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喝完酒后背有白点就后背跟,脖子,胸,会发红,不是全红,就是红白混合,有点红点,以前不会,后来发现的,

→ 喝完酒身上出现红白斑点
喝完酒身上出现红白斑点
健康咨询描述:
你好!我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一点,睡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出现红白斑点,有一点点痒和疼,我以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它等几天身上就痒了,我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曾经的治疗情况和效果:
以前身上也这样搞过一次,也是喝酒,身上痒了大概一周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我该不该去看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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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 小儿肺炎,高热惊厥,手足口病,过敏性皮炎,风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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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你这种情况,是属于喝酒后出现的过敏现象,就会出现皮肤瘙痒、疼痛,红肿等症状。&&&&&&指导意见:&&&&&&建议你服用赛庚啶片、氯雷他定片、维生素c片按说明服用,以后最好是不喝酒了,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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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输入验证码
验证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很好,这小子应该是会撑下去的了。
  在那句娘娘腔腔的话里,他听出了一种风骨,文人的风骨是这世界上最令人觉得不可思义的东西之一,极为软弱却坚韧。
  于是,那张看似平和的脸上,写满了高傲与不屑。
  吴哲的高傲应该会支撑他忍受一切的阻碍,如果这还不够,那么,他的不屑也不会允许他放弃,他怎么可以输给自己不屑的人?
  一想到这,袁朗心情很好的笑出来,他决定应该要下车去看看这些正在被他调教的南瓜们。
  下车,闲闲的靠在汽车头上,听着齐恒在身边大呼小叫,听着那一声声,愤恨的:不上,不上,跑死我愿意……
  不错啊,这些南瓜,还算令人满意。
  然后,一抬头,看到吴哲一交扑倒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袁朗看人在地上挣扎,非常好心的决定要给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于是懒洋洋说道:“齐恒啊,以后不要迷信什么老部队老兵的,随便到地方上找几个老百姓,都不会跑成这个熊样的。”袁朗貌似痛心疾首的摇头,看到吴哲艰难的转头回去瞪了他一眼,眼中的愤怒几乎可以烧穿一辆装甲战车,于是再接再厉:“体能都过不了还扯什么兵王精英的,哎,这娘娘腔也传染是吧?”
  恨吧,恨吧……袁朗微笑,最好在心里把我十八代的祖宗都骂光,当怒火把你的血全点燃,你就会成为我期望中想要的那个人。
  “不是我小看你们,吹牛谁不会啊!”袁大人微笑再微笑,生怕跑得太快的人听不到,把手拢在嘴边又吼了一声:“哎,跑不动上救护啊!”
  吴哲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他好像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太累了,累到思维都停住了,累到脑子已经不想动。眼睛里,只看到一张脸,那张讨厌的,永远带着三分不耐七分不屑的脸,于是整个人也只有了一种心思,那就是,不能让他得逞,决定不能!
  不能让袁朗有机会露出他得意的可恶嘴脸,像看一只苍蝇似的看着他说: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你就是这么点出息。
  不,决不可以。
  所以吴哲决定要承受这一切,然后告诉袁朗:你才是错的。
  这些折磨,是我与你的第一局,我会熬过这一局,为自己赚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然后在第二局,输的人,就是你!
  吴哲恶狠狠的发誓,再多说一百遍平常心也无用,一切同袁朗有关的事,就注定不能平常。
  袁朗赢了,27走了。
  吴哲有点诧异于自己的平静,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个必然会来临的事实,甚至是在27号提出他的挑衅时,吴哲已经直觉的预见到了他的失败。
  他从袁朗愤怒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他的实力。
  这样的可视条件,这种烂枪,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但是吴哲莫名其妙的相信:他可以。
  做魔鬼也得有做魔鬼的本钱,吴哲感觉自己甚至是有点期待的看着袁朗:别,请别让我失望!
  袁朗当然没让他失望。
  27走了,袁朗沉默了。
  袁朗站在窗前,一边听着铁路在耳边唠叨,一边看27上车。
  每次都是这样,虽然无法避免的总是会有人要离开,但第一个离开的人总会令他觉得莫名失落。
  ……惋惜、遗憾、心疼,他听到自己心里在小声的呼喊着:求你们了,坚持下来吧!坚持下来,让我带你们上战场。
  不过,他不能把这声音放出来,他必须要保证被他带上战场的兵,有能力活着回来。
  “这批兵里,你准备留几个下来。”铁路有点无奈的问道。
  袁朗忽然觉得不耐烦:“考核还没结束呢,也许一个不留。”
  这是在跟谁赌气呢?
  袁朗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再能想开,也还是偶尔会觉得委屈吧!明明是为他们好,却拼了命扮恶人,看着他们眼睛从希望变成绝望,从欣喜变成愤怒。
  袁朗站在窗边,眼前,滑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
  你们,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啊!
