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饭点还没吃饭勺子没了又出现,有时就会出现手脚还有脸嘴唇发麻,这是什么症状,倒没有发抖以及无力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其实也有的 那就是可爱
六月了!即使没有皇粮!即使同人也没有多少!本六爻女孩就算饿死!也绝不认输!!!01水坑刚一踏进扶摇山就觉得不太对劲,左脚脚尖刚落地的一瞬间立刻扯着嗓子喊开了:“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兄我回来啦——”今天也太安静了,只有不知堂的白鹤落在她旁边蹭蹭她表示欢迎。自从水坑成为新的妖王,在妖谷安了家后,她大师兄就有了把每个节日过成团圆节的习惯,有时和她三师兄去人间走两圈,回来新节日就又多了两三个,在他眼里水坑或许就是个在后院玩泥巴玩野了不回家的死小孩,要大人变着法子喊她回家吃饭。眼看过两天就是重阳节,她自觉的早早飞回来,却连一个热情欢迎她的都没有,这也就算了,大师兄居然没有衣袂飘飘的站在山门口骂她:早跟你说别在外面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你看你头上插的是哪来的鸡毛!给我摘了!……这可就很奇怪了。是谁又招大师兄了?愈发会揣度圣意的水坑难得没有一团火一样直接撞进清安居,装作乖巧的走到门口,敲门的手刚抬起来,就听见李筠压着不耐烦的声音:“肯定是你想多了,小潜不是那种人。”“我比你了解小潜,他的眼神不会骗人。”严争鸣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这点疲惫磨去他声音里惯有的轻慢和跋扈,听起来居然有点温柔。水坑一下子就想起他们三个以为程潜身死四处流离的那段日子,大师兄不让任何人提程潜,自己却偷偷刻了个铜钱戒指,那时水坑还小,第一次见仿灵时有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受控制的哽咽着问,这是……是……那时严争鸣也是这样的声音,对她说,是小潜,是你三师兄啊。来不及多想,放弃敲门的水坑一道雷一样闪进了屋里,也顾不得大师兄迁不迁怒,拉着严争鸣的袖子着急的问:“大师兄,你不是和三师兄一起去太阴山那边帮忙消灭旱魃吗,三师兄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他去哪儿了?”严争鸣没发作她,反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在村里逗留几天,我要闭关,你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看看在外面吃鸟食吃的都瘦成什么鬼样子了!”连骂她都骂的这么漫不经心,大师兄是真疯了!水坑沉浸在打击中不知所措,被李筠揪着领子拎走了。“二师兄放手!”险些被衣领勒死的妖王非常不雅观的扭出了二师兄的魔掌,落水鸟一样抖了抖脑袋,“怎么回事啊,三师兄出什么事了吗?”“还能是什么事。”李筠一拢袖子,“大师兄吃醋了呗。”水坑瞬间解除了警戒状态,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哦了一声。他们大师兄爱吃醋的毛病扶摇山上上下下的活物甚至清安居的每一片竹叶都领教过,这倒也不全怪严争鸣心思多脾气大,他曾自以为和程潜阴阳相隔几近百年,失而复得后恨不得把程潜揣在怀里,自然连别人多看一眼程潜他都以为别人包藏祸心。水坑脑筋直:“所以卖惨是大师兄想出来折腾三师兄的新法子?这次又是为谁?”要是在平日里李筠早就煽风点火的说风凉话了,但他心眼比水坑多多了,看得出来大师兄这次不是作妖,是真的有点伤心,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怎么跟小师妹解释:“你三师兄这次是有点反常,事情办完后路过一家农舍,和人家家里的大哥一对眼,不知道怎么着非要留在人家家里几天,打发大师兄一个人回来了。”严争鸣在清安居把笔,砚台,经书,花瓶,屋里每一样东西拿起来又放下,可他知道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他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程潜自小潜心于经书道法,红尘中的人心易变自然不懂,可是严争鸣懂。求仙之路漫漫无期,也曾有许多大能修为不得精进之时沉湎于男欢女爱儿女绕膝的温存,可不消百年,喜新厌旧的本性占据上风,大能们便号称劫数已尽,继续假惺惺的专心于大道。严争鸣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小潜或许也只是累了,在冰潭中苦修百年重归世间,难免对渺渺红尘生出些好奇与贪恋。终有一天小潜会明白,所谓的欢爱痴缠不过是白白绊人心,他这样喜好清净的一个人,终归会回到大道。到那一天,你得放他走。哪怕在程潜主动吻上来的时候,严争鸣也一直都这么警告自己。后来他那不知命是太好还是太不好的师弟误打误撞继承了听乾坤,发现所谓的飞升不过是个骗局。严争鸣开始有点侥幸,再后来的某天他看着程潜咫尺之隔的睡脸,忽而又想,凡人夫妻终身厮守也不过百年,小潜哪怕不再醉心于求仙问道,也说不定会有一天腻了我,想换个人爱一爱。程潜实在是宠他,这样弯弯绕的心思只在严争鸣心尖刺痛了片刻,就被程潜睁开眼的笑颜推出了九霄云外。严争鸣万万没料到,这件事这么快成了真。太阴山那边的小村庄前几日受旱魃之扰,大旱数月,村民走投无路,跋山涉水来扶摇山求仙家帮忙。严争鸣和程潜不约而同的想起他们那四师弟的身世,当即答应了。以严争鸣和程潜的修为,斩妖除魔不成问题,问题出在全村村民把他们当作神仙夹道欢送的时候,程潜一眼瞄到路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整个人立刻像被雷劈了一样走不动道,快走几步上去把人家家里几口人叫什么多大年纪问了个底朝天,然后任凭严争鸣在旁边怎么明示暗示上蹿下跳也无动于衷,非要跟小伙子回家看看。使出浑身解数依然被晾在一边的严争鸣恍恍惚惚的一个人回到了扶摇山,难得温柔的摸了摸清安居的竹叶,得出了他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程潜移情别恋了。02黄昏时程潜揣着一盏昏暗的灯回到了扶摇山,清安居难得的清清静静,竹林也还完整,程潜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次大师兄估计气得不轻,连拿竹子撒气也不屑于了,事后少不了又一阵连求带哄卖身卖艺。老旧的灯座刻着一圈符咒,当年他娘拿给他看了一眼,嘱咐他学成之后也给她做一盏这样的长明灯,当时程潜满心只有被抛弃而生出的刻薄与冷漠,如今细细琢磨,才发现这其貌不扬的破灯符咒却别有文章。他刚想去找李筠,水坑就轰轰烈烈的撞了进来,像个没娘的小孩一样抱着程潜的大腿就开始嚎。“小师兄!你就再给大师兄一次机会吧,大师兄他虽然嘴坏事多又黏人,可是他,他当年看着你死在他怀里,实在是怕了啊,哪怕是个孩子,被抢走了糖再给他一颗的时候他也知道往身后藏一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我们一起劝大师兄好不好,大师兄其实特别听你的话,你上次说你想回家,大师兄就记了那么那么多年,有一次自己都快死了,还记挂着没带你回家,硬是一口气撑了过来......你千万别——你别不要他——”程潜拽着水坑一脑袋的杂毛才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师妹从身上撕扯下来,小师妹鬼哭狼嚎,连问一句发生了什么的机会也不给他。他被吵得头疼,一抬头看见走进来的二师兄,宛如见了救命稻草。没想到这稻草是来给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况添一笔的,李筠难得不对着大师兄也满面愁容,在程潜身旁落座,开口先叹气:“哎,小潜啊……小师妹其实说的对,虽然我知道你从小性子就犟,但这件事事关整个门派,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水坑闻言口齿不清的哭嚎的更厉害了,程潜差点以为她又变回了那个不会说话喜欢用鼻涕眼泪糊人一身的小娃娃,皱着眉头尝试和李筠交流:“大师兄是不是又……算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李筠心里咯噔一声,小潜心里最重要的事居然不是大师兄,看来大师兄不是自己胡乱猜测,小潜真的移情别恋了?!“没有元神的凡人转世重生可有窥其魂魄的方法?”李筠略一沉吟道:“没有元神转世与何处自然无处可考,凡人魂魄也不像元神修士一般坚韧,再转世时虽然和前世三魂七魄相同,脾气秉性出身际遇变化很大的不在少数。小潜,你在山下碰到的不会是——”程潜点头:“不错,一位故人。”李筠迅速替大师兄默哀了片刻,然后才想起来程潜被师傅领回来时不过十岁,就算是青梅竹马,区区十年懵懂的约定怎能和大师兄百年的情深相提并论,刚要开口再劝,程潜语气有些冷的开口了。“师父带我上扶摇山之前,我家中曾有父母兄弟四人,前几日在山下见到一家人,也是父母兄弟四人,竟与前世……家人音容笑貌都神似。”程潜说到家人二字略微停顿了一下,语调有些生硬,又把那盏长明灯往李筠面前推了一推,“二师兄帮我看看这盏长明灯的符咒可有什么古怪。”“既入仙门,伐骨洗髓,尘世血亲就不必过于在意。”李筠听出程潜与前世的亲人有道不明的纠葛,试探着劝慰了两句,接过那盏黯淡的长明灯来细细查看,水坑似乎也隐隐听出来这事另有隐情,收放自如的抹了把涕泪,扑腾到她二师兄旁边看那盏灯去了。“是收影灯。”李筠对这些旁门左道的器物精通的很,“胜在精巧,对魂魄没什么影响,不过是把照亮的方寸之地内的记忆收起来,你一家人能重聚或许有这灯冥冥之中的指引,不过更多的可能的确是缘分。”“把记忆收起来。”程潜定定的看着那灯,“那还能还回去吗?”李筠一点头:“不错,我回去给你找找那本讲收影灯的书,咒文倒也不难,只不过是年久失传的小把戏罢了。小潜,你这是要——”程潜听到这里,好容易笑了笑,在模糊的灯影里略低了低头,竟让李筠生出他这顶天立地的三师弟有些赧然的错觉。“我想带大师兄……见一见。”03程潜心窄,前世对生身父母的怨直到领悟到生的痛是娘代受才真正放下,对人的怨放下了才体悟出一点自己内心深处的愿,熟悉的兰花香让他心安安稳稳的沉下去,面冷心硬的程潜这辈子终于学会用我想两个字开头。他对严争鸣说,我想回家。可惜那一生唯一的私愿未了,就草草的结束了。于程潜是遗憾,于严争鸣却是钻心剜骨的恨,恨天地不仁,恨瓦釜雷鸣,恨自己一事无成,连最疼爱的小师弟唯一的请求都办不到。程潜知道严争鸣心里的伤很难消解,严争鸣每每睡梦中紧紧箍住他的腰,连他动一动也要眉心一皱的时候,程潜心比他更疼。肌肤之亲也难弥补严争鸣百年间两处茫茫皆不见的不安,清心丹的事过后,程潜细想了很久,怎么才能让大师兄稍微放下心来——他年幼时在偏僻村落里长大,两家有年纪相仿的男女,媒人一说和,父母一商议,终身便这么定下来了。程潜猜想,向来爱好排场大师兄或许是少了这么一个定终身的仪式,才会内心如此不安。可他们是修士,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师父去的早,后来在忘忧谷匆匆见了一面,他老人家满脸的看热闹,一如既往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太阴山下见到的青年酷肖程家大哥,程潜一时有些恍惚,追上去细问惊讶的发现他们一家子竟然又聚在了一起,那盏长明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们一家手里。程潜多疑,起先怀疑那灯有古怪,和鬼修的魂魄之法脱不了关系,拿回来给李筠看了确认无异后,心里那点隐秘的私愿就又浮了上来。把前世记忆还给他们,一则阴差阳错了了程潜年少时想出人头地给程家人看的愿望,二来,也可以带大师兄见见父母,算是“定终身”。程潜想到这对修士来说有点可笑的三个字,轻轻勾了勾嘴角,眼底尽是暖意。他敲了敲温柔乡的门,没有人应,叹了一口气推门径直走了进去。严争鸣闭关依然闭的无比随意,程潜挨着他在罗汉床上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眼角噙着笑盯着他掌门师兄看。不一会儿,严争鸣果然坐不住了,降尊纡贵的掀起眼皮看了程潜一眼,不动声色的往边上靠了靠。“你还知道回来。”严争鸣端着掌门的架子,冷冷地说。