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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件大小:38.92 MB
软件语言:简体中文
软件类型:国产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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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耻·爱》(短篇完结,有H,重口,慎入)
表示这篇文呢其实相当于镜系列同人《镜·浮鱼》的番外,但又与《镜·浮鱼》主体故事关联不大,主要讲里面一个主要角色——安莫思的过去。所以跟镜的内容没有联系(跟云荒体系设定倒是有一点联系,不过那是出现在的《隔云端》中的),更不是云苏文。表示第八字母神马的稍有涉及,但不多,我是那种自己虽然可以很淡定地看那种满篇是肉的文,但自己写的时候就各种羞涩的人……H什么的,表现出那种氛围就行了。有乱【】伦成分,慎入。
耻·爱 耻之章·苏萨 在那个时候也许我就该意识到,我竟是如此深爱着那个人,深深地、用尽全部热情和力量地爱着他,无法动摇、永世不忘——要说起来,大约是因为在我冰冷漫长的一生中,从未经历过那样极致的喜悦和痛楚吧? 他是我认识的最正直、最美丽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邪恶、最丑陋的人,他使我的灵魂苏醒,又亲手将我推入地狱,他用数百年的纠缠和摧折,教会了我两个字—— ——耻。爱。
(一) 我诞生于七曜历二百三十五年六月,那时正逢父王打败犬族,夺回波斯种圣地苏萨城,举国大庆之际,因此我被父王命名为“苏萨”,以示荣光。 生命最初的五十年是怎样过的,我大抵已经忘光了。即便想起一二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依稀记得我有一位有着幽绿和银色长发的母亲,她的脸如同月亮一般,非常明亮、皎洁又美丽,甚至美得让人感到一种无端的惆怅。 现在想来,或许我的母亲就是忧郁的。 母亲是吐火罗种的公主,在猫族中,吐火罗种为第一昼帝国王室直系后裔,因此血统最高贵、寿命最长。其王室的纯血种,可以活到五千年左右。 母亲嫁过来的时候不足六百岁,而父王当时已经一千五百岁了,波斯种王室一般寿命为三千年,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一段幸福的婚姻。 而我的出生,不过是这段注定不幸的开始加上了一个无限延长的结局而已。 在我五十岁生日那天,按照猫族的传统,父王召来了当时最厉害的卜者,来为我的未来占卜预言。这个卜者来自遥远的东方,有着东方男子特有的神秘、阴柔和冷峻,我记得他用那只凉夜一样漆黑深邃的右眼注视了我许久,然后对父王说: “此为悖逆、不洁、恶魔之子,必弑父灭亲,叛逆亡国。” “怎么可能!!孤的孩子不可能如此!!云先生,你再算一遍!!再算一遍!!” “宿命之轨不可能再触摸第二次,魔之子即魔之子,不论用何种手段,都无法改变。” 父王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地开了口:“敢问先生,何法可禳?” “火,光明炽热的善神之火,可消一切罪孽和不洁。” 卜者如是说,当时我在他怀里,被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细软的长发,他说出那句话时,我似乎听到了他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刻毒的冷笑,感到一种深彻骨髓的寒意慢慢地从他的指尖弥漫开来,穿过我的身体,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心脏,在那里面永久刻下了关于生命最初的、被诅咒的阴暗记忆。
(二)我就是在那时候遇见他的,我的哥哥,达琉西斯·亚拉斯托·阿契美尼德,这个造就我、毁灭我、给我希望和绝望,教会我爱和耻辱的人,这个如此深入我灵魂的男人,尽管他已经在洪荒的岁月中灰飞烟灭,但他留给我的那些记忆依旧在体内烙印般鲜明地封存着,如同笼罩在我身上的巨大阴影,将伴随我穿越一切爱欲沉浮,一直走到生命和世界的尽头中去。 我的哥哥达琉西斯,史称达琉西斯二世,这是一个英雄和暴君的名字。他是波斯种的中兴霸主,统一四海、威震八方的“达琉西斯大帝”,同时也是弑父篡位、制造“苏萨之囚”、屠杀各族血洗魔界的残暴之君,他在位三百一十三年,最终在吐火罗种的进攻和族人的暴动中灭国身亡。 在吟游诗人的唱诗中,达琉西斯二世时常被描绘成一位俊美而诡异的高大男子:耳朵上带着长长的纹饰繁复的巨大耳环,腓尼基出产的紫红华丽长袍从头顶的王冠一直垂下来,在地面拖出直有五尺长,上面用祖母绿、猫儿眼、玛瑙红、青金石、明月珠、珊瑚、琥珀、水玉、琉璃等各色奇珍异宝镶嵌描绘出天国、人间和地狱——在他的头顶处描绘的是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和众多环绕其身的天使,足下则是地狱之炎和恶神安格拉·曼纽。他的后背用深蓝的猫儿眼和青金石描绘着严冬,前襟用碧绿的祖母绿畅想着阳春。善神的面容用最纯净的琉璃使之看上去闪闪发亮,环绕的圣光是由明月珠围成的;而有“鬼血”之称的红玛瑙自然环绕在深色琥珀镶嵌而成的恶神周围,衬托得恶神更显狰狞。红色珊瑚和水玉拼接而成的腰带则是连接光与暗、美与丑、善与恶的裁判之桥,世间万物都要在上面接受审判。 吟游诗人还盛赞达琉西斯二世的容貌,将其喻为一面“悬得太高的镜子,只能照射出日月星辰和深邈不可测的天空”。这是说他的脸极英俊,但太过高傲和冷漠,他像是站在世界之巅,从那里俯视着猫族、精灵界甚至整个魔界,然而这一切似乎也并不属于他那高贵的双眼所时刻关注的范围,他所注视的,能够进入他尊贵视线的,只有日月星辰和永恒的善神。 但我却知道,被他的眼睛所长久注视着的,除了日月星辰和善神之外,还有一个人。 在那个预言后不久,父王下定了决心,打算将我烧死在火刑柱上。那时的达琉西斯刚从遥远的高加索战场上征战归来,见此场景,他便买通刽子手,用偷梁换柱之计把我换了下来,藏匿在自己宫殿下面的地宫里。 我开始有清晰记忆的最初两百余年就是在他的注视下度过的。 ……
