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哂7.0野牛人火神斡耳朵斯进海水了,今天很痛,怎么办

坐花志果·果报录&下(清·汪道鼎著)&2
坐花志果——果报录(下)
清·汪道鼎著
鹫峰樵者音释
下卷目录:
一、受污不辩
二、腹内蛇鸣
三、救人延寿
四、妒奸误杀
五、子死复生
六、殿试卷用淡墨
七、敬师获报
八、抚院吏
九、吴封翁
十一、贱值盘剥三则
十二、白云庵
十三、颜太夫人
十四、照例办二则
十五、杨协戎
十六、某选郎
十七、义犬
十八、报恩猪
十九、周云岫
二十、王中丞
二一、李晓林
二二、伪书保节
二三、阴骘两榜
二四、陶顺
二五、雷劈盗弁
二六、掘坟卒
二七、雷警不孝
二八、埋尸获报
二九、陕右生
三十、柯桥某
三一、安港东岳庙三则
三二、蔡方伯
三三、杀婢索命
三四、无头人
三五、朱书闱卷
三六、梦中鹤舞
三七、雷震后妻
三八、顾云樵
三九、口报
四十、石大郎
四一、风卷麻裙
四二、弃米圊中
四三、埋骨不慎
四四、承德令
四五、鬼文入壳
四六、冷甲
二三、阴骘两榜
         夫仁妇义保冰清 母子团圆仗大恩
         如此阴功天报厚 与君乡会两科名
  【正文】山阴徐上舍〖上舍,监生之称。〗,司典总于苏州,三年一归省母。某年回家,以年四十无子,谋欲纳妾。
  【译文】山阴县徐上舍(道台府中之高级官员之称谓),在苏州任典总,每三年回家省母一次。有一年回家看望母亲,因本人年已四十,还没有儿子,打算娶妾。
  【正文】会里有诸生某早卒,其妻生子女各一,仅数龄,家小阜〖阜犹富也。〗。而弟乙无赖,以博罄其赀,与妻谋思逐嫂而踞兄之产,遂乘隙先诱其子女出卖之。嫂心知乙所为,终日号哭求死。会乙妻闻邻媪言上舍欲纳妾,即以嘱媪,媪绳之于上舍〖绳,注详一洋篇。〗。上舍夫妇皆喜。适嫂以清明日出扫生墓,乙命媒期上舍往相之,上舍意得甚,遂以百金为聘,择日迎娶,而嫂未知也。
  【译文】恰好邻里有位读书人早死,留下妻子和一子一女,才几岁,家境比较富有。读书人的弟弟某乙是个无赖,因赌博输光了家产,和老婆商量,要把嫂子赶走,霸占哥哥的家产。就先找机会把嫂子的一儿一女诱骗出去,卖掉了。嫂子心里明白,这是某乙所干,又拿他没办法,只有终日号哭,求早死以了此苦。某乙的妻子听邻居老婆婆说徐上舍要娶妾,她就托咐老婆婆把嫂子说给徐。上舍夫妇听了之后很高兴,同意了。正值清明,嫂子要去给亡夫扫墓。乙就要媒人去和上舍约定当日前去相亲。上舍看了人很满意,就拿出百两银子作为聘礼,择定了吉日准备迎娶过门。此时嫂子完全蒙在鼓里。
  【正文】届期,乙夫妇令媒伪为觅得其所失子者,需嫂亲往领归,赚之出〖赚,音撰,犹骗也。〗。肩舆径至上舍家,入门升堂鼓吹〖此吹字音翠。〗。上舍妻张氏,亲揭帘引之出,见其衣青衣〖上衣字,去声音意。著衣曰衣〗,嗔媒者曰〖嗔,音瞠,怒也。〗:“何不为新姨易吉服?”嫂方欲与主人叙礼,闻其言大讶,谓媒者曰:“我儿何在?此位何人?”媒者密告之曰:“汝至此尚未知耶?汝家小郎已将汝聘与此间为侧室。主人徐姓,适即大娘,请速易吉服拜天地。主人夫妇皆忠厚善人,较在汝家为小郎朝夕凌贱,不啻天壤矣!”嫂闻之,木立若呆,不能置一词。继而双泪承睫〖睫,音捷。(说文)目旁毛也。(桓谭新论)孟尝君喟然叹息,双泪承睫而未下。〗,哽咽良久〖哽音梗。哽咽,悲极气塞貌。〗,忽向阶墀奋身欲掷〖墀,音池,阶下地也。〗,张氏急令婢媪扶持之,叱媒者曰:“此何等事?可强做不令本人知耶?”上舍时偶入内,闻鼓乐声,亟出见。而知其为节妇也,急谓其妻曰:“速撤香烛,请入内室,别图善策。徐某宁无子,强逼孤孀作妾,断勿忍为。”嫂闻言稍慰。
  【译文】到了迎娶日,乙夫妇让媒婆假装说他丢失的儿子找到了,但必须嫂子亲自前去认领。就把她诳骗出门,上了轿。径直抬到了上舍家,进了门,入了正厅,一时鼓乐齐响。上舍妻子张氏,亲自上前揭开轿帘,扶嫂子出来,见她身穿青衣,生气地对媒婆说:“为什么不给新姨娘换吉服?”嫂子这时正想与主人行礼,听她这么说,十分惊讶,问媒婆:“我儿在哪里?这位夫人是谁?”媒婆悄声说:“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啊,你家小郎已把你聘给这家作小房了!主人姓徐,刚才是大娘子。请你快点换上吉服拜天地吧!这家主人夫妇都是忠厚善良之人,比在你家朝夕受小郎的欺侮凌辱,不是好到天上去了么!”嫂子听说之后,一时呆若木鸡,说不去一句话来,只是双泪长流,呜咽悲泣了好久,突然奋身向阶墀撞去。张氏急叫婢媪把她扶抱住,叱责媒婆说:“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强迫人家,不让她本人预先知道呢!”徐上舍听到鼓乐之声出来相见,看到此景此情,知道她是位贞节之妇,急忙对妻子说:“快把香烛撤去,请她到里屋,另想办法吧!我徐某宁可无子!强逼寡妇作妾,绝对不能这样做!”嫂子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稍稍安定了点!
  【正文】张氏延之入己室,细询家世,有无子女。嫂历陈颠末,张亦为之嗟叹良久。曰:“既至此,将奈何?”泣而对曰:“此皆兽叔昧良。事已知此,荣辱死生,惟夫人命。若得苟全名节,以见先夫于九泉〖九泉,犹言地下也。〗,愿为侍婢以报大德。”张恻然悯之〖恻,音测;悯,音闵,怜也。恻然,心悲貌。〗,出以告上舍,上舍亦悯之。既而询其夫之名氏,骇然曰:“是宦裔也!”谋送之归,张氏不可,曰:“如此兽叔,若复与之同居,是仍置之死地也。”上舍沉思无计,白之母〖白,犹告也。〗。母曰:“儿能为此盛德事,何患无子?新人既不能复归,不如我认为义女,与我同宿。既全节操,又别嫌疑。汝出门日多,更可伴我姑媳寂寥〖寂寥,音及聊,静也。〗,一举三得,儿以为何如?”上舍曰:“娘言甚善。”促张往告之,喜诺。即日撤花烛筵为汤饼会〖(唐书)明皇后爱弛不自安,诉上曰:陛下独不念阿忠,脱紫半臂挟斗面,为生日汤饼耶?上戚然悯之。(按)凡生子及寄子,设筵会亲友,世谓汤饼会,义本此。〗,既拜母,复以兄嫂礼见上舍夫妇,上舍亦以妹畜之。妹婉顺能得母心,亦代嫂操作。惟时时以子女为念,母嘱上舍为留意。
  【译文】张氏把她请进自己的房里,详细询问了她的家世,有无子女等。她一一都说了,张氏也为她慨叹了一番,说:“现在弄到这步田地,该怎么办才好啊?”嫂子哭着说:“这都是禽兽不如的小叔子黑着良心干的。既然弄成这样,生死好坏,就听夫人定夺了!如能保全名节去见九泉之下的丈夫,我愿意作婢奴来报答你们的大德!”张氏也十分同情她,出来告诉了徐上舍。徐也很怜悯,就问她丈夫的姓氏,一听之后惊讶说:“是作官的后人呀!”便想送她回家,张氏说:“不行。这种犹如禽兽的小叔,再和他住在一起,还会把她置之于死路!”上舍想了很久,找不出妥善办法,就去向母亲禀告。母亲说:“我儿能做这样盛德之事,还怕将来会没有儿子吗!她既然不能回去,不如我把他认作义女,和我同住,这样既保全了她的名节操守,又能避了嫌疑。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她在我身边还能陪伴我们婆媳俩解闷,一举三得。你看如何?”徐公说:“娘说的很对!”告诉张氏去把这意思转告嫂子,她高兴地同意了。当下就撤去花烛婚宴,改为汤饼会(儿子满月或收养义子举办的宴会)。嫂子拜认了干娘,又以兄嫂之礼拜见徐上舍夫妇。夫妇也认她作义妹。她本性婉谦柔顺,很得母亲心喜,又代嫂操持劳作,只是时时想念自己的亲骨肉。太夫人嘱咐上舍留意查访其子女的下落。
  【正文】上舍偶出城,过道旁土地祠。有老僧素识上舍,延之坐。有小沙弥可七八龄,持茶上。上舍睨之,貌秀雅,颇类妹,疑之。询僧曰:“何处得此高徒?”僧喟然曰:“言之长矣!是祖若父,僧皆识之。祖殁,父即世〖(左传注)即世,卒也。〗,叔沉酣于赌〖沉酣,无厌倦之谓。〗,诱之出,将卖为优〖(史记滑稽传)有优孟优旃,善为优戏,而以优著名。(按)世称演戏之人为优,本此。〗。僧见而恻然,以十金得之。闻其母在,拟送之归。恐仍为其叔卖也,故因循以待他日〖因循,迟延之谓。〗。”上舍讶曰:“然则固予甥也!其母失子后,不半月又失其女,感伤成疾,惟日觅死。老师能发慈悲,以子还,我请倍价以偿。”僧曰:“此僧之本愿也,是子颖悟非常〖颖,音引。颖悟,聪明之谓。〗,必成大器,望施主善训之。然切勿令其叔知,负老僧一点婆心〖婆心,出处未详。(按)犹言慈悲心也。〗。”遂令与上舍偕归。
  【译文】有一天,徐公偶然出城,路过土地祠。祠中一老僧素来就与徐上舍人熟悉,请他进庙坐一坐。有一个小沙弥(出家的小孩),大约七八岁,端茶上来。徐公细看这孩子,见他长得秀雅,有些像他的干妹,心中一动,问老僧:“你从哪里得到这位高徒?”老僧感慨地说:“说来话长。他的祖父和父亲,老僧都认识。他祖父去世,父亲也接着离世了。他叔叔沉湎于赌博,把他骗出来,准备卖给戏班子。老僧见了,心中恻然,就化了十两银子买了回来。听说他母亲还在,打算送回去,又怕再被他叔叔卖了,所以就拖延着,等以后看情况再说。”徐公惊讶地说:“这么说来,是我外甥了。他娘自从失去他不到半月,又失掉了女儿,伤心难过得了病,成天想寻死。老师父能发慈悲,把儿子还我,我以双倍价偿还。”僧说:“这正是老僧的本愿!这孩子非常聪明,将来必成大器。希望施主好好训教。但是千万不要让他叔叔知道,不然就辜负了老僧这一点婆心了!”他就让小沙弥随上舍徐公一起回去。
  【正文】上舍携甥至家,迳入母室〖迳,音径,犹言直也。〗,呼妹至曰:“请视此沙弥,为谁氏子?”妹睇之而泣曰〖睇,音替,视也。〗:“非吾子乎?兄何处得来?”甥熟视其母,遽投于怀而哭,妹亦哭。上舍母在张氏室,姑媳闻之俱至。妹携其子遍拜之曰:“非外祖母及舅父母,我母子尚冀重逢乎?儿长毋忘大德。”上舍笑曰:“此土地祠老僧之德也,不然甥将为伶〖伶,音林。乐工也。〗。”因历述僧言,咸切齿于其叔〖咸,皆也;切齿,恨也。〗。
  【译文】徐公领着外甥回到家,直接来到母亲的屋里,喊义妹过来,让她看这小沙弥是谁。义妹一见就哭着说:“这不是我儿子吗!兄长从哪里找到的?”小沙弥对着母亲端详了一阵,一下子扑到母亲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母子相抱哭作一团。徐公母亲正在张氏房里,婆媳俩听到哭声,一起过来。义妹领着儿子向他们一一叩头,说:“如果没有外祖母和舅父舅母,我母子哪得重逢啊!我儿长大以后,不要忘了他们的大恩大德啊!”徐公笑着说:“这是城外土地庙老僧的恩德,不然外甥就被卖到戏班子里去了!”接着就把老僧的话叙说一遍,大家都无不切齿痛恨那个不仁不义的叔叔。