程潜已经从李筠那听说了严争鸣这次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什么故事,有意要治一治他这醋劲大的毛病,板起脸来朝严争鸣拱拱手:“回来向师兄们剖白心意。”严争鸣把眉头一拧:“我看你是疯了!剖白什么心意?对一个凡人一见钟情吗?你可知凡人朝生暮死,到那时候你怎么办。”程潜一愣,他原以为严争鸣又会像往日一样拉着他追问:他难道比我好看?他哪里比我好看?这次掌门师兄依然大发雷霆,为的不是他自己,为的是怕程潜伤心。程潜用他遇到情爱就转不太动的脑子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时候,严掌门已经发作完了,进入到了横眉冷对的阶段。程潜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拉他师兄的袖子,这次没有被冷冷的甩开,程潜一抬头,撞上严争鸣有些红的眼眶,严争鸣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用这口气撑起他摇摇欲坠的掌门风度,故作冷静的开口:“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听话,你若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若你在人间牵绊已了,你必须立刻给我回扶摇山。第二——”严争鸣摊开一只手,理不直气不壮道:“你把我的戒指还给我。”说的是那枚铜钱戒指,李筠曾经调笑过,大师兄原是想做个能陪他聊聊天说说话聊解孤枕难眠之情的,现在程潜想起这句话,只觉得内疚——他大师兄曾经是多么骄纵的一个少爷,衣食无缺,高枕无忧,却在他不在的百年里,把一枚只会扇人耳光的戒指当宝贝。程潜丝毫没有给他的意思,严争鸣有点急,把指尖又往前递了一递,小声嘀咕道:“你不要我就算了,还管得着我喜不喜欢你吗。”他心里实在委屈,风水轮流转,如今严争鸣成了那个没吃过糖的穷孩子,桃花眼里的若无其事摇摇欲坠,露出无处可藏的渴望。饶是如此,他那铁石心肠的师弟也没有把戒指还给他,反而把自己送到了严争鸣的怀里。“师兄。”程潜把头埋在严争鸣的肩膀上,细细的唤他。小王八蛋,快闭嘴吧。严争鸣在心里骂道,你明明知道你这样叫我,我就什么都答应了。“师兄。”小王八蛋偏不随他心愿,叫他的声音反而更柔软了,“师兄,我不走。别惦记你那破戒指了,我在呢。我刚才是哄你的,其实我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见......我前世的家人?”04水坑在房顶上看热闹,听说当年大师兄下山的时候,排场堪比皇后娘娘。那时她还小,记不太清,今天一看道童捧着各种衣物进进出出,清安居的竹林硬生生被踏出了一条小径,心想二师兄诚不欺她,自己似乎也能回想起一些当年浩浩荡荡大师兄嫁人.......啊不下山的盛况。眼看严争鸣要开始试第十四条腰带,程潜赶紧拦住他:“我觉得这条就挺好的。”“好,好。”严争鸣有点紧张的用扇子敲了两下自己的手心,“藤黄,你去温柔乡把玉佩拿过来,常挂的不常挂的收起来的都拿过来,看看哪个和这条腰带配。”程潜:“......”“也没拿什么贵重的东西,揣着个破灯和两块点心就去了,这合的是哪里的规矩。”严争鸣被程潜拖下山的时候还在念叨。“都是前尘往事,不要过于挂怀。”程潜斜他一眼,“不过算是了了我一桩夙愿罢了,从此之后凡人修士还是各自珍重为好。”程家大哥早早的在屋门口迎他们,房屋院落比程潜记忆中那座似乎是要宽敞一点,但也是一眼能看出穷酸的人家。“仙师,那长明灯......”“已让我二师兄看过了,无碍。”程潜把那传家宝还给他,“只是还要请大哥把家里人叫过来,我有事要嘱咐。”听见大哥二字,严争鸣在程潜身后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程潜回过头向他眨了眨眼睛。“家里人已经在等仙师了,仙师快请进。”程潜点点头,忽而里屋一个小东西口齿不清的喊着哥哥哥哥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是他那出生开始就夺走了所有宠爱的幼弟,程潜小时候记恨过,现在时过境迁,竟然也生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慈爱,冲小家伙略笑了笑。小东西仰头看了程潜,清脆的叫了声哥哥,又跑到严争鸣的面前,叫了声哥哥,严争鸣哄小孩的方式百年都不变,看着这小家伙眉眼之间隐隐和程潜有些像,当即掏出一包松子糖塞给小家伙。这一塞可不得了,年纪轻轻就很会审时度势的小东西认定了跟着严争鸣有糖吃,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一声又一声哥哥叫的严争鸣很是受用。程潜被夺去爹疼娘爱新衣服甜奶糊的熟悉不悦感就在这一瞬间升腾起来,程潜心里知道自己不该和小孩子计较,冷冷看了被几声哥哥收买的严掌门一眼,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屋内光线有点昏暗,这一世他娘虽没有缠绵病榻,也看着是一张病病歪歪的脸,爹娘看到程潜和严争鸣走进来一时都有些局促,手不知往哪里摆才好。程潜实在是不知道这种场面下该说什么,看见他大哥把长明灯又重新挂在了梁上,心底暗自催动口诀,一股真气打入灯内,灯光忽而大亮,几点萤光从灯内飘飘摇摇的飞出,融进屋里每一个人的眉心。程潜看见了自己,那时他还不是程潜,是程二郎,矮矮小小的一个,给娘端药,给小弟喂饭,灶台太高,只能踩着瘸腿的小板凳做饭,大哥背着小弟下山,他咬着牙小碎步跟在后面,跑的满头大汗也不肯开口说一句慢点。实在是隔得太久远了,程潜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有任何衣锦还乡的愉悦,更谈不上有大仇得报的快感,陌生和疏离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感情,另外一小部分是在最后看到牵着他的手带他下了山的师父时才稍稍有了些眷恋和怀念。取回了记忆的爹娘反而更加局促的站着,倒是他大哥先反应过来,当年他这个大哥是疼程潜的,可惜他们做兄弟的缘分太浅,又被贫穷压的喘不过气,没来得及多把这份疼爱展示出来兄弟就做到了头,他向前几步,抬手想拍拍程潜的肩膀,终究也没抬起来:“二郎,你、你长大了。”程潜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头一动,没等他出声,他娘先一嗓子哭了出来。仿佛是听到这一声二郎,程潜娘才确定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儿子,颤巍巍的伸手捉住了程潜的胳膊,她那瘦弱的身子晃晃悠悠,简直要承受不住她这巨大的哀恸。程潜扶她坐下,回头看了眼还被他小弟缠着的严争鸣,弯了弯嘴角,抬手招严争鸣过来:“娘,我有个人想让您见见。”严争鸣十分僵硬的做了个揖,张了张嘴,称呼卡在嗓子眼里叫不出口。程潜给他个台阶:“这是我大师兄。”严争鸣倒背如流道:“扶摇派四十八代掌门,严争鸣。”程大郎又问道:“那木椿真人是?”严争鸣道:“是家师。”程潜他爹一开始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到严争鸣这话才来了点精神。当初他把程潜送给木椿真人时,心里其实也知道木椿真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说是求仙问道,不过是安慰家人的话——没有卖儿子,是送他去学本领。今天见了严争鸣这通身的气派,才知道是误打误撞真把儿子领入了仙门,登时将替祖坟添光的功劳都划给了自己的慧眼识珠,连说话都有了几分底气,吩咐道:“快给严掌门倒茶。”程潜冷淡的扫了他爹一眼,趁着娘和大哥满屋子翻找他们家只有贵客来的时候才拿出的一包茶渣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淡淡道:“今天让你们见见他,是因为他是......”严争鸣伸手握住了程潜的手,程潜感觉到他手心里一阵潮湿。他肚子里关于情爱的笔墨不多,搜刮半天也没想起来心上人意中人之类的情话,估计说了那一屋子庄稼人也未必听得懂,于是直白道:“是我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娘愣住了,大哥手里还端着给严争鸣的一杯茶,现在他看着严争鸣牵住程潜的手,只想连杯带茶一齐砸过去才解气——娘可能不懂,但他跟着掌柜做学徒,南来北往的人见多了,自然是懂的,那些富贵人家公子哥儿们龌龊的兴致也听说过。如今看着浑身上下写满纨绔二字的严争鸣,又看见低眉顺眼让人家牵着手的自己弟弟,心里把二人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程家大哥咬的后槽牙咯吱作响,压着火道:“我们当初同意你师父把二郎带走,是想着他能学个本领自己混口饭吃,不是让人糟蹋的,我们程家再穷,也没穷到要卖儿子!”程潜刚要开口辩驳,就被严争鸣一把拉到身后,攥着他的手微微颤动却又很紧,手法拙劣的可以同当年慌不择路把糖藏到身后的小叫花师弟一较高下。严争鸣语气坚定:“今天我愿对天地发誓,绝无半点糟蹋小潜之意,他若垂怜我,我全心全意对他,他若改日厌弃,我也绝不纠缠。”程家大哥最看不惯这些纨绔们指天誓日的样子,怒道:“今日如何如何又有什么用,你身为师兄,当年八成就是你哄骗我弟弟和你、和你——这就是你们门派的规矩吗?”这句话一下戳中了严争鸣的软肋,深陷心魔时内心的负罪感与内疚感铺天盖地而来,他脸色苍白,无可辩驳,只是更加欲盖弥彰的把程潜死死挡在自己身后。他这一动作落在程大郎的眼里,是昭然若揭的做贼心虚,于是更加恼火:“我们不修什么狗屁仙了,二郎,回来!你让开!”严争鸣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程家大哥一恼,将茶水迎面泼过去。程潜深知他大师兄一个剑神域的剑修,莫说是一杯茶水,就是一柄灵剑这样刺过来也伤不到他分毫,没想到严争鸣直直的站在那里,不躲不防,竟是要由着茶水兜头浇下。程潜赶紧用力一拉严争鸣,拉的他踉跄了半步,这才没被茶水浇的满头满面,但一袭白衣遭了殃,粗茶茶渍浇湿了他大半个肩膀。“大师兄!”程潜叫了一声,想让他回回神。没想到严争鸣转头朝他摇了摇头:“小潜,你大哥说的没错,是我无耻,我活该。”眼看大师兄受人折辱和大师兄妄自菲薄不听人说话都足够让程潜恼火,如今两片逆鳞同时被触及,程潜再也忍不了,狠戾的一抬眼,硬是把程家大哥逼退了两步。程大郎眼看他弟弟心早已歪到天边去,转头向爹寻求支援,没想到爹把身子一拧,愣是像眼前的人都不认识似的。这时程潜娘突然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来到程潜面前,看着面色不善的程潜也没害怕,抬手摸了摸程潜的脸。程潜一生几乎没有受过娘这样亲密的爱抚,只好把浑身的寒意收了收,低低叫了声娘。娘满脸心疼的问:“我的儿啊,你是真的想好啦?”程潜道:“想好了,我就要他。”于是程潜娘又颤巍巍的去抓严争鸣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上下晃了晃:“我儿命太苦了,又太懂事,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仙人我求求你,求求你好好的对他......”严争鸣郑重的回握了一下那只粗糙又干枯的手:“我一定好好对他,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只要他开心,要我的命我也给。”程潜在心里有些讥诮的想,你别是个傻的吧,要了你的命,我还怎么开心。他用这点刻薄压下去了心头难以名状的酸涩,只是没能压住看向严争鸣眼神里的柔软。程潜娘又看了看程潜,回头向他们家的男人半劝说半宣布道:“二郎从小听话,从来也没开口要过什么,这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想要的,就随他去吧。”不知道又是这句话里哪个字戳中了他那多愁善的大师兄的心窝,程潜能感觉到严争鸣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腰板都挺直了一些。可惜程潜娘的这番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长明灯都看不下去这种尴尬的气氛,忽而白光大盛,屋里人的眉心中飞出一点白色萤光,汇聚到灯里,那灯又闪了闪,黯淡下去。