“苏萨,你为什么会叫苏萨呢,知道吗?” “……不知道。” “苏萨是波斯种的首都,圣洁之城,善神火焰永不熄灭的城市,所以你是被善神眷顾的王子啊,明白吗?” “……” “我亲爱的男孩,不要犯傻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有阳光和风的地方去的,不准再偷偷藏起来哭了,懂?” “嗯。” …… 那时候我还很小,小到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我轻松举起的程度。小时候的我非常娇气,敏感,爱哭,也爱扯着他的衣袖任性地要求一些无法实现的愿望,譬如母亲,譬如自由。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的你要的一切,你是被善神所爱,必将……” “再等一段时间吧,我的孩子。”他总是这样说。 于是长久的寂静和空虚中便开始包含着更长久的期待:期待他的到来。每天每天,看着高高的藻井中被无数镜子折射漏下的微光在地上一点点变浅、黯淡,听见从上面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沉稳中蕴含着无限力量的脚步声,带给我心底的那种震颤,是怎样的一种鲜活的快乐呵!他走近了,进来了,我见到他了,我又见到他了,他那英俊深刻的脸,修长苍白的手指,如山一般高大伟岸的身躯,坚实强劲的臂膀,以及深邃湛蓝的眼睛……呵!那双深沉的眸子,是那样的宽广、智慧、温柔和包容,如大海、如天空,如我未曾见过的整个世界。 他是我的整个世界,在那个时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占据了我两百多年生命的绝大多数,并用他那优雅美妙的喉舌,乘着文辞和想象的翅膀,清晰地给我勾勒出了地宫之外的那个世界:有风有雨的、有光有暗的、日月交替的、沙漠和大海的、万物共生的……是的,我和世界的联系,某种意义上说全部都来自他那张单薄的散发着残酷气息的唇,他是我的整个世界。 现在想来,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泥足深陷了。但我当时没有任何经验,而且太稚嫩、太单纯,我已经记不清那时是怎样将我的纯真热烈的爱和依恋表示给他。到后来我也怀抱着一丝希望问过多次,他却不再正面回答,“就算我错了,你反正一直会原谅我的吧?!”他这样说着,脸上是我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寒冷而绝望的神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呢? ——突然想起来,这样的事情也许也是有先兆的。我两百岁的那一年中突然长大了许多,俨然就是四百多岁的波斯种少年模样,我记得某次他看着我快要到他胸膛的个子,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薄翳。 “原来你是变异纯血种,难怪……” “诶?” “你会拥有更强的力量和更长的生命,苏萨。”他说,“只是这样的你啊,还能甘于依赖我多久呢?” “请不要这样说,我的命是您救的,我是您抚养长大的,所以,所以……我是您的。” “是吗。”他说,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红了脸,为自己莽撞和大胆而感到不知所措,害怕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然后就感到一个冰凉而微湿的东西迅速地在眼睛上贴了一下。 “记住你的话。”他吻过我后,顺势摸了摸我的头。 “啊……嗯,嗯,记、记住了。” 我拼命地点着头,没有丝毫对于乱【一群河蟹爬过】伦和同性相恋的罪恶感,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甜蜜幻梦中,无法自拔。为此,命运用最严酷的手段惩罚了我的天真和无知,并在不远的未来把我推入了无可挽回的绝望中去。
(三)我已经记不清那个雨夜,我永远记得那个雨夜。 苏萨是一个长年干旱的沙漠之城,而那天却正值苏萨城一年当中难得的雨日。我听见天顶上方的无限远处滚来阵阵闷雷,“喀拉拉——轰隆!”“轰隆隆——嘭!”接二连三地在耳边炸响,配合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地宫,无端使人感到异常恐怖。 他来的无声无息,或许是脚步声被雷声掩盖了的缘故,以至于我被他猛地从后面扭断胳膊摔在地上后,才从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中发现了他的气息。 “哥,您……杀人了?” 他在黑暗中一言不发,我只听到雨声、脚步声和一阵阵从天边滚过来的,反复炸响的雷声。我闭上眼,睁开眼,看到他那双湛蓝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像是全部结了冰。 他的身躯沉重地压了上来。 这时我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张了张嘴正想问,就被他用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舌头长驱直入在我的唇齿口腔间翻江倒海一阵乱搅,堵得我几乎窒息,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昏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然后“啪”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把袍子脱了,腰抬起来。” 我“诶”了一声,又换得一记耳光,这一次他下手颇重,打得我一下子飞出去砸在最近的一根壁柱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我惨叫了一声,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散架了似的,耳朵里吱吱嗡嗡地响个不停,眼前天旋地转金星四溅,晃动的影像在昏暗的光线中愈加显得模糊不清。 朦胧中我看见他一步步走过来,巨大的压【河蟹爬过】迫感和恐惧如潮水一般,沿着他的逐渐靠近的阴影漫上来,最后把我窒息、淹没。我全身疼得厉害,拼命地靠着壁柱想躲开他,但徒劳无功,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身躯却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动弹不得,我只能用眼睛哀求地望着他——我想我那时的模样一定是个十足的可怜鬼。 他半跪下来把我的腿一下子拉开,解开腰带露出性【河蟹爬过】器,然后掀起我的袍子下摆就冲了进去。 “啊——” 我一下子凄厉地叫了起来,只觉得身躯如一条破船被放在巨浪中颠簸一般,每一寸肌肤都在瞬间充盈了一种撕裂和破坏的感觉,疼——下【河蟹爬过】身尤其疼得厉害,有冰凉的液体从腿【河蟹爬过】间渗出来,应该是我的血。胸口如同裂开一般尖锐地疼痛,心脏疯狂得仿佛要从中跳出来,耳朵里充满了喘【河蟹爬过】息声、呻【河蟹爬过】吟哭叫声、越来越大的雨声中夹杂着喀拉拉崩裂而至的雷声——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而那雷声又正是那梦境崩裂的声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醒来,醒来,快醒来! 我在拼命抗拒挣扎中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我孤独太久出现的幻觉而已,只是噩梦一场,只要醒过来就会一切如常,他依旧是那个爱我和我爱的人,我的哥哥,我的依赖,我的世界——可是,我又应该如何醒来? 