  【正文】次日,上舍持二十金往谢老僧,僧不知何往。香工手一缄予上舍曰〖手,犹言持也;缄,信函也。〗,师濒行时〖濒,音频,犹临也。〗,命留此以奉施主。拆视之,儿卖契也。契后大书六语曰:“震男兑女〖(易经)震为男,兑为女。〗,一气相生。厥有弱息〖弱息,幼女之称。〗,在彼中林。山湄水〖湄,音眉;,音俟。(尔雅释水)水草交为湄。(说文),水边也。〗,松柏森森〖森森,茂盛貌。〗。”读而异之。香工曰:“师命语施主,此去东南二里许,速往访之,可得女耗。袖中二十金,以为赎女资,庙中不需此也。”上舍如其言往。约二里,果见一土山当路。循山而南〖循,依也。〗,溪流浩瀚〖浩瀚水势大貌。〗,松柏成行。中有瓦屋数间,门半掩。见一女子,约六七岁。上舍熟视之,貌酷肖义妹,然无由得其实。忽一老翁扶杖出,上舍拱而询曰:“翁尊姓?”曰:“姓林,客何为者?”上舍曰:“适睹一异事,故冒昧求教。”翁曰:“何事?”上舍指弱女曰:“此女某甥也,何以至此?”翁错愕良久,曰:“既是君甥,何以卖与人作婢?”上舍告以为人略卖之故〖略,夺也,与掠同。〗,请倍价赎之。翁不可,曰:“此女并不识汝为舅,汝岂能冒认?”徐无以夺其说,欲归告妹,虑事中变,筹思无策。忽有少年自内出,则苏城旧友也。见上舍,复曰:“君几时回府?比从何来?”上舍语之以故。少年指翁曰:“此即家君也。”复告翁曰:“此君即儿所言乐人急之徐上舍也。”翁惊喜,舍杖为礼。延上舍入,款洽甚至〖款洽,相待殷勤之谓。〗。上舍复以赎女请,父子皆诺。少年遽入,携女持券出予上舍。券署其叔名,与僧券同。上舍出袖中金曰:“以半赎甥,以半为翁寿〖为寿,注详广平生篇。〗。”父子皆固辞。上舍不可,曰:“许之赎,已荷高谊。若不受值,某心何安?”委金于案〖委,置也。〗,遽携女归以还妹,大喜过望。上舍复为甥延师训读,慧甚,读书日数十行。
  【译文】第二天,徐公带了二十两银子去土地庙向老僧致谢,已不知他的去向。庙里的制香工人,递给徐公一封信,说:“师父临走时,留下让我交给施主的。”徐公拆开一看,是外甥的卖身契,在契约背后写有六句话:“震男兑女,一气相生。厥有弱息,在彼林中。山湄水溪,松柏森森。”徐公读后感到诧异,香工说:“师父让我转告施主,从这里往东南二里多地,快去查,可以找到小女儿的下落。带来的二十两银子,就作她的赎身费,庙里不需要这东西!”徐公沿着所说的方向找去,走了约二里左右,果然有一座土山当路。沿着山脚往南走了一会儿,见有一条大溪岸边松柏成行,林中有几间瓦房,门半掩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站在那里。徐公仔细瞧了瞧,相貌极像义妹,但又无法完全肯定。忽然一位老翁柱着拐仗走出房来。徐公上前打了一躬问:“老先生尊姓?”回答说:“姓林,客人前来有何贵干?”徐公说;“刚才见到一桩异事,所以冒昧向你请教。”老翁说:“什么事?”徐公指着幼女说:“这小女儿是我外甥女,怎么到了这里呢?”老翁有些惊诧,愕然良久才说:“既然是先生的外甥女,为什么要卖给人家作婢女呢?”徐公告诉他是被人骗卖的,请准许用双倍价赎回去。老翁不答应,说:“这女儿并不认你是她舅,你怎么能冒认呢!”徐公无法驳倒老翁的说法,想先回去告诉义妹再来,又怕中途生出变故,想来想去没有好办法,正在无奈之际,忽然一位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正是徐公在苏州的老相识,见了徐公就说:“先生几时回府的?是从哪儿来的?”徐公把原因告诉他。青年人指着老翁说:“他就是我父亲。”又对老翁说:“这位先生就是儿所提到的那位乐于助人之急的徐上舍啊!”老翁惊喜,放下拐杖向徐公行礼,请上舍进屋,殷勤招待。徐公又提起赎女的事,父子两人一口答应。青年走进里屋,拉着小女和卖身契出来,交给徐公。徐公见契约上署着她叔的姓名,和老僧那份契约一样。徐公就拿出银子说:“一半用来赎外甥女,一半用来为老先生祝寿!”父子两人坚持不收,徐公不同意,说:“你们允许我赎回外甥女,已深感你们厚重的情谊了,若不收下赎金,我心怎么能安呢!”把银子放在桌上,就领着小女回到了家里。一家人高兴得难以言说。徐公又为外甥聘请老师训读。孩子十分聪明,每天能读会几十行。
  【正文】当是时,上舍母意外得一女伴朝夕,又见其子若女,皆聪慧秀丽,能得老人欢;而张氏贤淑柔顺,无丝毫德色〖德色,谓自矜施德于人,而现于色也。见(汉书贾谊传)。〗,上舍意慰甚,遂择日复如苏。渡江至杭州,取道嘉兴。舟泊西水驿,忽梦老少二生,至舟向之拜谢,且曰:“蒙君全我妇节,完我子女。我父子诉诸上帝,予君高科贵子,君宜急回杭州应乡试。天榜已定,应中高魁,毋至苏也。”上舍笑曰:“中举须作时文,我生平不知时文为何物,安得中举?”老者曰:“不难。明午,君泊舟于此,有卖旧书者,君尽买之。中有窗稿二本,皆某平生旧作,今科诗文题皆备。无虑曳白也〖曳,音异。(唐书黄晋卿传)晋卿以张爽为第一。爽本无学,议者嚣然。帝御花萼楼覆实,爽持纸终日笔不下,人谓之曳白。〗。”醒而异之。
  【译文】徐母意外得到一个女伴,朝夕嘘问寒暖,又见这对小孙孙聪慧秀丽讨人喜欢,十分高兴;而张氏既贤淑又柔顺,没有丝毫作脸作色的嫉妒心情。见此情景,徐公甚觉宽慰,就决定动身去苏州。渡过钱塘江来到杭州,准备取道嘉兴,船行至西水驿靠岸过夜。睡梦中见一老一少两位读书人,登船前来拜见,感谢说:“承蒙先生保全我内人的贞节,让她母子女团圆。我父子已向天帝上疏陈请,给先生以高科和贵子。先生宜急速返回杭州参加乡试,天榜已定,先生将中高魁,不要再去苏州了。”徐上舍笑着说;“要想中举,必须学作时文,我生平根本不知时文是什么东西,怎能考中!”老者说:“这事不难。明天中午,请先生停船等在这里,会有一个卖旧书的人经过,先生就把这些旧书买下。其中有二册手写稿本,都是我平生所作,今年科考的诗文题目都在里面了,不必担心会交白卷。”徐公醒来,感到诧异。
  【正文】及明将解缆〖缆,音览,系舟索也。〗,大风忽起,舟不得进。沉闷无聊,于船头闲望。,
日晡〖晡,音哺,平声,申时也。〗,果有人携旧书十余本索卖。因忆昨梦,以钱百文买得,果有抄本书二。阅之,似所谓时文者。书末一卷,皆五言律诗。默念:“梦果应,宜先录遗,不如反棹归杭。”忽又自哂曰:“世间安有不读书人而能中举者?勿受揶揄〖揶揄,音耶俞。(后汉王霸传)市人皆大笑,举手揶揄之。(按)揶揄,犹言戏弄也。〗,且乡试二三场须经文策论,此二本中未必皆有,安能终场?”遂决意俟风息前行。念甫定,忽觉体倦,坐而假寐〖(诗经)假寐永叹。(注)不脱衣冠而寐,曰假寐。〗,梦两书生复至,曰:“君何多疑?若患不能作经文策论,驿西旧货店有书两束。东首第一本即经文,西首第三四本即策。今年题皆备,即录遗策亦具,速往购归,无自误也!”少者以手拍其肩曰:“君勿自误。明年会试题,皆在此中矣!”及醒,益异之。因如其言至驿西,果得所谓经策者。买之归,心益狐疑不决。时七月初旬,暑气方盛,不能成寐。阅所买书,得棘闱果报录一卷〖棘闱,注详前周云岫篇。〗,中有言交白卷而中举者,心颇动,曰:“我果如梦中言,得毋类是。”然卒不敢信。倦极始睡,睡则两书生又至,且怵之曰〖怵,音尺;又音黜,犹恐也。〗:“君若不见信,当请君父至。”语未竟,果见其父至。上舍迎谒,父怒之以目曰:“冥间极重科名,我方恨生前不教尔读书;今仗伊乔梓力〖(说苑)乔木高而仰,梓木卑而俯。商子曰:乔者父道,梓者子道也。(按)世称父子为乔梓,本此。〗,蒙帝畀尔科名。现成举人进士不作,不肖子欲何为耶?”生惧而应曰:“儿即刻回杭州,不敢再作他想。”父曰:“如此方是。”因指老者曰:“此若妹之翁,少者,则其夫也。”上舍始悟,复欲有言,父复曰:“好为之,使而父得封诰,为泉壤光〖泉壤,犹言地下也。〗。”以手推之而醒。
  【译文】天亮,船工准备解缆启航,忽然起了大风,只好等待。徐公无聊,站在船头眺望,到了日当中天时,果然有一人拿了十几本旧书,叫嚷着出售。徐公想起梦中之事,就花了百文钱买了下来,果有抄本二册,读了一下,似乎就是所谓的时文体,书末都是五言律诗。心中暗想,梦竟然应验了,应该先把这些文章记熟,不如掉转船头回杭州去。忽然又自我嘲笑说:“世上哪有不读书而能考中举人的事,别招人戏弄了!何况乡试二场三场须写经文笔论,这两册之中未必都有,怎么能坚持到终场呢?”于是决定待风停息后,仍去苏州。主意刚一拿定,忽然觉得浑身困倦,就坐在椅子里打起盹来。恍惚中见两位书生又来了,说:“先生为什么多疑?!如果担心写不出经文策论,在水驿西边有一旧书店,那里有两本书,东边第一本就是经文,两头第三,四本就是策论,今年的题目就完备了,连录遗策也都有了。请快去买回来,不要自误了!”那少年书生拍了拍徐公的肩膀说:“请先生不要自误!明年的会试题,也都在里面了!”徐公醒后,更加觉得奇异,就照梦中所言向水驿的西边走去,果然找到了所谓经策的书,买了回来,一路走一路想,心中更加拿不定主意,没法下决心。当时已是七月份,正是暑热酷盛,终日汗水涔涔,无法入睡,就随手翻阅买来的旧书,看到一本描写考场果报的故事集。其中有说到科考交白卷而中举的事,心有所动,想:“我真能像梦中所说的那样,类似这则故事吗?”但又不敢断然相信,思前想后,困倦已极,就睡着了。刚一入梦,那两位书生又来了,吓唬他说:“先生如果还不相信我们,那就只有请先生的父亲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他父亲,徐公起身迎接。他父亲生气的用眼睛瞪着他,说:“冥间极其重视科名!我恨生前没有教你读书。今天仰仗他们父子两人的诚心之力,又幸蒙天帝赐你科名。现成的举人、进士你不要,你这不肖子想要作什么?!”徐公害怕了,说:“儿马上回杭州,不敢再胡思乱想了!”父亲说:“这样才对!”就指着老者说:“他是你义妹的公公,这位青年是她丈夫!”徐上舍才明白过来,还想说什么,父亲打断他的话,说:“你好自为之,让你父亲也得个封诰,在九泉之下也光彩荣耀一番!”伸手一推,徐公醒了。
  【正文】天明,乃命舟子改道归杭,觅寓湖上。托门斗为之起文。不数日录遗,携所得文字入,题果皆在。缮写而出,竟获高取。及试三场,题皆备。场事既毕,仍留寓以俟榜发。果捷,领宴而归。及至家,其妻方与报子〖,胡贡切,音烘,去声,犹闹也。〗,谓:“我家男子在苏司典总,安得到杭乡试?何来拐子,欲诱人财物?“报者大哗曰:“亲见汝家新贵,在至公堂簪花领宴。今作此语,欲赖报钱耶?”正喧攘间,上舍忽入。报者见之,曰:“此非新贵人耶?”张氏见之,曰:“君何忽回来?”徐笑曰:“且开发报子去,再以语汝。”遂出金重犒报人。入拜母,一家团聚。
  【译文】等到天亮,就命船家掉头返回杭州。到了杭州,在西湖边找一家客店,住了下来。又请门房管帐先生把有关文章抄写出来。没过几天,抄好送来了。他就带着这些文章进了考场,所出考题果然都在里面,于是照着抄写一遍交了卷,竟然获得前几名。到了第三场,题目都对。全部考试完了,他仍留在客店等待发榜,结果真中了举人。他参加了上赐的鹿鸣宴后,动身回家。到了家门口,听到妻子正在和报子(送考中喜报的差役)争吵,她说:“我家男人在苏州当典总,怎么会去杭州参加乡试哩!哪里来你们这些骗子,想来诱骗人家钱财!”报子一听哗然,七嘴八舌说:“我们亲眼见到你家新贵人,在至公堂簪金花领受上赐宴会。你咋说出这种话来!莫非想赖掉我们的报喜钱不成!”正在吵吵嚷嚷不可开交之时,徐上舍忽然来到,报子一见就说:“这不是那位新贵人嘛!”张氏见了问:“怎么突然回来啦?”徐公笑着说:“先把报子打发了,再告诉你!”,于是拿出银子重赏了报子,转身来到母亲房里拜见母亲,一家团圆。
