国人都选择把死去的人擦洗干净,抹上香料葬在河里。久而久之,河水里聚集了太多的冤魂,变成最凶险的养尸地,成了炼恶蛊、凶灵的术士最喜欢的地方。养尸地里由于阴气太重,术士也轻易不敢涉足,只能找机会用蛊术控制活人先行进。冤魂吸饱了阳气,留下的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活尸,正是这些术士熬尸油、培养蛊虫最好的材料。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司机是蛊者,从刚才遇到那两个木人我就觉得不对,又看到他用鸡血下了血蛊,才意识到这一点。”
我联想到平静的河水上面漂浮着一具具泡得发白肿大的尸体,河里一群油脂肥腻的河鱼啄食着尸体上的碎肉,心里顿时感觉一阵恶心,同时越来越讨厌杰克:“那你在车里怎么不告诉我?刚才怎么不阻止他们?”
杰克从木人眼中拔出桃木钉放回包里,若无其事地说:“因为以我的能力,还不足够当场破除血蛊。只能趁他们走了之后蛊力减弱,才有机会。”
我心里怒气更盛,大声喊道:“当你发现木人雕像里面的阴气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决定过来拉我垫背!如果我抵抗不了这股阴气呢?对你来说无非就是一条微不足道的人命而已?你和那些术士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没等杰克解释,我实在按耐不住怒火,一拳打到他的脸上。
杰克没想到我说动手就动手,没有防备下,那张英俊的脸被我打了个正着,仰面摔倒在地上,我心里不禁有一丝快意,略略舒服了点。
“你要相信我。”杰克爬起来抹了把鼻血,既没生气也没还手,反而更加诚恳地对我说话。
这点倒是出乎我的意外,心里又有些后悔,刚才那一拳是不是打重了?
“你的出现绝不是巧合。”杰克说话有些嗡嗡的,看来是被我打得不轻,“在泰国,有个流传了上千年的传说,我们家族世代都在按照这个传说寻找那个人。只有……”
虽然我对刚才冲动的一拳有些内疚,可是对他这番话,却完全不相信。
杰克话没说完,忽然皱起了眉头,侧耳听着什么。本来夜晚很安静,不知何时刮起了冰冷的夜风,树叶铰着月光晃动,夹杂在风中,若隐若现的夹杂着某种奇怪的声音,既像是哭泣声,又像是哀怨的细语声。
杰克脸色一变,往树林深处奔去:“来不及解释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跟我来了就知道了!再耽误就会出大事。”
我十万个不情愿跟他一起去,但是想到自己在这片阴气森森的树林里,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杰克跑得不快,我没几步就追上了,跑了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眼看着树木越来越稀少,前面人影绰绰,亮晃晃的一片,应该是条河。
有个人站在河边双手向天,大声念着什么,看来就是养尸河了。
我心脏跳了几下,掌心全是汗水,屏住呼吸,随着杰克放慢脚步,猫着腰蹲在草丛里。
杰克对我摆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见我手里的木棍,一脸骇然:“你拿这个干什么?”
我一看,刚才慌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拎了一截木棍。
“Shit!”杰克从我手里夺过木棍,咬破中指,在木棍上面画了几个拐弯的符号,甩手扔了出去。
要不是他冒出这句洋文,看着动作我还真以为他是茅山道士的传人。
“这是截槐木,最容易招鬼。”杰克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拿着这个等于给冤魂制作了一个GPS定位系统!”
这句玄学结合科学的解释让我哭笑不得。“你一个外国人,怎么懂这些?”
“嗷!”还未等杰克答话,河边的人群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我向前看去,所有被控制的人都半匍匐在地上,从后面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想到那些人呆滞的眼神。
他们身体有节奏地左摇右摆着,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吼声,像是在参加某种邪教的图腾仪式。
在人群前面站着两个人,从背影看是司机和服务员,那个司机双手举向天空,嘴里不停地发出奇怪的音节,服务员却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平静的河水渐渐产生了变化,像是在河底有个巨大的火炉,把河水煮开了,河面上冒起大大小小的气泡,跳跃着细微的水珠。
气泡越来越密集,整个河面震动起来,翻腾着阵阵水浪,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在月光下,我隐约看到,那些水浪竟然是黑色的!
司机对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机械地走到司机面前,接着,我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司机撕开服务员的衣服,把手插进了她赤裸的胸膛!
服务员就像不知道疼痛般,依旧笔直地站立着,而司机的手猛地向外一抽,手里拽出一样东西,在他的手里有节奏的跳动着。
那是服务员的心脏!而她胸口的伤口,竟然奇异地愈合了,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
我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杰……杰克,该怎么办?”
身边没有应声,我扭头看去,发现杰克又不见了。我连忙四处找着,看到在人群的最右边草丛里,有个人半蹲着悄悄地往前走。
我深呼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慢慢地向人群后方挪动。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是我实在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成为某种邪术的牺牲品。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这一个自以为勇敢的举动,竟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杰克在不远处发现了我的举动,连忙挥着手阻止我的行动,我刚想收住脚,可是在仓促间被横出来的树根绊了一跤。
司机双手捧着仍在跳动的心脏,正对着越来越沸腾的河水念着什么,从河水里隐隐冒出无数个圆圆的东西。听到我摔倒的声音,司机愣了一下,向我这个方向看来。而那群被控制的外国人也随着他的目光僵硬地转过身,齐刷刷地盯着我。
司机发出几句简单的音节,那群人完全没有了正常人类的姿势,爬行跳跃着向我扑来。我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冒出的凶残而残忍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条沙漠上猎食的鬣狗!