在痛苦的最深处,我咬住了他的肩头,这时候一道闪电划过,一下子把室内整个地照亮了,我突然从对面镜中反复投射的影像中看见了他的脸。 疯狂的、仇恨的、扭曲的、情【河蟹爬过】欲的、最爱的——我的哥哥。 我一下子瘫软下来,在一波又一波的暴风骤雨中昏了过去。 (四) 也许从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意识到,那个关爱照顾着我的哥哥达琉西斯,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取代他的,是一个披着同样外皮的恶魔而已。但那时的我依旧怀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希望某一天他会回来,重新用那双温柔又深沉的眼眸注视我,对我说:苏萨,跟我走,我们到有阳光和风的地方去。 ——那是他曾经答应我的事。 因此每一次当他伤害我时,我会用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来原谅他,然而,再美好的回忆也有用完的一天,也会在逐渐升级的虐待和凌辱中渐渐模糊,夜间回想,早只剩了一些断片残骸了。以至于我逐渐开始怀疑它们是否真实存在于记忆,还是单纯出自于我的臆想? 迷茫、困惑、希望、失望、欲望、耻辱、痛苦……那宛如千年万年般久长的囚禁岁月里,我饱尝了这短暂人生中一切的命运沉浮。行到尽处蓦然回首,发现一切都变成了折磨。 ——也许我的确是从来不曾真正认识他。 我想我曾经是爱他的,因为善神曾告诫众生,爱是选择相信,饱含希望,包容一切的事,忍耐所有的痛苦——我忍耐了他整整三百年。 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只要你说一次对不起我就原谅你,原谅你所做的一切,真的……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为什么直到城破之前的最后一刻我还会有这样愚蠢的念头呢?既然如此,那么我又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呢? 记不清……或许是他第一次用脚踹我,命令我用嘴服侍他的那个时候?或许是他用带咒术的鞭子抽打我,几乎打断了我全身经脉的那个时候?或许是他某一次在狂怒之时,大骂着“你为什么不死”用刀几乎削下我半个脑袋的时候? 啊……真是,我自己也常常这么想,受了这么多非人道的折磨,我怎么还不死呢?变异纯血种的魔力? 一直停留在少年的容貌、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异常强大的自愈能力——真是可怕的怪物啊。 虽然如此,但是……怪物也是会痛的啊,哥哥。 我……真的……很痛…… 真的……痛…… 痛…… ……我真的……无法忍受……了…… 善神告诫众生,爱是永不止息,因此我又十分清楚,到最后,我的所有的爱情和幻想都在那三百年的漫长岁月中一点点磨光了,消失了——永不止息?呵!我已经不爱人了,他不过是我的痛苦、耻辱、永不会消失的烙印和伤痕而已,是的,他不过是我一生的耻辱罢了!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下定杀他的决心之后,我是怀着怎样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自己的血里面下了诅咒,只要他再侵犯我,那些诅咒,那些血毒,就会一点一点地、一次一次地,慢慢地在他的身上积聚、沉淀、最终在我的催动咒语下爆发——这将是一切的终结。 他知道这暗中进行的一切吗?老实说我不清楚。但从他一次比一次疯狂地折磨我来看,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我暗自庆幸的同时,又从灵魂深处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晰疼痛,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我是真的、真的曾经深深地爱过他。 我并不是个羞于承认爱情的人,这一切的确就是这样的——但是,造成我们这种结局的罪魁,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
(五)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到他了,大约是他最近忙于四处征战和平乱的缘故,即使被深藏在地宫不见天日,即使他一句话也不曾对我提过,我也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帝国硝烟四起内乱频乃,所有人都在背叛和反对他,他征战半生辛苦建立的基业正在土崩瓦解。也许不等我的诅咒,那个时刻也快要来临了——那么,我还在等待什么呢? ——或许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终于有一天,他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内。这一次他一反寻常,很温柔缠绵地吻了我,似乎像在吻着他的情人一样,但我却清楚这不过是我可笑的一厢情愿而已。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放你走。”他在最后告诉我。 我闭上眼睛,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我知道我已经对这个人绝望了——在他活着的一天,他都要把我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凌辱我,那个阳光和风的许诺,永远都是一个虚幻的谎言而已!这就是我等待的结果?这就是我无数次忍耐的结果?! 啊……我果然还是,杀了你吧。 善神告诫众生,人万万不可杀人,杀人之罪,至深至重,犯者永堕轮回,饱受地狱孽火烧灼之苦。 小时候他教我背《笃经》,那些善神教导的东西,一切的一切,我很清楚。但是,不杀了他,我又该怎么办? 因此,在最后的最后,在震天的喊杀和爆炸声中,我念动了终结的咒语。 我是他的罪孽之源,让他成为我的罪恶之始也不错。 ——我是这样想的。 当远处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当十九层地宫轰然洞开,当我终于看到领头在前的吐火罗之王手里那颗滴血的头颅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终于杀了他?我杀了他?! ——我终于亲手杀了我的爱情?! 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泪流满面。
爱之章·达琉西斯
