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卡牌为什么那么多人玩玩手机翩翩就只有我被领导抓到,我最近会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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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 —— 我身边的恐怖经历,已经逼疯了一个同事(上班族可以一看)
发表于 11-8-28 08:30
下文整理中 别着急- -马上更新
发表于 11-8-28 09:14
这也太长了,长的俺都懒得诡异了
发表于 11-8-28 09:16
我猜斯琴这家伙,平时一定是干什么体力活的,要不然的话,很难解释她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仍然那么龙精虎猛,丝毫没有疲劳的迹象。本来说好今晚她睡房间,我睡沙发的,可是她看起电影来没完没了的,倍儿精神,一直霸占着那条沙发。
  到了十一点多,我实在撑不住,便跑到房间里的床上小寐一会,谁知道刚碰到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意正酣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同时传来一把该死的声音:“小安,小安,快起来!”
  我两只眼睛仿佛被胶水粘住,睁也睁不开,一边打哈欠一边回答:“好,哈啊,好啦,我这就去沙发睡……”
  一只冰凉的手伸进我大腿内侧,狠狠地揪了一下,我吃疼地大叫一声:“哇!”
  睁开眼睛,果然是斯琴站在床边,这娘们简直欺人太甚,我生气道:“干嘛啊你!”
  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举起手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问:“你看这个,是你的吗?”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拿过来仔细一看,却是一个长方形的DVD塑料盒,封面上写的是《1984》。我挠挠头,仔细想了一下,这个碟却是从老六那里借来的。有一次去他家里,看见了这张布满灰尘的碟,好奇他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品味,随口跟他借了过来。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皱着眉头问:“从老六那借的,怎么啦?”
  斯琴咬着嘴唇,嘀咕了句:“难怪。”
  然后她一把拉起我的手腕,要把我拖出房间。我另一只手去系睡前解掉的纽扣,不满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头也不回,吐出三个字:“黄、淑、芬。”
我心头一惊,残留的三分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了。黄淑芬,怎么会?我已经把拔掉了所有能传输信息的线,她是如何钻进这个房子里,制造出EVP,来继续吓唬我们?
  客厅里,投黑灯瞎火的,尘埃在投影机的光束里跳动。光束下面,肥猫正站在沙发上,警惕地看着幕布,似乎里面会随时跳出什么怪物。
  斯琴放开我的手,指着幕布说:“你自己看。”
  画面是静止的,角度有一些倾斜。在一间看上去高档而俗气的房间里,端坐着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脸对着我们。
  是这样一个女人,三十五岁上下,浑身名牌的衣物、饰品,掩盖不住青春的流逝。即使在她最好的年华里,也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女。小眼睛,大鼻子,厚得上翻的嘴唇,身材又瘦又小,最毁人的是一身黑乎乎、脏兮兮的皮肤。脸上抹的粉太厚,脖子中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黑白界线。
  这就是黄淑芬?如果光看外貌,带给我的感觉,只能用庸俗、寒酸、貌不惊人、不善打扮来形容,跟恐惧完全沾不上边。这样普普通通的女人,每个人都认识几个,放在人群里会被马上淹没,再也捞不出来。
  我皱着眉头问斯琴:“你确定这是黄淑芬没错?”
  斯琴没有回答我,而是拿起投影机的遥控器,按下播放键。马上,画面里的女人动了起来。
  那女人突然伸出右手,向我们抓来!
  我吓得后退两步,却见画面左右摇晃了几下,还发出咔嚓咔嚓细微的声音,然后她便缩回右手,坐回到椅子上。
  原来,这却是一个DV录像,那女人只不过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让它从倾斜变为水平而已。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斯琴察觉到了,看不起似的哼了一句。
  画面中,那女人低下了头,看着左手中的盒子。我凝神细看,那是一张DVD,跟我手中的一模一样,《1984》。
  我不由自主的,低头去自己手中的盒子,再看看画面中的女人。幕布上,她的动作跟我一模一样,简直像是镜子里的倒影。所以,现在我们的目光,是直视在一起的了。
  那女人笑了一下——看起来丑了——说道:“嘻嘻,六儿,你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在这张碟里做手脚吧?是不是很惊喜呢?”
  她扬了一下手中的DVD盒,笑道:“因为呀,1984,刚好是你出生那一年呢。”
  我点了点头,那个日不死的大我一岁,正是1984年生的,所以女子口里的“六儿”,指的果然是他没错。
  那女人接着说:“那天我跟你说起乔治奥威尔的小说,《动物庄园》还有《1984》,你说你也看过,你也很喜欢。所以我想啊,这个电影你也会喜欢看的,所以拿了给你,所以你现在果然在看,对不对?”
  我摇了一下头,老六啊老六,装文艺是要被雷劈的。他一定是没有看过这张碟,要不然的话,当时不会那么爽快就借了给我。
  画面中的女人看了一下手表,抬起头来说:“六儿,现在是号,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在这将近一年的日子里,很感激你对我的爱护和照顾,说真的,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我那么好过。”
  她扭捏了一下,对镜头抛出一个飞吻,然后说:“谢谢你,六儿,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爱。”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所有情侣间的甜言蜜语,在外人看来都是肉麻。更何况,说出这番话的,是一个长得实在不怎么样的女人。
那女人顿了一下,继续说:“六儿,昨晚在一起的时候,我从你的话里听出来了,你正在为送我什么礼物而苦恼。其实,你刚毕业不久,我知道你……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真的不需要什么贵重的礼物。不怕跟你说,我这个年纪,需要的是……”
  她的脸似乎红了一下,轻声说:“一个家庭。”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下,估计她跟我一样,也觉得挺意外的。
  画面里的女人害羞似的,咳了几下,这才接着说:“六儿,你别担心结婚要的开支,更不用太过要男子汉的面子。你知道,我比你早出来那么多年,已经有了一些积蓄。嘻嘻,房子我已经买了,你看我身后,这里就是;车子也有了,你嫌它太女人气,那等结婚后如果还有宽余,我们就换辆大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傍富婆吗?
  女人在身后摸摸索索的,突然好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存折。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开口道:“六儿你看,上个月的时候,我去办了这张存折,在里面存了一点钱,不多,三十万,就当是我们筹办结婚的小小基金……”
  “她果然是黄淑芬啊!”直到这里,我才确定了她的身份,然后小声地问斯琴:“怎么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直觉”,她不屑地说,“别吵。”
  幕布上的黄淑芬继续道:“……藏在那个月饼盒里。我真希望你能在恋爱纪念日之前,看到这张碟。嘻嘻,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是想你在那一天的时候,能买一个钻戒向我求婚。无论价格高低,就从我们的小小基金里预支吧。”
  她向镜头亮出了手背,展示她空荡荡的手指道:“我听说,钻戒这东西,是女人唯一不能买给自己的首饰。嘻嘻,希望那一天,你能完成我的愿望。六儿,我爱你。”
  深更半夜的,在这苍白的幕布上,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向我生死未卜的朋友,说出那三个字——这个画面,诡异无比。
黄淑芬再次向镜头伸手,这一次,我没有再被吓到。她的手伸到半路,却又缩了回去,然后笑着说:“嘻嘻,忘了告诉你,存折密码是六、六、六、五、二、零哦。”
  说完这句话,黄淑芬就把DV关掉了,幕布上一片漆黑。我发了一会儿愣,这才把DVD机里的碟退了出来。仔细看看,这张碟没有印刷任何图样,跟普通DVD有明显的不同。
  斯琴盯着我手里的碟片,我猜,她的想法也跟我一样。看起来,别说是在恋爱纪念日之前,从2007年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这张碟都尘封在黑乎乎的盒子里,从来没被人动过。
  如果说,我说如果,老六只要打开了这个盒子,然后会从碟身上看出些端倪,然后就会播出来一看究竟,然后就会——知道那个该死的存折密码。
  这样的话,老六就不用去找什么现代灵媒,不会招惹已经安息的前任,不用带着现任落荒而逃,更重要的是,不会把我跟斯琴拖进这倒霉透顶的事件里。或许发了这笔横财,他还会请我吃个小饭,唱个小K,去趟小东莞什么的。
  所以,从老六的悲惨经历可以看出,以后没什么事,千万不要冒充狗屎文艺青年,否则的话,真他娘害人害己。
  我想着想着,突然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手上一用力,啪啦!碟片被我掰成了两半。
  这日不死的老六,害得我这么惨,多两天让我找到你,下场当如此碟!
  斯琴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逞什么能啊你?”
  我回答她的,是一个长长的哈欠。夜,已经那么深。
  她被我传染了,也打个哈欠道:“好了,老娘也困了,睡觉去。”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朝卧室走去。肩膀却被人用力一抓,身后传来不容分辩的声音:“你睡客厅!”
  看着她关上卧室门,我委屈地蜷缩进沙发里。夜幕和眼皮一起下坠,将睡未睡的时候,一团暖暖的东西钻进我怀里。可怜的肥猫,你也给那婆娘抛弃了。
  来吧,我们一起睡。
  这一天的经历太多,所以晚上连梦也没有一个,睡得像巧克力一样,又黑又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心满意足的懒腰。然后我才发现,肥猫不见了,身上却多了一条毛毯。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一时间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竟然多了个田螺姑娘。
  我揉着眼睛走到厨房门口,里面那个系着围裙,与平底锅做着不懈斗争的女人,当然就是斯琴了。
  她呵斥道:“看什么看!”
  我没有说话,只是倚在门框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其实,我很想告诉她——蛋,不是这样煎的。
  早餐如我预料的那样难吃,不过该怎么说呢,有个女人为我做早饭,我们一起慢慢地吃,餐桌上有阳光跟报纸,餐桌下还趴着一只小狗。这是我一直想要过的生活,只可惜,吃完这一顿,我们便要离开了。
  我洗了最后一次的碗,关了水电煤气,然后再检查一遍。最后,我们带着各自简单的行李,斯琴牵着狗,而我随手牵上了门,再细细锁好。
  但愿两三天之后,我们可以活着回来,完好无缺的。
在晴朗的一天出发,总是让人心情大好。特别是,开着一辆顺手的车,旁边坐一个顺眼的美女,她怀里还抱一只顺贴的狗。
  没上高速之前,她那边的车窗一直是打开的,肥猫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耳朵跟卷毛随风舞动,一派得意洋洋的样子。车流缓慢的时候,旁边人行道上投来各种目光,回头率比一辆保时捷还高。
  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旁边走过来一对低龄情侣,小萝莉指着车窗,尖声惊叫道:“老公你看!你看你看!”