  【正文】生历述所以应试中举之故。复向妹备言老少二生面貌,妹泣曰:“果翁若夫也。”张氏复告曰:“君知天道之近否?”徐问何事,妹曰:“兽叔瞰兄行后〖瞰,苦滥切,音堪,去声,视也。〗,即以宗祀为词,登门索子女,屡次闹。一日夫妇偕来,尚未入门,忽雷电交作,提至市心,相对跪于地,身如黑炭而死。”徐亦叹异,曰:“然则房屋如何?”皆对曰:“不知。”次日往谒县令,备述妹之节烈,及为其叔略卖事,而求为之清理家产。令许之。时尚遗田数十亩及住屋,为族人所踞,皆理归之。次年复入都会试,竟联捷,出为知县。而张连举丈夫子五人〖(家语)商瞿年四十无子,孔子曰:勿忧,后当生五丈夫子。〗,皆登科第。其甥后亦弱冠,联捷成进士。两家结姻不绝,至今为山阴望族。
  【译文】徐公向全家老少,一一叙述了如何去应试及怎样中举的详细经过之后,对义妹又仔细地描述了梦中所见一老一少两生的外貌,义妹流着泪说:“确是我公公和丈夫!”张氏搭话说:“夫君可知道天道是近还是远?”徐公问:“什么事?”义妹说:“那个不是东西的小叔,知道兄去苏州后,就借宗祀之事,上门来要我这一儿一女,胡扰蛮缠了多次。一天他夫妇俩又一起来,还未进门,忽然雷电交作,两人被追到市中心,面对面跪在地上,浑身烧成黑炭一样,死了!”徐公也感慨叹息,称奇不已,问:“那么房屋财产怎么样了?”都说不知道。第二天,徐公前去拜见县令,详细述说了义妹之节烈和她母子女被小叔拐骗欺侮的经过,并请求县令为她清理家财,县令答应了。当时还有田产几十亩和住房被族里人占据着,经清理之后,归还了义妹。第二年,徐公又去省城参加会试,竟然联捷,被任命为知县。他妻子张氏也接连生了五个儿子,个个都很有出息,长大后全部登科。徐的外甥在廿岁时也联捷考中进士。两家联姻不绝,至今仍是山阴县的望族。
  【正文】坐花主人曰:“以不知文艺之人,而欲角试棘闱,题名蕊榜,是诚理所必无矣。而竟为事所或有,岂非能度外为善者,乃能意外获报哉?若夫贤妻不妒,终获麟儿〖(杜甫诗)天上麒麟儿。〗,节母全贞,亦叨凤诰。禽心兽行之夫妇,卒至同遭雷殛,对死通衢〖通衢,大道也。〗,彰善瘅恶〖瘅,音旦,句出(书经毕命篇)。(按)彰瘅,犹赏罚之谓。〗,理固宜之。然而完嗣却金之老僧,迥乎尚矣〖迥,远也。〗!”
  【译文】坐花主人说:“若说不懂科考写文制艺的人想在考场竞争中获胜,按理实是绝无可能的。但是这样的事却竟然发生了,这难道不是胸襟宏大做出了超出常情的善事的人,才能意外获得的善报吗!若能做到夫贤妻不妒,终毕获得大有出息的儿子光耀门庭。苦守贞节之母,亦有幸获得皇上颁赐的凤诰。那禽心兽行的一对夫妇,突然遭到雷殛,相对而跪,死在大街之上,这个中的惩恶扬善,就道理而言,的确应该!然而,那位成全别人的子嗣而又拒不受酬金的老僧,其高尚的品德,又超出得太远了!”
             二四、陶顺
        为仆理应顾主人 岂能淫窃两伤名
        自为不悔犹诬丐 冥府何容尔狡情
  【正文】陶顺者,余外叔祖姚文僖公仆也。文僖公宦京师日〖天子所居曰京师。〗,外曾祖家居,令陶顺司阍〖阍,音昏。司阍,守门也。〗,顺与一婢私,每盗主物易钱以与婢。四舅氏所居书室中,失单被一床,顺所盗也。室固近常时出入之侧门。适有丐者至门外求乞,顺因诬以盗。丐不服,顺遽率群仆攒殴〖攒,聚也。〗,见伤重始释之。丐出不数日即毙。
  【译文】陶顺,是我外叔祖父姚文僖老先生的仆人。叔祖父僖公在京作官时,我外曾祖住在家里,叔祖让陶顺留在家里作看门人。陶顺与家中一婢私通,经常偷取主人家的东西去卖,得了钱送给那位婢女。我四舅妈的房中丢了一床单被,是陶顺所盗,这间房子就在家人经常出入的侧门旁不远处。恰好有一位叫花子来在门外要饭。陶顺就嫁祸在叫花子身上,诬陷是他偷的。这个叫花子不服,陶顺就纠集家中仆役,把他抓住痛打,见叫花子已被打成重伤,才放了。叫花子出去不几天,就死了。
  【正文】未几,文僖公提学粤东,迎翁就养,顺随往。居数月,因患疹子忽发狂。值严冬,裸身而舞于庭;有力者抱之置床上。甫脱手,遽跃起,跪而自言:“程安两县城隍,因我不应偷盗主人物,反以诬丐者,又殴毙之,今提我会审。”随自喝打嘴,即以手自批其颊,数十;复喝打腿,即伏于床,自敲无算。两臀青紫〖臀,音屯,平声。〗,若被杖状。如是数日,号叫而死。其将死时,向守视者索银,取枕畔银包与之,摇手曰不是。复往市冥资示之,作喜色。即焚之床前,顺向空麾手曰:“若辈可取去,勿嫌薄。”此足徵冥资之说,不尽无稽。
  【译文】不久,文僖公调任广东提学,把外曾祖接去共住奉养,陶顺也随之去了广东。住定后过了几个月,陶顺身上长了疹子,忽然发了疯。当时正是隆冬,他光着身子在院子里跳个不停。于是叫劲大的人,把他抱住,放在床上,刚松开手,他一蹦而起,跪在地上,自言自语说:“程安两县城隍,由于我不该偷盗主人之物,反而诬陷叫花子,又把他打死,今天提我去会审。”接着就自己一边吆喝一边打嘴巴,用手自己批打脸颊数十下,后又吆喝打腿,他就爬在床上,自己擂打臀部无数,全部成了青紫色,就像遭庭杖打的一样。这样一连闹了几天,最后在号叫声中死去。临死前,他向侍候他病情的人要银子,那人把枕头边放的银包递给他,他摇手说:“不是!”那人就到街上去买了冥钱回来,给他看,他才面露喜色。当即就在他床前焚烧。陶顺向空中挥手说:“你们可以拿去,不要嫌少!”这件事也可以证明,焚烧冥钱的说法,不全是无稽之谈。
             二五、雷劈盗弁
        肆意江中起盗心 伤心巨柁压船沉
        隔宵同伙皆天殛 莫道无神却有神
  【正文】粤匪跨江而踞瓜镇〖瓜,瓜州;镇,镇江。〗,大帅集舟师于焦山,以堵其由江入海之路〖堵,音赌,犹截也。〗。有李某者,本艇船舵工,积劳得把总,行恣肆〖恣,音资,去声。恣肆,放纵也。〗,恒有南塘夜出事〖恒,常也。(晋书祖逖传)宾客义从,皆暴桀勇士,多为盗窃;逖遇之如子弟,抚慰问之曰:比复南塘夜出否?(按)南塘夜出,谓抢劫也。〗。丙辰之冬,有翁媪自扬州携家南渡,驾一渔船,扬下驶〖驶,音史,疾行也。〗。经李舟傍,李钩致其舟,托盘查为由,率其徒入舱搜缉。倾筐倒箧〖筐,音匡,篮类;箧,音切,箱类。〗,得银二百余两,金银首饰盈匣尽没入之。翁媪不伏,争索再三。李惕以威〖惕,犹惧也。〗,翁惧,请舍首饰而还银,不可。请尽舍之,而薄给行李资,又不可。翁勃然曰〖勃然,变色貌。〗:“世界反覆,岂遂无天日乎?”反舟解缆竟发〖缆,音览,系舟索也。起行曰发。〗。李虑其控己也〖控,音空,去声;告状曰控。〗,因为好语以绐之曰〖绐音殆,欺也,骗也。〗:“吾特与翁戏耳!然日暮携取不便,请俟明晨,尽归原璧。”遂维翁舟于舵楼之下〖维,系也。〗。至晚,举巨舵以压之,舟沉,翁全家及两子,溺毙者十一人。李扬然甚自得也。当是时,李同船二十余人,其不预谋者五人而已,余皆从而染指焉〖(左传)染指于鼎,尝之而出。(按)世谓分润曰染指,本此。〗。
  【译文】广东的盗匪,渡过长江,占据了瓜州和镇江两地。朝庭派大军,集中水军兵船在焦山,堵住他们顺江入海之通路。水军中有一名姓李的,原来是军船上的舵工,因劳积资深当上了把总。他行为放肆,经常夜间出去抢劫。丙辰年的冬天,有一对老年夫妇携带全家人,从扬州乘船南渡。驾了一只渔船顺风下驶,从李把总的船旁驶过。李就用钩索把渔船抓住,借口要对之进行盘查,带领他一伙人登上渔船,入舱搜索,翻筐倒箱,得银二百余两和满满一匣金银首饰,全部没收。老人夫妇不服,和他再三争要,李就威胁吓唬,老人怕了,愿意把首饰给他,而求把银子还给他们,李不答应。老人又求他全部拿去,稍给留点行李路费,李又不同意。老翁一怒之下说:“世道反复多变,难道就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竟然拔转船头,解了缆绳要走。李把总担心他会控告自己,就换了付面孔骗他说:“我特地给老先生开个玩笑!现在已天黑,搬动东西不方便。请等到明天早晨,全部原璧归还!”并把老翁的渔船用索系在军船舵楼下方。到了深夜,李用船上的巨舵把渔船压沉,老翁夫妇及两个儿子等共十一人,全部淹死。李把总却扬扬自得。当时,与李同船有二十多人,其中只有五人没有参予这场谋杀,其他的人都插了手。
  【正文】有水勇某甲,素奉三官道教,非遇战阵,即日夜跪头舱底,讽三官经不辍〖讽,音风,去声,诵也,不辍,不停也。〗。闻是事以为大戚〖戚,忧也。〗,曰:“此必有显报,顾吾侪同舟〖侪,音才,即辈之谓也。〗,可奈何?”李党皆诽笑之〖诽,音非,犹讥也。〗。
  【译文】其中有一水兵某甲,一直信奉三官道教,只要不是出兵打仗,总是跪在头舱地板上,诵读《三官经》不停。他听到这件谋财害命之事,感到十分忧虑,说:“这件事必然会招显著的报应!咱们共事在一条船上,有什么办法呢?”李把总一伙人,都讥笑他迷信。
  【正文】翌日〖翌,音亦。翌日,明日也。〗,李访友于他舟。骤患头痛,急唤渡归。至江心,忽停桡不前〖桡,音饶,即船上橹也。〗,李询之,舟子指李船曰:“君不见船头有雷神怒目而立乎?”李大怒,叱为妖言,举刀背以殴之。舟子不得已鼓楫而至〖楫,音及,橹也。鼓,犹摇也。〗,李甫跃登己舟,霹雳一震而毙。同舟之人,见雷发船头,皆趋避于后艄。雷复大震,劈其舟为两截。其后截及人,皆随声而溺。前截仍浮水面。时某甲尚诵经于头舱底,闻雷声屡震,出视,见李毙而船仅存其半,同舟无一人在者,大骇,携其行囊,号呼求救。或以小舟渡之,棹发未盈丈,雷声复作,前截顿沉。其不预谋者五人,皆为雷提之对岸沙滩,移时始醒。询之,曰:“当雷震李某时,亦随众避匿。恍见金甲神挟之以行,如梦如醉,初不知其何以至此也。”
  【译文】第二天,李把总到另一条船上去拜访朋友,骤然间头痛起来,急忙唤随从用船载他回去。船到江心,划手突然停手不划了。李把总问为什么停下来,划手指着李把总的船说:“你没看见那船头上站着雷神,怒目瞪着我们哩!”李听后大怒,骂他是妖言惑众,用刀背狠击他,船手不得已,只好摇动船桨靠了上去。李把总刚登上自己的船,一声霹雳把他殛毙。船上的人见船头打雷,都向后艄跑,雷又轰鸣起来,把船拦腰劈为两截,后半截随着雷声连人带船全部沉没。前半截此时还浮在水面,某甲仍在头舱底诵经,听到雷声几次发作,就走上甲板来看,只见李把总已然殛毙,一只完整的船只剩一半,同船之人不见一个。十分恐慌,伸手抓起行囊,大声号叫呼救,有人划着小船来救他。未及划出丈把远,又听一声炸雷,前半截也当即沉入水中。没有参予谋杀的五人,都被雷电挟将提到对岸沙滩,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有人问他们当时的情形,都说:“在李把总被殛毙时,他们也随着大伙向船尾躲避,恍惚中见有金甲神挟着自己,如梦如醉,根本不知道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二六、掘坟卒
        士卒本应身守法 岂堪盗墓掘坟茔
        破棺露骨无人见 雷殛当途罪自明
  【正文】丙辰之夏,丹阳北门外,有卒五人,同行赤日之中。震雷骤起,毙其三人,其二人皆无恙。或询三人平日所为,二人惕然曰:“今日始知雷之可畏也。此三人者,平日从军所至,专以发掘坟墓为事,不虑其上干天怒也!”