(一)“吾之今日……必为……汝之明日……” 当我把投枪贯穿父王的心脏,将他衰老的身躯死死地钉在王座之上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张开嘴,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给了他脑袋一剑,将他的天灵和上面的王冠一道削落下来,鲜红的脑浆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一身。 是咸腥冰冷的,魔族之血。 魔族是没有感情可言的——我告诉自己。 我捡起滚落在地在王冠,拍了拍,随便地扣在头上,然后把剑回匣,大步流星地朝后宫走去。 后宫里早就乱成一团,士兵们到处翻箱倒柜,借着千载难逢的良机大肆搜刮着奇珍异宝,妃嫔和奴隶们被剥掉了华美的长袍,一个串着一个地绑在一起,因为衣衫单薄而在风中瑟瑟发抖。我注意到了这一点,又看了看西南方向逐渐浓黑起来的天幕,对侍卫长波利斯冷冷地下令: “除了王后之外,其余的人都杀了吧。” “殿下,王后陛下……” “怎么?” 波利斯跪下行礼:“王后陛下在我们进宫之前就已经自杀了。”
我漠然回望着他:“你说,王后她,死了?!——” “……是。” 我向前站了一步,呵地冷笑一声。 “好,好得很,她以为孤当初冒着欺君之险救苏萨是为了谁?!她以为为了保护苏萨孤两百多年韬光养晦是为了谁?!她以为孤不惜背着弑父篡位的罪名也要得到权力是为了谁?!如今可好,孤千辛万苦,换得了一身骂名和老头子临终的诅咒,她竟然就死了,死了,居然死了???!!!哈,哈,哈哈哈!!!” 我桀桀桀桀地仰天大笑着,这时候正有一道闪电化开天幕,发出“喀拉拉——嘭!!!”的巨响,耀眼的电光将整个王宫照亮,遍目全是尸体血污,如同末世的地狱景象。 “把不死珠取出来,给王后服下去。另外,这些人也不杀了,全部给孤灌下不死珠粉,暂时押到神庙下面锁着,听候发落。” ——来自云荒的稀世珍品不死珠,在云荒的传说中,不死珠有起死回生,保持内体不死的神效,但是一旦服下不死珠,即意味着将灵魂献给魔鬼,只要失去不死珠的庇佑就只能灰飞烟灭,灵魂再无升天入地、或者轮回转世的可能。 ——是了……魔族是不需要感情的,安美依迪丝啊,你既然无情,休怪我对你无义。 ——你,你的儿子,我会慢慢慢慢地跟你们算这笔账的。
(二)那天晚上我去见了苏萨。 苏萨坐在镜子旁边的那把高脚椅上,一如往常。我进来时,看见一道白炽的电光正划过镜面,铜镜泛出冷冷的金属光泽白晃晃地照着他的侧脸——几乎和安美依迪丝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还太小,面庞太稚嫩,几乎在瞬间就让我回忆起了初见安美依迪丝时她那张明媚如月亮一样的脸。 我曾经的未婚妻,我的女神,我的安美依迪丝,我的。 我是那样的爱你,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千千万万个不甘涌上心头,欲念和痛苦几乎在瞬间占据了我脑海中的所有,复仇,破坏,毁灭、毁灭、毁灭!!!我大踏步上前拎起苏萨,趁其不备扭断了他的双手,啪地一声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苏萨低低地哀叫了一声,他是个敏感的孩子,立刻就发现了我的异常:“哥,您……杀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否定和毁灭的态度。其实这也是一种天赋,一个人如果善于否定和毁灭,就会越来越深刻地洞悉万物和自身的脆弱与强大。因此我在这一刻强烈地感受到了,苏萨这孩子的弱点在于,他爱我。 ——此刻他还在担心我。 哈,这是个多么单纯的孩子,自出生不久就一直在我的羽翼庇护之下长大,接受的全是善神慈悲的教诲……善良的、洁白的、优美脆弱如琉璃一般的灵魂和柔软纤细的肉【一群河蟹爬过】体……我突然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怀着一种莫名扭曲的、残忍的兴奋。 ——让我把你的纯洁和爱,统统毁灭掉吧。 我解开腰带,狠狠地侵犯了他。激烈的肌肤相接肢体厮摩间,电光闪过,我从镜中看见他的脸——意料之外的平静和茫然,仿佛是不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一般。 我一下子感到了兴致索然,匆匆发泄完了之后,几乎是狼狈不堪地打开了地宫的结界,匆匆走了出去。 当我走到最上一层时,看到了一个栗发女【一群河蟹爬过】奴叉着双手站在入口,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殿下。” “何事?” “王妃殿下诞下一名公主,请殿下过去。” “公主?” “是的,是公主。”那女【一群河蟹爬过】奴抬起头来说,我认出了这是王妃的贴身女【一群河蟹爬过】奴佩里,我曾经宠幸过她几次,有些印象。我看了看天空,此时暴雨初歇,整个苏萨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水汽中间,月亮如同一只冰冷的白色瞳孔,透过水汽冷冷地俯瞰着整个世界,我便对她说:“传令下去,公主命名为绮瞳·沙利叶·阿契美尼德(Idun Suriel Archaemenid),苏萨全城举火三日,感谢善神。” 说出“苏萨”一词时,我的眼前瞬间晃过苏萨那张惨白而茫然的脸,老头子临死的诅咒又忽然涌上心头: “吾之今日必为汝之明日。” ——“汝必将为汝之子所杀!”
我笑了起来,死去的亡灵啊,妄图借助临终之际的怨憎凝结起来的强大力量,来束缚住活着的人么?可笑至极!阿契美尼德家族的人,天生就流着疯狂和毁灭的血液,为了保全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么,我的老父亲? 佩里走后,我叫来了波利斯:“命奥尔沙鲁带一支兵到王妃那里去,严密护卫;你带着其余人等全部即刻赶往卡尔黑宫,把孤的那几个儿子抓起来,孤准备献祭给善神。” “是!”
(三)平心而论,我并不觉得我的天性是一个残暴不仁的人,之所以想要杀自己的儿子,不过是由于他们是我和那些呆板的、温顺的、木头一样的女人,在夜晚或者酒醉后性【河蟹爬过】欲冲动而制造出来的无聊产物而已,并没有多少感情在内,而且,他们切切实实地威胁到了我的地位。 ——拥有强大力量的一代王者临终之际饱含怨恨的诅咒,其念力绝不可小觑。或许,我应该找本族的祭司作法禳解才是。 大穆贝德【注】伊苏斯·塞琉古·阿尔达班出身波斯九大世家之首的阿尔达班家族,是一个两千七百多岁的猫族,在我发动政变后的第六天,便命人将这位快要走不动的老波斯种从城外山上的阿杜尔神庙里抬下来,向他宣布了改朝换代的事情。 “恭祝陛下。”老家伙并没有感到丝毫震惊,这只经历过第一昼帝国老猫族,为人处事显得异常的老辣和灵活,“臣将尽此残年余力,侍奉善神和陛下。”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正跪祈祷:“孤有一事,求问诸神,愿光暗善恶之神天地万物各灵不吝,指教一二,孤愿献亲子为奠。” 伊苏斯闭上眼睛,默默念咒:“天空地阔,诸神在上,静心冥志,上告诸神。” “先王临终之际,对孤有言:‘吾之今日必为汝之明日’——求问诸神,此兆者何?所应者何?何法可禳?禳者何人?何日可解?” 