  红发少年点了点头,沉吟道:“这只加菲猫挺纯种的哈。”
  小萝莉不相信地问:“咦,那不是狗吗?好像叫泰迪?”
  红发少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猫,加菲猫哈,有动画片的啊,你没看过吗?”
  我听得蛋疼,幸好绿灯亮了,一脚油门,车子慢慢向前开去,抛离那对情侣。斯琴却嫉恶如仇、不依不饶的,把头伸到窗外,对着那红发少年喊:“脑残!”
  肥猫也应景似的,汪汪汪大叫起来。被别人当一次猫就这么委屈,如果它知道主人给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恐怕要气得掉毛。
  市区里龟速走了快一个小时,总算到了高速路口。拿了卡,过了闸,立刻要纵马奔驰。汽车人,变形出发!
  车速越来越快,我心情正嗨,斯琴冷不丁问道:“喂,说真的,你认识路吗?GPS也不装一个,穷鬼。”
  我胸有成竹道:“放心,爷乃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肉GPS’是也,认路这点小事,怎么难得了爷?”
  斯琴不屑道:“你就吹吧,不过嘛,反正油钱过路费都是你的,你爱怎么开怎么开,老娘——睡觉。”
  她放倒了座位,舒舒服服躺下,又摸索着掏出一样东西。我眼角余光一扫,好家伙,这婆娘想得真周全,连眼罩都备上了。要不是爷今天出门忘了带捆仙绳,现在就能快快乐乐地玩SM了……
作者:兔子跳铃铛 提交日期: 10:41  在心里意淫了几分钟,斯琴睡着了,连肥猫也跟着睡了,眼前只有荒凉的柏油路,耳里是路噪跟呼呼的风声。没人陪聊,一个人开高速很容易犯困,如果真的倒霉起来,车上的两人一狗,就统统要去陪黄淑芬了。
  我突然想到,其实开车这回事,本来就跟死亡密切相关。引擎燃烧室里,正在轰轰作响的,是无数史前生物的尸体精华。如果不是凭借这个,我们又怎能驱动轮胎,从一个目的地,快捷地奔向另一个?
  该死,好好的想这些干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音响,听陈奕迅的精选集。黑乎乎的喇叭里面,Eason正在唱“想哭”,跟我一起。
  “相约在一个适合聊天的下午,分开很多年满以为没有包袱……”
  唱了没有两句,车窗前突然飘来一片云,把阳光给挡住了,天一下子暗了下来。路上开车这是常事,过了这一块阴影,前面又会是解放区的天。
  “我还打算回顾我们为何结束,还想问你是不是一个人住……”
  噼里啪啦!
  下一句歌词还在嘴巴里,突然之间,一大盆豆子倒在我车窗上。等我回过神来一看,哪有什么豆子,却是好一场倾盆大雨!
  我把雨刷调到最大,却根本无力扫去窗前,那从天而降的大暴雨。高速公路突然变成了深海,汽车则像是潜水艇,在巨大的水压之下,艰难前行。
  几乎就在几秒之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云层上像是跑过无数匹惊马,轰隆隆的,踩碎了所有天光。
  四周的能见度降得很低,视野范围只有区区十几米。勉强能见到的三辆车,大货柜、白色面包车、红色小车,都跟我一样,开了双闪灯,以不足20KM/PH的车速,在路上缓缓前行。
作者:兔子跳铃铛 提交日期: 10:43  雨势惊人,紧锣密鼓地敲打在车顶棚,这一下子,女人跟狗也被吵醒了。斯琴大叫一声道:“日!你把车开进河里啦!”
  我不敢分神,两眼紧盯车前窗,没好气地答:“下雨!”
  她仔细看了一会窗外,才慢慢地确认道:“是哦。”
  过了一会,她又说:“刚才出门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那么大雨?这得是黑色暴雨警告了吧?气象预报也不讲,气象台那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呀?”
  我头疼道:“拜托,不是气象预报没讲,是我们没看电视、没上网、没开手机接收短信,所以别说是暴雨,就算是火星人今晚要登陆地球,我们也不会知道。”
  斯琴想了一想,又慢吞吞地说了句:“也对,就算这雨越下越大,我们最后被水淹死了,也不能怪气象台,要怪黄淑芬才对。”
  我叹了一口气,蒙古姑娘,你还真会说话。这时候,路上的气氛本就紧张,我得随时提防可能的交通事故,所以不能让她再制造恐怖气氛,我必须转移话题。
  想了几秒,我对斯琴说:“喂,我问你一个IQ题吧。”
  她立刻托大道:“IQ题什么的,我最拿手了,尽管放马过来。”
  我点点头问:“那好,你说说,大禹是个什么动物?”
  斯琴不解道:“大禹?”
  我解释说:“就是神话故事里,治水的那个大禹啊。”
  如同我预料的那样,在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她老实承认猜不出来,并要求我马上揭开谜底。
  我故作严肃道:“其实呢,大禹,大禹是一只虾。”
  斯琴显然不太能理解,问道:“为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已经笑了出来:“因为,哈哈,因为林志颖的歌里都有唱啊,大禹大禹一只虾,地上有个大水洼……”
  我正在得意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去看见,她正张大了嘴巴,死死盯住我的侧脸。怎么了?小生虽然是长得俊俏了点,虽然是谈吐幽默了点,姑娘也不必用如此火辣辣的眼光,猥亵我青葱的脸蛋啊……
  再下去,她的状况,却有些不对劲。我稍稍别过头,发现她的视线,是越过了我的脸,投到左边的玻璃窗上。
  我皱眉问:“怎么了?”
  她举起右手,直勾勾指向窗外的雨幕,用一种轻飘飘的声音问:“你、你看,那开车的,是不是黄淑芬?”
    刚才看了个接阴生婆的恐怖故事,余惊未定,又看到了一个这么有悬念的结尾。不过想和楼主说下,速度的表示方法里面不用写p,可能是想表达per?斜杠已具备这功能了。另外忘记了斯琴知道黄长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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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提醒。我写完这一段,终于能去睡了………………
 我背上一凉,像是车顶突然被掀掉,雨水直接灌进衣领。
  斯琴伸手指的,是行驶在我左手边,那一辆红色的小车。因为大雨的关系,它正跟我并排着缓缓行驶,两车相距不超过一米。这个时候,如果从云层上俯视下来,白水,黑路,两辆火红的小车并肩而行,会是对比非常强烈的画面。
  红色,多么不详的颜色。我想起老六那该死的日记本,是红色的;昨天电台里追尾的小车,是红色的;昨晚在录像里,黄淑芬说“太女人气”要换掉的汽车,现在想来,肯定也是红色的。
  我强自镇定,装出一副认真开车的样子,勉强笑了笑说:“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斯琴却不肯收回眼光,坚持道:“不,不是的,跟昨晚录像里的一模一样,连衣服都是一样的。你看,不信你看!”
  我根本不敢扭头过去细看,只是狠狠盯着前面的路,自欺欺人道:“好啦好啦,别自己吓自己了……”
  “你看!她回过头看我们了!”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朝左看去。却原来,这是一辆右方向盘的车,应该是从香港过来的。也就是说,我跟疑似黄淑芬的驾驶人,一左一右,隔着厚厚的雨幕,薄薄的玻璃窗,相距一米。
  多么亲切的距离,而车里的那一个女人——
  长发披肩,身材娇小,穿一件明黄色上衣,斯琴说得没错,隔着车窗看去,跟昨晚黄淑芬穿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迷蒙的大雨,还有两边玻璃窗上的水珠,我们可以把那女人看得更清楚一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斯琴看走了眼,那女人并没有把头扭过来,只是默默地开着车,一直看不到正面。
  但是,这样也就够了,足够让我全身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了。
  我想脱离这恐怖的现场,可是,前面有白色面包车挡道,右边是庞大的货柜车,像一堵高高的钢铁墙壁,就要朝我们压过来。我刚想减缓车速,好死不死的,后面灯光在高处闪烁,又上来一辆货柜。
  这样子,前后左右各有一辆车夹着,五辆车像是被雨水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匀速前进的整体。而我们这一辆车,就像是“中”字最中间的那一竖,被紧紧包围,没留一点能逃逸的缝隙。
  雨,仍然在下着——要人命的沉默。
  如果那个女人,能回过头来让我看一眼,就算真的是黄淑芬,把我吓得魂飞魄散,那也就算了。
  可是她不。
  她就这样默默地开着车,而我在一堆钢铁的挟持中,被迫在离她一米的地方,以同样的速度前行。前方的路,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看不到尽头。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压抑?
  我深深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盯着前窗。我紧咬着牙,生怕在这样的压力下,会忍受不住而神经发作,加大油门,一头撞到前方面包车的屁股上。
  如果真是这样,雨天路滑的原因,后面的货柜车一定不能及时刹住。撞上来之后,它还会一直往前推,直到把我们压成夹心饼干——黑白金属的饼干,红白骨血的夹心。
  在高速公路上,这样惨绝的事故,我并非没有看过。
 “汪汪汪汪!”
  好像觉察出气氛的沉重,肥猫如临大敌地吠了起来。
  斯琴用手指一把箍住它的嘴,呵斥道:“别叫!”
  她话音刚落,突然之间,另一种声音也消失了——是那倒豆子般的雨声。,就在两三秒内,雨势突然收住,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乌云慢慢后退,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像是在一格一格地调节屏幕亮度。
  对于这戏剧性的天气变化,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左手边那一辆红色小车,突然一个加速,几秒便蹿走了十来米。却原来,是一辆红色的奥迪TT。我再盯着那车屁股看,果然挂着两个车牌,一个内地,一个香港。
  再过几秒,它后轮卷起两团碎浪,呼啸着没了踪影。
  乌云散尽,重见天日,路旁雨后的农田,绿得格外鲜明。最重要的是,该死的幽灵车也消失了。
  不过是虚惊一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会开车的女鬼。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却有种说不上的感觉。竟然,好像是——怅然若失?
  没错,就是怅然若失。就这样完了?在惊心动魄的前戏后,在你紧张得脚趾头都翘起时,连受害人都渴望着一场淋漓尽致的恐吓,接下来,竟然就没了?
  或许,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在自嗨。那女人只是长得有点像黄淑芬,甚至长得一点也不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昨晚看的诡异录像,还有我跟斯琴脆弱敏感的神经,导致了这一场自己吓自己的闹剧。
  我余光一扫斯琴,她却仍然呆呆地直视前方。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雨过天晴、万事大吉的表情,朗声道:“喂,醒醒,人家都跑了。”
  她像没听见一样,理也不理我。我只好加大音量道:“什么黄淑芬啊,看把你吓成这样,还说自……”
  斯琴突然转过头来,斩钉截铁道:“她就是黄淑芬!”