“这是塞拉摩效果!”杰克从草丛中跳出,对着那群人大喊着。
那群人愣了愣,转头向杰克扑去!
“制止他!”杰克转身向密林深处跑去,把那群人引开了!
司机看到杰克,脸色大变,又举起心脏,加快了念音节的速度。河水里那些圆圆的东西加快了冒出水面的速度。
那是一群赤身裸体的人!不,应该说,是尸体!
河尸空洞的眼眶里盛满了淤烂的黑泥,腐烂的身体上面粘着一条条褐色的水草,每走一步都会有碎肉“噗噗”掉进河里,摇摇晃晃地向岸边走来。
我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荡然无存,就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攥得生疼。
刚才杰克叫我制止他,我应该怎么制止?慌乱中,我想着杰克那句话,司机却不再理我,而是把心脏狠狠一攥,“嘭”的一声,血浆夹杂着碎肉从指缝中流出。
服务员这才摔倒在地上,四肢不规则地抽搐着。河尸慢慢围向服务员尸体,低声嘶吼着,聚成圈俯下身体,我甚至听见了他们咀嚼碎肉,牙齿磨骨的声音……隐约还有一段类似于肠子的东西被抛出尸群。
我庆幸没有亲眼看到服务员被这群河尸吞噬的场景,否则我可能会被当场吓疯,我已经完全没有勇气再去做什么,只想拼命逃走,可是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像滩烂泥一样软在地上……
司机冷冷地看着我,在他的眼神里,我读出了“我是一具尸体,是河尸食物”的含义。河尸大概已经把服务员吃了个干净,又慢慢站起,身上沾满了鲜血,向我走过来。
我这时才体会到什么是最深的恐惧——发不出声音,大脑没有意识,全身根本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快跑!”随着杰克的一声大喊,那头熟悉的金色头发从密林中钻出,身后还跟着那群被控制了的人。
我这才从极度恐惧中回过神,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从一开始,杰克就在拼命保护我,甚至冒着前有河尸后有追兵的危险来解救我,我却还深深怀疑过他的动机。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奇怪,好像哪里有些不正常。
再仔细一看,我才发现,那些人竟然不是在追捕杰克,而是跟在杰克身后,倒像是成了他的部队。
“卢萨卡格!”杰克指着河尸对他们吼道。那些人嚎叫着扑向河尸,河尸们远不如那些人灵活,纷纷被扑到在地,他们咬着河尸的喉咙,撕扯着身体上的腐肉,河尸却根本不知道疼痛,任由他们撕咬,只是执着地把手伸进兽化人身体,往两边一扯,热气腾腾的内脏随着大量的血浆就从身体里迸出……
这就如同地狱的修罗战场,到处都是浓厚的血腥味,零碎的肢体,森森的白骨。
杰克咬破中指,在手臂上画出一圈圈圆环,散发着耀眼的红色光芒,满头金发无风自立,双眼竟然也冒出了红色的光芒,如同两盏红色灯笼!
我心里一震,杰克竟然有和我同样的眼瞳。只是我的眼瞳是单纯的红色,而杰克眼瞳迸射着刺目的亮光。
司机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着,变得越来越狰狞,一边后退一边指挥着河尸阻挡在身前。杰克扬起胳膊挥舞着向司机冲去,鲜血化成的圆环也越来越亮,如同一柄弯刀,所到之处,河尸纷纷被切开,根本无法阻挡杰克前进的脚步。
司机原本还有些镇定,看到这个情况才真正慌了起来,双手撕掉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和各种奇怪的纹身符号。
杰克如同一尊落到地狱里的魔神,大踏步踩着河尸和兽化人的肢体径直向前猛冲,一刹那的时间,竟然已经冲到司机跟前,还未等司机有所动作,那只放着光环的手深深地插进了司机的胸膛。
忽然,一切都静止了。
我像是看了一场恐怖的奇幻电影的观众,坐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等着这场电影最华丽落幕。还有,“啾啾”的虫鸣声和依旧浓厚的血腥味,提醒我这是在现实里面发生的事情。
杰克嘴角挂着骄傲的微笑,对着司机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泰语。司机低头看看插在胸口的手臂,又抬头看看杰克,从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然后,他却诡异地笑了!