严争鸣低声问程潜:“咒文时效到了,还要不要再......”程潜摇了摇头。他的私愿已了,他已看清自己的归处。失去前世记忆的程家人又变回普通的农人,程家大哥拿着一只空空的茶杯,看着严争鸣身上的茶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紧张的自己喃喃道:“哎呀,这是出了什么事......”程潜朝他们一拱手:“灯物归原主,确是仙家法器,我和师兄就先告辞了。”一家人唯唯诺诺的送两个仙人走到屋外,程潜也确实没再回头。05在屋外玩泥巴的小弟眼看他们要走,拉开惯用的撒泼打滚的架势跑过来拉住严争鸣的手,干打雷不下雨大声哭喊:“我不让哥哥走!哥哥留下来陪我玩——”前世的程潜被所谓的圣贤书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让给过小弟那么多吃喝玩乐的特权,今天他偏偏风度尽失,非要和小孩子计较,掏出来一包点心往小弟怀里一塞,以物易物一般粗暴的抽出严争鸣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这是我的,不让给你。”小弟和大师兄都被他这孩子气的话吓得目瞪口呆,程潜也自知失礼,拉着严争鸣大步流星往外走,说了声“快走,回家”,留给大师兄一个心虚的后脑勺和一对通红的耳根。严争鸣在他后面低低的笑,程潜打定主意不理他,走到山路前,严争鸣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按住程潜要抽出霜刃的手不让他御剑,另一只手箍住程潜的腰往怀里一带,故意蹭着他的耳边说话:“你的私愿算是了了,也该替我实现心愿了。”程潜受不了这样的耳鬓厮磨,梗着脖子想躲开,他一躲,被严争鸣捉住了空当,一手环腰,一手抄膝弯,竟把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似乎是想抱着他走上去。不好意思和想知道大师兄心愿的好奇在程潜的心里较量了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被大师兄这样抱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追问道:“大师兄,你的心愿是什么。”严争鸣的脸就像七八月的天,说变就变,他垂下眼深情的看了程潜片刻,忽而又换上一副怪他不解风情的恼羞成怒脸,恶狠狠道:“闭嘴,再问就把你扔下去。”程潜心里刻薄的想,扔我,你也得有那个出息,不知道刚才在屋里是谁恨不得把我藏在袖子里。但和严争鸣搏斗多年,即使他风月之事毫无长进,求生欲也该长进了很多,于是乖顺的闭了嘴,把头放在他大师兄的肩膀上。熟悉的兰花香混进了一点劣质茶叶的苦,好在这个怀抱他熟悉的很,程潜怕输,怕软弱,怕无能为力,但每次落入这个怀抱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山路弯弯绕绕,抱着他的那双手却很稳,程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迷迷糊糊想睡觉,不知怎么想起小师妹前几日抱着他大腿声嘶力竭的鬼哭狼嚎。“大师兄其实特别听你的话,你上次说你想回家,大师兄就记了那么那么多年,有一次自己都快死了,还记挂着没带你回家,硬是一口气撑了过来......”程潜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苦涩,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有恃无恐的向大师兄提出过那么多无理取闹的要求了,从在青龙岛上赖在大师兄的床上开始,不,可能比那还要久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略略擦黑的时候,严争鸣在扶摇山门前停了下来。程潜抬头,笑盈盈的问他:“到家了吗?”严争鸣一时心头五味杂陈,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到家了。”水坑火急火燎的跑出来:“哎呀大师兄小师兄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小师兄!你受伤了吗!”李筠把他那头脑简单的小师妹拉回来:“别问了别问了。”水坑不服,举着面镜子凑过来:“我们正和四师兄说话呢,四师兄,你看,大师兄小师兄回来啦!”那头本来神色倨傲的魔龙神情变得十分之尴尬,憋了半天憋出句:“恭喜恭喜。”李筠眼看严争鸣就要伸手摔了他的宝贝镜子,赶紧出来打圆场:“那什么,水坑不是说饿了吗,赶紧让道童上菜上酒!”水坑从人间学来了奇怪的习俗,冒着被严争鸣嫌弃的危险,硬要给每个人头上都插一枝茱萸,并严格监督了远在南疆的四师兄也要自己给自己别一枝。又是一个团圆的节日。End
给涵涵的g文 和漂亮姐姐小可爱吃了一天饭回来开心的混个更嘿嘿————————————————————喻文州的小表妹偏头看看黄少天,很贴心的把棉花糖举到他脸边,黄少天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很给面子的咬下一口,绵绵的云在他口中化成有点硬的糖粒,然后再一次化成甜意四散在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黄少天早过了因为甜味而欣喜的年纪,靠在游乐园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大起大落的过山车,异常的安静。 “你是不是不开心?”小表妹一边专注的吃着棉花糖一边顺口问。 “嗯?没有啊,我只是,哎,可能是老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累了。不是我跟你吹啊,我十几岁的时候连着玩这个这个和那个,下来一点事都没有,哈哈哈当时陪我一起来的前辈就惨啦……” 黄少天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七八岁的小女孩,赶紧开口,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开心一点。 他也不想不开心的。今年是他退役的第五年,喻文州退役的第三年,喻文州退役之后就入职联盟,联盟事务逐渐和国际接轨,喻文州也一直忙个不停。他姑姑家的小表妹从懂事的时候就很黏喻文州和黄少天,喻文州家似乎是一脉相承的信任孩子的判断,每年幼儿园一放假小表妹就会背着小书包来找她的表哥和少天哥哥玩。 明年小表妹就要上小学,黄少天兴致勃勃的许诺给她一份大礼,小表妹脱口而出要去游乐园,黄少天一拍大腿说好,等你表哥下班回来我们就跟他说,然后收拾行李去好好玩几天,玩够了再回来。结果喻文州下班回来,一边拥抱黄少天一边告诉他自己要去外地出差。 黄少天当场心态就崩了,虽然他照常做了很丰盛的晚餐,也在饭桌上有说有笑的跟喻文州打趣说你活得真是无聊啊,不要羡慕我们啊。结果一只脚刚踏进热闹喧嚣的游乐园大门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心态崩了。 小女孩能玩的项目很有限,不过是和玩偶照照相,坐坐小火车,坐坐旋转木马,碰碰车都是黄少天连哄带劝才答应去玩的。 游乐园里除了父母带着小孩子就是年轻的情侣,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幸福,手腕上缠着红红绿绿的气球头发上带着各式各样夸张的发饰从黄少天的面前走过。 黄少天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他不是个爱耍小脾气的人,也不是个任性的人,和喻文州从十六七岁起就因为战队的战术安排成为了命运共同体,后来水到渠成一般的在一起,恋爱谈得居然和知心队友没什么区别。 虽然围观了全程的郑轩表示那是因为你们把早就把队友情当成恋爱在呵护。 但是在这里陪着小表妹嘻嘻哈哈了大半天,突然冷静的坐下来的时候,黄少天才觉得一股无名的酸涩感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初秋突然翻涌而来,连小表妹递过来的棉花糖都难以压住。 我是怎么了呢。黄少天想,怎么活到三十岁,突然有了十三岁的矫情,难道是因为十几岁的好时光都奉献给了伟大的荣耀事业,所以到现在青春期的烦恼才来追讨? 小表妹终于缓缓慢慢的吃完了棉花糖,跳下长椅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回来乖巧的牵起黄少天的手:“走吧,你还想玩什么,我陪你。” 黄少天被她逗笑了:“我是来陪你的啊,不要说得我好像这么没用非得要人陪好不好?” 小表妹眼珠一转:“本来就是啊,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脸上是不是写着我想让喻文州陪我。” 黄少天被她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拉着她往下一个游乐设施走:“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道理,都是被你表哥带坏了。你想玩什么还是想吃什么,你快说啊。” 小表妹也很大方:“你和表哥以前来的时候都玩什么啊,你说出来,我也陪你一起啊。” 黄少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没有和喻文州来过游乐园。 加入蓝雨训练营之后,只有魏琛偷偷的带他来过一次。之后就是魏琛离开,方世镜离开,他们两个人出任队长和副队长,起步的时候总是很艰难,磨合的不好,舆论铺天盖地而来,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压力最大,还要为了队伍互相监督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持好心情进而保持好状态。 黄少天记得也是一个初秋,第四赛季开赛不久,他和喻文州大吵一架,然后他摔门而去,在蓝雨对面的小吃街对着满街的红灯笼小彩灯霓虹的招牌和热腾腾的茶点坐着,开始还吃的很凶猛,吃着吃着就莫名的难过了起来。 喻文州在干什么呢,他被我那样说一定是生气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吃饭。 今天下了雨,这么冷,不吃饭可怎么行呢。 然后黄少天就提着打包好的虾饺一路小跑回了宿舍。宿舍的们没有锁,喻文州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底下还压着他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对他们刚输的那场比赛的分析,黄少天凑过去看了看没被喻文州压到的几句话,正好是针对他的问题的分析,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黄少天觉得的确是自己有点过于自信了,看着喻文州平和的睡脸,突然就觉得又羞愧又自责,轻轻的的拿自己的外套给喻文州披上。披完之后又觉得这有什么用啊,还是要让他到床上去啊,他想帅气的来个公主抱,伸手比划了半天觉得无从下手,又拉起喻文州的一只胳膊架到肩膀上,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听见喻文州一声轻柔的“少天”。 仿佛是喻文州怕惊醒了黄少天的梦一样。 黄少天尴尬的撒手,往后跳了一步,揉揉鼻子,眼神乱飘转移话题:“那个,你有没有吃晚饭啊,我给你带了虾饺,我尝着很好吃,所以给你带了一份应该还没有冷掉……睡觉要去床上睡啊,今天的比赛我有在反省了,你……你好好吃你的饭睡你的觉,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喻文州就已经很自觉地窸窸窣窣打开包装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很好吃,谢谢少天。” 喻文州的表情在白色的灯光和初秋的温度里也显得很柔和,他的吃相一般是很斯文的,如今嘴里塞了大半个虾饺,脸颊也难免要鼓起来一点。 黄少天坐在他对面,过了五秒钟才发现自己看他看得有点出神,掩饰一般低头看虾饺。 他突然想,就这样看喻文州吃饭,看一辈子也很开心。 现在呢,现在喻文州又在干什么呢。黄少天戳着盘子里刻意摆成卡通人物造型但是在他眼里看不出半分可爱的米饭,一分钟内把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反复了十几次。 “少天哥哥你干嘛啊。”小表妹看他第二十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我问你哥有没有吃饭啊,他不理我,也不知道吃没吃上饭。”黄少天说着,又把手机拿起来一次,又放下。 “我哥三十岁的人了啊,连吃饭都不会吗。”小表妹啃着汉堡小声的说道。 “我知道啊。”黄少天有点失落的把盘子里小动物的脸搅得一团糟,“就是问问嘛,也没有别的意思,我跟你说你哥要是来了,还真没法想象,他看着这么正经的一个人,会不会陪你带那个大老鼠耳朵的发卡,还陪你吃笑的这么傻的套餐,感谢我吧,也就是心态年轻的我才心甘情愿的陪你……哎,也不知道文州吃饭了没……” “天啊!”小表妹在对面捂着耳朵摇了摇头,“你先吃好你自己的饭吧。” 下午又陪小表妹转了转迷宫,买了些玩偶,排队坐摩天轮的时候小表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到鬼屋小朋友就死活不进去了。 “不可怕的,这是专门给小朋友设计的鬼屋!”黄少天扯着小朋友就要去排队。 “我才不是因为害怕啦!”小表妹尖叫道。 “那是因为什么啊?”黄少天疑惑的问。 “这个要留着!要留着以后和喜欢的人一起来!”小表妹目光灼灼眼神坚定。 “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再来不是一样的吗?”黄少天没听懂现在小朋友的逻辑。 “这么好玩的事情,如果自己先玩过再和喜欢的人一起来就没有惊喜了啦!当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体会被吓到的感觉!然后来一个爱的抱抱!”小表妹两只手拉着自己的小公主裙畅想中。 “这样吗……”黄少天居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当然是这样啦!”小表妹嚷道,“已经替表哥陪少天哥哥坐了摩天轮就是最大的牺牲了!反正坐摩天轮是接吻才有意义,所以我就不和你计较啦!” “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黄少天看着一本正经的小表妹。 两个人又走走停停的一边逛一边玩,吃了晚饭之后小表妹说要留下来看烟花秀,黄少天瞟了几眼只有群消息在不断跳出来的手机,答应了下来。 等着看烟花秀的人早就已经挤满了广场,吵吵嚷嚷的。突然城堡被变换的灯光打亮,两道冲天的金色焰火直奔天空而去,人群中的声音突然合成了一阵整齐的欢呼。 黄少天弯下腰去把使劲踮着脚的小表妹抱起来,让她看的更清楚一点。 “这样会不会挡到你——!”小表妹在一片欢呼声和烟花爆炸燃烧和城堡的音乐声中提高了声音问黄少天。 “不会——!我不看——!”黄少天也扯着嗓子喊回去。 “为什么——啊!好漂亮!给我手机!”在光影纷乱中小女孩很快就对黄少天的心情失去了兴趣,伸长脖子和周围的小朋友小情侣一起尖叫起来。黄少天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她吵聋了,赶紧把手机塞到她的手里让她满意。 黄少天的视线被小女孩摆弄手机照烟花城堡的手臂遮住一半,不太符合他性格的安静的欣赏着,也没什么欢呼的力气。 他想说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过,比烟花城堡还要绚丽精彩的多的场景,而且见过,许多许多次。晓川体育馆的灯光亮起来,代表蓝雨的蓝色灯光先是四处乱晃,像剑影一样,然后台下就欢呼起来,他们高高的扬起蓝雨的旗帜,整齐的呼喊起蓝雨的名字。然后灯光忽而聚集至一点,聚集在舞台的中央。 先是流云沉重有力的剑锋展开空气,接着是灵魂语者治愈术的圣光亮起,然后是八音符和各个元素的小精灵转身而过,涛落沙明的轰天炮一掌推出,枪淋弹雨的炮火先落下,人随后不紧不慢的把防风镜推到了头顶。每出现一个角色,台下就会浪潮一般呼喊起他们各自的名字。 最后是一个黑袍术士遗世独立般的站在场上,在他的面前,紫黑色的咒术缓缓的画下六芒星的阵,然后六道光柱从地面升起,形成一个牢笼。 突然一道幽蓝的剑光升起,冲破牢笼,金发的剑客随剑气而出,剑影纷乱繁复,一瞬间压倒了场上所有的光影。 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背对背站立着,接受着台下一瞬间推到最高潮的欢呼声的洗礼。 这个时候喻文州会笑笑说走吧,然后走在第一个,黄少天在他后面,一起走到明亮宽广的舞台上,一起走到聚光灯的中心。 有一次台下高潮过后安静的时刻突然有一个高亢而尖利的女声喊了一声“剑与诅咒”,然后喻文州和他就相视而笑,喻文州的右手轻轻牵起他的左手,高高的举起来。 灯光烟火和欢呼声一起再次响起来,在那中间,是看着他安静的笑着的喻文州。 从此看遍再多壮丽的烟火表演,都没办法和二十几岁那个手心的温度媲美了。 可是这些话,除了说给喻文州听,还有谁能愿意听呢,还有谁能听懂呢。 好想喻文州。 一天莫名的压抑之后,黄少天终于在四周甜蜜的拥吻和热闹的烟花中放肆大胆的放纵自己隐秘的心情。 好想喻文州。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晚饭。好想把今天所有开心的时刻都说给他听,他自己对着工作一天会不会累呢,是不是晚上就会结束工作到家了,到家以后会不会自己热一热宵夜吃呢,还是一个人就吃点冷掉的点心就算了。烟火很好看,虽然比不上冰雨出剑时的万丈风华,但还是很想和他一起看一看,他会不会也这么觉得呢。 今晚他不会回去了,就在游乐园的酒店住下来,喻文州一个人,没有烟火,没有小朋友,也没有他,会不会觉得有点寂寞呢。 好想喻文州。 黄少天一想到这里,难过的嘴角都耷拉下来了。突然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几下,他抱着小表妹不好转身,就只回头看去。 然后被吻住了。 在他看清那个人的相貌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被吻住了。但是在他们的嘴唇贴近的那个瞬间,黄少天就知道他是谁。 “喻文州——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嘴唇稍稍分开的时候黄少天才来得及惊呼出声。 人太多了,喻文州把嘴唇贴到黄少天的耳边说话,贴的太紧了,温热的吐息在黄少天耳窝里打转,嘴唇还时不时碰到同样柔软的耳垂。 “看个烟花秀,全场就你最不开心,一下就找到了。”喻文州说着,自己倒是笑的很开心。 “我给哥哥发的信息啊——!”小表妹一边用手机录着烟花,一边插了句嘴,似乎对这边发生了什么毫不在意。 “学会享受一下美景啊,少天。”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双手抱着小表妹,腾不开手,只好把手放在黄少天的脖颈上摩挲了一下。 “啊——是好看啊——怎么样,比你上次去日本出差看的烟火大会呢——”黄少天问。 “那个啊——我没去啊——”喻文州也不得不提高了音调,“听说是世界有名的美景,我就自己留在屋子里给你打电话来着——” “什么——”黄少天怀疑自己听岔了。 喻文州把脸转过来,对着黄少天,不断绽开的烟花把他的侧脸映的一明一灭:“因为是世界有名的美景,所以要留着和少天一起看。” 黄少天的脸一阵发烫,赶紧扭过脸去看烟花,心里暗暗骂道小表妹乱七八糟的课外读物一定是喻文州给她买的。 “而且,再怎么好看,也好看不过剑圣的剑术啊。”喻文州低低笑了两声说。 “喻文州。”黄少天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再不闭嘴专心看烟花,我就要亲你了。” 喻文州没给他这个机会,提前一步亲了上去。 看烟花看的起劲的小表妹发现两个哥哥突然安静了下去,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在安静而又认真的接吻,周围的喧闹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只觉得好看,眨了眨眼睛,安静的把手机的镜头对着他们,按下了拍照键。 End
所有风俗都是我瞎编的&
小皇帝不知哪里得罪了剑圣,娶亲的事样样不顺。
小皇帝在自己的寝殿里恭恭敬敬供上剑圣的神像,按理说心已很诚,可一遇到和娶亲有关的事,就霉运当头。
大红绸缎一挂起来,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给吹的七零八落,大红龙凤喜服缝了不知多少件,新郎喜服安然无恙,新娘喜服稍一转头,就要被老鼠啃坏,一宫的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见半根老鼠毛。给未来的皇后新修的寝殿,眼看马上就要落成,皇帝刚一推门,房梁立刻砸在他的脚下。
臣子工匠吓得齐刷刷跪了一地,皇帝也不恼,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要不是处理政务利落果决,臣子们怕是要觉得皇帝痴傻了。大红绸缎挂不起来他笑,喜服坏了他笑,房梁断了他也笑。而且不同于朝堂前那种意味深长逼人自省的笑,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是真的笑的很开心。
摄政王替皇帝着急的很,皇帝很体谅的安慰他,剑圣不高兴我们就再来个祭天仪式,问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就好了。
说的跟摆家宴一样简单。
皇帝请剑圣不要和尚道士,他亲自请,不在祭坛请,在自己寝殿请。在外面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跪满一地,皇帝理了理衣冠,笑得满面春风,说那朕就先进去了。
郑御史的大儿子跪在他后面,自言自语道,皇帝的脸色很熟悉,父亲每次去哄拈酸吃醋的小姨娘也是这样一副面孔。被郑御史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未挂起的大红绸缎堆了一地,皇帝不让人收拾,说就这么堆着吧,也很喜庆。皇帝请神不点红烛莲灯,偏偏要点龙凤喜烛,说反正布置新房剑圣又不许,干脆拿来给剑圣瞧个热闹。皇帝还不穿祭天的玄色龙袍,偏要穿喜服,说剑圣万一看他穿喜服的模样觉得好看,心情好就准了这门亲事了。
……剑圣又不是暗恋你的小姑娘,看见你好看就开心是什么歪理?难怪剑圣对你有意见,连你成亲都不许。搞不懂皇帝想法的宫人们暗暗腹诽到。
喻文州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朱红色的喜帖,恭恭敬敬的放在供桌上。
“蓝雨国主喻文州,前来向剑圣求亲。”
一片寂静,无事发生。
“若剑圣由这对龙凤喜烛燃尽,我就当剑圣默许这门亲事了。”
话音刚落,喜烛便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给吹灭了。
喻文州终于憋不住,一下笑了出来:“少天,我知道你在,我按约定给你送喜帖来了,你好歹打开看一眼吧。”
又一阵风吹开喜帖。不是皇帝封后封妃时的圣旨,而是寻常人家的喜帖,写了些佳偶天成良缘天赐之类的吉祥话,夫妻二人的姓名,却并列写着喻文州和黄少天。
烛火微微摇动了一下,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供台上。
黄少天皱着眉头冷言冷语:“我只让你给我送喜帖,谁让你来邀我的祝福。”
喻文州噙着笑向他走去:“堂堂剑圣,连点祝福都不肯给我吗。”
黄少天把头扭开:“你若成亲,和谁我都不会拦。但来问我许不许,我就偏不许。”
好霸道。喻文州在心里暗暗的想,伸手抱住了他:“我以为少天生我的气,不愿再见我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黄少天任他抱,不挣脱也不说话,喻文州正要继续哄他,黄少天突然警觉的推开他,看向寝殿后门,厉声道:“什么人!”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从后门溜进来,喻文州无奈摇摇头道:“瀚文,你怎么来了。”
卢瀚文嘿嘿一笑:“我想见剑圣嘛。啊,皇嫂。”
黄少天:“……你叫我什么?”
喻文州:“这就是我幼弟瀚文。他叫你黄少,我们皇城里对家世煊赫的小公子都是以某少称呼的。”
黄少天:“你弟弟口齿不清啊。”
喻文州:“小孩子嘛,换牙期都口齿不清。”
……他都十二三了换哪门子的牙?偏卢瀚文还配合他皇兄抿起嘴来笑着点头,以为他剑圣没看见刚那一副整齐的小白牙吗?