  我愣了一下,无奈道:“你为什么觉得是?”
  她反问道:“你看见她的脸了吗?”
  我想了一会,老老实实交代:“没看见。”
  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你没看见,我看见了。那一张脸,跟昨晚碟里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她回过头来看我,她还对着我,对我……”
  我不由得问道:“刚才雨下那么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斯琴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抓住我的大腿,用指甲一样尖利的声音说:“对着我笑了!”
  我痛地龇牙咧嘴,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劝慰道:“好好好,就算那是黄淑芬,她现在也跑掉了,又没对我们怎么样。”
  她缓缓摇头,低声说:“不,不是这样的。”
  我皱眉道:“那是怎样?”
  斯琴停了几秒,冷冷地笑了一声——是那种对未来感到绝望,自暴自弃的笑——然后说:“她在前面,等我们。”
  我偷眼看她,脸色苍白,表情僵硬,看样子是受到惊吓之后,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状态。像她这种性格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算多么不合理,也不是旁人两三句话可以劝得回来的。
  正在我担心的时候,她又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句,我真怕再过一会,她会哇一声吐在肥猫身上。正好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服务区的路牌,我便小心道:“要不然,我们先去休息一下?”
  她点点头,同意了。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服务区的水泥地被冲刷干干净净,四处的景物也都鲜明可爱。买了些水果给斯琴吃,又陪她逛了几圈,渐渐的,她情绪好了起来。
  我蹲下身去,解开肥猫身上的绳子,它立刻像脱缰的野马,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奔跑起来。跑到垃圾桶旁边,或者是一棵树底下,又神经兮兮地闻来闻去,撒上一泡尿,再向下一个地点飞奔。
  斯琴朝远方张望了一下,问我说:“到了这里,我们走了多少路程啦?”
  我想了想说:“就三分之一吧,走了两个多小时,都是这场雨耽搁的。”
  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后说:“我们休息了半个小时,现在快下午三点了。我看还是早点出发,天黑之前要赶到他的老家。”
  我点头同意,斯琴便把狗叫了回来,一起上了车。
  接下来三分之二的路程,风和日丽,波澜不惊,显得刚才那场大雨,还有雨中诡异的红色小车,像是一场短暂的梦。只是一上车以后,斯琴又不怎么说话了,一直盯着窗外,稍有些风吹草动就紧张起来。想来是刚才吓坏了,现在还有点神经过敏。
  到了下午五点多,我们便到了老六家乡的境内。我指着不远处的路牌,对斯琴邀功说:“你看,我说我是人肉GPS,没有骗你吧?”
  她却没有回答,只随便点了点头。
  我在高速公路出口处右拐,下了一条又长又弯的坡,在收费站脚下停住。我一边交卡给钱,一边对斯琴说:“你饿不?上次跟老六来的时候,他带我去吃了点小吃,还行,要不然我们现在去吃?”
  斯琴心不在焉地答道:“随便你。”
  天色渐次暗了下来,过了收费站,前面不远的一段公路,稍微有些上坡。不知道是因为大雨的关系,还是没年没节的,回老家的人不多,所以这一条路上,分外有些冷清。
  我一边开车,一边认着往县城开的路,斯琴却突然指着坡顶,紧张地问:“你看,那是什么?”
   我猛然回过头去,后座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贴在玻璃窗上。却原来,是肥猫个小畜生,不知什么时候钻到后座去了,两只腿站在椅子上,两个前爪扒拉着玻璃,往窗外看热闹。
  吓死个人,看冬天不把你打火锅吃了!
  我松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瘫软下去,刚回过头来看着前窗,心突然就悬在了半空——
  爬上了坡顶,眼前赫然出现一辆白色的夏利,正打着双闪灯,横七竖八停在路中间。在这辆汽车的左前窗,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留披肩长发的女人。
  一个穿明黄色上衣的女人。
  我以为斯琴会失声尖叫,她虽然可能跟我一样忍住了,但那凄厉的叫声,已经在我心里呼啸而来。
  我勉强镇定心神,看着前方的一人一车。那辆车驾驶室的窗户开着,里面隐约有人影在动。而那个穿黄色上衣的女人,则用手指着车窗里面,似乎在骂着些什么。
  我留神去听,却是一句蹩脚的粤语:“哦丢你劳某!”
  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感觉到温暖的。一个女鬼,她可以说“还我命来”,可以说“我死得好冤啊”,不然干脆什么都不讲,伸出手把对方掐死好了。在我的常识里,没有一个女鬼,会说这样的粤语版国骂。
  我们的车子继续缓缓向前,那女人背对着我们,似乎叉起了双手,时不时传来一句凌厉的粗口。
  我看着面前的一副景象,再想起那辆自行倒退的奥迪,突然之间,仿如醍醐灌顶,我想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可能。如果结合种种情况来看,这个解释更合乎逻辑。
  没错,一定是这样。
我轻轻踩下刹车,在离那辆白色夏利两三米的地方,慢慢把车停了下来。因为夏利车是斜着停在路上的,所以从我们的角度看去,那黄衣女子给了我们一个背影,而夏利车的司机,则展示着他的侧脸。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面相老实,此时正坐在驾驶位上,指手画脚的,努力辩解着什么。
  我点点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再看一眼斯琴,她正盯着那女人的背影,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紧得快要拧出水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却没有一点反应。我不禁有些担心,难道说,她就这样吓傻了?
  我想了想,调节一下呼吸,然后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斯琴,你别害怕,这个女人,不是黄……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让我解释给你听。”
  听我说完这句,又过了一会,斯琴才慢慢把头转了过来。让我觉得疑惑的是,看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害怕,反而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没有考虑太多,还是按照原来的想法,慢慢说道:“刚才那一辆奥迪,为什么会自己向后退,是因为那女人把车停住的时候,忘了把手刹拉上,甚至档位也忘了推到P档。这里是个下坡,所以呢,那车就慢慢滑了下去。”
  斯琴点了点头,我继续道:“至于她为什么那样停车,原因就在这里,你仔细看看,前面那车的后门上,是不是有些红色的漆?”
 仿佛为了配合我的解说,这个时候,那男车主也下了车,两人围着那一道红漆,男的手舞足蹈,说个不停,那女的呢,却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
  那男车主说着当地口音浓重的普通话,所讲的都比较有条理,“是你刚才右转太急了”,“我已经刹车了”,等等。
  黄衣女子一直背对着我们,不管男车主怎么解释,她只是翘起双手,拽得二五八万。她似乎不屑于理论,来来去去只有两句话,“哦丢你劳某啊”,“你讲个嗨啊”。看起来,她是觉得这个世界上,谁开好车谁就占理,开夏利的?我跟你讲个屁。
  争执了一会,男车主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简单地按了几下。这会儿他终于记起,有困难,找交警,交警就在你身边。
  我把头转向斯琴,笑着说:“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刚才车子碰上了,她只顾着下来骂人,却忘了把车给停好。这下可好,撞了个更惨的。到了现在,她也不去管自己的车撞成啥样,还是咬着别人不放。”
  她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嗯,关于这个,我跟你想法一样。”
  我刚要得意起来,她话锋一转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高速路上遇见她,车牌又是香港跟深圳两地的,这说明,她应该也是从深圳出发的。现在我们在目的地这里,又遇见了她,难道说你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
  我看着她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听她这一长串的分析,再加上那认真思索的表情,跟平时的傻大姐判若两人,倒像个名侦探柯南什么的。
  突然之间,我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想到了什么,却还是嘴硬道:“世界就是这么巧,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摇了摇头,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下,然后,做出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她按下了车窗,把头伸出车外,对着那争吵的二人说:“你好,请问到县城要怎么走?”
  那男车主回过头来,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伸出手来,给我们指了路。
  而那个黄衣女子,似乎迟迟没发现我们的存在,下半身钉在原地,上半身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转了过来。
  终于,在昏暗的暮色里,我看见了她的正脸。
  她不是黄淑芬,她只是——很像。
  黄衣女子冷笑了一下,可能懒得搭理我们这些开烂车的穷鬼,只几秒的时间,又转过身去了。
  斯琴装模作样地谢了男车主,关上了车窗,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她这副样子,完全没了刚才高速路上的惊慌。
  这一次,惊慌的角色换成了我。跟黄淑芬很像的女人,却不是黄淑芬。首先那件黄色上衣,样式有些相似,但细节很不一样,一眼可以看出,不是录像里黄淑芬穿的那件。
  其次,更重要的,这女人五官跟黄淑芬有些神似——难怪斯琴在高速上会看错——但起码年轻十岁,皮肤也比黄淑芬白多了。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再加上她颇有心得的衣服搭配,精心修饰的发型,她整个形象还不错,甚至眼光放宽一点,都能算得上美女了。
  一个年轻的、有气质的、长得像黄淑芬的女人——怎么会?
  是黄淑芬开着她的奥迪TT,超越光速,从过去回到未来?是黄淑芬其实没死,到韩国整了容回来?要不然,这干脆是黄淑芬的妹妹?
  我脑子里千头万绪的,搅成了一锅浆糊。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开车啊你,发什么呆?”
  我迷迷糊糊地问:“去哪?”
  斯琴狠狠拧了我一下,厉声道:“路口往右,县城!”
  我手上吃痛,这才回过神来,一气呵成地启动了汽车,小心地绕过那辆夏利,向着前方的路口开去。走出一段距离,我从倒后镜里看着那两人一车。在就要黑透的天色里,冷冷清清的县道上,他们站得如此诡异。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想要把那一女一男一车,连同一肚子的疑惑,统统抛在脑后。按照斯琴的指示,我在路口右转,这条路越走越繁华,有几分印象的县城,果然就在不远处。
  看着窗外的天色,我斟酌了一会,对斯琴说:“姑娘你看,如今天色已晚,还是明天再去找老六为宜,今晚我们就先投店吧?”
  她自从见了黄衣女子的真容之后,似乎反而轻松起来,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这时候,她竟然笑了一下说:“好啊,听你的。”
  我摸了摸自己清秀的肚子,回想一下,今天除了她煮的那顿早午餐,还有服务区的两条香蕉,就再也没吃什么了。不想还好,一想起来,肚子马上不失时机的,发出咕噜噜一串声响。
  斯琴看了我一眼,善解人意地说:“要不然,我们先去吃饭吧?”