这笑容里,有嘲弄,又有怜悯,还有一丝嘲弄……
杰克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向外抽手,司机的胸膛却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深吸住了杰克的手,慢慢往身体里吸着。杰克一只手摁着司机的肩膀,双腿抵地,用尽力气向外挣扎着。可是他的那只手,竟然也陷入了司机的身体里,两个人像是滚烫的蜡烛,相互一接触,就能互融进去。
“姜南!”杰克双手已经完全没入司机身体,转过脸对我吼道,“我上当了!这个局是为我们布置的!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俩。你不要过来,快跑!我姐姐找到了你,让我保护你去清迈。你对我们部族很重要。你来到泰国是因为……是因为……”
说到这里,杰克的脸也融进了司机的身体里,只见他的身体猛地向外一挣脱,脸上连着几条黏黏的肉线摆脱出来,冲着我灿烂地笑着:“对不起,我不能保护你去清迈了。”
“咕咚”一声,杰克整个人被司机吞噬进身体,完全消失了。
我咽了口吐沫,眼睛酸酸的,心里压抑地喘不过气:杰克就这么死了?他的姐姐是谁?我该怎么办?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机伸长了脖子呼了口气,身体透着红光,比刚才高大了许多,连腰带都绷断了。我双手抓着地上的青草攥在手心,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四处看着,想找到合适的东西和司机拼命!哪怕我不是对手,也不能活着被他吸入身体里。
奇怪的是那个司机却没有理睬我,而是径直走到了女服务员尸骸旁边,小心地拾起白骨,一截一截塞进身体里。
我折断一截粗木枝,踩着河尸的肢体冲过去,兜头砸下。木头砸在司机的脑袋上,像是击中一坨面团,深深地陷了进去。我用力向外拔,却拔不动分毫。司机对我一挥手,我立刻被一股大力震荡出去,仰面躺在地上。
我心里泛起了一股深深的绝望……
“哈哈哈哈……”司机忽然狂笑起来,声音非常奇怪,就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笑一样,我甚至听到了杰克的声音。
紧接着司机开始说话,时而表情狰狞,时而冷冷嘲笑,时而非常愤恨,说话的语调也完全不同,仔细听去,是三个人用我完全不懂的语言在说话。他的外形开始忽高忽低产生变化,头发金棕黑三种颜色来回变换,脸也忽圆忽窄。最终,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竟然变成了杰克。
难道是杰克在司机体内战胜了他,终于摆脱出来了?
“杰克!”我不由激动地大喊。可是当我喊完,也意识到面前站的并不是杰克。他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杰克的那种亲切和让人温暖的笑意,而是透着贪婪凶狠的目光。
“杰克”舔了舔嘴唇,活动着手脚,似乎很满意这个新的身体,冷冷地看着我。我似乎已经感觉到灵魂即将出窍的死亡前兆,可是心里面很安静,也许是一晚上经历的实在是太惨烈,神经早已经麻木,即使面对死亡也没有感觉。
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红光又从“杰克”身体里射出,化成一条条细长的红线,扫射着每一具河尸的残体,发出“嗤嗤”的炙烤声。
红光扫过我时,我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不知道哪里开始变得不同。
“杰克”痛苦地大吼着,双手深深插进金黄色的头发中撕扯:“姜南,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
这是杰克的声音!
话音刚落,只见那些红光又重新绕回,在他身边聚成红色的光圈,迅速扩张,“嘭”的一声,强烈的气流把我冲出好远,后脑不知道撞到什么,顿时天旋地转,视觉最后残留的影像是杰克衣服已经被炸光,赤身裸体躺在地上。
后脑一阵钻心的剧痛,我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堆白影晃来晃去,强烈的晕眩感让我忍不住胃里一阵恶心,张嘴吐了出来。
噪杂的声音里面带着惊慌,我觉得臂弯处一阵冰凉,全身放松,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的后脑已经不再疼痛,只是木木地发麻。我觉得喉咙干裂得如同火烧,四肢百骸如针扎一样疼痛,一个带着白口罩的女护士急忙按住我肩膀,示意不要起来,又拿着棉棒蘸着水,涂抹着我的嘴唇。
护士对我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懂,不过从她发音的声调来判断,我现在是在泰国的某家医院里。
清水的凉爽让我心里面舒服了不少,我看到浑身缠绕的绷带和手背上插的针头,使劲想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可是越想越头疼,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的印象就是我在国内上了飞机,要到泰国留学,剩下的记忆一片空白。
我已经来到泰国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没有?
想到这里,我恐慌地坐起来,双手胡乱挥舞着。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进来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中间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的警察对我说道:“请保持冷静!”
“我……我怎么了?”我努力回忆,却是越想越头疼。
“您在去清迈的路上,所乘坐的大巴出现了事故,撞到了山体,全车被烧,乘客们除了您无一幸免。据判断,您所坐的位置,正好是大巴冲击力最强点,在撞车的一瞬间,您被甩出车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警察难得能说这么流利的一口汉语,“您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我出车祸了?难道我因为撞击而失去了记忆?我茫然地看着警察,摇了摇头。因为我实在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一脸失望:“医生说你的后脑受到了强烈的碰撞,可能会导致记忆紊乱丧失,有可能恢复,也有可能永远恢复不了。您现在能记得什么?”