卢瀚文把黄少天上下打量了一通,恍然大悟:“原来皇嫂就是剑圣,皇兄好厉害。”
“不夸本剑圣反倒夸你兄长,你这孩子心长得好歪。”黄少天佯怒掐了卢瀚文肩膀两下,卢瀚文疼的呲牙咧嘴,可怜巴巴的朝他皇兄眨眼睛,黄少天没理,假装高深的点点头,“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将来必有所成。”
卢瀚文乐得又露出一口小白牙,伸手抱住黄少天的胳膊:“那剑圣大人你教我好不好。”
黄少天心里喜欢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傲气,扬着下巴做思索状,喻文州倒是替他应得快:“那是自然的,改日瀚文可要好好行一次拜师礼。”
黄少天还想拿架子,喻文州却把卢瀚文拉到身前,拱手朝黄少天深深一拜:“瀚文年幼,以后还请剑圣大人多加照拂。”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少天即刻冷了脸,“喻文州,你直说吧,你这次去南边迎亲,到底是什么打算,你知不知道你皇叔请命随从的那些人都——”
“都是反臣。”喻文州坦然道,他知道黄少天自他成亲的消息传出就潜伏在了皇城里,绝不仅仅是阻止自己成亲那么简单,果然他已把乱臣贼子的消息摸了个透。
“我皇叔为这一刻已苦心经营多年。假装战败实则和南方部落勾结,以蓝雨国土为交换蓄养自己的人马。这次联姻,逼我去南方,若我不去,就有理由在南边再挑起一场战争,若我去了,一旦遭遇不测,他也可以把责任推给南方部落。”
黄少天一脸漠然的听,卢瀚文越听越慌张,一手抓着黄少天的衣袖,一手抓着喻文州的衣袖:“这可如何是好。”
喻文州微微附身,摸了摸卢瀚文的发顶:“瀚文别怕,皇兄特意把他们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他们的优势恰恰成了我们的优势。”
黄少天冷笑了一声:“你好大的野心,内忧外患凭你一个人一次除干净,喻文州,我知道你想怎么做,可是这种范围的巫术,你考虑过代价吗?万一不成功,新皇上位便谋杀摄政王及前朝老臣的名声传出去,你这皇帝怎么当。”
“不当了。”喻文州直起身来望向黄少天,“这次南行,我是一定回不来了的,所以我把我培养的将相都留在皇城,留给瀚文。若我成功,定会被诅咒反噬死在南边,若我失败,他们先杀死我,皇叔和南方敌军的势力也会被削弱,前朝恩怨就此打住,瀚文怎样都会干干净净的继承一个完整的蓝雨。”
“皇兄!”卢瀚文急了,但也知道喻文州定下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扑通一声跪在了黄少天的面前,“剑圣大人救救皇兄救救蓝雨吧,剑圣大人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瀚文,这是蓝雨的内斗,少天做不了什么的。”喻文州苦笑着想把卢瀚文拉起来。
“不错。”黄少天歪着头,很坦然的看着卢瀚文。
卢瀚文坚持不起来,红着眼眶喊道:“剑圣大人!皇兄他一直都很喜欢你!”
“嗯,我也很喜欢他,所以呢?”黄少天靠在供台上,拿起个苹果抛上去又接住,脸色平静的像个跟孩子讲大道理的长辈,“喜欢我信奉我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人在我神祠前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所以我就该让他一夜之间成为第二个剑圣?我喜欢喻文州又怎么样,神偏爱谁就要帮谁去杀人,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卢瀚文看着一样神色和缓到淡漠的喻文州和黄少天,突然就很难过。他们一个是洒脱神明,一个是无情帝王,都是必须把自己的爱平均分给世间芸芸众生的人,甚至连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一份都不能多挤出一点来,那种特殊是对世人的背叛。
他们的父皇曾经是个仁慈圣明的君主,只不过是因为爱母后爱的多了一些,子嗣少了一些,两人却要被奸臣构陷,留下一双无助幼子和风雨飘摇的江山。
他知道喻文州发誓过要以江山为重,可他还是很爱黄少天,爱的很大。摄政王提出联姻的建议后,卢瀚文恨恨的对喻文州说,皇兄你走吧,去和皇嫂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那狗贼要当皇帝就当,等我长大,定取他贱命,为父母兄长报仇。
喻文州笑了笑说,这样我和少天都不会开心。少天小时候过的很苦,一直在打仗,很辛苦也很孤独,如果我走了,蓝雨百姓都要受战争之苦,少天很爱蓝雨,他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蓝雨。蓝雨的平安才是我和少天一起送给天下的礼物。
“你真的惨。”黄少天狠狠咬了一大口苹果,“怎么和我一样,连个亲都没成过就要死了,惨,太惨了。你还是个太子,是个皇帝,本该三宫六院的,最后就这么孤零零的死了,啧啧啧,好惨。”
喻文州细细品了一下这话,似乎觉得有理,笑道:“不若我和少天就在此时此地成亲吧,同是苦命人,搭伴体会一下人间至喜,我不负这短短一世,也不枉少天对我教养一遭。”
黄少天吓得手里的苹果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喻文州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在黄少天咬下缺口的对面也咬了一口。
黄少天眼睛眨啊眨,脸被龙凤喜烛和地上的大红绸缎照的嫣红,许久,憋出一句:“那就成亲吧。”
落在卢瀚文的耳朵里,两个人似乎是在说:“那就再见吧。”
喻文州笑的眉眼弯弯,推了一把还傻跪在地上的卢瀚文:“出去通报一声,就说剑圣答应成亲了,让他们该散的都散了。叫太常的人按照帝后大婚之夜的礼制点起所有琉璃宫灯,鸣祈福钟放烟火,我到时候自有说法。皇帝为谢剑圣恩情,要在寝殿里独自拜谢三天三夜,也为南行祈福,不要有人打扰。”
卢瀚文一时又想哭又觉得该笑,脸色难看的应了一声,被喻文州按在怀里搂了搂:“皇兄皇嫂大婚,你该高兴些。”
卢瀚文抹了把眼泪,点点头,挺起脊梁向殿外走去。
黄少天看着孩子的背影,神色也有些不忍,转过头来看喻文州,换上一副调笑的神色:“剑圣答应成亲,陛下好会玩文字游戏,这可是欺天下的大罪啊。”
喻文州把供台上放的与他一样的红色喜服双手递给黄少天:“还请剑圣更衣之后再谈罪罚吧,错过吉时又添一桩罪责。”
黄少天今天照例穿着他那月白色的外衣,也不扭捏,解了腰带脱了外衣一扔,外衣和腰带倒都化在风中,黄少天和他解释过神明形体衣着都是天地风水所化,因而来去无踪。他把那大红喜服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喻文州只觉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喻文州正要把腰带抹额靴子一并给他换了,黄少天却听见了外面的喜乐,着急去窗口看烟花,挥了挥手:“好啰嗦,不换了不换了,反正待会儿还要脱的。”
喻文州与他肩并肩挤在窗口,看烟花与灯火照亮这座肃穆的宫殿。
黄少天兴奋的像个孩子:“我从没看过这么气派的烟火,你们规矩真多,可是虽然麻烦却好看,喻文州你看见拎着琉璃灯的宫女了吗——好多的宫女!”
不去和他计较重点在哪里,喻文州偏着头看着穿着大红喜服的黄少天,点点头:“是很好看。”
“你们还有什么规矩?”黄少天几乎是有些跃跃欲试,“我连人家成亲都没看过几回,更别说你们宫里的规矩了。”
喻文州给黄少天理了理头发:“我父皇没有纳妃,我也不太清楚。”
黄少天一下子有点泄气。
喻文州赶紧安慰道:“不过平常人家有的礼节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像是挑喜帕——挑起新娘子遮住脸的帕子,见真容,见真心。”
“这个做过了吧,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把我的面具解开,也差不多了。”
“拜天地。”
“拜天地?不就是拜神明!这里只有我剑圣的神像,难道我要拜自己?这个过了过了。”
“拜高堂。”
“得了得了,你我都没有什么高堂了,跳过跳过。”
“……对拜。”
黄少天愣了愣,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倒在喻文州身上:“对拜也拜过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哈哈哈哈!”
喻文州想起那时的情景,也不禁笑了起来,把黄少天搂在怀里,笑完了又叹了口气:“错了,全都错了,先挑了喜帕,先拜了堂,再相识,再策马同游,最后却要成陌路。”
黄少天捉过他的领子胡乱的亲他,像个胡乱咬人的小猫:“好啰嗦,人对了不就行了?”