  我对她的建议表示了极大的赞同,双方达成一致共识,我快马加鞭,直奔县城而去。
  夜幕笼罩,华灯初上。这一个群山中的小县城,对于斯琴来讲是初夜,我虽然有过一次经验,但经验不足,跟第一次也差不多。我是说,一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县城,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建筑,灰扑扑的人和单车,没有记忆点,也没有什么亮点。
  这样的小县城,去过一次跟去过一百次,去过一个跟去过一百个,其实也差不多。
  我照着脑海里仅有的一点印象,竟然很神奇的,一下子找到了老六上次带我去的饭店。两人一狗下了车,点了菜,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饭菜味道还不错。
  风卷残云之后,我坐在餐桌旁,昏沉沉发着饭困。肥猫也一样窝在椅子里,刚才赏了它一块猪骨头,这时候啃得正欢。
  斯琴却一边擦着手,一边问我说:“喂,想什么呢?”
  我喝下一杯浓茶,打起精神来,一本正经地说:“饱了,暖了,当然是思淫欲咯。”
 漏掉了这一段是不?呃,我的错,重新贴一次。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却原来在坡顶上,有一个红色的什么东西,正慢慢滑了下来。
  定睛一看,却是刚才高速上那辆车!
  只见那一辆红色的奥迪TT,正以尾部朝着我们,以溜滑板的速度,慢慢从坡顶上滑下。车屁股上挂着的粤港两地牌,是最好的身份认证明——没错,正是我在高速上见到的那辆。
  真邪门,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车都忘记了刹,可能是下意识判断出两辆车不在同一条线上——它在路的右侧,我们在左侧——于是就这样迎了上去。
  那奥迪并不是呈一条直线地下滑,而是以抛物线的轨迹,尾部朝着路旁种树的那一侧,划出一个四分之一的圆弧,最后一屁股撞到一株榕树上,这才停了下来。
  我们瞠目结舌地看到这一幕,自己的车也开到了奥迪的车头位置,这个时候,透过它的前窗玻璃,我们看见了更难以接受的一幕——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连踩油门的右脚也忘了抬,就这样侧头看着奥迪,慢慢把车开上坡顶。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黄淑芬。
  如果她不在车里,又会在哪呢?
  颈后像是有风吹过,凉丝丝的。
  突然之间,后座传来一阵响动,刺啦,刺啦,是指甲抓玻璃的声音!
  她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劈头盖脸朝我扔来,笑骂道:“去死吧你。不过我说,现在吃完了饭,也该去找个酒店住下来了。”
  我挠头道:“嗯,是这个道理。上一次来,我是跟老六一起,住在他县城的亲戚家的。我刚才路上留意了一下,这地方也没七天什么的,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招待所,真不知该住哪。”
  肥猫啃完了骨头,这会儿把头搭在餐桌上,傻乎乎地看着我,似乎很赞同我的看法。
  斯琴抿着嘴巴,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开了半天车,你累吗?”
  我心里犯了嘀咕,迟疑道:“嗯,有点……可也算不上太……”
  她却抢断道:“我知道,开长途一定很累的,等会就找个上档次的酒店,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才能去找老六那王八蛋呢。”
  我皱眉道:“呃,上档次的酒店……有吗?”
  斯琴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淡定地说:“等会埋单的时候,我问问饭店老板,就说县城最贵的酒店好啦。”
  我一听之下,头疼道:“最贵的,那可是……我的预算……”
  她摆摆手说:“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今晚的房费,包在老娘身上。”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伸头道:“啥?”
  斯琴却自顾自接着说:“反正也就一个晚上,就当是我答谢你一路上那么辛苦。再说了,真要去住招待所什么的,也不知道这里治安怎么样,我自己也睡得不安心呢。”
  她又拍了一下桌子,决定道:“嗯,就这样好了。”
  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竟有如此一个大大的酒店——当我跟在斯琴身后,踏进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时,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疑问。
  第二个疑问是,为什么斯琴会一反常态,从一毛不拔变得挥金如土,要请我来这样的酒店过夜?这败家娘们,日子是不打算过下去了?
  我们走到前台,她直接跟服务员要了一个标间,还回过头来,明知故问道:“今晚跟我一间房,你不会介意吧?”
  我也满面春风地笑道:“求之不得。”
  斯琴背着的大挎包,诡异地动了一下,好像里面藏着什么。没错,因为酒店不能携带宠物入内,肥猫只好暂时委屈一下,被装进了包里。斯琴把手伸进挎包打了一下,又低声喝斥一句,肥猫这才老实下来。
  她从挎包里掏出身份证,对我微微一笑,回过头去登记入住了。
  我站在她身旁,满腹狐疑地打量,只见她对着服务员眉开眼笑,轻声慢语,好一副慈祥和蔼的嘴脸!其实,像她这个模样,在中外童话里经常会描述到,比如说《狼外婆》,《小红帽》,还有《黄鼠狼给鸡拜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嫖。
  我不由得捂紧了自己的钱包,她不会是等下装模作样地忘了带钱,然后又逼着我埋单吧?
  可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这会儿已经大大方方的,掏出几张红色钞票,递给了服务员。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更是疑云密布。这娘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等斯琴拿了房卡,我急匆匆赶着要上电梯,好到房间洗个舒服的澡,她却又拖住我的手,笑着说:“先别急,陪我在大堂坐一会儿。”
  我不解道:“哈?为什么?”
  她已经把我拖到沙发边上,按着我的肩膀坐下,一边说:“你别管,等会就知道了。”
  我一脸无辜地说:“我倒是想不管啊,你让我上去就得了呗。”
  她却露出了霸权主义的真面目,毫不讲理地说:“不行,你必须陪我在这里等。”
  我满脸痛苦道:“等什么?你不会是在等人吧?”
  斯琴神秘莫测地一笑,说:“嗯,算是吧。”
  我啊了一下,急促道:“你等的该不会是……”
  她拉下脸来说:“闭嘴。”
  当我带着满身臭汗,在大堂沙发上如坐针毡了十五分钟后,从玻璃门进来的那个人,证实了我的想法。
  那人大晚上的戴一副蛤蟆镜,拖着一个驴牌的拉杆箱,身材不高,穿一件明黄色的上衣。
  今天,我们已经是第三次遇见。如果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猜,上辈子一定砍了她几百刀。
  黄衣女子进了大门,本来径直走向服务台,一半的路上却突然停了下来,三秒之后,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
  我吞了一口口水,斯琴却已经笑盈盈地站了起来。
  转眼之间,黄衣女子已经走到我们眼前,她狠狠摘掉脸上的墨镜,质问道:“做咩跟踪哦?”
  其实从我自己来说,虽然粤语有专八的水平,但对于母语不是粤语的人,我还是习惯请讲普通话,不然总觉得别扭。一般来讲,跟黄衣女子这种——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一味卖弄粤语的人——交流时,我会把他们的粤语,自动转换成普通话。
  这时候,我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解释道:“我们没有……”
  斯琴却用手肘捅了我一下,笑着对她说:“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好吧,我们是来协助你的。”
  那女人愣了一下,两秒之后,却又冷笑道:“省省吧,想骗我黄淑英,没那么容易!”
  发烧了,撑着来更新。这鬼天气,大家都要小心啊。
  黄淑英!
  哪怕她说自己是黄飞鸿,我也不会这么震惊。
  看起来,斯琴一定比我早料到了这个结果,要不然的话,她不会显得如此镇定。没错,相似的名字,神似的外貌,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眼前这性格嚣张、五行欠揍的女子,正是黄淑芬的妹妹。
  说完这句话后,黄淑英转身便走,斯琴却在她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一个人要找到席克斯,可没那么容易哦。”
  这句话掷地有声,黄淑英定定地站在那里,我也一样。我惊疑不定地看着斯琴,她脸上挂着几分笑,在那诡异的笑容下面,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几秒之后,黄淑英回过头来,劈头盖脸地问:“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斯琴从容地说:“我们不是谁派来的,只不过我们跟你一样,也要去找席克斯那个家伙。既然我们目标一致,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力量。”
  她又伸出手来,指了指身旁的我,继续说:“这一位陆先生,是席克斯之前的同事,之前去过他老家,所以更有可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再说了,你的车子不是撞坏了吗?这里就有一辆现成的汽车,还有现成的司机。陆先生,你说对吗?”
  我茫茫然的反应不过来,她再次对我施以肘击,我痛得大叫一声:“对,没错!”
  黄淑英分明有些动心,但还是警惕地问:“你们会有那么好心?”
  斯琴盯着她名贵的驴牌手提箱,笑嘻嘻地说:“当然是有条件的,但是对你来说,那不是问题。”
  黄淑英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拖长了声音说:“哦,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她看一眼大堂里来往的人,冷笑着说:“告诉我房号,等会去找你们。”
  五分钟后,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斯琴像被抽走了筋骨,整个人软了下去。她右手扶着电梯墙,左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地说:“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她这一松懈,肥猫也趁机从挎包里钻了出来,呼哧呼哧地透气。我看看电梯顶上的摄像机,只好走上前去,按住它的头往里塞,一边安慰道:“就快到房间啦,你再忍一忍。”
发表于 11-8-28 09:19
谁能有心思看完啊& & 这是论坛不是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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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料理肥猫的时候,斯琴的暖暖的鼻息,刚好吹到我耳朵里,好痒。侧过脸来看着她,那一副小孩子偷糖成功的表情,让人止不住心生怜爱。
  不过,对于她刚才的举动,我心里还有这许多的疑问。刚要开口,她却已经看了出来,抢着说:“回房再讲。”
  我们的房号是1603,推门进去的第一件事,是把肥猫放了出来,免得这小畜生活活闷死。
  我放好行李,想要跟斯琴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却已经跑进了卫生间里。女人的一生里,有三成时间是在两个重要地点渡过的,第一个是商场,第二个就是卫生间。身为男人,你永远不会知道,女人在卫生间里究竟从事什么活动,竟然可以花掉那么多的时间。
  我百无聊赖地开了电视机,然后砰一声倒在床上。电视里正播着一部陈年电视剧,《少年包青天》,看得人昏昏欲睡,谁要是拍一部《少女包青天》,一定比这带劲百倍。
  等到我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斯琴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脸上的表情焕然一新,像是把路上的疲劳一洗而净。但是再仔细看看,她那一抹包藏祸心的微笑,似乎——
  她找到了什么赚钱的途径。
  “啊,累死老娘了!”
  听斯琴说话的语气,我猜她早就忘了,下午开车的人是谁。喊完这一句后,她扑上床的姿势,就好象饥饿的高尔基扑到了面包上。
  她把身体舒展成一个大字,心满意足地说:“高级酒店的床,果然都比较高级呀。”
  我刚想开口,她却又使唤我道:“喂,给我倒杯水去。”
  我没好气地说:“自己不会倒啊,手脚长那么长来干嘛的?”