我理了一下思路,对警察说了我的记忆状态,对于车祸什么的完全想不起来,甚至连怎么来的泰国都忘得一干二净。
又进来一个医生,拿着手电扒开我的眼皮照了照,我这才想到我眼睛的秘密,急忙躲闪,却又被护士和警察摁住了。
可是医生好像没有发现我红色的瞳孔,收回手电对着警察说了几句泰语。两个人语速极快地交流着,还时不时看着我。
我被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向窗户看去,茶色的玻璃倒是很清晰地发射出我的模样,我发现我的红色瞳孔竟然消失不见了,变成了很正常的黑色。
床边,还放着一张报纸,边角沾着油,看来不知被翻了多少遍。
上面的泰国字我看不懂,但是那张图片似乎很熟悉:在一片树林的小道上,一辆大巴的残骸撞进山体,车头凹进一大块,地上满是火烧后的焦痕,还有许多像是被烧成炭木的尸体……
我似乎觉得这幅图里面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是少了一个人,可是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能够在失去记忆后仍然又重新记起这些事,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每年,世界各地著名的旅游之国,经常会有游客乘大巴发生交通事故的新闻。在这类交通事故中,往往以外籍游客居多,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斯里兰卡“空车事件”和泰国“悬车事件”。
在“空车事件”中,旅游大巴由乌瓦省驶向萨巴拉加穆瓦省,却在途经一条山路时,不慎掉下悬崖,大巴经过打捞上岸后才发现,车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而搜救队也未发现任何游客的遗体。
“悬车事件”发生在泰国清莱,这辆满载外国游客的大巴出发后却没有到达目的地,和车内所有人都联系不上。直到半年后,一支自助驴友团于万毒森林边缘处探险时,偶然发现有一辆大巴悬挂在茂密的森林古树上面,车内空无一人。
第二章人蛹
第二章人蛹
在世界各地著名的旅游国度,游客们经常会在街头巷尾看到马戏表演,有扔火棒的、有吞剑的、有扔飞刀的,当然还有许多魔术表演。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大变活人,不过,如果魔术师邀请你或者你的伴侣参与这个魔术时,你最好拒绝!
在医院里,警察反复盘问了我好几天,但是我的记忆却没有恢复的迹象。倒是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一时间我成了新闻人物,经常有扛着照相机的记者堵在病房门口要对我进行采访。
关于这点不得不说泰国人的一个优点,就是礼貌。也许是多年信奉佛教的缘故,记者提出采访请求,护士总会第一时间征求我的意见,可我刚经历了车祸,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自然没有心思接受什么采访。
护士对记者们婉言谢绝后,隔着门窗,我看到记者们虽然表情失望,但是依然双手合十,礼貌地向我道别,也没有谁说是在外面偷拍几张我的照片拿去做新闻头条。
住院这几天,我和清迈大学校务部取得了联系,几乎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们就派人过来,寻求我需要什么帮助,并表示,校方特许我安心养病,等身体康复再去学校报到。校务部的老师还很遗憾地告诉我,如果我是泰国人,那么医疗费用完全免费,不过也不要紧,学校已经特批,报销我在医院的全部费用。
这种和国内截然相反的浓浓人情味让我心里异常感动,索性安心养病,唯一有些担心的是,我几乎每天都给月饼打几个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我和国内所在学校也联系过,那边说很快就回话。可是我足足等了三天也没有回复,这三天我又打了许多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了,我只能摇头苦笑。
还有一点让我始终不明白的是,我的红瞳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个困扰我很多年,从小就被嘲笑,当人当作异类的红色眼瞳,不知道为什么恢复了正常的黑色。我经常对着镜子看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只能安慰自己:也许这次车祸改变了我身体的某种生理状态。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我的身体愈合速度出乎意料地快。不到十天时间,连医生们都目瞪口呆,因为我已经全须全羽的好人一个了。
清迈大学接到我的电话,派来了一个叫满哥瑞(Mangrai)的泰国人带我到学校。泰国姓名也同中国人一样,分为姓和名两部分,不过在习惯上和中国人的姓名排列顺序不同,是名在前,姓在后,这点倒是类似于西方国家。满哥瑞是他的名字,姓氏是贤崩,全称应该是“满哥瑞贤崩”,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时,一脸骄傲的神色。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明白,原来清迈是于1296年由国王满哥瑞建立的,而他正好就是王族的后裔。满哥瑞家国王所以看中这块地方,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遇见了代表吉祥的白鹿,同时出现的还有五只白鼠。
看来满哥瑞是世代沿袭的贵族名字,难怪他介绍自己时掩饰不住一脸得意。