  【译文】丙辰年夏,丹阳县北门外,在赤日炎炎的路上,走着五名兵卒。突然晴空炸雷响起,殛毙了其中三人,另外两名都安然无恙。有人向这二人问起那三人平日的所作所为,他们有所感悟说:“今天才知道天雷之威!真可怕!他们三人平常随着军队,开到什么地方,总要去挖掘人家的坟墓,专门干这种事!根本不曾顾虑到这样干,会招惹天怒!”
  【正文】坐花主人曰:“嗟乎!自粤匪扰乱以来,红巾遍地,白刃摩天。攘货物如探囊〖攘,音壤,平声,夺也。探囊,以手入囊取物也。(五代史)李谷曰:中国用吾为相,取中原如探囊中物耳。〗,等人命于刈草〖刈,音义,割也。〗,如某弁者岂少哉〖弁,音辨,营中千总把总之称。〗?夫其恃伏波横海之威〖(后汉书马援传)玺书拜援伏波将军,南击交趾。(史记卫将军传)将军韩说以待诏为横海将军。(按)伏波横海,今引作将军二字解说也。〗,值斗转参横之际〖值,当也。(钱起诗)斗转月未落。(秦少游诗)月落参横画角哀。(按)斗转参横,谓半夜时也。〗,弱之肉而强之食〖句出(韩愈送浮屠文畅师序)。〗,夫谁得而诛之?而况一舟之中,若者善,若者恶,又孰从而辨之?而彰瘅之异矣乎?雷霆一震,泾渭立分〖泾渭音经谓,二水名。泾水清,渭水浊。(按)径渭,今借作善恶解。〗,同恶毕诛,无辜罔及〖辜,音姑。无辜,犹言无罪。罔及,犹言不及。〗,谓天梦梦〖梦,音蒙。(诗经)视天梦梦。(注)梦梦,不明也。〗,天究何尝梦梦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惨啊!自从广东盗匪开始骚乱以来,红巾遍处可见,寒光森森的大刀随处闪动。抢劫货物犹如探囊取物,随意杀人好像割草,像把总这种人,为数还少吗!他仗恃自己在海上之淫威,借着月黑风高之暗夜,弱肉强食,又有谁能奈何他们呢!何况一船之上,谁善谁恶,又依据什么去辨别,去扬善惩恶!而雷霆一震,黑白立分,同恶者定杀,无辜者必免。都说苍天昏蒙无知,从此事看来,苍天何尝是昏蒙无知呢!”
     二七、雷警不孝
        耄鳏已属可怜身 慢骂相加太蔑伦
        但警不诛原有故 为他赶鸭是粗人
  【正文】江右某甲,以赶鸭为生。其父耄而鳏〖耄,音帽;鳏,音关。耄,注详杨协戎篇。(孟子)老而无妻曰鳏。〗,甲以其坐食也,恒诟辱之〖诟,音构,骂也。〗。一日方肆慢骂,忽震雷一声,提甲跪于院中。乡里趋视,见其须眉衣裤,尽为雷火所焚,神魂皆痴,不言不动。里有能辨雷书者,谓急翻釜底视之,当有异。如其言,果有朱书篆文,辨为雷警不孝四字。众为醵赀建醮〖醵,音及;醮,子肖切,音焦,去声。醵赀,犹言合钱。(正字通)凡僧道设坛,祈祷曰醮。〗,并携某甲跪于父前。三日醮毕始能言。自是改行,乡党称为孝子。
  【译文】江西有一人,赶鸭为生,他父亲年纪已很大了,且老妻已丧,孤身一人。这个赶鸭人因为他不干活,坐着等饭吃,经常辱骂他。一天,他正在放肆地谩骂他的老父,忽然响起一声炸雷,把他提到院子里跪着。邻居跑来观看,只见他的头发胡须,衣服裤子全被雷电烧尽,神识痴呆,一动不动。其中有能够识别雷书的人说:“快去把铁锅翻过来看,一定有奇异花纹!”于是持锅翻转,果然有红色篆文,经他识别,是:“雷警不孝”四字。大家凑钱为他请僧设道坛回向,并把他抬来跪在老父面前,三天后醮忏结束,他才能开口说话。从此他改过更行,邻里的人都称他为孝子。
            二八、埋尸获报
       尸裹氍毹路畔埋 青天司马若安排
       方知科第凭阴骘 殿榜文章并不佳
  【正文】萧春司马之尊人品三封翁,官湖北宜昌府司狱。值白莲教蹂躏楚省〖蹂躏,音柔吝,犹糟蹋之谓。〗,宜昌告警。封翁誓以身殉,令一老仆侍司马入都,依其兄之为部掾者〖掾,音砚,书吏之称。〗。时干戈蔽天,骸骨盈野。尝于当道遇一死尸,裸体横陈。司马恻然〖恻,音测。恻然,悲伤貌。〗,命仆夫埋诸道旁,并撤己所坐红氍毹以裹之〖氍毹音衢俞,注详伪书篇。〗。
  【译文】司马萧春的父亲,萧品三老先生,在湖北曾担任宜昌府的司狱(典狱长)。当时正是白莲教猖獗,湖北省受到该教蹂躏糟蹋,不久宜昌府被围告急,萧老先生发誓以身殉职,派了一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人侍候萧春进京去找哥哥,他在京城某部中当书吏(文书)。当时到处都在打仗,真是干戈蔽天,骸骨盈野。主仆二人一路走来,胆战心惊。正行之间,见当路横陈一具死尸,全身被剥的一丝不挂。萧春见了心中感到凄恻,就叫老仆把尸体在路旁找个地方埋了,并把自己所乘马鞍上所铺的坐红毡用来裹尸。
  【正文】辛酉闱中,本房某太史得司马卷,将弃之。忽睹案前有物植立,遍体皆红,而不辨面目手足。大骇,疑所弃卷有他故,复取阅。以为不佳,决弃之,则是物复植于前。三弃三现,遂荐诸主司,大遭申饬。太史默不辨。是晚,主司亦屡有红色者往来案侧。次日告人。有知某太史弃卷事者,举以白主司,主司颔之。至夕,复睹红色者植立于前。姑取卷复阅之,即不见。置诸落卷中,则植立如故。不得已,取中榜尾。揭晓后〖出榜曰揭晓。〗,太史以询司马,司马茫然无以对。归语其仆,其仆曰:“是殆当日道旁所埋死尸乎?”司马曰:“何以竟体皆红?”对曰:“主人撤所坐红氍毹以裹之,岂遂忘之耶?”司马为之恍然。
  【译文】辛酉年京中大考。萧春所在考场阅卷官太史某,阅到萧的卷子,认为不好,准备不取,放在落选卷中,忽然见到案桌前站立着一个东西,遍体通红,但分不清眉眼手脚。太史大惊,心里对这张弃置的卷子产生了怀疑,觉得必有什么原因,就又取过来再看一遍,认为不佳,决心不取,这红色的人形又出现在案前,三次丢置三次出现。他不得已就把这份卷子推荐上去给了主司官。主司一看卷子,对他大加申斥责备,太史任他责骂不加申辨。当天晚上,主司也屡次见到红色人形在他书案旁来往。第二天,他对人谈起这件奇事,其中有知道太史阅卷时发生相同事件的人,就对主司说了,主司记在心里,没有说什么。到了晚上,又见那红色人形站在面前,主司姑且把那份卷子拿来再批阅时,那人形就不见了。当他又要丢弃,人形又站在那里了。不得已,就把此卷取为最后一名。放榜以后,太史拿这件怪事问萧春司马,萧觉茫然,无话可答。回来后就告诉了老仆。老仆说:“该不是那天在路边掩埋的那具尸首吧!”萧说:“那为什么全身红呢?”答说:“主人不是用鞍座红毡包裹的吗,怎么忘了喃!”萧司马才明白过来。
  【正文】后司马以大挑得知县,官江苏,有萧青天之称。官至苏州府同知。
  【译文】后来萧司马被破格提为知县,去江苏作官,有“萧青天”的美誉。最后官到苏州府同知。
  【正文】坐花主人曰:“春司马尝宰南汇,有惠政。殁后,其眷属侨寓兹邑。甲寅之秋,邑遭匪扰,城陷,匪党多乡民,相戒弗犯萧青天家。翌日,具舟楫〖备船之谓。〗,尽举其家众财贿,护之出境,罗拜而去。虽盗亦有道〖(庄子)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亦足见廉吏之可为也!”
  【译文】坐花主人说:“萧春司马曾一度在南汇县作官,给当地百姓作了好事,去世以后,他的家眷留居在该县,没有回老家。甲寅年秋,该县遭土匪骚扰,县城被占。土匪之中有许多是当地乡民,他们之中彼此告诫提醒,不得侵犯骚扰萧青天的家。土匪占领县城的第二天,他们准备好船,把萧青天的家属和财产全部装船,并护送他们出境。抵达县境时,都一齐跪地向萧家叩头拜别而去。虽然为盗,亦有其道。从这件事也足以看出,作一名清廉之官吏,是值得的!”