  她理直气壮道:“酒店的房钱是老娘给的,作为报答,你去倒杯水会死啊?”
  我猜她也同样忘了,晚上到底是谁死皮赖脸的,硬要请我到最好的酒店里开房。我忍气吞声地站起身来,算了,懒得跟这女人计较。
  当我把水放到她床头柜的时候,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冲出了口:“我说,你到底招惹那女人干嘛?”
  听完这句话,斯琴啪一声坐起身来,然后打量着我的脑袋,用同情的语气说:“到现在,你还么看出来啊?”
  肥猫也狗仗人势地吠了两声,似乎在嘲笑我的迟钝。
  我淡然一笑,拇指食指成抢,托住下颌,帅气十足地说:“呵呵,关于这个问题——是的,我没看出来。”
  斯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开导道:“奥迪TT,纪梵希的上衣,LV手提箱,还有D&G太阳眼镜,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说:“没有。”
  她差点气绝,摸着额头说:“你在想想,她的姐姐黄淑芬,可以一次性给小白脸男朋友30万,这说明她们两姐妹都是……”
  我恍然大悟,拍手道:“富婆!”
 斯琴欣慰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终于学会三七二十八的弱智儿童。
  我皱起眉头,大概猜出了斯琴的打算。自从我们踏上旅程,她对此行是否能找到老六,一直心存疑虑。所以,对于那八万块的欠债,她没有志在必得的信心。
  今天下午,她在高速公路上,偶然见到了开奥迪TT的黄淑英,一开始被吓得半死。可是,一旦搞清楚了面对的并非女鬼,而是一个潜在的大金主,她爱钱如命的个性便发挥了作用。
  于是,斯琴便制定好计划,打算利用我提供服务,在黄淑英身上小赚一笔,多少弥补一下老六借去的那笔呆坏账。在相当短的时间内,竟然可以谋划好这一切,不知道该夸她波大有脑,还是说她对金钱有足够的敏锐。
  这样的话,她半天来的奇怪举动,多少可以得到些解释。只不过……
  我皱着眉头,提出另一个问题:“好吧,就算黄淑英是个有钱女人,你又怎么知道,她也是来找老六的,而且愿意乖乖地给钱你?”
  斯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在我的脑壳上敲了两下。
  “你以为,只有我们才会被骚扰?”
  我张大了嘴巴,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斯琴像侦探一样,在房间里踱起步子,胸有成竹地分析道:“你想一下,我们是因为老六那王八蛋,才卷进这件事情的。从昨晚的录像分析,老六这个小白脸负心汉,一定是做了对不起黄淑芬的事,所以才在她死后遭到报复。”
  她走到房间门口,继续说:“至于那个黄淑英,刚才在大堂里,老娘不过跟她相处了几分钟,就有了十次以上揍她的冲动。像她这种性格的人,即使跟自己的亲生姐姐,也很有可能反目成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也跟老六一样,被报复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她那目中无人的可恶嘴脸,嗯,这样傲慢无礼的人会遭到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斯琴又走了回来,自信慢慢地点头,总结道:“所以我断定,她来到这个乡下地方,目的跟我们一样,就是为了找到老六,想尽办法,解除身上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
  我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只要加一个“有钱挣”的buff,她的智商可以瞬间提高100点。
  我打了一个响指,不甘落后地补充道:“照黄淑英那讨人厌的个性,一定是选最好的酒店,所以说,你才一定要来这里住,并且拖我在楼下的大堂等她。”
  斯琴面对着我,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赞赏道:“嗯,也不全都是水嘛。依老娘看,她这样子的暴发户,真要花起钱来可是很傻很豪爽的呢,嘿嘿,这次看我从她身上大刮一笔。至于事成之后,应该怎么分成,我觉得……”
  我无心听她的一番发财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更吸引人的地方。这一个角度刚刚好,我趁势低下头去,观赏那一对晃荡的球状物。不知道在那里面,又有多少是水呢?
  正在我心旷神怡、心猿意马的时候,好像故意捣乱似的,门铃突然就响了。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她警告我说:“给我放聪明点,别露出什么马脚,不然老娘要你好看。”
  我嬉皮笑脸道:“嗻,老佛爷您放心。”
  斯琴走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知故问道:“谁呀?”
  门来传来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我。”
  斯琴大概是努力憋出一个笑脸,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门开了,卷进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黄淑英对斯琴视若无睹的,大步往里面走,我微笑着向她点头,毫不意外地被无视了。
  她大步走到窗边,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乱七八糟的一张椅子。我赶紧上面堆着的行李衣物拿走,她一屁股坐了下去,微微抬了抬下巴,就当是道谢。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该怎么表达我对一个男人的仇恨——就是说谁得罪了我,我咒他娶个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
  晚上出去吃饭,给我歇个周末,星期一更新吧。谢谢各位了~
  斯琴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估计被这疯婆子一声大喝,耳膜都快震裂了。我赶紧上前扶住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房门。在电影里面,紧接这一声大喊,就要有谁要破门而入了。
  然而没有。
  房间里的气氛一片死寂,就像是被尖锐的叫声划伤了,正在静静地流着血。只有肥猫躺在床上,搞不清状况似的,犹豫着吠了几下。
  我低声问斯琴:“耳朵没事吧?”
  她苦着脸说:“没事,就是嗡嗡嗡地耳鸣。”
  我忍不住转过头来,恶声恶气对黄淑英说:“撒什么癔症啊你?”
  这时候的黄淑英,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刚才的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有些人之所以骄傲,原本就是为了掩饰自卑。而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并非那么难以逾越。
  在我的呵斥之下,她却伸出冰凉的双手,紧紧拖住我的手臂,神经质地说:“姐姐不要,不要,现在就带去找那姓席的,现在就去……”
  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她姐姐那“今晚吃什么”的短信,确实把我吓得够呛,但是像她这样神经失常、濒临崩溃的状态,似乎也不至于吧。难道说,对于自己的亲妹妹,黄淑芬会吓得更狠些?
  这时候,斯琴已经缓过劲来,跟我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安慰黄淑英说:“淑英姐,现在天都黑了,明天再去找席克斯会更好些。你别紧张,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
  黄淑英抬起头来,泪水冲坏了眼影,在脸上留下两道黑乎乎的痕迹。她伸出十只瘦成了筷子的手指,放在自己面前,颤抖着嘴唇说:“姐姐,不要,不要切。”
 我们安慰了黄淑英几分钟,斯琴又重新倒了被热水,伺候着她喝下,她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黄淑英朝我们抱歉地一笑,经过刚才这一番失态,她刚才种神气劲儿,就再也装不起来了。
  斯琴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淑英姐,你先不要着急,关于你姐姐的事……我们跟你一样。”
  黄淑英捂着嘴巴,吃惊不小的样子,看了我们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你们也……我姐姐也找你们了?”
  我们同时点了一下头,齐声说:“是的。”
  斯琴又坐了下去,拉起黄淑英的手,诚恳地说:“所以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淑英姐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这样子,我们才能更好地互相帮助。”
  黄淑英听了这话,痴痴地看了斯琴一会儿,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说:“好吧,你们先看看这个……”
  她拿起茶几上放着的驴牌手提包,伸手进去摸索,掏出一样东西。我跟斯琴同时诧异了起来,黄淑英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一部手机。
  我不禁有些迷惑,难道说,即使惊吓到了这种地步,黄淑英也没放弃她的手机?我刚要问什么,斯琴却给我抛了个眼色,我只好先忍住了。
  黄淑英手里拿的,是一部带皮套的金黄色手机,不知道什么牌子,只是看起来很名贵。她掀开皮套,在按键上戳了几下,然后展示给斯琴。
  这样的场景,我记忆犹新。两天之前在星巴克,老六把一条“今晚吃什么?”的短信拿给我看,开启了这一段诡异的经历。
  如今,黄淑英要给我们看的短信,也是一样的么?
 我也凑上去看,只见那手机屏幕上的,果然是一条短信。发送者那一栏,没有名字,只是一串数字。再看短信的内容,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这一条短信,并不是死去的黄淑芬发来的。
  “黄淑英小姐,您好。我们非常清楚您所受到的困扰,并乐意为您提供解决的方案。如果您还想保住手指,请回复这个电话。”
  我皱起了眉头,心里大惑不解。这一条短信,跟老六和我所收到的完全不同。回头去看那发送者的号码,果然,跟我记忆中黄淑芬的号码根本对不上。再仔细一看,这条短信的发送时间,却就是在昨天晚上。
  难道说,我们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黄淑英所害怕的,根本是与我们不同的东西?
  我转过脸去看斯琴,她也一样紧皱着眉头,接着发问道:“淑英姐,手指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威胁你的人身安全吗?”
  听到“手指”这两个字,黄淑英的嘴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她低头想了一会,开口道:“这件事情,要从很远的地方开始讲起。”
  我宽慰她说:“没关系,我们有时间,你慢慢讲。”
  黄淑英就这样低着头,不看我跟斯琴,她的声音陷进了回忆里,像在描述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你们知道了,我姐姐叫做黄淑芬,家里就我们两姐妹。小时候,我们住在内地的乡下,妈妈死得早,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就要做很多的农活。”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的确,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指关节很粗大,那是成年后再怎么保养,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黄淑英接着说:“从小到大,姐姐都很疼我,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我,还说她就算自己不读书,也要挣钱供我读大学,让我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学习。可是有一次,她却说……”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事隔多年,仍然用惊恐的声音来回忆:“她说,要把我的手指头,全部切掉。”
  我下意识地看一眼自己的双手,切掉手指头,把手掌变成机器猫的款式,这比把整个手剁掉更可怕。
  十指,灵巧而轻脆,是人类居于进化树顶端的最好证明。我们用手指来拿筷子、梳头发、抠鼻孔,用来抓鼠标、按键盘、发短信,用来抚摸爱侣的身体,一切自然而然。或许,当一个人面临失去手指的威胁,才会真正认识到,它们有多么重要。
  如果没有了十指,我能想出的唯一活路,就是站在红绿灯路口,敲响私家车的挡风玻璃,向里面坐着的老板收费。
  斯琴循循善诱道:“淑英姐,你不是说你姐姐很疼你吗,她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吧?”
  黄淑英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只不过拿了她枕头下的一块钱,到镇里的集市上吃米粉,一碗米粉。”
  她的声音突然变大,语气也开始急促:“晚上回到家之后,她在妈妈的照片面前,把我的手放在铡猪草的刀下面,说要把我的手指切掉!我不停地哭,她就是不肯把刀拿走。只不过是一块钱!一块钱!她是我的亲姐姐!亲姐姐啊!”