伊苏斯一直闭着眼睛正坐着,这时候他突然站起来,以和自己衰败之躯异常不称的飞快速度绕着粗大的廊柱开始飞奔,他越跑越快,最后竟然脚不点地地在廊柱之间穿梭,手中的法杖划出暗红的长长的轨迹,在空中结出一道道虚幻的细丝,越来越密,越来越清晰,我似乎都能看到细丝之间断续活动着的画面……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细丝在瞬间炸裂成无数细小的光之碎片,炸得我的脸面一阵毛痛,伊苏斯一下子控制不住反噬的力量,直直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 我勃然大怒,“噌”地一声站起来:“废物!” 我这一句话,吓得伊苏斯连爬都没来得及爬起来,枯涩的嗓子里一面发出震天的咳嗽,一面战栗着连连道歉。这个老贼,在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以前朝老人自居,自称为什么“波斯第一穆贝德”,气焰嚣张。眼下改朝换代,他不过就是一介老朽,不拿出真本领还妄图霸占大祭司之位尸位素餐,真是该杀! 想到杀人我就突然有一点兴奋起来,我少年从军,数百年来,无论是吸血鬼、“异族”、或者同族的吐火罗、斯拉夫种也好,死在我手中的亡魂不计其数,但那只是时势所需,论及欲【河蟹爬过】望,我还真的没有。然而现在似乎又有了一点不同。 ——前几天我杀了我的父亲老达琉西斯,强暴了我的弟弟苏萨,当躯体被亲人的鲜血浸泡,耳边萦绕的全是亲人的惨叫和哭声的时候,那种把尊严踩碎,高贵掀翻,美好玷污,纯洁撕裂——那种在征服和得到之后混合着一丝奇妙痛楚的感觉……如同修诺普斯的罂粟般无法忘记,只要尝试过一次就无法忘记的,死亡的华美诱惑。 ——我的确是有一种破坏和否定的天赋的。 因此我决定杀了这个老祭司,在动手杀他之前,我又罕见地拿出一点耐心,摆出笑容问:“孤记得当初第二王子五十岁时,有一位卜者曾说出过那个著名的预示吧?他是谁?” “臣……臣也不清楚,只听说他来自东方,叫做‘云先生’,更有一种说法,说他是海妖之王……” “海妖?——那群活动于爱琴海中,靠声音迷惑众生的魔物?孤记得她们全是女人,而且,她们除了惑音惊人外,其余的巫术并不强。” “这个……臣真的不知……” 我抽出剑来闪电般砍下了他的脑袋,啊,实在是没耐性和这个老头子耗下去了,啰嗦了半天,就只知道那个卜者叫什么怪里怪气的“云先生”,真是见鬼! 伊苏斯的鲜血沿着剑身滴落,在紫红的腓尼基地毯上凝结出较深的一小块,我踢了踢伊苏斯的头颅,它便沿着台阶一路滴溜溜地滚了下去。 吸血鬼们的黑巫术上说,用祭司之血祭剑,可以获得更强大的战斗力量。我满意地将宝剑回匣,看在他以身祭剑的份上,姑且算他一功吧。 ——————————————————————【注】:大穆贝德(mobedan mobed):原指拜火教高级神职人员,相当于教王,他决定神学和教义问题,组织异端审判会议,参加王家御前会议,在重大国事问题上备顾问,为王之精神导师。此处为猫族大祭司的称呼。
他开始像最卑下的宦奴一般毫无反抗地取悦我,任我摆出种种耻辱的姿势也都毫无反应,麻木不仁,甚至还会知情知趣地对我露出那种久违的微笑。 据说在安美依迪丝的故乡帕提亚,她因为一笑倾城而被称作“魔力的米蒂丝”,我爱上安美依迪丝,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的笑容,苏萨这一点酷似其母,只是他双目无神,尽管唇边勾出完美的弧度,但看上去更像是一朵盛开却空洞的花。 ——这是毁掉了吧?是毁灭掉了吧?那个单纯依恋着我的孩子、那个视我为神明和整个世界的弟弟、那个无数次包容和忍让我的小小灵魂,已经彻底消失了吧?好,好,好得很,我赢了、轻松了、可以离开了,这是我早就料到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这一定是由于纯血种特殊魔力的缘故,我差一点忘记了,苏萨这孩子,是魔族中十分罕见的,由于变异而产生的纯血种猫族,所以他的灵力无法被完全封印,生命力也异乎寻常的顽强,将来成人之后,会拥有强过我的力量。 这样想着,我感到了一丝不安,便下令将苏萨转移到阿杜尔神庙下面新建地宫的最底层,上面的十八层地宫用十八道玄铁重门加以封锁,关押着那些我在南征北战中掳掠而来、灌下不死珠粉末成为行尸的魔族,这些家伙们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尊严、法力以及灵魂,变得怨气冲天,强烈的怨气结成庞大的怨力结界,笼罩了整个苏萨城上空。 固若金汤、颠扑不破——这样的魔界鬼蜮般的森严牢笼,就算是无所不能的善神,也无法从中逃脱! 就在这个时候,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云先生”。 出乎我意料的是,云先生的面貌十分年轻,看上去只有人类二十六七的样子,不过当我看到他那只深不见底的右眼的时候,我彻底打消了这种念头。 “我是被这股黑暗的力量吸引而来的,”他说着,摘下风帽,露出一种东方式的阴柔魔魅的微笑,“啊,我听见吟游诗人的哭泣和咏叹,他竟把这座受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庇佑的圣洁之城比作恶神安格拉·曼纽所在的九层炼狱,将那些行尸称作‘苏萨之囚’,说什么魔君临世百魅丛生,黑暗即将吞没光明……呵。” “阁下有何指教?”我傲慢地哼了一声,“达琉西斯此生不惧任何敌手,所谓的怨恨、暴力、灾祸甚至命运,统统可以用更强大的暴力一举征服踩灭,强即生,弱即死,这就是魔族生存的普遍法则。” “哦?”云先生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优雅深沉余音缭绕,使人不由得想起那个关于“海妖之王”的传闻,他用竖琴般优美的语调继续说,“可惜啊……这样强大的你,却同样会死于他人之手。” 他姿态优雅地抬手敲了敲额头,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慢慢变成了嗜血的红。 “‘吾之今日必为汝之明日——汝必将为汝之子所杀!’这是老国王临终留下的诅咒,没错吧?”他露出刻毒冶艳的笑容,用一种充满了讥讽的语调继续说着话,“而当年我给苏萨占卜之际,曾经有言‘此为悖逆、不洁、恶魔之子,必弑父灭亲,叛逆亡国。’——就该应在你的身上啊,尊贵的达琉西斯陛下。” “你是说、你是说?!……” 我感到心头巨震,头痛得像是裂开一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和安美依迪丝没有做过,苏萨怎么会是我的儿子,这一切怎么会应在我的身上?!——不,不,要是这么追溯起来,我记得好像有一次我要去色雷斯和吸血鬼们打仗,在出征之前我偷偷潜入了王后所居的斯潘达尔马兹宫…… “他一定会杀了你。”云先生下了结论。 “他敢!他敢!!他敢!!!” “这就是‘宿命’,中州人讲的‘天道循环’,欧罗巴人称之为‘Fatum’,你们波斯一族所谓‘Zurvan’【注】的东西,无论你当初作出怎样的选择、无论时光倒流多少次,其结果都是同样的……啊,这个结局真是比意料中更加戏剧性的残酷呢。” “阿契美尼德家族的人,强力暴烈、高傲极端,不是亘古难遇的天才就是毁灭世界的疯子……呵呵,我总算见识到了,那流淌在阿契美尼德家族血液中源远流长的疯狂因子——悖德、无义、乱【河蟹】伦、冷血、残暴、毁灭——不得这样的结局,又该如何?” “只是,苏萨啊……那孩子曾经那样单纯而不顾一切地依恋你、爱过你,其实当初你只要给予他一点回应就够了——可惜人世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孩子了。” “再也不会有了。”——————————————【注】:Fatum:拉丁语,命运、宿命。Zurvan:波斯语,祖尔宛,命运、宿命。