            二九、陕右生
       夫供闸草是耶非 心惴犹夸搏鬼威
       游戏终成无益事 冤魂索命竟乘机
  【正文】陕右某生〖陕右,即陕西。〗,学申韩术〖注详某刑名篇。〗。少时因引例不当,误入一人死罪。恒惴惴〖惴,音醉。(诗经)惴惴其。(注)惴惴,惧貌。〗,每举以语人,惧阴报之不免也。
  【译文】陕西有一位书生,学的是起草诉讼,篡写公文等事项的刑名文书之业。年轻时,因引用刑律条例不当,误把一人定成死罪。他后来察觉,一直心中惴惴不安,常在与人谈话中举出这件事向别人说道,害怕逃避不了阴报。
  【正文】后就某县聘,同人多好说鬼者。生以胆自诩〖诩,音许,夸也。〗,谓果有恶鬼,当手搏之。同人思有以试其胆。会将有公燕〖燕,燕会也。〗,先期同人偕诣城外驿中〖诣,赴也,至也。〗,不见一人。惟于马厩〖厩,音救,马房也。〗,遇一闸草夫,面目枯瘠〖瘠,音积,瘦也。〗,黑而长,饶有鬼气。众密议曰:“是可以试某生矣。”因以语其人,且曰:“明日当令人引尔入伏榻下,俟某睡后,潜出揭帐以惊之,尔能乎?”曰:“能。”“能则当厚尔〖,音赖,赐也。〗。”其人色然若甚喜者〖(公羊传)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
  【译文】后来应聘去某县工作,同事之中闲聊,喜欢说说鬼故事。他就自我夸口胆量大,说如果真有恶鬼,一定要亲自用手把鬼抓住。同事就想找机会试一试他的胆子。正好县府役吏要举办一次公宴,同事们都提前先到城外的一个驿馆去作准备工作。进了驿馆,不见一个人。找到马厩,才遇到一个铡草夫。此人面目枯瘦黑长,颇带几分鬼气。大家都商量说,请此人来试探一下那小子倒很合适。就去找到铡草夫,把打算告诉他,说:“明天我们叫人把你领到他房里,潜藏在他的床下,等他睡下后,你就悄悄出来,揭开帐子吓唬他。你能行吗?”他回说:“能!”他们说:“要能行,一定给你重赏。”这人脸上显出高兴的样子。
  【正文】次日燕罢,已二鼓,生归房即卧。众伏窗下潜伺之。须臾〖臾,音俞,须臾,不多时也。〗,其人自榻下出,不即揭帐,拊胸搏膺〖膺,音应,亦胸也。拊搏,皆击也。(北齐书)以手拊胸而退。(左传)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鬼气森然。众咸疑之。忽见其人踞某书案坐,探怀出文书一角,朱墨烂然〖烂然,鲜明貌。〗,睨帐中人而笑〖睨,音逆,斜视。〗,众益疑之。其人骤起,直扑卧榻,揭帐而呼。遥见生亦揭帐出,相对良久。其人攘臂而前,生狂呼扑地。众大惊,破门入救,生气已绝。四觅其人,不知去向。询诸驿中,并无其人。众始悟为冤鬼,乘机索命云。
  【译文】第二天,大家吃喝完毕,玩了一阵,已到二鼓天,某生就进到房里上床睡了。同事们悄没声息地躲在窗外向里偷看。不一会儿,这个人就从床下出来,没有立即去撩开帐子,只是双手拍打胸脯,散发出一股阴森森的鬼气,令人毛骨悚然。大家都心生疑团。忽然见他坐上了书桌,从怀中摸出一纸文书,黑墨写的字,朱笔点的红,鲜明夺目,他用眼角瞟着帐中睡着的人,笑了。大家更加生疑了。只见这人猛然起身,直扑卧榻,撩开帐子大叫。远远瞧见某生也揭开帐子出来,两人相对了好一阵,这人伸出双臂向前,某生狂呼一声扑在了地上。众人大惊,撞开门进去救援,某生已经气绝,大家四处找那人,已不知去向,又向驿站上的人打听,都说这里没有这样长相的人。大家才意识到,这是冤鬼乘机来索命债的。
  【正文】坐花主人记是而慨然曰:“世之以申韩学佐人者,可弗慎哉?虽然,如某生者,徒以少年学术未精,比例偶误耳,然阅年既久,惨报犹罹。彼身膺生杀之权,而惟贿是视。金钱才入,黑白遽淆〖淆,音摇;乱也,混也。〗,故出则死者含冤〖出,谓出人罪也。〗,入则无辜被戮〖入,谓入人罪,无辜,犹言无罪也。〗。为官为幕,若而人者,其受报又将何如哉?”
  【译文】坐花主人在记叙这件事时,感慨万分说:“凡世上为人写诉讼状和做官府秘书的人,能不谨慎行事吗!象某生这样的人,只因为年少时学术还不精通,引用律条偶然失误,尽管经历多年,惨报仍然不免!他手握生杀之权,却只看到金钱贿赂之利。只要一沾贿赂,黑白立即混淆,开脱了一个,另一个死者就含冤地下。笔上加罪,无辜者就会遭杀。所以当官作幕僚者,将来所受报应,会是什么样的,真不敢想啊!”
            三十、柯桥某
       负兄所托效新台 啮腿惊看黑犬来
       廉耻俱无身可杀 鬼呼快活正堪哀
  【正文】会稽柯桥镇,某甲病将死,以幼子养媳,嘱其弟某乙曰:“我死弟又未娶,宗祀惟此子是赖。幸弟善抚之,得成立以延似续〖注详王中丞篇。〗,虽死不朽。”言讫,执弟手而逝。
  【译文】会稽柯桥镇的某甲,生了重病,临死时,把幼小的儿子和童养媳,托咐给弟弟某乙,说:“我死了,弟弟又没成家,咱家的香火就靠这个孩子继承了。希望弟弟好好抚养他们,能够使他们长大成人,顶门立户,延续宗祀,我死也就放心了!”说毕,握着弟弟的手瞑目而逝。
  【正文】乙因其侄为子,其初抚之甚笃,乡里称之。时子仅弱龄,而媳已及笄〖笄,音鸡,簪也。(杂记)女虽未许嫁,年二十而笄。(按)及笄女子,年二十之谓。〗,贫家无多屋,朝夕共居。未几,乙竟忘易箦之言〖箦,音责。易箦,注详正直篇。〗,顿蹈新台之耻〖顿,犹骤也。蹈,犹犯也。(诗经新台章朱注)卫宣公为其子娶于齐,而闻其美,欲自娶之,乃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此诗以刺之句。〗,丑声四播,乡里之称之者,皆反而诽诮之〖诽诮,音非肖,犹讥笑也。〗。越数年〖越,过也。〗,子已弱冠,乙犹日使媳侍寝,而卧子于床下。子恒终夕饮泣,不敢言。
  【译文】某乙就把侄儿认作儿子,起初抚养照料尽力尽心,受到邻居乡里的称赞。当时儿子才十几岁,而养媳已近二十。由于家境贫穷,没有多余房间,三人朝夕相处住在一间屋里。没有过多久,某乙竟然忘了自己对哥哥所作的诺言,把儿媳给奸污了。于是丑声传了出去,乡里原来称赞他的人,都反过来指责讥笑他。过了几年,儿子已经二十,某乙仍然让儿媳陪他睡觉,而让儿子睡在床下。儿子常夜里哭泣,不敢说什么。
  【正文】会冬至,乙念兄浮厝田间〖厝,音措。〗,覆草朽坏,无以蔽风雨,因编茅为席以易之。甫至厝所,忽有黑犬自棺后突出,啮其腿〖啮,同咬。〗,狂呼倒地,同行者扶之归。至家,即作甲语,责其负兄奸媳。自批两颊,颊尽肿,复自裂其肾囊,囊碎,肉片片堕。口称我为祖宗杀此无廉耻人,遂连呼快活而死。
  【译文】有一年冬至,某乙想到哥哥的棺木还露天封藏在田野里,上面覆盖的稻草已经朽坏,不能遮挡风雨了,就动手编了一张新草席去更换。刚来到放置棺木处,突然从棺木后面蹿出一只黑狗,咬住他的小腿肚,他痛得狂呼大叫,倒在地上。在田里耕作的人见了,扶着他回到家里。一进家门,他就以他哥哥的口气责骂他辜负誓言奸污儿媳,自举双手自打嘴巴,打得脸颊都红肿了,接着又自己撕裂阴囊肉,片片坠下,嘴里说:“我替祖宗打死这个无廉耻的人!”接着连连说:“痛快!痛快!”一会儿就死了。
           三一、安港东岳庙三则
        泰山岱岳属齐青 乡镇之神乃亦灵
        听说丹徒安港事 几人春梦陡忪惺
  【正文】丹徒县安港镇,有东岳行宫,灵威显赫,感应如响。邻村有不孝子,其母讼之巡司,巡司拘系之,案未决。其妇日号泣于母侧,为子乞哀。母转怜之,因以番银二十元,授安港镇赵某,请为之馈巡司,而释其子。赵匿其大半,仅以五元献巡司。巡司怒却之,且宣言将解县。赵出,则绐讼者〖绐,音殆,欺也,骗也。〗,以巡司所望奢,非速馈四十元,即解县照忤逆例严办。母惧而归,将鬻产以献〖鬻,音育,卖也。〗。会有传言其妇将自缢者,巡司虑干人命,即解其子于县。妇闻之,果自缢死。
  【译文】丹徒县安港镇,有一座东岳大帝的行宫,有求必应,灵感异常,盛名远扬。邻村有一个不孝子,他母亲告到镇巡司所,巡司就把不孝子抓了。案子还未判决,儿媳妇成天在母亲身边哭诉,替儿子哀求饶恕。母亲也很怜悯她,转了念头,就拿出二十块银元,交给安港镇一个姓赵的,让他送给巡司,放了她儿子。赵某私自扣下大半,只拿五元献给巡司。巡司生气地拒绝了,并宣告说马上要把儿子押解去县上处置。赵某回来,欺骗这位母亲,说巡司要价高,如果不马上送去四十元,就立即解送县府,按忤逆罪严办。母亲一听害怕了,回到家里准备卖掉房产凑足送去。恰好又有传闻说儿媳妇要上吊自尽,巡司担心要出人命,马上将儿子解送县府。媳妇听到这消息,果然自缢身死。
  【正文】死数日,赵方昼寝忽跃起,狂奔入东岳庙,沿途大呼:“某不合匿某姓十五金,致讼案不结,妇遭惨亡。今为妇所控,岳帝勾我质讯,我殆将死矣!”入庙即伏案下,号呼甚惨,如遭扑责状,继而寂然。视之,两股杖痕重叠,气息仅属〖属,接也。〗。扶掖而归,越日竟死。
  【译文】不几天,赵某正睡午觉,忽然一跃而起,失魂落魄向东岳庙狂奔,一路跑一路大声呼叫:“我不该私吞他家十五元钱,致使讼案不能了结,妇遭惨死。今天被她告了,东岳大帝勾我去对质,我活不成了!”他一进庙,就爬伏在神案前,号呼不停,甚为凄惨,像似遭到鞭挞,一会儿不听有声响。大家进去一看,只见他双腿满是木棍所打的痕迹,气息奄奄,把他扶回家中,隔了一天就死了。
  【正文】有某姓少年病瘵〖瘵,音债,肺痨病也。〗。或言猫胞衣合药可治,其家如言购得之,和药以食病者〖食,音寺。〗,病果愈。
  【译文】某家有一少年,得了肺痨病,久治不愈。听说用猫的胎胞合药服下,就能好。家里人就用钱买了,合药给他吃,病果然痊愈了。