喻文州一手搂住腰,一手伸过腿弯,把黄少天抱起来,两个人身上是一样的大红喜服,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喻文州拿自己鼻尖抵着黄少天的鼻尖,喟叹一般说话:“少天穿红比我想得还要好看,只想多看两眼,简直不舍得洞房。”
黄少天紧紧搂住喻文州的脖子:“那我以后还穿。你娘不是说,成了亲的人会被红线绑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怕走散吗,这话是真的吗。”
喻文州踩着地上堆满的红色绸缎,在祈福钟的九响里一步一步的走向被面早已换成龙凤锦面的龙床。他把黄少天轻轻放在床上,动作轻柔的像是指间有一捧流水。
“是真的。”喻文州除去自己的腰带和外衣,却怎么也舍不得替黄少天脱下喜服,“成过亲的人,下一世魂魄会顺着红线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黄少天三两下解开了中衣甩掉了裤子,又把大红喜服重新套在外面,双臂环住喻文州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大喜的日子,小太子赏个好脸色吧,且把外面的事忘一忘,教教我人间是怎么个快活。”
喻文州手指顺着他好看的腰线游走,神情虔诚的像是在描摹神像,嘴上却不给他便宜占:“听听这话,哪像个正经神仙说出来的,是不是我不够诚心,剑圣大人故意哄我做尽遭报应的事。”
这大概就是我荒唐一生中唯一一次的欢愉。喻文州想。
他小孩子撒娇一般紧抱着黄少天不撒手,坐累了就把他抱在怀里睡过去,睡醒了继续亲吻,吻着吻着就又缠到一起去。
喻文州在难得沉静的梦境里梦见自己的小时候,父母都去了,皇叔日日送来一杯有慢性毒药的安神茶,宫里每个人都安静的盯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端起那杯茶。
然后黄少天就从天而降,夺过茶杯摔碎在地上。
喻文州说,我不得不如此。
黄少天说,世上没有不得不。
喻文州说,忍一忍吧,捱过最难的时候,小伤小病便也不痛了。
黄少天说,我不要,我不甘心,我要你无人能伤。
喻文州在梦里苦笑,到底我们两个,谁才更像神仙。他又想起卢瀚文苦着小脸问他,皇兄,为什么偏偏你的命,这么苦。现在他才隐隐觉得,他这一生积累下的微薄福祉,怕是都用在了换得见黄少天一面上。
赚了,赚过头了。
修习巫术的人,一旦被反噬,形魂俱灭,是没有什么生生世世的。这一点,黄少天比他清楚多了,却还是满怀期待的问他,红线,是有的吧。
喻文州突然有了负罪感。他知道黄少天是神明,欢喜忧愁都会被时间迅速的冲淡,爱护自己也好,答应成亲也好,可能都是他漫长岁月中偶有一次的突发奇想。但是他在自己怀里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么满怀希冀,那么真挚虔诚。
“少天。”他半梦半醒着呼唤。
“不怕不怕,我会保佑你的。”黄少天往他怀里蹭蹭,拍了拍他的后背,笃定地说。
皇帝为南行亲迎公主,在自己寝殿里向剑圣祈福三天三夜。
第四天,整顿行装。第五天即刻出发。
喻文州穿着青色的软甲,腰间配着他那把通体乌黑的剑,发髻高高束起,不似平日温文尔雅,反倒平添几分英气。他拍了拍驻守皇城的卢瀚文的肩膀,调转马头,向皇城外走去,刚要踏出宫门的一瞬,听见后面有人惊呼,剑圣显灵啦。
他回头看,看见刚刚擦青的天空之中,唯有他的寝殿之上,一抹鲜艳的红云。
黄少天如他所愿,陪了他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早晨,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件喜服。
喻文州一勒缰绳,马儿一路小跑,穿过层层宫门,他再也没回头过。
队伍一路南下,半个月后抵达南方部落。蓝雨南部依山傍水,小部落聚集于此,今年港口开放,为夺港口,一直不太平,南方部落异族人善依照山形派兵布阵,据摄政王所言,正是因此蓝雨屡屡吃亏。
“皇叔不必忧心,排兵布阵我也略有心得。”
摄政王即刻黑了脸:“陛下此次前来,为的是迎亲不是作战。”
“哦,原来是这样吗。”喻文州故作惊讶笑了笑,“既然不是作战,皇叔为何带了这么多心腹高手一同前来。”
“自然是为保护陛下。”摄政王撂下这么一句话,脸色难看的走了。
一切都如喻文州所料。南方部落的王要求立他们长公主为后,并以更多的土地作为聘礼,蛮横无理到明摆着要激怒喻文州。
喻文州不紧不慢的拒绝:“阁下的条件,我一条都做不到。”
“皇帝刚刚继位,就想和我们兵戎相见吗?”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被说服了:“其他都好说,唯独立后这一条难办,我家中已有妻室,而且悍妒非常,我不敢轻易应允,还请给我几天同他打个商量,若他准许,我立刻来接公主。”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这哪里是传说中有手段有谋略的皇帝,分明是个昏庸帝王,还堂而皇之的宣扬自己惧内。
突然喻文州面前的酒杯毫无预兆的倒下了,酒液洒了喻文州一身,旁边的侍从赶紧来替他擦拭,喻文州却神色沉重的皱了皱眉头。
“文州,你何时有的妻室?”摄政王宴席散后急急忙忙前来询问。
“跟随剑圣修习时,一见倾心。已草草的成了亲,回来继位后事务繁多,一时忘了向皇叔禀报,失了礼节,还望皇叔见谅。”喻文州笑着点了点头,“他脾气不好,我得写封信安慰一下,先回房了。”
留下摄政王一个人原地咬牙切齿。有一黑衣近侍凑上前来:“陛下这反映咱们可是万万没料到啊,您看我们还按原计划——”
摄政王冷冷道:“按原计划,南方部落那边向他们许诺更多土地,务必帮我们一举拿下。这次不能再怕名不正言不顺了,当年喻文州装病扮傻把我们哄的团团转,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信他。”
八天后,南方部落向喻文州宣战。喻文州随摄政王护国将军兰溪都尉等人率兵迎战,误入荒山中,敌人持弓箭立于山坡上,一时情势危急。敌军称只要交出皇帝,就地退兵,不进犯蓝雨分毫。
摄政王突然调转马头,和喻文州面对面:“文州,此事皆因你不愿娶长公主而起,你——我定会帮你看护好蓝雨。”
喻文州笑了:“皇叔伙同大将军,等这一刻等了好多年啊。”
他笑的如同自己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个,眉眼间逼人的气势令许多将士腿下一软,几乎要跪。
八天,足够他预判出作战的地点并在三座山的山腰布下星牢的法阵,他故意中计,走入其中,现在只要他吟诵结束,星牢之阵就会拔地而起,而后诅咒的箭矢将会从天而降,准确的贯穿仇人的胸膛——蓝雨的仇人、他的仇人。
被箭矢射中的人,将身中诅咒,在痛苦中死去,而施术者,也会反受其咒。
恩恩怨怨,江山反覆,该结束了。喻文州拔出灭神的诅咒,黑色的剑身上紫色咒文随着喻文州的吟诵越来越清晰。
周围的摄政王将军都尉都想去拦,却发现喻文州周身黑雾翻腾,靠近的人都被弹了回来。
兵荒马乱之时,一道惊雷撕裂苍穹,一阵急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喻文州猛然惊觉自己的咒术之阵被这场诡异的雨破坏了,他正面色不改而心里一阵无措之时,山上敌军处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拉弓搭箭声音不绝于耳,与此同时一个个士兵碎石一样从山上滚落下来。
东山,西山,南山。
蓝雨的兵阵中也一阵慌乱,这情景,像极了天罚,以绝对的力量瞬间毁灭所有。
踩着一层尸体,一个红衣青年持剑而来,他一步步走近,及其俊美的面容不带任何表情,红色的外衣被山风吹的像一抹溅起来的鲜血那样翻飞着,一把长剑,散发着森森寒气,却通体洁白明亮,一滴血也不曾沾染。
是神明。喻文州恍惚的想,原来少天真的是神明。
“什么妖异之物?”大将军大喊一声,提剑上前。
他一招也没能使出,那少年似乎只是挽了个剑花,大将军的头就骨碌碌的滚到了他的脚边,他连头都不低,一甩剑,剑上鲜血尽数甩下,那剑又变得一尘不染。
面对这样的力量,众人只能感受到纯然的恐惧,很多人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少年飞身入阵,在皇帝身旁一共走了十四步,出了十四剑,一剑一步一杀。十四名对喻文州心存不忠的皇室要员,身首异处。他脸上始终面无表情,第十五剑,贯穿了摄政王喉咙时,他笑了笑,冷声问到:“或许喝毒药喉咙就这么痛吧,皇叔,痛不痛啊。”
接着他一下挑起四柄残剑,钉住摄政王的四肢:“请您在此好好观赏吧。”
下一剑,直指皇帝。
“你我终有一战,下马吧。”黄少天面无表情的说。
他此时的面容,依然俊美,但却像极了剑圣的神像,低眉冷眼,睥睨众生。
喻文州下马,握紧手里的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静下来:“剑圣大人。”
“我不是。”黄少天冷冷答道,喻文州这才看清他眼底也有一抹妖异的朱砂色隐隐闪动,并不是那一件大红喜服映衬的,而是一缕魔气。
他想起他曾问黄少天,神仙干涉人的命格会如何,黄少天说会入魔。
黄少天为了他,为了蓝雨,入魔了。
喻文州还欲多问,手中灭神的诅咒却不听命于他,直指着黄少天而去。黄少天招招回访,把喻文州往没人的荒野里引。喻文州努力想控制手中的剑,被反噬的无力感却不由他控制。
灭神的诅咒剑身上咒文紫光大盛之时,黄少天却突然反击,剑剑凌厉,似是要取喻文州性命。喻文州心想,能死在少天剑下,简直是他的福气。而手中灭神的诅咒却像是被激怒了,招式也诡谲起来。
灭神的诅咒直指黄少天心口而去,黄少天像是预料好了一般,横冰雨在身前格挡,漆黑的剑却一击击碎了冰雨,在化作冰雪四散的剑刃里,没入了黄少天的胸口。
喻文州一愣,黄少天竟然朝他笑了起来,双手握住剑身,一个用力,灭神的诅咒被生生震碎,化作黑雾消散开来。灭神的诅咒,终究还是应验了它的命运。
没有了剑的阻隔,黄少天直直的栽进喻文州的怀里。
喻文州失了所有力气,抱着他跌坐在地,一口一口抽着冷气,好像他才是被一剑插进心口的那个。
“别怕别怕,我不疼。”黄少天扯出一个微笑,喻文州这才从他脸上看出一些自己熟悉的那个少天的模样,在他面前总是笑着,说着,一刻都不肯停。
“少天。”他声音颤抖的叫,连呼吸都很痛。
“喻文州,我来问你,我们成亲的事,你认还是不认。”
喻文州捏着黄少天红色喜服的袖子,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你不认。”黄少天从怀里掏出一封朱红色的喜帖来,“好在我了解你,把证据带来了,你看看,红纸黑字,不要抵赖。”
喜帖上一道剑痕,戳破了并列的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名字。
“不抵赖,不抵赖。”喻文州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轻,抓那喜服袖子抓的更紧了些。
“那就好,那你等我回来,你可一定要等,等我顺着红线回家……”
神的躯体来自天地风水,去时也不留痕迹。
皇帝捧着一件大红喜服,喜服上一封有一道剑痕的朱红喜帖,一步步的走回了军队之中,士兵们看见是他,振臂高呼起来。
喻文州露出了有点迷茫的神色,一步一步继续走了下去。
他要带着他的喜服和喜帖,回家去。
夜雨山下有位绣娘,她丈夫是个镖师,镖师许久才回来一趟,这次就是刚刚从皇城回来,两个孩子缠着他讲故事。
“一身红衣的妖刀先屠遍南方部落精锐,再斩蓝雨十五名朝堂要臣,最后剑指先帝,点名要先帝出阵迎战。先帝毫不畏惧,与那妖刀大战几回,终于打得那妖刀剑碎人亡。南方部落看先帝如此英明神武,纷纷归顺。”
“先帝好厉害!” “先帝后来怎样了呢,有没有娶公主呢?”
“先帝做太子时身体就不好,与妖刀大战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回皇城后三年斩断尘缘拜入仙门,好在当今小皇帝年满十六,天资聪颖,已能担负起重任——”
“这算什么故事!先帝太命苦了吧!” “爹肯定骗人,先帝连妖刀都能赢,怎么说出家就出家了!”
绣娘隔着半个屋子酸他:“瞧你连个故事都不会讲,还在那里讨人嫌。过来帮我理理丝线。”
说话间一个眉目清俊气质出尘的男子叩了两下门,缓缓走进来。他的面容十分年轻,但眼神却透露着一股看破世事的超然,宛若仙人。
“昨晚蜡烛不小心把喜服烧了一个洞,可否请姑娘帮忙补一补。”
绣娘接过那喜服一看,很旧的衣服了,但做工却极精致,似乎是皇家的手艺,她笑了笑:“先生好会说话,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哪担得起姑娘二字。马上就能补好,先生请坐。”
镖师坐过来和他搭话:“先生家住何处。”
男子温柔的笑了笑:“夜雨山上。”
镖师又道:“先生一人独居?”
男人略一斟酌,答道:“有一夫人远游未归,我在此等他回来。”
镖师有些惊讶:“这可真是……”
绣娘笑道:“真是怎样?哪天我也要让你在家里等我十天半个月的,你才知道在家里等人的苦。”
男人摇摇头:“不苦。遇到他之前,过的不太好,每日只是等死罢了,遇到他之后,有人可等,有人可想,也是好的。”
镖师大笑道:“瞧瞧人家的境界!”