在泰国,称呼对方时通常在名字之前还要加一个冠称。男人不论婚否的为“乃”(Nai),即先生的意思;女人则称为“娘”(Nang),所以我应该称呼他为“乃满哥瑞”,不过这些冠称和名字的全称是只用于书面语言的第三人称,不能用来直接称呼对方。如果用于一般口语中的第二第三人称时,则不论成年男女,也不论已婚与否,一律用冠称“坤”即是先生或女士的意思,以示尊敬,同时只简称名字不叫姓。比如满哥瑞,就称呼为坤满哥瑞。
满哥瑞个子不高,五十来岁,有着泰国人特有的黑瘦、浓眉、深目的特点,鼻梁上架了个金边眼镜,笑起来,脸腮会不自觉地抽搐几下。
这几天我在医院养病的时候,努力学习了泰语,不学不知道,一学才发现我的语言天赋竟然如此强大,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简单的泰语,也能够对上几句口语了,这让我欣喜不已。
满哥瑞帮我收拾了行李,办了出院手续,带着我挤上了一辆撒罗(samlor)三轮车,歉意地告诉我,学校的公车比较少,还希望我见谅。我倒不以为然,反而觉得本来就应该这个样子。公车私用,看来在泰国这个国家还没有盛行起来。
一路上,我四处观赏风景,满眼新鲜,倒是满哥瑞长吁短叹,不停地说,原来的清迈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被称为“北方的玫瑰”的城市,代表历史的传统木质房子已经被钢筋水泥代替,随着商业化旅游业的高度发展,这里早已找不到曾经的宁静安详,人心也都被金钱和欲望腐蚀。
我不以为然,随着人类物质文明的高度进化,原本的旧有建筑被替代这是一个必然过程。何况清迈整座城市以坪河以西半公里老城扩建,绿树成荫,空气特别清爽,连天空都是蔚蓝的海洋颜色,再加上时不时出现的大象、僧侣还有各式各样的佛塔,足够让我这个中国人感觉到了天堂一样。
满哥瑞看我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多少有些失望。他指着我们坐的这辆撒罗三轮车告诉我,现在就连这种三轮车都不多见了,早已经被嗒咖嗒咔(tuk-tuks)车取代了。我听罢忍俊不禁,心说,这个也算是值得怀念的东西吗?也许我真地体会不到一个老人对他记忆中城市那种厚重而深沉的怀念。
撒罗三轮车载着我们在城市里面来回穿梭,感觉忽然间眼前景物一变,低矮的木房和老旧的马路取代了高楼大厦衬托出的繁华。
满哥瑞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是来到了清迈老城区,这里才是真正的清迈,说完,他又指着不远处金光灿灿的尖顶寺庙,说那就是清迈最古老的寺庙清迈寺,还问我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
车祸带来的生理病症很容易康复,可是心理病症却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而观光旅游正是治疗心理障碍最好的办法,我于是很高兴地答应了。
满哥瑞兴致更高,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得到寺院院长的同意,观看菩歇腾塔玛尼佛像——一座十厘米高的水晶佛,由满哥瑞王建都时从南邦带到清迈,已经有600年历史,除了在阿育塔雅逗留过很短的时间外,一直保留在清迈,在四月宋可兰节,也就是泰国新年上,它还参加游行典礼。
下了车,我跟着满哥瑞走近了清迈寺。满哥瑞的表情立刻变得庄严而虔诚,遥看着寺庙双手合十,喃喃低语。我看身边许多泰国人都是这个状态,倒是一些带着国内某旅行团黄色小帽的中国人一直在嘻嘻哈哈,四处张望着,合影留念,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想到还要在泰国待很久,入乡随俗是免不了的,我便学着满哥瑞的样子,很虔诚地一路拜了过去。满哥瑞赞赏道:“你和那些中国人不一样。”
看着这个老爷子认真的表情,我心里暗自惭愧,不多时便来到清迈寺规模最大的塔——昌龙塔。这座塔大约有三层楼那么高,刚才我看到的金色尖顶,就是这座塔的顶端。整座塔是方形的,塔底由灰泥制的一排排大象支撑,虽然处处透着年代久远的破败气息,但是肃穆庄严的气氛依然扑面而来。
那些大象雕塑栩栩如生,非常传神,我正赞叹着泰国人独具匠心的创造力,忽然看到在昌龙塔旁边的灰瓦白墙屋子前聚集了一堆人,看装束都是游客,路过的泰国人都一脸厌恶,急匆匆走开。那些游客倒是时而惊呼时而赞叹,乱轰轰的,很呱噪。
看这样子,是游客中央应该有什么表演。
我好奇心起,想去看看,满哥瑞却阻拦我不让过去。
我这个人好奇心太强,越是别人不允许的事情,越是想搀和搀和。所以我虽然很不情愿地答应了满哥瑞,可是脖子却不由自主地扭向那群人。
满哥瑞摇着头,扶了扶眼镜:“想去看就看吧,只是看了别后悔。”
听到这句话,我如同得了赫令,三两步走了过去,挤进人群里面。
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在游客围成的圈子正中央,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吹笛子,在他面前摆着七个大小不一的圆缸,有些像国内腌咸菜的大坛子。
我心说这倒挺像印度戏蛇人,吹响笛子,蛇就会从蛇篓里面探出身子,跟着笛声旋律扭动身体,可是这些缸对于蛇来说实在是太大,那里面装的应该是别的东西。
络腮胡子咽了口吐沫,吹响了笛子。笛声非常刺耳,完全没有旋律,仔细听倒很像是人在临死前凄厉地喊叫。
游客们满脸兴奋,可能刚才已经看到缸里面有什么物事,地上还有一堆七零八落的各国钞票,还有些人拿着数码相机、掌中DVD等待着。
笛声实在太过惨烈,到了高音部分简直就是一个人遭受了酷刑之后发出的最痛苦的嚎叫,我听得很不舒服,也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正想挤出来,看到那七个缸里面,慢慢探出了一坨坨腐白色圆圆的东西。
当那些东西从缸里探出时,我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小人头。
这缸里,养的竟然是人!