  【正文】越数月,病者忽见二青衣持票来勾,言为猫所讼,遂以一人守其尸,一人导之行。至一公廨〖廨,音解,官署也。〗,宫殿极宏敞〖敞,齿两切,音昌,上声。宏敞,高大貌。〗,岳帝衣冠南面坐,仪卫森列。一猫伏案下,作人言,诉因被取胞衣,致遭枉死状。病者辨系家人所为,己不预知。帝即命掌颊二十,以示薄惩。复谕之曰:“今释汝去,速延某观道士度彼,使归人道,毋结来生债。”某伏地顿首谢,青衣人仍掖之归。醒则两颊尽肿,急语家人,往延某道士设醮。道士索价昂〖昂,高也。〗,家贫无以应,姑置之,而心恒惴惴。
  【译文】过了几个月,这位少年忽然见到两个穿青衣的人,拿了拘捕票来勾他,说他已被猫告了。随即留一人看守他的尸体,另一人带他去。来到一座官府衙门,宫殿极其宽敞宏大,岳帝身穿天衣天冠,向南而坐,两旁仪仗卫队排列森严。一只猫伏在神案下,口吐人言,诉说因被取胎胞而遭枉死。少年辩解说是家里人所作,自己预先并不知道。岳帝就命衙役掌颊二十下,以示薄惩,又对他说:“今天放你回去,马上去请某道观中道士超度它,让它投归人道,不要再结来生的怨债!”少年跪地叩谢。那位青衣人又把他扶了回来,醒来之后,两颊全部红肿。他急忙把此事告诉了家里人。家人马上去道观延请道士设醮超度。但道士要价很高。少年家中贫困,无法支付,也就拖延下来,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正文】一日方与家人笑语,忽嗔目狂呼曰:“青衣人又至矣!”遂复昏瞀〖瞀,音茂,目不明貌。〗多时,口作青衣人语曰:“我奉帝命,奔驰远道,今留此为汝家人看守房舍,岂一盏清茶尚吝之耶?我若去,房舍一坏,安能复履人世?”言已,作切齿状〖切齿,恨貌。〗。家人急与之茶,尽十余盏。其邻众闻之,竞来询冥中家属,随所问以对,无弗验。约一昼夜,复作青衣人语曰:“汝家人回矣!”语讫而仆,俄顷复醒,神清如常。询其故,则仍至前处,岳帝责以负约。虽呵斥甚厉,未遭扑责,惟命速回超度而已。其家乃竭力如命措办,后遂寂然。
  【译文】一天,少年正和家里人谈笑,忽然瞪大眼睛狂呼:“青衣人又来了!”当下就昏晕过去,隔了很长时间,嘴里说着青衣人的话:“我奉岳帝之命,远道奔波。现在留在这里为你家人看守房舍,难道连一盏清茶都舍不得吗?我要是走了,房舍一坏,他怎么能再回人间来呢?”说完,作出愤恨切齿之状。家里人赶忙给他泡茶,一连喝了十几杯。左邻右舍听说此事,都竞相前来打听自家已故亲属在阴间的情况,随问所答,一一都准确无误。大约过了一昼夜,少年又以青衣人口气说:“你们家的人回来了!”说完就昏过去,不一会儿,又苏醒过来,神情如常。家人问他经过情形,他说仍然去了以前的那个地方。岳帝责备他没有履行诺言。虽然呵责得很厉害,但没有再打他,只是要他回来快点超度。家里人便竭尽全力筹措操办超度之事。从此以后,便一切平安。
  【正文】安港江面有老鼋,率其族以居,生息蕃衍〖蕃衍,众多也。〗。沿江渔者,尝捕得鼋大如盆,以献素封赵某〖素封,注详偷儿篇。〗。赵食而甘之,厚予之值〖值,价也。〗。渔者大喜,益百计捕鼋,得即献赵,恒获重利以归。如是以为常。
  【译文】安港水域里有一只大鼋(甲鱼),全族都生活在这里,生息蕃衍。江边打渔人曾捕捉到一只大如脸盆的甲鱼,献给了当地的一家名门大户赵家。赵老翁吃了以后,觉得味道十分鲜美,就给了渔夫很多钱。这个渔夫十分高兴得意,越发想尽办法去捕甲鱼,只要捉到,就拿去献给赵家,经常能获得大利。这样也就成了常例。
  【正文】越岁余,赵忽梦至东岳庙,与一人对簿〖对薄,注详牛头人篇。〗,锐头而肥躯〖躯,音区,体也;锐,尖也。〗,自称江中老鼋。诉赵以口腹之欲,杀其子孙。岳帝问赵,赵具服渔者献鼋状。帝因责赵曰:“老鼋窟宅于此有年〖窟,音枯,穴也。〗,素不为行旅害,彼渔者何知?尔素封之家,不知放生惜福,而反纵其饕餮〖饕餮,音涛帖。(韵会)嗜饮食曰饕。(玉篇)餮,贪食也。(左传)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谓之饕餮。〗,多杀生灵,阴律不能为贷尔。”赵哀求改过,且发愿:“如蒙释回,当戒杀放生。凡牛犬及不常见之物,永禁不食,以赎前愆。”陈乞再三,乃命薄予杖责,以泄老鼋之怒。杖讫,复谕之曰:“一念之善,鬼神福之。尔果能戒杀放生,永禁牛犬,自有善报。若仍恣肆如前〖恣肆,即放纵之谓。〗,不复尔宥也。”因命鬼役导之出。
  【译文】过了一年多,赵翁忽然梦见自己来到了东岳庙,与一个人对质。此人尖头长颈,身躯肥硕,自称是江中老鼋,申诉说赵某因为贪恋口腹,杀了它的子孙。岳帝责问赵,赵就据实详叙了渔人献鼋的前后经过。岳帝责备赵说:“老鼋在此地穴居安家已经多年,从来没有扰害过来往行旅。那个打渔的人有什么知识。你却是名门之家,不知放生惜福,反而贪纵口腹,厉吃大嚼,多杀生灵,阴间律法是不能饶恕的!”赵一再哀求准予改过,并且发愿说如果能获宽恕放回,一定戒杀放生,凡是牛肉、狗肉等不常见的东西,永远守禁不食,以赎前罪,求之再三,岳帝始命给予杖责,替老鼋消除怒气。杖责完毕,岳帝又告诫赵说:“一念之善,鬼神会加福。你如真能戒杀放生,永远禁食牛犬之肉,自有善报。如果仍像以前那样恣纵放肆,就不再宽恕你了!”接着命令鬼役领赵出去。
  【正文】及醒,两股青紫,肿痛数日,杖而能起。不自掩讳,述以戒人。遂举鼋鼍龟鳖及牛马驴犬之类,合家戒食。又不惜金钱,买物放生。数岁之后,家资日富,财雄一乡。
  【译文】赵翁醒来之后,发现两腿青紫红肿,疼痛了几天,拄着拐杖能起床行走了。他便不加掩饰隐讳,向人讲述前后经过,以劝戒别人。并且要求家人,彻底禁食龟鳖等野生水产及牛马驴犬等生物之肉,又不惜金钱,买物放生。几年过后,家资日富,财雄一乡。
            三二、蔡方伯
        一纸批回手自填 代他弥补项三千
        而今始信轮回说 朝服来联隔世缘
  【正文】蔡小霞先生,屏藩陕右时〖(诗经)价人维藩,大邦维屏。(按)屏藩陕右,犹言作陕西藩司。〗,属〖属,属下。〗令某,以老疾乞休,有挪亏库项三千金〖挪,犹移也。〗,为后任所揭。时功令甚严,挪数百金以上,即籍没监追〖抄家曰籍没,下狱追缴曰监追。〗。限满无偿,罪至死。令居官廉,乞休后几不多一银。又耿介寡交游〖耿,音梗。(后汉书王符传)耿介不同于俗。〗,同寅中无可通缓急者。惟静听严参,束手待毙而已。
  【译文】蔡小霞先生,在陕西任藩台时,其下属某县令,因年老多病呈请退休,他在任中曾挪用亏空了国库三千金。这件事被他后任县令揭发出来。当时吏律十分严厉,凡挪用数百金以上者,就没收家产,收监追缴,到了期限还不能补偿足数的,就是死罪。这位县令作官廉洁,呈请退休后,几乎没有剩下一两银子,性情又很梗直清高,很少结交朋友。因此,在此急难之时同事中找不出哪一个愿意借钱或出力相助,只好静等严参,束手待毙了!
  【正文】蔡公闻而怜之。翌日,召令入,屏人而谓之曰〖屏,音丙,退也。〗:“君所亏三千金,吾知君无力缴完。可具一解批来,当为君掣批完案。”令愕然曰:“不敢。”公笑曰:“非戏君也。我怜君廉介,且因公被累,欲以应得养廉为君弥补。然事非一日所能了,故欲先掣批回,免君羁旅之累耳。”令出不意,感极不能言,顿首趋出。次日即具批呈送,公手自填注收讫月日,钤印而归之〖钤,音乾犹盖也。〗。令具朝服入谢,叩首大言曰:“某荷公再造恩,今生老矣,图报无从,死后当乞生公家以报大德。”遂归。
  【译文】蔡公知道以后,很同情他。第二天传召这位县令进府,把周围的人打发开,单独对他说:“你所亏空的三千金,我知道你无力缴完。你可以写一份请求报销的呈文交上来,我为你批准完案。”这位县令一时愕然惊疑,说:“不敢!”蔡公笑着说:“不是开你玩笑!我是怜惜你廉洁清操。同时你因受公事拖累,想为你争取一笔应得的养廉费(即退休金),作些补偿。但此事并不是一两天所能办妥的,所以想先把报销呈文批了,免得你被此案纠缠不能回家!”这突发的意外,县令感激万分,说不出一句话来,叩头之后退了出来。第二天便写好呈文送上,蔡公亲自给填注收文日期,盖了官印,交还给县令,县令穿戴好官服前来谢退,跪地叩头,郑重地说:“我承蒙公再造之恩,今生已老,图报无从。死后要乞求投生恩公之家,以报大德!”拜谢之后,就回了老家。
  【正文】后十余年,蔡公亦致政归里。书坐厅事,朦胧间〖朦胧,音蒙龙,不分明貌。〗,忽见某令朝服入谢,无异曩昔〖曩,乃朗切,音囊,上声。曩昔,犹言旧时也。〗。公念是地非陕藩署,且令归久矣,何以得来?正惶惑间,某令迳趋入内〖迳,犹直也。〗。公惊唤而寤〖寤,音误,觉也。〗,则内室报生公子矣。公曰:“是再来人也!当振吾家。”因名之曰振武,字麟州。未冠,即冠童子军〖冠军,犹言试第一也。〗,以丙申进士入词馆,观察粤东有政声,屏藩开府〖(北史魏太武帝纪)诏诸征镇将军王公,杖节边远者,听开府辟召。(按)屏藩,即布政司之谓。开府,即总督巡抚之谓也。〗,指顾间事也〖(东都赋)指顾倏忽,(按)指顾间,犹言容易也。〗!
  【译文】以后又过了十多年,蔡公也已告老还乡。一天蔡公正在书房静坐看书,微觉困倦。朦胧之间,忽然看见县令身穿官服进来告谢,和以前一模一样。蔡公想:“这里又不是陕西的藩台署衙,而且这位县令早就退休回乡了,他是怎么来的呢?”正在惶惑思考之间,这位县令径直走进内院去了。蔡公大声叫他,就醒了过来。这时,内院仆役来报,夫人生了个公子。蔡公说:“这是再来人啊,一定会振兴我家的!”就取名振武,字麟州。这孩子不到二十岁,就成了童子生中的冠军,丙申年考中进士,入了翰林,在粤东作观察使,很有政绩,后来作到布政司,又任总督巡抚。这前前后后的一切,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三三、杀婢索命
        杖刑炮烙太心凶 姑劝殷勤竟不从
        两婢约齐来索命 人相容处鬼难容
  【正文】吾杭富家某之妻极骄悍〖悍,音翰,凶也。〗,待侍婢甚酷虐,小不如意,即榜掠无完肤〖掠,音略。榜掠,打也。〗。尝毙一婢于杖下,其姑闻而严训之,弗悛也〖悛,音迁,改也。〗。后更为炮烙之刑〖(史记)纣作炮烙之刑。〗!