  万事开头难,当第一个人走了,剩下的也就走得容易了,不断的有人离开,吴哲知道自己已是崩溃边缘。
  平常心,平常心……
  他喃喃自语,不过他也很快的发现了,平不平常心其实也无所谓了,他的眼睛已经不会去看别的东西了,除了:靶纸,目标,还有袁朗!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非得盯着袁朗看,但是他必须从那个人身上得到点什么:愤怒、不平……等等带着硝烟味一点就着的东西,他需要燃烧。
  有一次他在黄浊的泥桨水里爬,好容易爬到了终点,一抬头,就听到那个恶人拎着一只明显违规的个人通讯设备在打私人电话:“我能干什么啊?收搭一帮南瓜呗!”脑子里轰的一下,就被点着了,再后面的话,倒有点听不清了,身体已经累得抬不起来,却只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好在许木木眼明手疾,生拉硬拽的到底把他拉回去了。
  那一年吴哲23岁,在他23年的生命中,他一直都是站在队伍最前排的人,天之骄子,目下无尘。
  当然,他不算高傲,他斯文优雅,平易近人;只不过能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的人本身就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要不然,为什么从没人称赞过许木木平易近人?在吴哲身上永远都是有种姿态的,他是站在上锋的人,低下头来看人,总免不了几分失真,他也并不十分在意,平常心平常心嘛!然而袁朗却不同,他可能是吴哲这辈子第一个卯起来从下往上盯着看,一定要看真切,看明白的家伙,虽然在那个时候吴哲一直都觉得看不懂他。
  后来回想当初,吴哲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不过是被狠削了一场,居然就这么记深刻了。这人哪,有时候就是犯贱的,捧着你的从来记不住,偏要一刀插进你胸口的那个,才记得深,因为痛。
  不过,这样的训练虽然艰苦,却也肆意张扬,每一天都有挑战自己极限的快感,到最后,就彻底的豁出去了,精神把肉体放开,去疲惫,去痛苦,去承受。
  他在高压水枪下与人撕杀,脚下是泥泞的沼泽,眼前只有白茫茫的水幕,猛然间一拳飞过来,身体猝然一痛,不等大脑做出反应,回手的一拳已经挥出去,就是这么简单。极限的疲惫让身体轻得像羽毛,胸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想要长啸,想大笑。
  他看到袁朗站在高墙上,手中四溅的水花像是华丽布景,在太阳下闪着炽烈的光芒,那一瞬间的画面,像一场暴雨,在心里砸出印迹。
  三个月的审核期看似漫长的没有尽头,但也一转眼就过去了,看到自己名下只剩了可怜的2分,吴哲居然也没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看来真的是麻木了。
  他只记得那个恶人莫名其妙的换了个不那么找抽的感性口吻,却冲着他说了一句更加找抽的话:“……甚至没有理想,也没有希望。”
  他看不出那副黑色墨镜下的眼睛里,究竟闪着怎样的光,但是,吴哲肯定,袁朗看到了他的冷笑。
  理想,希望……我的理想,我的希望,难道也是你可以拿走的?
  过了审核期后,唯一的改变就是袁朗好像忽然消失了,而这改变令吴哲郁闷非常,没有袁朗用目光抽出的鞭子,他觉得自己很容易就会在训练中麻木了自己,不做思考,让肉体软成一摊泥。不过,这恶人应该是不会消失太久的,这个阴险的家伙,准是在偷偷的,计划着什么阴险的事。
  所以当吴哲看到NBC这三个字母时,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倒不是袁朗的戏排得不真,只因为吴哲始终都不是一个好兵,士兵以服从为天职,而吴哲,习惯首先怀疑一切。然后,用科学的,审视的,探究的眼光去看,一切漏洞昭然若揭。
  袁朗,想不到这么快,你就已经栽到了我手里。
  赢!是一件非常有快感的事,尤其是赢过袁朗,吴哲心中得意。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当他条理分明的指出那些漏洞时,袁朗的脸上并没有挫败,反而,是一种他看不懂的遗憾和惋惜。就是这种近乎于错觉的表情令吴哲一时迷惑,放弃了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冷嘲热讽。再后来,袁朗开始跟他讨论起合金弹头,他条件反射似得指点了袁朗一把,再一次把袁朗比下去,心中小小得意。
  可是等到事情过后再回头想,才发现原来袁朗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话题给转移了:从袁朗那失败的烂局转到了失败的游戏然后转成虚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故意的吗?吴哲有点挫败。
  当然,这其实不能怪吴哲,他虽然聪明,但身平并没有遇上过真正狡诈的人。
  不过,还没有结束,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袁朗,我仍然会打败你。
  那天,吴哲是带着这样的心理,走进那间礼堂的。
  袁朗有点紧张,这种紧张近乎于有人告诉他,二级战备,马上去单挑一支机步团。
  将遇良材,棋逢对手,这样的人生,才不觉得寂寞。
  松松脑子,松松嘴,先做个准备活动,吴哲啊,你看我为了你,可真是劳力又劳心啊。
  “袁朗,吴哲没问题吧。”老铁认人极深,用鼻子都可以闻出那小子身上的反骨。
  “没问题。”袁朗淡描轻写,就算是有问题,也会变成没问题,反正,我是要定他了。
  吴哲是聪明人,聪明人相信自己的嘴,不相信耳朵,但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很容易会被自己的嘴所征服,以至于后来吴哲回想那场交锋,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词——丢盔弃甲。
  事情上,当恶人忽然卸去了那副欠扁的神情,换上一张道貌岸然的脸,然后原本言辞间的讥讽味道摇身一变成了语重心长……吴哲就觉得自己在动摇了。
  不会吧,难道?