“这是人蛹。”满哥瑞低声说道。
游客们兴奋地大喊大叫,手里的数码器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脸上都带着残忍的狂热表情。
我的目光被牢牢锁定在从缸里探出的人头上面,强烈的恶心和恐惧感让我竟然忘记了移开视线。
那些人(如果他们还可以被称为人)的脑袋上光秃秃湿漉漉的,暗黄色的液体从脑门顺着脖子流回缸里,眼皮深深陷进眼眶,里面的眼珠看来是被挖掉了,耳朵已经成了两团红色的肉坨,鼻子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空洞,不停向外流着液体,嘴巴上乱七八糟地缝着一条条线,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甚至清晰地看到最小的缸里探出的脑袋比成年人的脑袋小许多,头皮还在微微颤动,医学知识告诉我,那是个不超过一岁的孩子的头。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对你说了,看了不要后悔。”满哥瑞鄙夷地看着那些越来越兴奋的游客,“这些人是用尸水养大的。当然了,前提是咱们还能称呼他们是人。”
在来泰国前,我做了许多方面的功课,这堆人蛹让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则不知是真是假的新闻。
一对新婚夫妇,在度蜜月的时候选择了泰国旅行。两人在曼谷街头夜市游玩的时候,看到一群人违着一个圈表演魔术,魔术师精彩的表演搏得了观众们的掌声和满地的钞票,到了最后“大变活人”时,魔术师请求观众们有一个人当表演嘉宾。而新婚夫妇中的妻子满怀期待,当了嘉宾,丈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问题出现了——当魔术表演结束时,钻进木箱子的妻子却不见了……
观众们在哄笑中散场了,丈夫疯了一样寻找妻子,并向身边的人求助。可是观众们根本听不懂他的中国话,反而认为这是魔术失败的事后补救表演,都竖着大拇指,意思是夸他演技好。丈夫绝望地跪在地上,才发现那个魔术表演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丈夫怎么也想不到新婚燕尔的蜜月之行竟然变成这个样子,立刻向当地警方和中方大使馆报警,可是经过严密的搜索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时间久了,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这个丈夫没有放弃,他回国把所有的财产变卖,又孤身回到泰国,开始了磨难重重的寻妻之旅。
他几乎走遍了泰国所有的大街小巷和各种色情场所,疯了般捏着妻子的照片,逢人就问。可是爱情的力量虽然伟大,但是现实的残酷却让他几乎崩溃。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钱也慢慢地花干净了,他的妻子,依然只是存在于记忆和手里那张已经残破的照片里。
执着的他没有放弃,哪怕沦为了街头乞丐,靠着残羹冷炙、破菜剩饭生存,但是对妻子的爱念,依然支撑着他继续寻找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小村庄时,看到马戏团正在表演,同时还展览着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动物:两条腿的蟒蛇,比猫还大的白毛老鼠,三个眼睛的牛,还有……
还有好几个大缸。
这些缸里面装的都是奇形怪状的人,只留了脑袋在外面。眼睛已经被缝上,张开的嘴里,舌头被割掉,牙齿被拔掉,耳朵里灌了铅水,摆在那里,任凭游人指手画脚。
忽然,他发现其中一个缸中人看上去特别面熟,虽然脸已经被泡得几乎腐烂,但是依稀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妻子的模样。他心跳如鼓,靠近了一看,那个人脖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红色胎记,而他的妻子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颤抖着喊着妻子的名字,缸中人虽然被封住了听觉,也许是爱情产生的心有灵犀,竟然转向头向他看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这正是他的妻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让他失去了理智,冲了过去,很快被马戏团的几个彪形大汉制住捆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马戏团来到另外一个村落时,人们带着恶心又兴奋的心情观看表演时发现,其中有两个缸中人,虽然五官都已经被毁掉,但是他们始终看着对方,脸上带着凄凉的微笑……
没想到,我竟然在泰国最神圣的寺庙里见到了这个,也就是满哥瑞所说的“人蛹”!
难道他们都是这样制成的?
我觉得心头有一把火,烧得全身血液滚烫,只想着冲过去暴打那个吹笛子的人。
就在这时,昌龙塔里响起了庄严的佛钟声,还有僧侣们清幽的梵唱,给这个诡异恐怖的气氛注入了一丝清凉的宁静。
佛钟声越来越庄严肃穆,悠扬地回荡在清迈寺的上空,如同饱含沧桑的老人对年轻的人们讲述着一生的经历,聆听者在感动中顿悟着人生的意义。梵唱却似一溪清澈的河水,在乱石嶙峋中闪烁着太阳的光辉,涓涓细流洗涤着世间的邪恶和肮脏。
游客们收起了观看人蛹时残忍而丑陋的笑容,都侧耳倾听着这两种神圣的声音,脸上渐渐浮现出祥和安静的神态。
吹笛人面色一变,加快了笛声的节奏,那笛声越来越聒噪,又透着森森的阴气,像是千万条毒蛇盘踞在一起,随时准备吞噬猎物。
受笛声影响,人蛹拼了命向外探出脑袋,脖子伸得极长,倒真有点像探着脖颈的毒蛇。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好快,在胸腔肆无忌惮地撞击着,全身就像被一个大手紧紧攥在掌心里,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弯下腰,嘴里直冒酸水,脑袋昏昏沉沉的。
“怎么了?”满哥瑞见我神色不太对,奇怪地问道。
我根本无法说话,只能摆了摆手,满哥瑞看着我,脸上带着深深的疑惑,突然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你对这些声音有感应?”