  【译文】吾杭县有一富家某,其妻十分骄横凶悍,对待婢女非常酷虐,稍有不如意的事,就打得人家皮开肉绽,体无完肤,曾经狠毒地当场打死一个婢女。这个悍妇的婆母知道后,曾对她严加训诫,但她听而不闻,依然如故,后来竟然想出了炮烙之刑来虐待婢女。
  【正文】一日,有一婢忤意,怒甚,以烙铁置炽炭中烧红〖炽,音斥,旺也。〗,脱婢衣而遍烙之,竟体焦灼,叫嚎而死〖嚎,音豪,同号。〗。不数日,妇遂病狂。先后二婢同附其体,称欲索命。或自拔其发,或自批其颊。针刺刀截,一如当日待婢之法。其姑往问之,则跪地称老太太,且曰:“蒙老太太恩,虽死不敢忘。”其姑因劝令弗索命,当为延高僧追荐。二婢皆不可,曰:“当时少奶奶若肯听老太太话,婢等何至死于非命?老太太前,婢等断不敢无礼。然欲缓其死,弗能也。”自是每遇姑至,则神气稍清。姑去,则闹如故,竟索其命以去。
  【译文】一天,有个婢女违逆了她的意思,她大怒,拿了一把烙铁放在炭火中烧红,剥了婢女的衣服,在她赤裸的身上到处烫,直烙得她浑身焦黑,痛得惨嚎不止而死。没过几天,这泼悍之妇就发了疯病,两个死婢都附在她身上,说是要向她索命,一会儿自扯头发,一会儿自打耳光,一会儿针刺,一会儿刀戳,就像先前虐待婢女那样。她婆母前来看她,她就跪在地上,口称老太太,说:“承蒙老太太的恩待,虽死不敢忘!”婆母劝她们不要索她儿媳的命,为她们敬请高僧作佛事超度,她俩不同意,说:“当时少奶奶如果肯听老太太的话,我们何至于遭此惨死!在老太太面前,我们绝不敢无礼。但想饶她不死,不行!”从此每当婆母过来看望,她神智就稍稍清醒,婆母一走,疯闹如故,竟最终疯死了!
            三四、无头人
       罪关大辟要精详 虽届瓜期心莫慌
       里正原难比司马 可怜贱命贵人偿
  【正文】丙辰之秋,大军云聚丹阳,大帅向忠武公薨于军。怡悦亭制府,自常州赴军护帅事。
  【译文】丙辰年秋季,官军集结在丹阳县,主帅向忠武公在此时逝世。怡悦停的制府大人,受命从常州前来丹阳军中料理和护送大帅遗体返乡安葬事宜。
  【正文】有广西标弁六人,奉翼长令〖(按)军中有左翼右翼之名。翼长一翼之长,即带兵官也。〗,迎谒而归。道出吕城,所坐船与民船竞〖竞,音近,争也。〗,六弁倚势持刀,跃入民船,以刀背殴一人下水,并搜括其舟中银物。民船人号呼求救。时吕城团练民兵,方麇集两岸〖麇,音君,注详某烈妇篇。〗,接大帅未散,闻水面号呼声,遽奔救。六弁持刃死斗,众疑为盗,并力御之,格杀三人,其三人已就缚。时万众腾沓,刃棍齐下,不复可以理喻〖喻,音预,晓也。〗,遂并毙之。惟长夫二人,得乘隙逸归,奔诉于翼长。翼长大怒,严饬丹阳县缉犯拟抵。
  【译文】军中的翼长(类比团长之职)下令广西军的排长和士兵共六人,前去护送。经过吕城,所乘的船和民船抢道,这六人就依仗军势,手提大刀,跳上民船,用刀背把一船民打落入水,并且搜刮抢掠民船上的财物,民船上的人就呼号求救。当时吕城的团练民兵也来迎送大帅灵船,还没有散去,集中在岸边。听到河上呼救声,都赶来救援,那六人就持刀抵死拼斗。大家以为他们是强盗,就合力进攻,杀死三人,另三人也被捆绑起来。这时,大家都杀红了眼,杀作一团,已经不听招呼,不可理喻了,把那三人也杀了,六人船上只有船长和一船夫找机会逃了出来。他俩急忙逃回向翼长禀告。翼长大怒,下令丹阳缉拿杀人犯以命抵命。
  【正文】时令丹阳者为某司马〖司马,同知之称。】,摄事一年【摄,音社,代也。摄事,犹言署事。〗,瓜代已有人矣〖(左传)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邱,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忽遇此巨案,且责令获犯结案,方准交卸。司马惧甚,悬重赏以购犯。不二旬,获犯五,惟金阿德一犯未获。时翼长必欲一命一抵,缺一不可。而阿德之兄,本充吕城里正〖里正,地保也。〗,以解犯在城,遂并下之狱,与五人者同正法于市。
  【译文】当时丹阳的县令是某司马,代管县政事务一年准备卸任,正式县令已经委任。遇到这样一件大案,而且翼长的命令中责成他捕获罪犯结案后,才能准他交卸。这个司马恐惧万分,悬重赏缉拿。不到二十天提到五人,只有金阿德一名未能捕获。翼长坚持一命抵一命,缺一不可。正巧阿德的哥哥是吕县城关的里正(地保),此时正负责押解犯人在城里,于是就把他也一同下狱,连同其它五人一起在市区正法,结了此案。
  【正文】案结,司马交印,旋省。甫至省寓,即病,寓中大小皆见一无头鬼,随一长发人往来厅际。易箦之日,有仆妇某自司马卧房出,见长须者携无头鬼,直入卧内,仆妇大呼扑地。守视者闻声惊救,仆妇醒而司马长逝矣!
  【译文】司马才得以交了官印,来到省城回命。刚到省城住下,就病了。客店中的人都看见一个无头鬼跟随一个长胡子的人在厅房里进出。在接交县务完毕那一天,有一个待候司马的仆妇从司马卧房出来,见长胡子带着无头鬼径直走进司马卧室,仆妇大叫一声,扑倒在地,侍者听到喊声慌忙前来抢救,仆妇醒了,但司马却死了。
  【正文】坐花主人曰:“凡事起仓卒,小民生死所系,司牧者能据理以争〖(左传)师旷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按)司牧者凡道府州县是也。〗,为民请命,上也。即不然,调护上下,化重为轻,使生者无冤,死者折服,犹其次也。若置民生于不顾,惟权势之是徇,哀此小民,控告无所,驯至骈首就戮。身虽死而心未死,其为厉也宜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凡仓促行事,有关于老百姓的生死大事,地方官能据理以争,为民请命,这是上等作法。即使办不到,就应上下调和维护,化重为轻,做到生者无冤,死者心服,这仍算是次一等作法。如果把小民的生命不当一回事,只顾顺随权势,那么这可怜的无辜,控告无门,只得听命被杀,身虽死心却不死,变成厉鬼讨债,也就是应该的了!”
             三五、朱书闱卷
        平生所作须留神 身入乡闱报自明
        梦觉连呼三错后 朱书闱卷十科停
  【正文】咸丰辛亥,浙闱头场,有鄞县某生,三艺已毕,真草俱脱稿。天尚未曙〖曙,音署,晓也。〗,坐而假寐〖假寐,注详阴骘篇。〗。朦胧间〖朦胧,睡将熟不分明之貌也。〗,忽大声曰:“吾过矣!吾知罪矣!”即于卷面大书曰:“绝人宗嗣,罚停乡试十科,仍注入孤独册中。”傍书“伏魔大帝”四字。天明后,踉跄出号交卷〖踉跄,急遽貌。〗。受卷官见卷面朱字淋漓〖淋漓,未乾貌。〗,搜其考篮,并无朱笔。视其人,则昏迷若痴,知尚为鬼附。扶之出,而登其名于蓝榜。此姚君又青于闱中亲见之者。
  【译文】咸丰辛亥年间,浙江考场的第一场考试中,有一位鄞县来的考生,卷题三艺已全部答完。看看天色还没有亮,就坐在自己的号房里闭眼休息。朦胧之中,忽然大声说:“我错了,我知罪!”就在卷面上提笔写道:“绝人宗嗣,罚停乡试十科。仍注入孤独册中。”旁边落款是“伏魔大帝”四字。天亮以后,他跌跌撞撞走出号房,把卷子交了。收卷官见卷面上有朱笔写的字,还没有干,搜检了该生的提篮,没有发现朱笔,再看这人,神情昏迷痴呆,知道是冤鬼附在他身上,就把他搀扶出去,把他的名字登上了蓝榜。这件事是姚又青君在考场中亲眼所见。
             三六、梦中鹤舞
         隔宵梦鹤却何因 广座场中若有情
         不意鹤飞徒盼望 有情之处变伤心
  【正文】吾杭先达某公,家贫,美恣容,有玉人之称〖(世说)裴令公有容仪,时人谓之玉人。〗。乡捷后,馆于吴门巨室。会巨室有嘉礼〖(宋史礼志)旧史以饮食、昏冠、宾射、飨宴、庆贺之礼为嘉礼。〗,张筵受贺,妓乐毕陈。
  【译文】吾杭县有位老前辈某,家境贫穷,但长得十分俊美,外号玉人。乡试中榜之后,在苏州一大富之家设馆教书。恰好这家有喜事设宴请客,规模宏大,并延请了乐队和歌舞妓乐表演助兴。
  【正文】名妓某,色艺冠时〖冠时,犹言为一时之首推。〗。先夕,梦于广座间,见一鹤屈一足,对之而舞。羽衣蹁跹〖蹁跹,音偏先,舞貌。〗,修洁可爱。傍立者谓妓曰:“此即汝终身所托也。”妓为之梳其翎,振翮飞去〖翮,音格。振翮,张翅貌。〗,妓亦惊寤。翌日,至巨室侑觞〖侑,音又,助也,奏乐助饮酒之兴,谓之侑觞。〗,见华堂灯彩,一如宿昔所见。维时吴郡名贤,半皆在座,顾不知谁为应梦之人。中酒〖酒数巡之后,曰中酒。〗,客皆起,散座更衣。先达去衣冠,服白袷〖袷,音夹,(韵会)袷,夹衣也。〗,以一足加椅上,适向妓而立,仪观俊伟〖仪观,容貌也;俊伟,不凡也。〗,眉目如画〖(后汉书马援传)马援为人明须发,眉目如画。〗。有素识妓者,戏调妓曰:“此某郎也,足相配否?”妓虽微哂,而念梦与境合,且见先达风度端凝,知其必贵,遂乘间密通款曲〖间,去声,隙也。款曲,犹言情意也。〗。招先达至其家,愿以身托。先达既艳其色〖艳,羡慕也。〗,且见其情意绸缪〖绸缪,殷勤貌。〗,不忍峻拒〖峻,犹严也。〗。时方断弦〖谓丧妻也。〗,遂有白头之约〖卓文君作白头吟,见(汉书司马相如传)。(按)此句相约为夫妇以偕老也。〗。
  【译文】有位名妓,色艺双绝,名冠一时。宴会前一日夜里,她梦见在众多的宾客中,有一只白鹤,立起一足,对着她蹁跹而起,洁羽飘飘,优雅可爱,站在旁边观看的人,对这位名妓说:“它就是你托付终身的人!”这歌妓就伸手抚摸白鹤,为它梳理羽毛。不一会,白鹤展开双翅,飞走了,她也一惊而醒。第二天,她来到这家为宾客劝酒表演助兴,见厅堂华丽,彩灯高悬,就像她头天夜里梦中所见一样。当时苏州郡的所有名士贤达来了大半。她看来看去,不知道其中谁该是应这梦中之人。酒过数巡,宾客起身更衣,走了出去。这位书生脱去衣冠,身穿一件白色绸袍,一只脚踏在椅座上,恰好面对这位歌妓。她一看,他仪表俊美伟岸,眉目清秀如画。妓女的一位好友,开玩笑地对她说:“这就是那位俊小伙。配得上你不?”妓女虽然稍感羞涩,却想起和梦境完全投合,又见他风度端庄凝重,知道将来必然显贵,就找机会悄悄向他透露了自己的爱慕之意。约他去她家里相会。幽会中,她表示愿以终身相托。这位前辈既爱慕她的美色,又见她情意绵绵,不忍当下拒绝,何况他又新丧妻室,于是就和她发誓相约白头偕老。
  【正文】妓固拥厚资,既以身许先达,自喜得所归,即杜门谢客〖杜门,犹言闭门。〗。凡先达意之所欲,无不竭力代致之。次年公车北上〖公车,注详万彦斋篇。〗,妓厚予之金,得广交游,遂捷南宫,入词馆。假归道吴门〖犹言乞假归里,便道过苏州。〗,缱绻有加〖缱绻,音遣犬,殷勤貌。〗。约俟到杭禀知父母,即备礼奉迎。
  【译文】这位名妓本来就积攒了很多钱,现在既然已找到终身的依托,心中十分高兴,自己终有所归了,随即放弃了歌舞卖笑生涯,不再接客。凡是这位前辈所想要的东西,她都无不尽力满足。第二年,他和诸生北上进京赶考,这位名妓给了他一大笔钱,他才得以广泛结交,人事亨通,一考而中,入了翰林词馆。请假返乡路过苏州,情人相见,恩爱有加,这位前辈答应名妓,等他回到杭州禀明二老后就备礼前来迎娶。
  【正文】及旋里,则封翁已为联姻某氏矣!封翁家训严,先达不敢措一词,后竟爽约〖爽,犹失也。〗,妓候久不至,托人访诸其家,知已就婚。妓遗书责之,且陈愿为妾媵意〖媵,音孕犹妾也。〗,亦不答。假满入都,过苏州亦不敢经其门。妓谢客久,韶华歇寂〖犹言色衰也。〗,资用又罄,有劝其复抱琵琶者〖犹言劝其复接客也。〗,辄长叹不答,竟抑郁以终。先达闻其死,每与人言及,恒呼负负〖(后汉书张步传)步曰,负负无可言者。(注)负,愧也;再言之者,愧之甚也。〗。
  【译文】及至他回到杭州,才知他父亲已经为他订下了亲事,而且这位老太翁家教极严,这位前辈竟然不敢说一句不同意的话,于是也就背弃了自己以前的誓约。名妓在家翘首等待,久久不见音讯,便在焦急无奈之下托人去他家打听,才知他已成婚。她写信去指责,并述说愿意作小妾,但也不见回信。这位前辈假满之后在返京时,路过苏州也不敢从名妓门前经过。昔日的名妓因谢客已久,色技皆衰,所蓄资财也已荡尽,有人劝她重操旧业,她只是长叹,不置可否,就这样抑郁忧苦,悲哀而死。先达每次与人谈到她时,常常大叫:“愧疚啊,太愧疚了!”