(六)我要杀了他们。 安美依迪丝、云先生、苏萨、这件事的所有知情者、所有人!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云先生这个人看似文弱,实则灵力深不可测,他眼里那种嗜血的红光,就是体内拥有强大魔性的证明,我并未打算亲自动手和他硬碰硬,只派了十二个穆贝德祭司在他东归的必经之途上埋伏起来,伺机截杀。
然而云先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并未东归,穆贝德祭司们苦苦守候了一个月,最终无功而返。后来我听说,这个人竟往西边吸血鬼们建立的血蔷薇王朝去了。 愤怒之下,我又去见了安美依迪丝。这个女人一见我的模样,立刻就看破了我的心思,厉声大笑着回应:“是的,是的,苏萨他是你的儿子!他一定会杀了你!我咬碎了牙齿保守这个秘密,一直坚持到今天,就是为了睁眼看着你被他杀死的那一刻!哈哈哈……” 她的笑声使得那种阴暗的暴戾瞬间在我的体内急剧上升起来:“朕杀了他!朕杀了他!朕不但要杀他,还要杀你、你的父兄亲族、所有人!!!谁敢再多说一个字?谁敢再威胁朕的地位?——只要是朕要他们死于今夜,他们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哈哈哈哈达琉西斯,你杀不死他!你杀不死他!你知道为什么苏萨被你折磨了这么久却仍然活着的真正原因么?不单是纯血种的特殊魔力而已,而是……”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脸上呈现出一种高贵的、温柔的、母性的光辉,声音却显得轻而诡异:“你知道我当初自杀的真正原因么……我不是为了避开你,而是……为了得到独立的灵魂,以护佑我的孩子苏萨。” “裂魂之术?!以命换命?!”我震惊得无以复加,“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只要你一旦登位,如果知道了这个秘密,必定容不下他。” 她的眼泪落下来:“我是曾经爱过你……但是,我是苏萨的母亲。” “母亲为了自己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得到饶恕的吧?不不不,我不求你的饶恕,你是罪有应得!!!你弑父屠子,征战屠杀,暴虐不仁,神魔共愤——是上天要毁灭你!!!是善神要毁灭你!!!” “几百年来,我的亡灵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是怎样一点点把苏萨推向毁灭和绝望中的,光阴无法倒流,被毁灭了的爱情,再也无法重生,达琉西斯·亚拉斯托·阿契美尼德呵,你还是等着被毁灭者来彻底毁灭你吧!” 安美依迪丝的声音尖厉清脆,回荡在空旷潮湿的地宫中发出巨大的回声,连绵不绝。那些长年昏睡或者沉默的行尸们听到声音,纷纷挣扎着向这边张望,他们面目扭曲溃烂,空洞的眼窝里露出被咬得残缺不堪的森森白骨,残破的嘴唇大张着,从喉咙里发出绝望和怨愤的咆哮之声……我即惊且怒,拔出长剑向一个已经干成骷髅的老吸血鬼砍去,却换来行尸们更加愤怒的,如同海啸山崩一般的咆哮声…… 七曜历七百零五年(前330)十一月十六日,关押在阿杜尔神庙下的行尸们发生了第一次大规模的骚动。那些干成骷髅的老吸血鬼、犬族、蛇族、以及彪悍的斯拉夫种和该死的吐火罗种,居然冲到了地宫的第七层,直到王宫内的侍卫和术师们全部赶到阿杜尔,才把这场骚乱镇【河蟹】压下去。我也在战斗中被一条剧毒无比的萨麦尔族蛇头人在右肩头处咬了一口,灵力大损,暂时退居夏宫养伤。 萨麦尔族是活动于腓尼基地区的一个蛇族部落,在“异族”中属于人数少但实力较强的一个部族,我的宰相西顿·萨麦尔就是萨麦尔族的首领,一条九头九身咬尾蛇,此时他正奉了我的命令赶赴波斯帝国的首都波斯波利斯,和波斯皇帝大流士三世商讨今年的供奉项目。 因此当西顿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心理准备:“怎么回来了,女郎?”(作者按:《镜·浮鱼》中提到,达琉西斯的宰相是一条性别不明的九身蛇,三雄三雌三为中性,因此达琉西斯单日叫他“伙计”,双日叫他“女郎”) 西顿跪伏下去,拼接而成的九条身子干脆在地上散作一摊:“陛下,波斯波利斯被马其顿人攻占了!大流士三世也被马其顿人杀了!” “什么?!” “马其顿人毁灭了整个波斯帝国,铁蹄过处,老幼无存、寸草不生!他们的王亚历山大,据说是得到了血蔷薇王朝战时独【河蟹】裁官安提第鲁维恩亲王的鼎力支持,那个老吸血鬼这次打算明着对我们开战了!陛下,我们该怎么办?” 我突然笑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你害怕了,我的女郎?” 西顿突然直起身体,身上的花纹变成了紫红色,那是它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不!西顿愿追随陛下战斗,直到最后一刻。善神庇佑,胜利永远属于陛下您。” “您是魔界之王,没有人能让您倒下。”
“我是你的,哥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是真的爱你,真的!请相信我,相信我……” 我开始梦见苏萨,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在冰冷孤独的皇宫中,在无数个幻梦中,他都在微笑着,那种流干了所有泪水过后的空泛笑容,幽绿的眼睛空洞如古井——我突然发现苏萨除了这种寒彻骨髓的笑容之外,他已经忘记了猫族该有的其余的表情! “相信我……我爱你……爱得太痛了……太痛了,所以……” ——“让我杀了你吧。” 吐火罗种王室后裔、“天生圣人”、打不死的“三脚猫巴力”戈塔尔泽斯,自从数百年前在里海边上被我烧断一条腿以来,一直蛰伏在兴都库什的崇山峻岭之中,不敢露面;然而这一次,他却带着十万猫族大军、联合了新兴的安息帝国军队为呼应,一路西进势如破竹,一直攻打到了底格里斯河畔才驻扎下来,等待着和我决一死战。 出战之前我去见了苏萨,打开第十九层地宫的瞬间,我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次我能够平安归来,我就会躲过那个关于苏萨弑父的预言。 如果我能躲过预言,一切就会重新来过吗?不可能。对于苏萨来说,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死去的心也无法复活,失去灵魂、在魔界没有合法身份的苏萨,又将何以自处、何去何从? “苏萨。”我叫他。 