“我……我不知道……”我胸口紧得呼吸困难,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砖缝。
满哥瑞不由分说拽起我,拖着我踉踉跄跄地向昌龙塔的方向跑去。
我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像根面条,任由满哥瑞拉扯着来到昌龙塔的门口。不过稍微好点的是,远离了笛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消失了。
我大口喘着气,满哥瑞敲了敲门,对塔里大声说了几句泰语。不多时,门被打开,一个僧侣警惕地看着我们俩,又探出头四处望望,才双手合十,侧身让我们进去了。
进到塔里,我清晰地感受到与塔外完全不同的世界。触眼全是金灿灿的大小佛像,晕着夕阳般的光圈,钟声从塔顶传下,每个佛像前都坐着一名僧侣,法相庄严,拿着念珠低声梵唱。
只是他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很有违出家人清修的意味。
“满哥瑞,在这紧要关头,你可知道擅自闯入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在僧侣正中端坐的白须僧人睁开眼睛,直直看向满哥瑞。
更让我觉得不解的是,白须僧人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阿赞(泰国对僧侣都有特定的称谓,‘阿赞’是弟子称呼老吴的用语),邪恶的人蛹者为了至尊无上的水晶佛,再次来到宁静的清迈寺。弟子虽然已经还俗很多年,但是依然是阿赞的学生,只想和阿赞、龙披(即师兄)们一起共同抵抗人蛹者。”满哥瑞双膝跪地,匍匐在地上,也用汉语回答道。
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清楚地看到满哥瑞说完这席话,除了白须僧人,端坐的好几个年轻僧侣都面带鄙夷地望向满哥瑞,还有人轻轻地哼了几声。
他们好像很看不起满哥瑞,只是碍于白须僧人,不便发作就是了。
果然,还未等白须僧人说话,有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僧人“噌”的站了起来,半裸露的肌肉高高隆起,指着满哥瑞说了一堆泰国话。
话音刚落,梵唱的僧人们都冷笑起来。
满哥瑞依旧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不过老脸通红,一脸懊悔的神色,全身轻轻地颤抖着。
我看着满哥瑞这么一大把年纪,却像是被一群猫围着的老鼠似的瑟瑟发抖,想到刚才他和白须僧人的对话,心里有些气不过:“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想帮忙,你们凭什么嘲笑他?”
“姜南!”满哥瑞低声吼道,“不要乱说!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听到满哥瑞这么说,我更是生气:“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个大老爷们,五十好几,除了死亡还有什么是应该承受的?”
僧侣中有一人大声说了几句话,看来是也懂汉语,把我的话翻译出来,其余的僧侣竟然哄堂大笑起来。
“你不懂得。”满哥瑞抬起头,瞬间像是老了十多岁,深深叹了口气,双目中蕴含着泪水,“我犯了佛门最不该犯的戒律!”
“在中国有个和尚叫济公,天天喝酒吃肉,他有一句名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管他妈的什么戒律!”我对佛教可以说是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这群看着很庄严的僧侣嘲笑我那句话,满哥瑞又一副窝囊的样子,完全没有刚接我时的风度,忍不住把济公都搬了出来。
刚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想到佛教里最不可饶恕也是最不能触犯的一条戒律,心里面一乱,再就说不下去了。
“你曾经是修行最苦、佛心最坚定的僧侣,可惜……”白须僧侣依旧用汉语说着,有意无意地看着我,“色戒一犯,再无回头之日。”
我心说,这家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犯了色戒。且不说在佛教中,就是在任何一个国家,“好色”这个词都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褒义词。
“阿赞!弟子知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忏悔磨练,再不是当年的我了。就让我为寺院奉献生命吧!”满哥瑞嘶吼道,“而且……而且我带来的这个人,对人蛊笛声有强烈的感应。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我们用黄钟梵音对抗人蛊笛声的时候,我已经感应到了。”白须僧侣做了个要站起来的姿势,旁边的僧侣连忙扶着他站起,我这才看到白须僧侣左腿是一根木棍,延伸到僧袍里。
“五十年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是一个中国人。”白须僧侣微微笑着,“可是他没有红瞳。”
白须僧侣这两个字狠狠砸在我的心脏,让我的心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所有僧侣收住笑容,齐刷刷地望向我,十几道目光像一把毛刷子,在我身上刷来刷去。
我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看着,脑子想着红瞳的事,有些焦虑地站着。
“呲……呲……”那要人命的笛声又响了起来,沉重的佛像竟然在笛声的影响下,微微颤抖着,抖动的频率和笛声的频率完全相符。说得再搞笑点,这些佛像倒像是跟着笛声起舞。
我又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猛跳,两条腿不受控制,摔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到东西,只能拼命地伸出手在空中虚抓着。
慌乱间,我抓住了一截干硬的东西,紧跟着一股非常舒服的暖流从手掌传遍全身。我渐渐恢复了平静,再睁开眼时,才发现手里握着白须僧侣枯木般的右手。
其余的僧侣已经恢复了我刚进昌龙塔时的模样,每个人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着汗珠,嘴里急促地高声梵唱。
“我也是中国人。”白须僧侣慈祥地看着我,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感慨,“没想到我谨遵师训,寻找对人蛊笛声有感应的人,五十年后,竟然又等到了一个中国人。”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出乎我的知识范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从他的表情里,我隐隐看到了“大难临头”的意味。
“来不及多说了,满哥瑞,顶替我的位置。”白须僧侣语速变得极快,“我有事要做!”
满哥瑞全身一震,脸上不知是惊是喜:“阿赞,我……”
“你忘记刚才你说的话了吗?”白须老人眉毛一扬,指着他坐的蒲团,“快去!”