  斯琴看她的情绪不对,连忙安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黄淑英却狠狠地摇头,失控道:“不,没有过去,没有过去,她现在还是要拿走我的手指,我知道的,她要拿走我的手指!”
  我不禁插嘴问:“你姐姐都……都那个了,她怎么拿你的手指?”
  听完我这句话,黄淑芬用力推出左手,把手背亮给我们,大声说:“看,你们看!”
  我皱眉去看她的手,尤其是在指关节的地方,以为会有什么被铡过的痕迹。可是,她的五根手指光鲜如笋,并不见一丝疤痕。
 斯琴也同样看着她的手指,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发问道:“对哦,怎么会这样?”
  我咂了下嘴巴,迟疑地说:“呃,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斯琴敲了一下我的头,提醒道:“你看看她的指甲。”
  我凝神去看,终于发现,她左手的小指、无名指、中指,猩红色的指甲油,涂得不是很均匀,有些甚至溢出了指甲盖。可是,除了证明在化妆这方面,女人的观察力比男人敏锐一万倍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
  黄淑英把手掌翻了过去,凝视着自己的指甲,喃喃地说:“星期五要开例会,我没时间去美甲店,难得一次自己涂手指甲。我从巴黎带回来的Dior,我打算好好地涂,涂得美美的,可是……”
  她又伸出自己的右手,同样盯着那几根手指,越来越紧张地说:“可是涂完两个手指后,我发现自己右手开始发抖,越来越厉害,到后来根本拿不稳毛刷。我命令它别抖,我把它放到鞋子下面踩,咯吱咯吱地响,可它还是一直地抖,不停地抖……”
  黄淑英睁大了双眼,仿佛回到了童年可怕的那一幕:“然后我就知道了,是姐姐,姐姐要把我的手指切掉。她把我的手指压在铡刀下面时,就是这样子抖、抖、抖的……”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十个手指真的开始发抖,斯琴赶紧把它们握住,安慰道:“不要想太多,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的,颈椎病压迫到了什么神经,所以手脚经常发麻。”
  黄淑英仿佛怕手指冻僵似的,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然后摇摇头,很肯定地说:“不是的,完全不一样。”
  我插嘴道:“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吗?”
  黄淑英闭上眼睛,缓缓回忆道:“不是第一次,只是最明显的一次。症状是从上个月开始的,每隔几天就有一次,刷牙的时候把杯子掉了,吃饭的时候拿不稳筷子,还有一次掏耳朵,差点把棉签捅了进去。”
  斯琴接着问:“像这样子,淑英姐你没去看医生吗?”
  黄淑英叹了口气说:“当然有,内地找了两家不行,又换了香港的一家,都看不出什么毛病,只说我是神经衰弱,让我多点休息。”
  我不由得质疑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跟你姐姐扯上什么关系啊。”
  她看了我一眼,回答道:“就是她,一定是。星期一晚上我就梦见她了,她跟我说,她跟我说……”
  她森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说:“妹妹,你又偷我的东西了。”
  我背后一阵发麻,仿佛在看不见的阴影里,有人正拿着把生锈的刀,要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我不由得向后摸去,却只碰到一团毛茸茸的,那是睡在我身后的肥猫。
  斯琴显然也有些害怕,她揉了揉自己的手指,转移话题道:“好了淑英姐,我们先别说这些了。对了,刚才你给我们看的那条短信,后来你有打电话回去吗?”
  黄淑英愣了一下,慢慢才回过神来道:“哦,那个电话,当然有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自顾自地说:“那个男人,长得还挺漂亮……”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追问道:“挺帅?你不是打电话回去吗,怎么知道对方什么样子?”
  黄淑英往手指上呵了一口气,回答说:“电话里讲不清楚,我们就约了一间茶馆见面。那个男人告诉我,我的身体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姐姐的那个小白脸。只要找到那个小白脸,给他一些钱,就可以解决这件事……”
  斯琴抢在我面前问:“淑英姐,你说的很帅那个人,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黄淑英想了一想说:“短头发,黑黑的有点像古天乐,牙齿特别白,打扮也很有品位……”
  我跟斯琴不约而同的,喊出了一个名字:“阿福!”
  今天超份额更新了四段,嗯,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强奸,那接下来……
  明早出发去澳门,参加6号那边的一个傻乎乎的活动,要7号才能回来。笔记本又厚又重,不打算带了。所以,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有缘的人自然可以悟到了……
  各位,多两天见~
 黄淑英愣了一下,问道:“没错,是这个名字。怎么了,你们也认识他?”
  斯琴含糊其辞道:“嗯,算是吧。”
  我看再问下去就要露马脚了,连忙解围道:“黄小姐,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才有精神去找席克斯。”
  黄淑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说:“那好吧。”
  她抓起茶几上的那个驴牌手提包,一边起身一边说:“至于给你们的费用问题……”
  斯琴的积极性马上给调动起来了,大概是在犹豫着该怎么开价,扭扭捏捏地说:“淑英姐,我们都那么熟了,本应该……哎呀这样吧,等找到老六了,我们就收个五千好了。”
  一提到钱,黄淑英的自信仿佛回到了身上,她冷笑一声问:“五千?”
  斯琴连忙说:“也不一定要那么多……”
  黄淑英那欠揍的表情又复活了,不无鄙夷地说:“只要明天找到席克斯,我给你们一万。”
  斯琴喜出望外,瞪大了眼睛一个劲说:“太多了太多了,谢谢淑英姐,谢谢淑英姐。”
  这样看来,斯琴的如意算盘是打对了。怎么讲呢,按照朋友的朋友也是自己朋友的逻辑,那么我想泡的女人的财神爷,也是我应该尊重的人。嗯,如果有了这样的觉悟,想小妞之所想,急小妞之所急,最后定能泡得美人归。
  黄淑英摆摆手,一边走向房门,一边说:“明天早上八点半,酒店大堂等。”
  我走快两本,赶在她前面,殷勤地打开了房门。黄淑英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明天事情重要,你们两个,别搞太晚了。”
  我点头哈腰的把门关上,回头一看,斯琴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低声骂道:“谁、谁要跟他搞啊!”
  我眯着眼睛打量她,然后嘿嘿笑着说:“娘子,就不要害羞了嘛。”
  她从床上抓起一个枕头,用尽力气向我扔来,骂道:“去死!”
  枕头打在我的手臂上,发出砰的一声,肥猫也被这声音吵醒,神气十足地叫了起来。我赶忙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忘了你是卖艺不卖身的……”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掉到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再狠狠地扔了过去!
  “你!”斯琴气得不行,抓起枕头冲了过来,我赶忙跳上了床,又朝着另一张床逃去……
  一阵枕头大战之后,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我坐在床沿上大口喘气,她只是脸色有些微红,低着头在想些什么。或许是那一万块飞来横财,又或许,她跟我在担心着同样的东西?
  我沉吟了一会,斟酌着说:“刚才你也听见了,是阿福告诉黄淑英,说老六藏在老家这里的。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斯琴似乎早料到我要这样问,笑着说:“你想一想,阿福肯定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如果真的要害我们,就派个杀手来好了,干嘛还通知黄淑英过来?”
  我皱眉道:“这样说也没错,但我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斯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振奋道:“有没有阴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万块等着老娘去拿,嗯,我七你三,够公平吧?”
  我挠头说:“可是……”
  我都是被逼的被逼的被逼的。掩面逃走。
  老婆说天涯的同学,原有折扣再打9折。
 一笔横财就在眼前,她主意已定,我也只好听党的话跟党走了。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要死,有一又二分之一个美女陪,也就算这样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轮流洗了澡,便各自在一张床上躺下了。我靠着枕头,模模糊糊想起有件事情还没做,起床把电视线给拔掉,这才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个人洗漱完毕,拖着箱牵着狗,走向了电梯口。远远看见电梯门开着,里面有个熟悉的人影,正侧身对着我们。
  斯琴在旁边奇怪道:“咦,黄淑英怎么跑上来了?”
  仔细一看,果然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黄氏母夜叉。我耸耸肩膀,朝电梯里走去。黄淑英正面朝着控制板,右手在上面按来按去,十几秒还没有按好。
  斯琴在身后说:“淑英姐,早上好啊。”
  黄淑英却还在控制板上戳来戳去,自言自语道:“电梯坏了。”
  电梯坏了?我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是她自己的病又犯了,控制不住手指了吧?
  她的肩膀开始抖了起来,我猜得没错,她又在跟自己的手生气。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轻声说:“黄小姐,我来看看吧。”
  黄淑英的肩膀停止了抖动,静止了三秒钟,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竟然一掌向我脸上打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出乎意料的,很容易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斯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干嘛打人?”
  我却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死死盯着黄淑英的手。不,那不是一只手,是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像刚刚割下的一小片牛扒。
  黄淑英伸出一样肉汁四溢的左手,向我脸上摸来,我脖子跟水泥一样动不了,而她哭喊着说:“姐姐,还我手指头!”
  “喂,醒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果然有一只手,在轻轻拍着我的脸。我心头大骇,以迅雷不及电驴下载得快的速度,把那只手死死抓住。
  “放手啦!”
  那只手从我的魔掌中扯了出来,接着是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阳光一起洒落。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我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那窗边站着的,除了斯琴还能有谁?
  然后脸上突然一热,却是肥猫那个小畜生,跳上床来舔我。
  斯琴指挥道:“还不起床,看看都几点了!”
  五十分钟后,我们吃饭早餐,在酒店大堂里整装待发。约好的时间到了,黄淑英却迟迟没有下来。没关系,不迟到个十几分钟,简直是有失女人的身份。
  可是,到了九点钟的时候,我们渐渐等不住了。真后悔昨晚没有问黄淑英的房号,要不然现在也好打听一下,那家伙是不是提前退房,跑路去了。
  就在我们快要爆发的时候,可敬可爱的富婆黄淑英,终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我们就像是太监和宫女,屁颠屁颠迎了上去,嘘寒问暖的,终于顺利把她迎到了停车场。
  我把行李都放进了车尾箱,又殷勤地打开前右车门。黄淑英打量了我一眼,却自己打开后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斯琴也莫名其妙的样子,我想了一会才明白,如果车是由“司机”而不是“主人”开的,那后座才是最尊贵的位置。
  算了,为了那可怜的三千块,更为了讨斯琴的欢心,当一回司机又何妨。
  我们住的酒店,在县城的西边,而老六出生的那个小村子,则要往东边的山里开去。车子穿过了整个县城,像一只风尘仆仆的红色甲虫,爬过一片灰褐色的树叶。
  我们到了县城的最东边,这儿有个不小的农贸市场,门口停着几辆载客的摩托。我跟斯琴说:“你看看哪个长得老实,叫过来带路吧。”
  没有料到,后座的黄氏母夜叉却发难了,她冷冷地说:“昨晚你们不是讲,认识到小白脸老家的路吗?还是说你们在骗我?”