苏萨在地上匍匐着,听到声音,他艰难地抬了抬脑袋,一点一点地挪动过来,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他爬到我的脚边,抬起头,艰难地对我笑了一下。 我跪下身去抱起他来,掐着他的下巴和我接吻。这次我很温柔,深吻了他的唇之后,又沿着他的唇角划向了下颌、脖子、在锁骨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听到他全身变得战栗和颤抖,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呜咽。 “呃……” 我沿着他优美的下颌线舔上去,一面轻咬着他的耳垂,一面含混不清地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高兴么,苏萨?高兴么?” 他闭上嘴,没有回答。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可如果我死了,你就断了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依旧没有回答。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放你走……” 他的睫毛如同蝴蝶扇翅般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我吻上他的眼,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苏萨的本性依旧是那个温柔平和而根本不懂得拒绝的孩子,如果当初我用爱和真诚待他……什么预言、什么诅咒、什么弑父杀子、叛逆亡国统统都不会存在。 ——可是没有如果。 这样想着的我平生第一次觉得伤感,“再也不会有了”——那种宿命的绝望感又笼罩了我,并在缠绵辗转中让这种伤痛进一步深入骨髓,我狠狠地吻他,如同在世界的尽头一般深吻着他,在他的唇齿牙龈之间翻搅吸吮,我是那样地用力,用力到甚至想把他的灵魂也吸出来带走,但这一切只是徒劳——永远不会有如果了,永远不会有了,永远不会,永远不!——可是我为什么又这样徒劳无力地期待着如果呢? ——我也许真的爱上你了,苏萨。 ——若是这次我能平安归来,我会拿出毕生的全部温柔来对待你,你会原谅我吗? ——也许会吧……你是那么温柔的,善良的,纯洁得不懂任何拒绝的孩子,正如你在第一次表白的时候说的那样,你爱我,所以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你一定会原谅我。
(九)战争的局势比我预料之中的还要不利:我临时拼凑起来的十三万大军,在还没到达底格里斯河,就事先有一半望风而逃,剩下的七万大军和吐火罗种的先头骑兵甫一接触就溃不成军自相践踏,尸体堵住了整个底格里斯河;吐火罗种趁胜追击,我和西顿带着残兵且战且退,终于退回到苏萨城中。 戈塔尔泽斯因为瘸了腿行动不便,所以实际作战的前锋是他的儿子,安息精灵国王储莫思·阿尔沙克,这个王子据说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聪明和美貌而远近闻名,甚至他的名字都是我的父亲老达琉西斯赐予的。然而在看到这个王子的第一眼,一种深深的悲哀涌上我的心头。——他长得和苏萨,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他年轻、英俊、飞扬自信、前途光明;信仰着光明和善神,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如果苏萨正常的长大,就会像他那样。 这样想着我的心中就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杀意,莫思的存在烙印般提醒着我一个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我害了苏萨,是我害了他!善神庇佑的圣洁之城,因我而变成了人间地狱;善神眷顾的王子,因我而失去了灵魂!怎样才能挽回,怎样才能挽回?!——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魔族的力量再强大,也抗衡不了从指间流逝而过时间。 我和莫思且战且走,一直斗到了三百招之外,莫思毕竟年轻,灵力不深经验尚浅,渐渐便有些支撑不住,他见时机不妙,便丢了一个迷惑术过来,自己则在下一瞬转身,企图化作原形逃走,而我岂能让他得逞。 我毫不避讳地受了那一招,同时默念咒语凝聚念力,将带着诅咒的投枪朝着莫思的后心掷去,一下子贯穿了他的整个后背前胸,莫思踉跄了一下顿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一个和苏萨异常相似的、空洞而诡异的微笑。 他那张脸突然就变成了苏萨的模样,我看到苏萨拔出投枪来一下子插进土里,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仿佛心口开了一朵巨大无比的、凄艳的花。他拄着投枪微微地喘息着,朝我喊道: “喂,达琉西斯,达琉西斯,你过来,你过来呀!” 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过去,把浴血的他搂在怀里,正在这时我突然感到心头一空,忙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战袍。 啊,天空、沙漠、河流、古城、落日,一切都在旋转…… 在倒转旋转的视线中,我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残破的苏萨城、瓦蓝的天幕……还有苏萨,他把头仰靠在我的肩上,依旧是那张空洞的微笑着的脸。 “预言应验的时间到了……对不起,我这次没能原谅你。你看,你死了,我也死了。”他笑嘻嘻地毫无感情地对我说。 ——难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爱情?! 我闭上眼睛,走向死亡的过程中,我感到怀里的苏萨越来越冷,越来越轻,有两行泪水从我的眼角落下来。
终章·云先生 七曜历七百九十年(前245),达琉西斯二世战死,苏萨城破,波斯精灵帝国灭亡。 波斯灭亡多年以后,我经过苏萨盆地,沿卡尔黑河溯流而上,遥望地平线上高峻而残破的苏萨古城,昔日那些辉煌壮丽的宫阙城墙早如春华秋梦般风流云散,只有几块断石残垣在落日余晖中显得古怪而突兀,天风如刀一般冷厉地擦过它们。 吟游诗人告诉我:“回去吧,来自远方的客人!不要接近那个地方,那座城市是达琉西斯大帝的巨大陵墓,大帝在亡国之日,把自己和百万冤魂、帝国无数的财富和秘密埋葬在那里,那是善神的光芒都无法到达的怨气深重之地,非常危险。” 我冷笑着回答:“我并不畏惧危险和死亡,那些东西如同天地神明,对我来说全无意义……” 吟游诗人反问我:“那还有什么,才能让您这样的勇者心生畏惧?” “欲望。忘却。”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无爱。” “爱如死亡,它是那样神秘的、充满着诱惑的和恐惧的、一生仅有一次的事物,猝然而至、猝然而终,个中滋味无人能知,也无人未知其到来之期,所以人总是对它充满了向往,又满怀着恐惧。然而一旦爱了,就如坠忘川之途,只能顺洪流而下,永无回头上岸之期……” “爱过了,就死了,可作此解?即如此,又何须爱?” 河水从脚边潺湲而过,如同死亡,如同爱情,如同生命中一切一切短暂即逝的,极致的美丽和哀愁,指尖流过,满是虚空。 “爱即死,何须爱?呵,无死无生,无爱无生——爱即是死,死即是爱。”