在这过程中,他的右手一直握着我的手,那股暖流仍然源源不断地涌进身体。满哥瑞几步跑过去坐下,盘腿合十,开始吟诵佛经。
“不要觉得奇怪,这是宿命。”白须僧人松开手,双手大拇指顶着太阳穴,食指相抵,在额前摆了一个三角形。当他再松开手时,一双火红色的眼睛跳跃着刺眼的光芒,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佛光舍利,红瞳降临,人蛊笛声,了然如尘。”
白须僧侣爆声喝道,整座大殿回荡着“嗡嗡”的回声,僧侣们面色凝重,梵唱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抖动的佛像却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地面像是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块大石,竟然产生了奇异的波纹状韵律。这种韵动越来越剧烈,地面瞬间变成了咆哮的海水,上下起伏,一尺见方的青石板一片片掀起,又依次落下,发出“扑扑”的碰撞声。
僧侣们如同暴风雨汪洋中的一艘艘小船,跟着地面的起伏上下颠簸,有一尊佛像的座基迅速龟裂,从缝隙中挤出阵阵灰尘,终于失去平衡,砸落下来,不偏不倚,把一个僧侣砸个正着。
浓稠的血花随着碎肉和断骨声从佛像空隙中挤压而出,飞溅在僧侣身上,在墙壁上涂抹着惊心动魄的惨烈血迹!
一个僧侣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大喊着站了起来,脸上因极度恐怖而扭曲,异常狰狞,胡乱挥着双手,向塔门方向逃去。
突然,地面裂了一条半米多宽的缝隙,青砖整整齐齐地竖起,从缝隙中蹿出两条灰白色的影子,抱住逃跑的僧侣,把他拖进地下,缝隙迅速合并。整个地面又变成了惊涛骇浪的起伏状态。
我被颠簸得已经站立不稳,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竖起又落下的青砖棱角顶得后背肋骨剧痛不已,但是眼前这惨烈又诡异的一幕让我异常惊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
僧侣们都停止了梵唱,面露惊恐地望向白须僧侣,有几个人双腿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裆下潮湿一片,想站起来却又不敢站起。
昌龙塔里立刻充斥着鲜血的浓腥味和尿液的骚臭味。唯有满哥瑞,在惊变中依旧不动如山,庄严肃穆地吟唱佛号,根本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
白须僧侣长叹一声:“佛心,什么是佛心?没想到苦修多年,能坚持到最后的,竟然是一名犯了色戒的逐门弟子!这是孽还是缘?”
“外面有几个人蛹?”
我歪歪扭扭地爬起来,双脚牢牢钉住地面,好让自己不摔倒,结结巴巴说:“七……七个。”
“竟然是七个!”
白须僧侣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双目圆睁,眉头紧紧锁成个疙瘩,那双红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
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嘭!嘭!”又有两尊佛像座基断裂砸下,不过这次还好没有砸到什么人。佛像在地面滚动的时候,地面又裂开大缝,把佛像拖进地底……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莫名其妙置身其中的气氛,大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会告诉你。”白须僧侣抬头看了看塔中央的如来佛,佛像单手竖在胸前,另一只手横放,上面托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希望你能把它取下来打开。”
我被颠簸得胃里阵阵恶心:“我为什么要取那个木箱子?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宿命。”
“去你妈的宿命!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交流学生,来清迈大学学习,不是为了帮你拿那个破箱子!再说了,你自己不会拿?为什么要我去拿!”我愤怒地吼着。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顾忌:我就是再愚蠢,也明白今天这件事情凶险异常,和我脱不了关系,但是我也发现了,那些僧侣虽然已经方寸大乱,但是没有人敢离开自己的蒲团,联想到那个逃跑的僧侣和佛像被一同拖进地底,我猜也猜得到,只要是乱动,必然是同样的下场。
换言之,外面控制人蛹的吹笛人看不见昌龙塔里的情况,但是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法门,可以感受到移动的物体,利用那几条灰白色的影子,把目标拖进地底。
如果我跑过去取箱子,就处于移动状态。而白须僧侣看上去道貌岸然,却把这件事情交给我,这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只有对人蛊笛声有感应的红瞳之人才能躲开他的搜地听音。他怀里应该抱着一根木棍,耳朵贴在上面吧。”白须僧侣看出了我的胆怯,无奈地解释道。
我这才想起刚才匆匆一瞥,那个吹笛子的人怀里确实抱着根木棍,我当时还有些纳闷,心说难道吹笛人是个盲人?
“你也是红瞳,对笛声也有感应,你为什么不去?”
白须僧侣的红瞳晕出红色光圈,让他光秃秃的脑袋笼上了一层红纱,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环境里,我一定会觉得这个场面特别滑稽。
“我已经去过了一次,失去了一条腿。”白须僧侣指着自己左腿位置的那根木棍,“水晶佛只能由我们打开,但是一生只能打开一次。”
看着他腿上的木棍,我打了个哆嗦,遍体通寒:“如果我拒绝呢?而且我不是红瞳。”
“那么着延续千年的佛蛊之争终于会告个段落,我们都会死去。”白须僧侣苦苦一笑,“每隔十年,就会有一次佛蛊之战。本来我们不需要通过水晶佛就可以应付,这一次蛊族竟然凑全了‘七人之蛹’,难怪抵挡不住。”
说到这,他又补充道:“何况,你是不是红瞳难道你不知道吗?在最危险的时候,又出现一个红瞳之人,这难道不是宿命?”
我心里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眼前这个情况让我也不得不信),距离木箱子也就不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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