  我一时语塞,斯琴靠在座椅上,低声问我:“自己认路的话,你有几成把握?”
  我皱着眉头说:“呃,三成吧。”
  斯琴无奈道:“那也没办法了,走着瞧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那好吧。”
  开着公司配的二手车,载着前天认识的女人、昨天认识的女人,还有一条卷毛狗,走在来过一次的陌生县郊。虽然握着方向盘,却不知该往哪开。
  看着挡风玻璃前,越来越冷清的县道,我突然想到,其实我们都坐在命运的车子里,我们都是乘客,不知道司机会往哪开,甚至,不知道司机是谁。
  呃,别是黄淑芬就好了。
  在尘土飞扬的乡道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经过好几个似是而非、让人无比困惑的路口,远远的,我发现了一个蓝得很旧的路牌。路牌上面写着“席屋角村”,还画了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
  Lucky!
  我兴奋地喊:“找到了,我找到了!哈哈哈,我这人肉GPS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斯琴也开心地鼓起掌来,然后又问:“路牌上画的是什么啊?”
  我沾沾自喜地介绍:“客家围屋,是他们席家老祖宗建的,现在估计成了什么文化景点吧。”
  斯琴好奇地问:“围屋?就是被外国当成导弹发射基地的那种吗?现在还有人住围屋啊?”
  我点头道:“有,当然有了。去年我来的时候,他们一家老小都住在里面呢,左边是姑姑家,右边是叔叔家,热闹得很。而且远近几十里的山上,就他们那么一个围屋,所以连电线杆到现在都没架,别提电视什么的了,挺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斯琴指着旧路牌下面,一个铁皮红字的牌子说:“你看你看,还有个观音庙耶,要不要顺路去拜拜?”
  黄氏母夜叉在后座冷冷地问:“还走不走了?”
  斯琴撇了一下嘴,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踩下油门。
  车子向左拐个弯,脱离了乡道,爬上通往围屋的山间小路。这样的黄泥路依山而建,只有一辆车的宽度,左侧是山,右侧是悬崖。隔上一段路,会修一个向外凸出的空地,如果对面来了车,就必须有一辆停在空地上等,这样才能顺利通过。
  黄泥路上黏糊糊的,还有昨天暴雨的痕迹。我抬头看了看天,幸好今天天气不错,要不然来上昨天那样的一场雨,就算我没把车开到沟里去,来个泥石流、山体滑坡什么的,那我们就被困荒山野岭,来个柯南真人版了。
  山路弯弯曲曲,上坡然后是下坡,下坡之后继续上坡。山那边的白云像绵羊一样慢慢地走,云影在山坡间移动,树木一下变得墨绿,一下又明亮起来。如果是一次郊游,这样的景色倒挺让人心情舒畅。
  在山路上走得虽慢,倒不担心迷路,因为路只通往一个方向。斯琴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咦,怎么路上车那么少?”
  我这也才觉得奇怪,上次跟老六一起来的时候,往山里走的车还挺多的,隔不了多久,就有心急的司机在后面打闪光灯。可是今天从路口走进来,已经有五十分钟了吧,硬是一辆车都没看见。
  斯琴压低了声音说:“喂,你不会走错路了吧?”
  我看着前方不远的河谷处,发黄的河水上一条狭窄的水泥桥,肯定道:“没错,你看,我认得那道桥,桥过了再走一会就到。”
  斯琴还想说什么,转过这个弯,前面的山道上出现了一辆大卡车。卡车外被厚厚的泥土包裹着,跟这山仿佛浑然一体,走得又慢,不仔细看的话,简直以为是路上一块大石头。
  我看见前面不远有一块空地,赶紧踩一脚油门,抢先到那里停了。大卡车慢慢开了过来,司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打着赤膊,抽着烟,朝我友善地点头。
发表于 11-8-28 09:48
 大卡车从我左侧开过的时候,司机从高高的驾驶楼伸出头来,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大声道:“老板,是不是去观音庙烧香啊?很灵的!”
  我笑着说:“不,去席家大围屋。”
  司机吐出浓浓的一口烟雾,看不清表情,好像听见他说了半句:“原来是记者啊,我跟你讲……”
  在卡车引擎的轰鸣中,两辆车交错开远,我也就没听清他下半句话。他把我当成记者了?难道说这样普通的景点,还常有过记者来拍照?
 卡车在后视镜里越变越小,我耸耸肩膀,继续开车。车子跨国那条简陋的、据老六说是苏联援建的水泥桥,到了河的另一边。我喝了一口水,向后面沉默了一路的富婆报告:“黄小姐,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
  后座里没有任何回应,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不屑于回答。
  果然再颠簸了十来分钟,传说中的席家围屋,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土黄色的墙,黑灰色的瓦,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型的冬菇,长在半山腰的平坦处。
  斯琴估计从没看过这样的建筑,惊讶道:“哇,好大,好,好圆呀!”
  我看了她胸口一眼,坏笑道:“嗯,没错,估计有D杯。”
  斯琴伸出拳头刚要捶我,后面却传来黄淑英的声音:“今天是谷雨,怎么田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左右打量了下,果然东一小块西一小块的农田里,并不见有什么人影。从小在城里长大,我对种田没什么概念,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好胡诌道:“是不是天气太热,怕中暑什么的,都乘凉去了?”
  斯琴对此嗤之以鼻:“温室花,掌中宝,都像你那么娇弱,全国人民早饿死了。”
  黄淑英冷笑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却又轻轻念道:“清明早,小满迟,谷雨立夏正相宜……”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大概是在念小时候记下的农谚。就如同她粗大的手指关节,童年不可抹却的记忆,也伴随着她一起长大。虽然她身穿着罗马巴黎的名牌衣服,虽然她努力说一口港味粤语,虽然她自己耻于承认,但其实她的本质,就是一个农民的女儿。
  我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用棉被盖着的冰棍,五分钱一粒的玻璃珠,玩断了腿的变形金刚。突然觉得,后座那个一身名牌、颐指气使的黄氏母夜叉,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恨。
  ……该死,这不是抒情的时候。
 三分钟后,这辆载着三人一狗的红色速腾,停在了客家围屋大门口,一个半月型的水塘旁。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轻松地喊:“终于到了!”
  斯琴却看了我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眼神往后一瞟,又吞了回去。
  我皱着眉头想,这是怎么了,她有什么不对劲的?
  等我在晒谷坪上停好车,拔了钥匙下来,粗略看一眼四周,便知道斯琴有什么不对劲了。或者说,不对劲的不是她,而是这里。
  我上次跟老六一起来的时候,水塘里面有一群鸭子,快乐地游来游去。而现在,水塘里面不见一点水面,都被密密麻麻的浮萍遮住了。
  再看一看四周,草木荒芜,白色红色的垃圾袋四处飘飞,只不见有一个人的踪影。没有牲畜的吵闹,只有偶尔不知道什么虫鸟的鸣叫;没有老人、小孩、妇女,更不见青壮年劳力,别提老六那个日不死的芳踪了。
  围屋的外墙有十来米高,是用来防御敌人的,墙上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一些黑乎乎的枪眼。在这厚厚的围墙里面,同样听不见一丝响动。看起来,这座偌大的席家围屋,恐怕已经被废弃了。
  斯琴伸出右手,在鼻子面前扇了两下空气,皱眉道:“什么那么臭?”
  我也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果然有一股臭味,若隐若现的,好像从围屋的那一边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啪嗒声,然后是一声冷哼。
  “我没猜错,你们果然是骗钱的。”
  这个让人无比厌烦的口气,除了黄淑英,还能有谁?在这一瞬间,我对她稍稍减去的恶感,马上恢复了全满的状态。
  回过头去,斯琴正在低声下气地对她说:“淑英姐,先别着急……”
  黄淑英却完全不给她面子,得理不饶人地逼问:“席克斯呢?你的好同事席克斯呢?我看,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席克斯住哪,把我带到这荒山野岭,不是诈骗就是抢劫。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她动作麻利地从驴牌的手提包里,掏出那个名牌手机,短短两天之内,第二次按下报警电话。
  我却不慌不忙的,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抓起来。电话能打出去才有鬼呢,只要一过刚才那水泥桥,无论是什么牌子,什么运营商的手机,立马就没了信号。据老六介绍,是因为这一块鬼地方,刚好处于两个信号覆盖范围的缝隙间。
  所以说,这里既不通电,又没有手机信号,简直是个与世隔绝的超级乡下。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第一时间,就推测老六躲回这里了呢?
  我刚要抱起两只手,等着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在这一瞬间,无缘无故的,哪里荡起“嗡”的一阵轰鸣。
 这响声不算太大,却如同一辆小型喷气飞机,擦着头皮飞过,震得人牙齿发酸,耳朵生痛。
  我左右张望想要找出声音来源,只两三秒的时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小腿一软跪了下去。我赶紧捂住耳朵,那声音却如同在大脑里发源一样,完全没有变小的痕迹。
  难道是我自己耳鸣?看一眼斯琴,她同样捂住耳朵,肥猫更是满地乱窜,狂吠不止。
  然后是“啊!”的一声尖叫,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我转头去看黄淑英,她右手捂着耳朵,正慢慢蹲了下去,随时就要昏死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强忍着不适,朝她走了过去。只怪自己可笑的个性,即使是厌恶的女人,也免不了有绅士风度的表现欲。
  啪嗒。
  右脚踩上什么的感觉,低头一看,是黄淑英掉在地上的名贵手机。第一反应是这下子惨了,手机夹在鞋底和一块石板中间,屏幕已经掉了出来。
  第二个反应,这下真的惨了,我得赔这个母夜叉多少钱啊?
  第三个反应是,咦,那响声停止了。
  周围又静了下来,只剩下肥猫的叫声。
  斯琴也几步走了过来,弯腰去扶蹲在地上的黄淑英,对方却恶狠狠地拍掉她的手,尖声骂道:“滚远点!”
  我皱眉看着斯琴,疑惑地问:“你怎么了?手臂上怎么有血?”