  【正文】后晚年得一子,见妓入室而生。稍长,即好游荡,竟倾其家。
  【译文】后来到了晚年,妻子生下一个儿子,当时看见那名妓入了门来。十几岁就好游荡,最后把家败得精光。
  【正文】坐花主人曰:“先达以不敢违亲之故,致甘蹈薄幸之愆。原情定罪,似尚可从末减。虽然,既艳其色,复罄其赀,彼其绸缪好合之时,岂不知家有严亲,而顾轻于一诺欤?不得已,甘就小星之列〖甘,愿也。小星,谓妾也。义本(诗经召南小星章)。〗,亦可为降心相从矣,而卒不一答也。呜呼!忍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这位前辈由于不敢违逆父亲意志,使自己甘愿犯了薄情之错。从情理上论定其罪过,似乎可以从轻。理虽如此,但既爱慕她的姿色,又用完了她的积蓄,不顾一切地和她缠绵绸缪之时,难道心里就不知道家中严亲不会允许吗?竟然轻浮地发誓许诺,而她在不得已时,甘心当个小妾,也可说是降心相从了!而竟然不给一个回音。唉,也真忍心得下!”
             三七、雷震后妻
        临终就识后妻心 嘱托殷殷泪亦淋
        何忍伤心下毒药 天雷断臂戒之深
  【正文】某甲中年丧妻,遗一子,仅数龄。甲不耐鳏居〖鳏,音关,无妻之谓。〗,闻同巷某氏女有美色,纳为继妻,生二子。氏阴险,仇视前妻之子,幸某甲阳纲尚振,氏未敢遽逞〖逞,放纵也。〗。虽心有偏向,而于某甲前保抱抚育,反若逾于所生。
  【译文】有一个甲某,中年丧妻,留下一年仅几岁的儿子。他忍受不住鳏夫的独居寂寞,见到同巷一家的女子有姿色,就托人说合,娶为继室,生了两个儿子。这位后妻生性阴险,对前妻之子心怀仇恨。幸好某甲还有男子之威,后妻不敢放肆。内心虽有偏爱,但当着丈夫的面,对前妻之子却怀抱亲抚,看上去比对自己的亲儿还亲。
  【正文】不数年,某甲亦卒。濒死〖濒,犹临也。〗,执前妻子手谓氏曰:“我薄产三分分之,尚敷温饱。是子幼即丧其母,微卿抚育〖微,无也。〗,安能长成?今我死矣,幸卿终善视之,弗令失所。”恋恋而卒〖恋,音练。恋恋,不忍于貌。〗。卒后,氏顿萌恶念,奴视前妻子〖犹言视前妻子如奴之谓。〗。衣服饮食,皆弗令与己子并。芦花黑心〖芦花,用闵子骞事。(清异录)莱州于义方著(黑心符)一卷,以传后,(注)所言皆防继妻之虐待前妻子也。〗,无是恶也。尝梦其夫严训之,犹弗悛〖悛,改也。〗。顾其子颇孝,每事思得后母欢。及年稍长,学业于钱肆,有所得,辄以奉母,而氏忌之益甚。
  【译文】没过几年,某甲去世。临死时拉着前妻之子的手,对后妻说:“我的产业虽薄,分作三份,每子一份,还可温饱糊口。这孩子从小死了母亲,要不是你的抚养,怎么能长大成人!现在我要死了,希望你要善待他,不要使他没有个依怙而流离失所!”恋恋不舍而亡。他死之后,后妻顿萌恶念,无所顾忌,把前妻子作奴仆对待,衣着饮食全与亲生子分别对待,极尽其虐待之能事。她也曾梦见丈夫严厉责备,但依然不改。而前妻之子却很孝顺,每做事都想着让后母高兴。到了十四五岁,去钱庄上找了份工作,领了工钱,总是拿回来交给母亲。而后母看到他能挣钱了,心中不但不欢喜,反而更加忌恨。
  【正文】一日手蒸年糕,唤长子归,将以食之。忽霹雳一声,提氏跪于院中,手执是糕,自言中有毒药,将药死前妻之子,俾己子得尽据遗产,被夫及前妻奔诉于神,致遭雷殛。其长子闻之,急归,亲率二弟号呼,祷天求赦其母。历一周时,雷复大震,折氏一臂,始能起立。自是洗心改行,视三子如一焉。
  【译文】有一年将近岁底,后母蒸好年糕,打发幼子去店中叫长子回来吃。谁知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把后母提到院中,手捧年糕跪在地上,说年糕里下了毒,要药死前妻之子,以便让亲生子独得家产,被丈夫和前妻告到了神那里,所以遭到了雷殛。长子听说以后,急忙赶回家来,亲自带领两个弟弟跪在地上向天祈祷号哭,乞求上天饶赦母亲。过了一个对时,又响起一声炸雷,打断了后母的一只手,她才能站起身来。从此以后,她洗心改行,对三个儿子一视同仁了。
             三八、顾云樵
        伤心玉树折三枝 背本亡亲报若斯
        鬼馁难期人寿永 为他不可斩他枝
  【正文】顾云樵,其父本浏河程氏子,嗣于顾。至云樵而本宗程氏无后。两姓亲族咸谓云樵有兄,嫡出也,应后顾〖犹言为顾氏后。〗,而云樵还程氏本宗,于礼于律为宜。云樵以不便其私,执不可。程氏之祀竟绝。
  【译文】顾云樵的父亲,原本是浏河县一家姓程人家的儿子,过继给了顾家作儿子。到了顾云樵这一代,程家本宗没有了后嗣之人。顾程两姓的族人都认为,顾云樵有个哥哥,是顾家的嫡派子孙,应当承继顾家香火,顾云樵应当还归程氏本宗,这样于礼于律才相宜。但云樵出于私利考虑,坚持不同意,致使程氏家族绝了香火。
  【正文】时云樵有三子,颇聪俊,可冀成立。其长子年逾弱冠将授室矣,忽病。病中见有男妇数人,向之索祀,遂成癫疾。每呼云樵,责以背本亡亲。见者皆知程氏之鬼为厉,咸劝云樵为长子娶妇而归诸程,云樵犹不可,长子竟不起。云樵旋为其叔季二子娶妇。逾年,二子又相继殁。云樵复为两孀媳各继一孙,旋又殇其一。云樵亦相随下世。今仅存一孙尚幼,然已有吐血症。一线之延,鬼神不知能阴相之否也〖相,助也。〗。
  【译文】云樵有三个儿子,都长得聪明俊秀,很有希望。长子到了二十岁,准备完婚,忽然得了病,昏朦中见有几个男人和女人,要求他给他们设祭延祀。不久转成癫狂,常常叫云樵来,当面训责他背本亡亲。见到这种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是程家之鬼在作怪,都劝云樵给长子娶了媳妇,然后让他回归程家。云樵还是不同意,长子竟然一病不起。云樵接着又给老二和老三娶了媳妇。过了一年,两个儿子前后都死了。云樵就给两个守寡的儿媳妇各人过继了一个孙子,不久就死了一个。云樵也相随去世了。现今只剩一个孙子,年龄还小,但已染上了吐血病,这脆弱的一线血脉,还不知道鬼神冥冥之中是否能给以佑助,很难说。
  【正文】坐花主人曰:“余与顾云樵有一面之识。闻其人颇醇谨,乃以一念之差,竟罹九泉之恫〖罹,音离,又音罗,遭也。恫,音通,痛也。九泉,地下也。(按)此句绝嗣之谓。〗!为人子孙,其可见利忘义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我和顾云樵有过一面之交,听说他为人很醇厚谨慎,就是因为这一念之差,遭到绝后之痛。作子孙的,岂能见利忘义啊!”
             三九、口报
        两番不可互相持 隔未多年报亦奇
        听信内言家必索 牝鸡安得把晨司
  【正文】有巨族某君,赴都谒选。自江右挈妻子,奉太夫人以往至扬州。适族兄某司马为南监掣同知,寄其孥于署〖孥,音奴,妻子也。〗,而身自入都。未及选,卒于京邸〖邸,音底,注详汤封翁篇。(按)邸,犹寓也。〗。时太夫人年已高,其妻将临蓐〖蓐,音辱。临蓐,妇人临产之谓。〗,多病。凶问至,司马谋暂秘之,俟某妻娩身弥月后〖娩,音免;妇人生产曰娩身。弥,满也。〗,再行以闻。
  【译文】有一人,出身大家族,进京去候选官职。带着怀孕的妻子和年高的母亲,从江西出发,到了扬州,遇到同族兄某司马在此任南监同知(代理太守),于是就将妻子和母亲暂时留在族兄家,自己只身进京。没有等到开选,就死在京城寓所了。恶耗传到扬州,司马想暂时保密,因为死者的妻子身体病弱又将临产,老母年事已高,等她产后满月,再让她知道。
  【正文】司马之妾某氏,自司马正室没后,以房老专内政〖(拾遗记)石崇妾朔风,年三十,妙年者争嫉之云:胡女不可为群。石崇受谮之言,即退朔风为房老,使主群少。〗。闻是议,独持不可,曰:“各分门户,安可以凶丧久住人家?”遽往以实告,且促令赁屋另居〖赁,音吝,租也。〗,以便设座成服。司马虽咎之,然业已言之,亦无如何矣!
  【译文】但司马之妾,自从正室(正妻)死后,就以资格渐老把持家政。听说后,坚持反对说:“虽是同族,已各立门户,怎么能身服凶丧,长久住在别人家里!”就自作主张,前去把实情告诉了那位即将临产的弟妇和老母,并且要她们赶快另找房子搬出去,也好安设灵堂举哀。司马虽然怪罪她不应这样做,但已经挑明了,也没有办法,只好任之。
  【正文】越数年,司马以荐擢大郡,只身赴任,留眷属于金阊,俟进止。当是时,太守年才强仕〖(礼记)四十曰强而仕。〗,循良之考〖循良,政治之美称。考,即(书经)三载考绩之考。〗,冠于三吴〖(指掌图)以苏常湖为三吴。(按)此句,犹言为江苏第一。〗。特达之知〖特达二字,本(礼记聘义)。〗,受之九陛〖陛,音备,阶也。九陛,朝廷之制。(按)此二句,谓受知于天子也。〗;开藩陈臬〖开藩,谓藩司。义本(诗经)价人维藩句。陈臬谓作臬司,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西安斡耳朵小学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