喻文州双手捧着那身喜服走回夜雨山上。
剑圣的神祠已经很久没有人祭拜了,没有了神的庇佑,祠堂不可避免的灰暗破败下去,即使如此,喻文州还是坚持每天清扫,摆上鲜花鲜果,正中放上喜服和喜帖。
是夜,他在祠堂睡着了,迷糊中看到烛光中红影摇动。
他缓缓睁开眼,一个披着红色喜服的少年郎盘腿坐在供台上朝他笑。
“小相公,你来我庙中,所求何事啊。”
“求姻缘。”
于是那神仙拿起喜帖装模作样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已经看不清啦,你心上人姓甚名谁啊。”
“少天。”他起身走向他。
坑蒙拐骗太子喻&特想结婚神仙黄朱砂帖
蓝雨要完了。
自先帝去世以来,南边的战争就没有赢过。摄政王每每御驾亲征,每每带着一队毫无生气的将士垂头丧气的回来。
先帝专宠皇后,皇后却福薄,早早撒手人寰,爱妻去世后先帝也茶饭不思,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因而这一代皇室人丁稀少,先帝唯有两个儿子,幼子年幼夭折,长子倒是早早的立为太子,却是个病秧子,蓝雨尚武,太子却在武学上没有丝毫建树,整日里舞文弄墨。
太子在正门内迎接摄政王,看见狼狈不堪的人马也不恼,依然是好脾气的笑笑:皇叔回来了。
见太子这幅模样,两侧的大臣也在心里叹气:蓝雨要完了。
摄政王黑着脸请罪,说殿下,蓝雨连战连败,恐怕不是人力不足,而是天命难违。
太子殿下笑容滞了滞,问此话怎讲。
摄政王说臣出征之前曾去剑圣神祠跪拜,求剑圣保佑,为剑圣献上十名少女做祭品,回来时才得知,十名女子竟都被剑圣赶下山来,如此看来,是剑圣发怒,蓝雨才屡战屡败。
太子略一沉吟,说依皇叔之见,如何是好?
三天后,皇城的祭天坛围满了不知道哪里请来的和尚道士,对着天一阵乱念,底下百姓跪倒一片,此时太子终于不笑了,眉头越皱越紧。
好容易请完天命,领头的道士甩着拂尘给太子殿下和摄政王行了礼:剑圣的确生气了,气的是祭品不合心意。
摄政王微怒:哪次祭祀短了这位剑圣的?尤其是这几次,即使太子殿下再三阻拦,我精心选了少女当作祭品献给剑圣,他还有何不满?
底下的人们听明白了,摄政王这是说太子对剑圣的心不诚。
道士说,陛下息怒,并非祭品短了,而是错了。祭祀河伯需用少女,祭祀战神要的却是少年。
太子玩着把扇子幽幽的开口:皇叔哪里找来的道士,也敢这样凭空诋毁剑圣。剑圣乃蓝雨战神,生前的故事蓝雨的百姓都听过,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剑法锐利为人和顺,成了神又怎么会要活人当祭品。
摄政王脸上一时有点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文州年轻,传说不可全信,你我谁都没见过剑圣,且听这位仙师说完再下定论不迟。
道士顺势连连点头,说神的心思我们哪能琢磨的透呢,既然剑圣开口要,殿下给他就是了,蓝雨地大物博,要什么没有啊。
摄政王催他,你快说,剑圣要怎样的少年。
道士对着太子深深一拜,剑圣疑心蓝雨皇室对他心不诚,需要有皇室血脉,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一名去求剑圣开恩,重新庇佑蓝雨。
众人一片哗然。皇室之中,只有太子殿下和先后长兄卢将军家的幼子符合条件。
摄政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向太子:那就只有委屈瀚文——
不必。太子缓缓起身,还是那副令人有些着急的从容,今天却偏偏生出一份威严。
我亲自去求剑圣。太子声音温润却字字铿锵的说,还请皇叔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内我若归来,即刻即位,三年之后如无音讯,就当我去了,不需服国丧,请皇叔立刻为蓝雨另谋圣君,皇叔可否应允?
摄政王痛心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算是答应了。
剑圣若是看见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太子,保不准更气。大臣们暗暗的想,蓝雨怕是要完了。
皇宫之中张灯结彩,连开宴席三天三夜,为太子践行。太子体弱,开怀饮了几杯后便被人搀着回了寝宫。
“皇兄。”这孩子还很小,不过十岁左右,被一名宫人领着,偷偷的从后门进了太子的寝殿。
“瀚文。”太子坐在床边,笑了笑,眼底毫无醉意,映着窗外的月光,冷得像一弯剑锋。
小孩子一头撞进太子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太子轻轻的抱着他,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这是他的幼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能被称作亲人的人。当年先后离奇遇害,先帝就已察觉宫内有异,假称幼子夭折,把小皇子送到了先后母家。如今知道这件事的,本应只剩下喻文州一人,可是前几日那场荒唐的请神祭天,分明是朝着卢瀚文来的。
“皇兄一定要去吗?”卢瀚文抬头问,“我们偷偷的逃走好吗,我不想当皇帝,我知道皇兄也不想。”
喻文州捧着卢瀚文肉肉的小脸,摇了摇头:“如果你我都走了,蓝雨就要落入贼人之手,瀚文,你要抓紧时间好好读书习武,我在宫中也布下了一些人手,时候到了他们自会辅佐你,你要连着皇兄的份一起,好好治理蓝雨。”
“我没有皇兄那么聪明,我去见剑圣,皇兄留下来好不好。”
“瀚文,皇兄即使留下来也没有用。”喻文州又一次抱紧了他的幼弟,“皇兄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剑圣的祠堂在夜雨山上,这山终日云雨缭绕,普通人根本上不了山,即使上去也找不到剑圣的祠堂。
皇家祭祀的队伍浩浩荡荡排了二三里,喻文州坐在轿子里,抬到半山腰被请下了轿,说前面山路实在太过险恶,还请太子殿下自行前往。
喻文州心下了然,也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一个人一言不发的踏着湿滑的山阶向上走去,知道身后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盼着这个娇弱的小太子自己跌落下去,这样就不用脏了他们的手。
他们觉得太子殿下不谙世事,其实他们的太子殿下比谁知道的都多。
剑圣的主祠堂因为坐落在山上,算不得华丽,但却十分神气,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红柱金瓦竟然没有丝毫的剥落损坏,在一片雨雾之中,生动的宛如仙境。
喻文州转头对随他上来的几个侍从说我一个人进去就好,转身时握了握早就在袖口里藏好的小刀和药粉。
剑圣原名是什么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他出生在一个混乱的年代,蓝雨连年征战,剑圣也十几岁就早早的上了战场,少年手持名剑冰雨,占尽战场风华。剑圣一生的传奇故事大多是战场上的傲人风姿,但也可能因为他去世的实在太早,二十岁出头就为蓝雨战死沙场,没来得及留下别的故事。他死后,蓝雨的百姓为了纪念他,为他立了祠堂,奉他为蓝雨的战神。
剑圣的神像和其他的战神一样,高大威武,满面横肉,令人见之生畏。
喻文州撩开衣服的下摆,跪在蒲团上,合起双眼。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拔刀声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算准时机,回头,一把药粉撒在了领头的两个人的脸上。
那两人捂着眼睛惨叫着倒下,后面还有三人,拎着匕首向他刺来,喻文州拔出自己的短刀准确的挡住了匕首,无奈力量不足,虎口一麻,短刀掉在了地上,喻文州只好拿胳膊去挡,匕首刺入他小臂的前一秒,整个祠堂的灯火突然全部熄灭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喻文州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点轻微的呼吸声。
“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大吵大闹的。”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听口气像是剑圣显灵,但音色却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少年,努力压低也能听出来属于年轻人的轻快和清亮。
又是一阵沉默,前来刺杀他的人想必也是训练有素,没有发出暴露自己位置的半点声响。
突然一盏红柱在他的身边半米亮起,在所有人望向那盏红烛的瞬间,一张狰狞的鬼脸出现在了红烛之上。立刻有一个人不受控制的大叫了起来,他叫起来的瞬间,那张烛火映红的鬼面瞬间移到了他的眼前,那人一边嚎叫一边后退,烛火和鬼面追着他不放,那人惨叫着爬出了祠堂。
鬼面又迅速移了回来,剩下的几个人也慌张的乱叫,越叫鬼面就靠的越近,几个人也连滚带爬的滚出了祠堂。
看着人推推搡搡争先恐后滚下山阶,那鬼面突然大笑起来,又打了个响指,整个祠堂恢复了明亮。
这次喻文州看清楚了,这是个带着集市上随手买来的鬼面具的少年,盘着腿坐在神像前捂着肚子放声大笑,就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怂蛋!”少年笑到兴头上还要转头和他分享,“你看见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喻文州有点无奈的看着他。
这少年现在才发现他还在这儿,一时两人都有点尴尬。
少年的哈哈哈还没收回去,被他吓得一头栽下了供台。喻文州连忙去扶,还没扶到,整个屋子就又暗了下来。
又来。喻文州这次有点想叹气了。
鬼面果不其然在他鼻尖前堪堪出现,这次离得太近,喻文州岂止是不怕,甚至越过面具仔细地观察起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来。
少年被他盯的不自在,也知道这时候出口吓人有点搞笑,竟然反客为主的教训起他来:“看什么看什么你娘没有教过你一直盯着别人看不礼貌吗?”
“没有。”喻文州淡淡地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向喻文州提起过他的母亲了,因为先后的独得恩宠令整个皇室差点断了香火,苦命鸳鸯放在皇家,就是大逆不道。活该太子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都是报应。大臣们这么说。
如今他被皇叔设计,为了保全幼弟,远离那个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的皇城,来到世外仙境一样的山上,来到神明的脚下,和一个陌生的少年谈论起自己的母亲。
喻文州感觉自己像是大战一场死里逃生,又累又轻松,又想笑又想哭。
可是他太聪明,知道父皇故去后,他越是锋芒毕露就死的越快,十几年装出一副富贵闲人云淡风轻的样子,真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沉的叹一口气。
那少年也愣住了,周围的光重新亮了起来,喻文州一言不发的继续跪在蒲团上,少年眨着眼睛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害怕的啊,还是你腿脚不好跑不动啊。”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喻文州平静地说,“现在我只想求见剑圣大人。”
少年在旁边难得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跑到他面前来,把贡品粗暴的推开,盘腿坐了上去:“我就是传说中的剑圣啦,你有什么烦恼啊——”
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总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在笑着的。
喻文州站起来想把他扶下来:“不要闹了,这是对剑圣大人不敬。”
少年死死抓住桌边不放:“你居然怀疑我?你才是不敬,不信的话你把我面具拿下来看看!”
喻文州闻言,伸手绕到他脑后去解他的面具,他胡乱的扎了一个高马尾,耳边的碎发扫着喻文州的手腕。绳结被他打的乱七八糟,喻文州仔仔细细的解开最后一个,面具就在他抬手抽开绳结的一瞬落了下来。
被他半拢在怀里的人抬头看他,供台上的莲灯和红烛摇摇曳曳,少年眼底的光很调皮的跳跃了一下,少年有点骄傲的笑起来,露出两个虎牙的尖。一张英气十足却又透着点稚气的俊美脸庞。
喻文州鬼使神差的轻轻环住他的腰,把他一把从供台上抱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啊!是我啊!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来这里拜什么拜啊?我!剑圣黄少天!”自称剑圣的人有点生气,推开喻文州,叉起腰往神像旁边一站。
喻文州看看这尊高大肃穆的神像,又看看拧起眉头扬着下巴等着他露出惊讶表情的黄少天,诚实的道歉:“抱歉,真的看不出你是剑圣。”
黄少天回头看了看神像:“我觉得我还挺像的啊,不像吗?哇你这个小信徒真是难搞,说我是你又不信看脸你又说不想,那到底要怎么证明嘛。”
“你不是有名剑冰雨吗,拿出来过两招就知道了。”喻文州认真的帮他想办法证明真身。
“可是我铸造冰雨的时候就发誓不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出剑的。”黄少天围着神像转了半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落满灰的桃木剑,吹了吹落灰,提着来到喻文州面前,“就用这把剑随便耍两招看看吧,但这剑是真破啊,用着难受,太难受了。”
他自己嘟囔完两句,把剑一抛,转身接住,冲喻文州一挑眉:“小公子看好!”