————————————《耻·爱》END————————————
首先要说明的一点是:我作为一个毫无RP可言,从初中的粉红少女到现在一废材大叔心的货色为之,留下的N个天坑和N的N次方个角色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安莫思。或许是我天生就对那种面瘫冷酷装13的角色不来电,以前看犬夜叉,周围的少女们都全部是杀生丸粉就我一个人在那里摇旗呐喊“弥勒法师我爱你!”【然后姐遭到了众人一致的BS】从本质上来说,我就是大叔控成熟控废材控轻薄狡猾幽默冷静蛋定控,最近又控上了小WS小市民小三俗小平凡的正常小青年【小三爷我是你的NC粉!!!】对了忘记说,我还无比之控忠犬,最萌的场景就是女王攻\受淡定抚摸忠犬狗头【恶趣味党乃够了= =+】,所以……安莫思作为一个集齐了我的大多数萌点的角色,受咱宠爱那是理所应当的。我记得我和瞳瞳聊天时曾经讲过,安莫思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镜·浮鱼》中最厉害的人。因为这篇文里面,无论是总受苏摩【作者淡定表示:主角都是受!!!是总受!!!】,女王浮鱼、还是帝王云渊,他们都是有哭过和真情流露不淡定的时候的。但是安莫思呢,他就没有【《镜·浮鱼》中的安某人一次都没有哭过,我总是写他各种各样的笑】,他所做的一切,哪怕是他看上去最真心实意的时候,其实都是不怎么过心的,他就像是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总是在不停地变脸、完美地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但这些角色中唯独没有他自己。——因为那个真正的自己,早已死在了数百年前的那场殇恋中。从那场殇恋废墟中出来的,不是苏萨,而是莫思,莫思者,忘记过去,永不回忆——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欲望、忘却、无爱——云渊所言的这三个事物,指的就是找不到人生的定义,没有正常的感情,被魔性欲望支配着的浑浑噩噩走向灭亡的魔……那是云渊最不想成为的东西,也是他拼尽全力也要保留最后一丝人性的根本出发点之一。然而可以看到的是,其实安莫思是占全了这三点的,虽然他表面一副很温和随性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魔。这就是安莫思的悲剧,他悲剧的地方并不在于要死要受折磨【这货也没少受折磨】要堕入魔道嗜血为生永不轮回之类的,而是在于他的灵魂和本真在最美好的萌芽阶段就被人一点点地扼杀了。活着的,只是那个依稀可以看见当年那个温柔执着善良的少年的影子而已。所谓一出场就被杀死,就是指的是他这种人吧【笑】。所以不要说我对他太好,让他到处跑龙套,最后结局都想着怎样让周围人全挂也不让他挂掉。【不要相信这个无RP的作者!】,其实安莫思是很悲哀的。其实我也想过给他一个恢复的机会,天降一个玛丽苏汤姆苏来拯救小安子治愈他的伤痛的。但是……爱如死亡,爱过了就死去了,死去之人怎能复生?死去之爱如何重来?这一点上我是非常极端的,什么吃回头草啊旧情复燃旧爱已逝另结新欢之类的统统不属于我的爱情理念中理想化的、纯粹意义上的真爱。而安莫思是我最心爱的孩子,怎能让他沾染这种不纯粹的爱?所以,我宁愿他死。正如他无怨无悔地爱着达琉西斯时,他愿意包容忍耐他的一切,但爱情一旦没有了,他也宁愿他死是同样的。《空之境界》里面提到:“向对方抱有的情感超出自己的容许量时,自己能承受的感情量是一定的,有容量大的人,也有容量很小的人,不管是爱恋或是憎恶,当那种感情超过自己的容量,超过的份就会转变成痛苦,这样一来,就无法忍受对方的存在。无法忍受时该怎么做呢?只有用某种方法把它消除掉而已。不管忘记或是离开,总之要让它远离自己的内心。当那个方法到达极端时就是杀人了……”“只有人拿自己的尊严和过去比较,让其中一个消失时才叫杀人,并背负杀人这种意义与罪孽。”“人的一生只能杀死一个人。”毫无疑问,苏萨是把他所有的感情——爱、恨、痛苦、耻辱、绝望——种种混合的情感都押在达琉西斯身上,他又死不了,因此只能杀死对方,自己承担所有的罪孽,堕入魔道丧失灵魂,独自走向生命的终结。这是一种纯粹的、极端的爱情模式,也是我认为的一种理想爱情模式之一,尽管它从开头到结束,都充满了一种绝望和死亡的气息,所谓死亡之恋,极致的痛苦和喜悦,大抵是这种类型了。表示我是个乱【河蟹河蟹河蟹】伦控,喜欢在文中涉及到一些乱【河蟹河蟹河蟹】伦的题材,也并不是那种违背道德的感觉吸引了我,而是在这种禁断之恋中,人会走得更极端,更能体现出人性的光辉和阴暗之处。自然这种题材要想轻松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实上我自己也非常雷那种轻松小白毫无悖德和罪恶感的乱【河蟹河蟹河蟹】伦文。 至于达琉西斯,他的存在是阿契美尼德家族以至于整个魔界的一种集中反映——“阿契美尼德家族的人,天生就流着疯狂和毁灭的血液。”“阿契美尼德家的人,不是亘古难遇的天才就是毁灭世界的疯子。”——《耻·爱》要表现的,就是这种悖德、耽欲、扭曲和疯狂的感觉。这个家族的人,虽然我因为篇幅有限(有限个毛,明明是作者自己写到后面偷懒就想草草写完ORZ)而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没有进行详写,但是可以看得很明确的一点是:阿契美尼德家族的人,道德感严重欠缺、亲情淡漠、利益至上、受欲望支配、不能压抑自己残暴和疯狂的魔性——父亲抢儿子的未婚妻并意欲杀子、母子兄弟乱【河蟹】伦、弑父杀子、滥杀无辜……“悖德、无义、乱【河蟹】伦、冷血、残暴、毁灭——不得这样的结局,又该如何?”——所谓天道轮回、Fatum、Zurvan、无法破除的宿命和诅咒,不过是他们性格弱点的集中化放大化造成的悲剧而已,要毁灭达琉西斯的,并不是苏萨,也不是上天和善神,而是他自己;而苏萨在杀死达琉西斯的同时,达琉西斯也给了那个“年轻、英俊、飞扬自信、前途光明;信仰着光明和善神,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正常苏萨最后一击——他杀死了苏萨的灵魂。 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HE吧,毕竟达琉西斯和苏萨死在了一起【笑】。爱即死亡,既然死在了一起,那说明他们之间还是有真爱存在的。 ——尽管这是死亡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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