  斯琴往自己右手看去,马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左手一抹,却又露出白生生一截手臂。她同样大惑不解道:“咦,这不是我的血啊。”
  一秒钟后,我们一起扭头,朝黄淑英看去。
  血,是她的。
  我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黄淑英右脚旁的石板上,有硬币那么大的一摊鲜血,而且还在不停扩大。血却不是从她手掌里滴下,而是——从她的耳朵里。
  暗红色的血,从她的耳洞里流出来,经过耳垂、腮帮、下巴,像钟乳石的滴水般,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掉。黄淑英刚才捂着耳朵的手,也沾染了不少的血,刚才拍斯琴的时候,就黏到了她手臂上。
  黄淑英吃惊地盯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鲜血缓慢地流淌,跟指甲的猩红连成一片。她又用指尖抹了下耳朵,等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后,接下来就是歇斯底里一声大叫:“医院!我要去医院!”
  情况顿时兵荒马乱起来,我并没有晕血这一种言情小说必备病,但冷不丁遇到这种状况,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跟我比起来,斯琴显得镇定多了,先是掏出一张纸巾给黄淑英擦血,又把她慢慢扶起身来。
  然后,她对着我骂道:“开车门啊,还不快去!”
  我终于回过神来,跑过去打开后座车门,帮着把黄淑英塞进去。斯琴又抱起肥猫,动作迅速地跳进前门,毫不含糊地指挥道:“去医院,麻利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动钥匙,开车!
  山路像来时一样狭窄,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以两倍的速度狠狠开下山。虽然不是我的过错,黄淑英耳朵出血却是实实在在的,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赖在我身上,我卖蛋蛋也未必赔得起。
  走了才五分钟,我进山时担心的情况,就真的发生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像是昨天的重播,天突然就黑了下来,紧接着是风,然后,倾盆大雨如同倒豆子一般,恶狠狠打在挡风玻璃上。
  还有电闪雷鸣。每一次雷声轰隆,肥猫便吓得浑身发抖,响雷过后又对着天一阵乱吠。
  斯琴打了肥猫一下,嗔怒地看着我说:“真倒霉,怎么又下雨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这能怪我么,又不是我打的降雨弹。
  斯琴忧心忡忡地问:“那么大雨,能回到县城去么?”
  我看着雨雾蒙蒙的山沟,即使打了远光灯,也无法见到二十米外是什么东西。来的时候,弯弯曲曲的山路已经让我提心吊胆,更别提现在雨大路滑,还有该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倒霉的山体滑坡。
  能回到县城去么?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斯琴呆呆看了一下我,又回头去问黄淑英:“淑英姐,你好些了吗?”
  却没有回应。
  她只好加大声量,喊道:“淑英姐好些了么!”
  黄淑英的回答显得很迟疑:“哈?你,你说什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愿只是风雨声太大,而不是她就这样聋掉了。
  三秒钟之后,我不再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更让人头疼的问题,马上摆在眼前。
  眼前,是那座简陋的水泥桥。来时已经浑黄的河水,这时候已经吞没了大部分的桥梁,而且还在不断地往上。该死,涨得那么快,上游难道有个水库正在泄洪?
  这会儿,雨势暂时小了一下,我把车停在桥面前,心里紧张地盘算着。
  斯琴盯着河面,不安地问:“怎么了,过不去吗?”
 想了一会,沉吟道:“现在还过得去,可是你们看河对面那座山,还有一点亮的那里,那是我们来时的路。你仔细看,路上那一大堆的土黄色,像不像山体滑坡?”
  斯琴瞪大眼睛看了几秒,犹豫道:“我看不清耶。”
  我叹了口气说:“对,我也看不清。现在这么大雨,过了桥,走到对面那座山上,我估计要三十分钟的时间。万一那真的是滑坡,而我们回来的时候,桥面又被水淹掉了,我们就会被困在山路中间。黄泥路本来就不结实,再给雨水泡软了,车一压很肯能就会塌掉,我们就直接掉山下去了。”
  斯琴长大了嘴巴问:“那怎么办?”
  回忆起以前,当被问到这句话时,可以毫无新意地答一声“凉拌”,那是多么轻松的感觉!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后座传来了一句坚定的声音:“往回开,到围屋里避雨。”
  我吃惊地回头看去,黄淑英一手捂着耳朵,眼睛直勾勾地跟我对视。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看来刚才真的只是风大雨大,并不是她成了个小聋女。
  再看她脸上,一副“我说了算”的样子,像是在给下属安排工作。没想到这个黄氏母夜叉,在关键时刻却能果断下决定,而不是一味胡搅蛮缠。虽然耳朵正在出血,但面对着可能遭遇的更大危险,她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回避。
  围屋所在的位置,有一大片的空地,就不用担心泥石流什么的了。
  这样想来,一个能从农家女变成富婆的人,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就像古诗里说的那样,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
  我把车开到水泥桥前的开阔处,小心翼翼地掉了头,再朝着席家围屋的方向开去。
  雨势这会儿又大了起来,我们走在荒山野岭、电闪雷鸣之间,仿佛回到了洪荒时代。来时十几分钟的路,现在可能要花半个小时来走。
  斯琴往后座瞄了一眼,凑近我的耳朵,压低音量问:“你说好好的,黄淑英的手机怎么会那样呢?”
  我咧咧嘴说:“我哪里知……”
  一道巨大明亮的闪电,轰隆隆打在对面山的背后,一瞬间,把车厢里照得明亮无比。电光火石之间,有一张古铜色的脸,一些零碎的词句,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EVP,中文叫做 ‘超自然电子噪声现象’……”
  “比如说,收音机里的白噪音……”
  “不必太过担心,您二位目前的阶段……”
  “还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闪电过后,车窗外又黑了下来。刚刚想起那些的片段,却再也抹不去。我对着车窗外白花花的雨丝,兀自张大了嘴。
  黄淑英的手机怎么会那样?
  我不是不知道,恰恰相反,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斯琴在一旁担心地问:“喂喂,怎么了?”
  我看着她脸上焦灼的表情,窗外是滂沱大雨,身后坐着个耳朵流血的受害者,还有一只狗在不知死活地叫。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揭秘恐怖真相,探讨技术问题的好时机。
  我把下巴勉强归了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撒谎道:“没事,给刚才的雷吓的。”
  斯琴很怀疑地问:“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没错。雨太大,先别讲话,我好好开车。”
 跟我预计的一样,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客家围屋前。我把车停在晒谷坪上,幸好刚才已经来过一次,还记得水塘的位置,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很可能直接开了下去。
  作为在场唯一的男人,照顾患者这一个责任,我只好义不容辞了。我像就要去潜泳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冲入雨里。车尾箱里除了行李,还有一把大雨伞,我抓起来打开,架在后座车门外。
  我先接了黄淑英,扶着她走到围屋大门口的房檐下,再回头去接斯琴。她抱着肥猫,脚下小心翼翼,避开石板凹陷处的水坑,慢慢走到了屋檐下。
  然后我收了伞,三人一狗都默默无声,站在这一片沧桑的屋檐下。我已经忘了老六说的,他的什么祖宗在什么朝代,兴师动众、热火朝天地建起这一座气派恢弘的围屋。
  到了如今,那门楹上写着的“流芳万代”四个大字,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红漆,再也看不出曾经鲜红过。探头看进大门里面,不停歇的是白色的大雨,其它就只有满地荒草。
  我叹了口气,那些席家的子孙们,都流落到哪里去了呢?
  “发什么愣呢你?”
  斯琴把肥猫往我怀里一塞,走到黄淑英身旁,关切地问:“淑英姐,耳朵好点了吗?”
  黄淑英挪开捂着耳朵的手,看看掌心没有新流的血,吐出一口气说:“好点了。”
  接着她说:“就是有点口渴,那个谁,车上还有水吗?”
  斯琴也想起来似的,抱怨道:“哎呀,我也觉得好饿。”
作者:兔子跳铃铛 提交日期: 18:37  我低头去瞄黄淑英手上的腕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饭点到了,会饿也是正常的。我刚想开口,看见她俩脸上愁眉不展,外面又凄风惨雨的,便有意调解下气氛。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这位姑娘,小生也是饿得心慌啊,可是此处荒山野岭的,哪儿能有东西果腹呢?”
  我顿了一下,看着怀里的肥猫说:“如此说来,小生倒有一计,只是不知道二位,是否忌吃狗肉……
  斯琴杏眼圆整,怒斥道:“你敢!”
  我后退半步,眼珠滴溜溜一转,又说:“小生却还有一计,只要姑娘献上芳吻一个,小生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解决姑娘的温饱问题……”
  斯琴举起了巴掌,威胁道:“芳吻没有,芳掌你要多少?”
  我偷瞄一下旁边的黄淑英,她嘴角泛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到了这里,程度也就够了,我哈哈一笑,把肥猫还给斯琴,打伞冲进了雨里。
  刚才的车尾箱里,除了雨伞,还有半箱矿泉水,十来袋方便面,各式各样的饼干。 本来这些战备资源,都是我用来防范路上大塞车的。尤其是万一遇上大雪封路,这些干粮除了自己吃,还能拿来卖钱呢。
  没想到,如今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些东西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我拿了三瓶矿泉水,两包方便面,一筒消化饼,一筒奥利奥,再次回到围屋大门口,开始分发物资。斯琴选了奥利奥,体贴地问黄淑英:“淑英姐,要不要回到车上坐着吃?”
  黄淑英张望了一下大门内,回过头来说:“里面屋子里,可能还有些桌椅,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吧。”
  我打量着充满农家气息的围屋,不禁一笑。吸引她的是桌椅,还是内心深处的童年记忆?
 就这样,三个人跨过高高的门楣,踏进了暴雨里的客家围屋。一进门,我指着右手边说:“喏,席克斯的父母家,就从这边过去。”
  斯琴建议道:“那我们就走这边吧,说不定,会有老六那王八蛋的线索什么的?”
  黄淑英喝了大半瓶矿泉说,然后点两下头,算是同意。
  围屋最外面的高墙,呈一个巨大的圆形,里面还有两道同样是圆形的围墙,分隔出大小两个圆环。两排房子就是依着这些围墙,分成一进跟二进,一间间地建在一起。至于三个圆圈的最中央,整个围屋的圆心,则是席家的大祠堂。
  如今,二进的木门紧紧关着,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景象。
  我记得老六家的房子,是在最外沿的位置,可如今一间间找过去,每间房子都封门闭户,门扉上颜色斑驳的门神,形状各异的门锁,还有门边同样苍白的春联,丝毫没有记忆点,根本认不出老六的父母家。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滂沱的雨声中,只有我啃方便面的脆响。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满地是奔跑的小孩跟鸡鸭,如今却只有疯长的草,还有雨水下沉默不语的石板,像死去动物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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