喻文州眼前一亮,明明是一把破木剑,生生被黄少天舞出一道剑芒。
在他挑眉的那一瞬间,喻文州就确信,这个人就是剑圣了,除了剑圣,谁的眼底会有那样磊落锐利的神采。
黄少天随性舞了几招,又是把剑抛起,而后牢牢接住,他把剑往身后一收,也收起了自己眼里那抹逼人的战意,变回了一个嘀嘀咕咕的少年:“这剑可真破,太破了。”
他走到喻文州面前,得意洋洋的等待崇敬的目光,喻文州却毫不犹豫的跪在了他的面前:“蓝雨皇储喻文州,见过剑圣大人。”
黄少天也是一惊:“皇储——太子殿下?!”
黄少天也双膝一弯,跪在了喻文州的面前。
喻文州附身便拜:“如今蓝雨国运衰微,乱臣贼子内外勾结,我有心无力,幼弟年纪尚小,还请剑圣大人垂怜,助我重振国威。”
黄少天看他拜,便也弯下腰和他对拜:“太子殿下我生前也是蓝雨的士兵宣誓过对蓝雨皇室效忠你这样我怎么当的起啊!有什么事咱们起来慢慢说好不好呀!”
喻文州直起腰来有些犹豫的看着和他对拜的剑圣大人。黄少天看他还犹豫,干脆翻身往地上一躺:“你再不站起来我也不起来了。”
喻文州这次被他逗笑了,起身向他伸手:“好,剑圣大人也起来吧。”
黄少天躺着耍赖:“还有还有,不许叫我剑圣大人,我叫黄少天,这名字难道不帅吗?”
喻文州笑着去拉他的手:“好,少天。”
黄少天难得安静的听完喻文州所讲的在前朝的那些暗流涌动,叹了一口气:“太子你有所不知,所谓神明呢,也不是想保佑谁就能保佑谁的。我是蓝雨的战神,要用法力,就需蓝雨皇室对我心诚。你那摄政的皇叔,一非皇室正统,二则心也不诚,所谓心诚,不是说塞一大堆小姑娘上来就行了——话说回来可吓死我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姑娘——他从心里就没打算打赢。”
喻文州敛起了笑意,点头道:“正如我所料,皇叔和南边蛮夷有勾结,故意打败仗,送我蓝雨的土地给他们,一方面为他自己稳定地位,一方面动摇百姓信念,逼我无法继位。”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突然点点头笑了笑:“我上次去街上玩,听人说太子是个醉心风月的病秧子,还感慨难过了好一阵,如此看来,这都是太子设计好的咯。”
喻文州苦笑了一下:“是,也不全是。装作不闻朝政的确是我有意藏锋,这身体,虽然不像他们说的弱不禁风,但蓝雨尚武,要在继位大典上演武论剑,怕是远远不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握起来又放开:“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吃食里就被他们放了慢性的毒,不致命,但也不会让我在武学上有什么成就,我早就知道的,所以干脆配合他们装病。”
黄少天一掌拍在供桌上,水果灯烛骨碌碌的滚了一地,喻文州一惊,连忙道:“少天,怎么了?”
黄少天在屋内边骂边转圈:“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欺负到我们太子头上来了,你不要担心,这段时间就跟着我,我来教你,让你回宫之时,一剑直取仇人性命。”
喻文州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和黄少天在一叶孤舟里喝酒。
他来到黄少天身边的时候才十六岁,转眼两年快过去了,黄少天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语速和无理取闹的程度倒是见长。
初见时他比黄少天稍矮一点,如今已经比黄少天稍稍高些了。但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黄少天又要气的边唠叨边转圈。
黄少天今日比往日多喝了些,愈发喜欢说话,嚷嚷着要给喻文州锻剑。
修习一年多,剑法方面自然是不能同天纵奇才的黄少天比较,但他的天资如何,黄少天哄着他不说,他自己心里已然明白。
半年前他曾听见过黄少天和那位经常来看望自己的药师朋友的谈话。
黄少天问,当真已到极限了?
药师说,少天,我知道你待那孩子不同于常人,又何苦骗你。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说,我不甘心。
药师说,他中毒太久太深,其实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他学些皮毛功夫普普通通过一辈子了。
黄少天再开口时,带着些凶狠,拔高了声调,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怎么能普通的过一生,不行,我不信,我还要找,我还要治,我要他无人能伤。
药师叹了口气,少天,你是神仙,怎么总也摆脱不掉人的天性,你这样不好,你会——
黄少天那时打断了药师的话,可喻文州一直记在心里,黄少天是个神仙,是剑圣,可是黄少天冲他笑起来的时候,扑过来挂到他身上的时候,躺在他身边说着说着话就睡着的时候,他总是会忘记这件事。
就像现在,黄少天有点醉了,可是神仙也会醉酒吗,喻文州此时放弃了他的瞻前顾后,权当他的确醉了,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喻文州,你多大了。” “我十八了,今日刚满的十八,少天,你醉了。” “我没有啊,我没醉。你怎么跟堂堂剑圣说话的,像个教训人的老头子,一点都不可爱,刚见面的时候还会剑圣大人剑圣大人的叫。” “是少天不让我那么叫的。”
黄少天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腿上看远方。他们离岸已经很远了,茫茫水天之间,天上有星辰,冷的,湖里有波光,冷的,只有喻文州怀里的黄少天,目光灼灼。
“少天。”喻文州唤他。 “不要这么叫我了,这么叫我我就不答应。” “叫了这么久了,为何突然不许了。” “你大了,要知礼些,换一个叫,叫什么?嗯,叫老师吧。”
“老师。”喻文州乖乖的叫,“老师,如果有一天我回了皇城,我还能看见你吗。” “能,但是我不会让你看见的。”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我是剑圣,你是太子,本来就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人各有命,神仙是不许随便干涉的,更何况我还是个战神。在战场上帮你吹吹顺风驱驱妖邪就尽全力了,你以为神仙可以随便杀人的?” “如果干涉了会怎么样?” “会入魔,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会给人间带来灾难。”
喻文州轻轻的应了句原来如此,把自己的外衣盖在了黄少天的身上。
黄少天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傻子!神仙是不会生病的!什么记性啊?你这样的回去治理蓝雨,我看蓝雨怕是要完啦!”
“那神仙可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黄少天笑容一僵:“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
“我若改日回皇城,见不到你的面,也好准备些谢礼给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黄少天盯着喻文州看,看着看着突然把喻文州的外衣拉起来盖在脸上。
“我想成亲。”
隔着一层布料,黄少天的声音含混不清,喻文州又问道:“什么?”
“我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打仗,很早就死了,没有成过亲,可总听人家说成亲是顶开心的事,所以——”
喻文州的心被他的音调拉起来悬在空中。
“所以你成亲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一份喜帖?你知道我是战神,不请自来的去看人家总是有点奇怪的。”
“我还不想成亲。”喻文州偏了偏头看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还算平静,于是把头偏回来,“成亲是大事,不能草率,我母后和我说,成了亲的人,管姻缘的神仙会给系一条红线,生生世世都走不散。”
“有这样的神仙吗?那我改日可要去好好求一求。”黄少天嘟囔着说,“那你可千万别忘了,一定不能忘,你成亲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一份喜帖。”
喻文州想了想,冲他笑了一下:“好。”
喻文州猜想,他可能想说的是,你不要忘了我。
怎么能忘呢。
喻文州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黄少天亲手为他锻灵剑。
黄少天在夜雨山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喻文州,咒文扭扭曲曲的爬满了一地,喻文州脸上红色的咒文还没有完全褪去,哪怕是最蹩脚的道士也能一眼看出来:喻文州在修习巫术。
“这是怎么回事?”黄少天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喻文州看出他那双用来握剑的稳得不得了的手此时在微微发抖。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喻文州说,“我必须这么做才能顺利继位拯救蓝雨的百姓。”
“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这种术是拿你自己的性命做交换啊,我不是说我会想办法吗,你为什么这么急于一时——”
“少天。”喻文州缓缓合起记录着各种巫术的书页,那是他无意中在黄少天的房间发现的,是黄少天师父的遗物,他的师父就是因为修习巫术被反噬而亡,“三年之约就快到了,你也帮不了我什么了,接下来的路就靠我自己吧。”
夜雨山昼夜不停的雨水落在黄少天的脸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真的有些像祠堂里那尊凶神恶煞的战神像了。
“随便你。”黄少天说。
“谢谢。”喻文州朝他弯腰拜了一拜,和他擦肩而过,向山下走去。
太子殿下回来了。
皇城的人们口口相传那日太子归来的风姿,一身白衣,一匹白马,一件玄色外袍,已经出落的英俊挺拔的太子就像神明显灵一样回到了皇城,全城的钟无风却兀自响起,八扇朱门自行打开。
喻文州翻身下马,走入正殿,王座上的摄政王先是一惊,随后不情愿的走出来向太子行礼。
太子还是那副爱笑的模样,但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已有了帝王的庄重。
太子说,明日铸剑,三日后的月圆之夜,我们举行继位大典,要在继位大典上与我演武的人,皇叔可以着手去挑了。
次日铸剑,一把通体乌黑的剑于火中焠出,剑名灭神的诅咒。剑名天赐,预示着剑的命运,传闻中剑圣那把冰雨,就曾在漫天血雨的战场中滴血不沾,剑锋森森寒气,宛若坚冰。臣子们私下里偷偷的议论,太子这把剑,不祥,不祥。
可太子殿下就是用这把剑有如神助一样在继位大典上连胜七名摄政王精心挑选出的战士,有如神助,全然不见那个病秧子太子的影子。
八月初十,文州太子继位为帝。
“皇兄。”卢瀚文一路小跑着奔进了喻文州的书房,喻文州正在作画,抬头冲他笑了笑。
“皇兄是不是失恋了。”卢瀚文问。
“何出此言?”喻文州揉了揉他的头发。
“人们都在说皇兄变了很多,变得更深沉更疏离,许是修炼得法,一下子就长大了。可是修炼哪会让人长大呢,失恋才会。”
喻文州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不错。”
卢瀚文刚想开口问是哪家菩萨仙姑连皇兄都看不上,目光就落在喻文州笔下的那副画上,周围满是废稿,皆是一位身着红衣俊美灵动的小公子。
“这是谁?皇兄画的每一幅都这么好看,还不满意?”
“他本人更好看些。”喻文州搁下了笔,“他眼神又亮又灵动,总是画不好。”
喻文州喝了口茶,才想起来没有答卢瀚文的第一个问题。
“这是你皇嫂。”
卢瀚文手一抖,差点把皇嫂的画像给撕了,斟酌了一下,迅速附和道:“皇嫂穿红衣可真好看。”
“他平时不穿红的。”喻文州吹着杯子里的茶叶,“但我觉得他穿红,一定是天下最好看的。”
卢瀚文眨了眨眼睛,他们都说皇兄变了,变得更圆滑更果决,但卢瀚文觉得皇兄没有变,他只是把自己的温柔和深情收拾起来都给了一个人。
兄弟二人正在谈天说地之时,外面有人禀报摄政王求见,卢瀚文一撇嘴,愤愤道我看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什么花招要耍。
喻文州做了个请进来的手势。
摄政王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快走两步后急忙跪下朝喻文州拱手道喜:“恭喜陛下。南方部族听说陛下归来继位,愿意把长公主嫁予陛下。”
“逼着人娶亲有什么可恭喜的。”卢瀚文说完,立刻被摄政王瞪了一眼。
“此次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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