  太聪明的人会很喜欢思考,透过现象看本质,猜测对方的原因和理由,吴哲不会相信袁朗对自己的辩护,但是他不会怀疑自己的推理。
  当他看到袁朗眼神忽而一利,问道:“你认为昨天的演习谁最出色?”
  他自然而然说出那个最正确的答案:“许三多,当然是他。”
  “为什么?”
  “因为他在最绝望的时刻,尽了最大的努力。”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袁朗忽然沉默,眼中焕然生光,嘴角却有笑意,像在说:你看,你就是明明是懂我的。
  完了完了,吴哲听到心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塌了。他有些心虚的别过脸,躲避袁朗的目光。
  袁大人最擅长把握机会,什么时候应该趁火打劫,什么时候应该趁热打铁,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吴哲的目光已经开始游移,从原本无畏的对视到垂目不语,袁朗确定他可以开始总攻了。
  “在最绝望的情况下,在完全失去理想和希望的情况下,吴哲,我不会践踏你们的理想和希望,我不能,因为那是我最珍惜的部分,也是我选择你们的第一要素,我只是想,你们在没有这些东西的情况下,也能生存,在更加真实和残酷的环境下,还能生存……他说,这是军人的人道……可我想,在你这一步之遥上,加一点沉重的东西。”
  吴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抬起头,但是他的目光一触到袁朗的眼睛就被紧紧的束住,再也挣扎不开。
  他以前一直看不清袁朗的眼神,那里面有些东西藏得很紧,飘忽不定。但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从这双眼睛里一路看下去,看到砰砰跳动的火热的心脏。
  无论是恶是善,那个人,早已经在心里牢牢生根了,只是忽然间要换一个态度存在,吴哲有点无所适从。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说服了,只是他还需要一点理由来说服自己承认这个现实。
  但是袁朗迎面冲他砸过来一串钥匙: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你随时都可以去查。
  吴哲还在惊疑中,又收到一个更加重磅的炸弹:这礼拜你查岗,什么地方都可以查。
  如果之前所有的欺骗与侮辱,原来都只是伪装,那么现在呢?
  人以国士之礼投之,当以国士之礼报之。
  “一个月,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吴哲非常谨慎的说,我不想辜负你的信任,还有,我的信任。
  “随时……”袁朗非常宽容的笑一笑,一个暴君的宽容总是会特别让人感动一点。
  “干吗要给自己挑这么难管的兵啊。”铁路冷眼旁观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暗忖袁大队长果然是牙口好,偏爱硬骨头。
  “我喜欢他!知道为什么吗?”袁朗眼中流露激赏:“坚持自己的原则,充满希望和乐观,重要的是,他能和许三多这样的兵交朋友,这样就不会毁于他很容易产生的优越感。”
  兵?没人会给自己挑个这么难管的兵,齐恒是我的兵,许三多是我的兵,而吴哲,他不是我的兵。
  吴哲对袁朗的办公室搜查的极为彻底,以至于袁大人削完了所有的新南瓜之后,吴哲还窝在他办公室里看文件。
  “怎么,打算做我秘书了?”袁朗眯一下眼睛。
  吴哲无奈的发现,刚刚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诚恳样子,更有可能是个伪装。
  “成才要走了,你不去送一下吗?”
  “成才?”吴哲果然惊讶了:“为什么?他的初试成绩是最好的。”
  “吴哲,如果在战场上,生死攸关之际,你敢不敢把你的命交给成才?”袁朗偏了偏头,还是那样有点懒散的神色,却真的有了一丝疲惫感。
  吴哲愣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不敢!”他不由得感慨:“……眼睛真毒啊你!”
  “不是你说的吗?我善于评价别人。”
  “所以看不到自己!”吴小哲仍然坚守他的面子:“所以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也不敢把我的命交给你。”
  “为什么,因为我骗过你?”袁朗失笑。
  “我无法信任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哦?袁朗挑了挑眉,眼睛慢慢的眯起来,吴哲不自觉全身僵硬,一级战备。
  正常人都会有一个接触安全区,于是在日常的交往中,很少有人会突破这个范围过份的靠近他人,因为这是一种犯冒。但是袁朗喜欢,慢慢的靠近会带给人一种强大的侵略感,然后挟着这投尖锐的气势停在别人耳朵旁边说话。
  “没关系,我能相信你,等到了战场上,我会把我的命交给你,帮我守好它。”声音很轻,但是清晰,一字一字。
  吴哲已经不自觉保持了立正的姿势,全身的寒毛都乍了起来,目光平视前方。
  威胁?
  为什么一个人在说承诺的时候都会有这样大的胁迫感?吴哲听着那一个一个的字被吹进自己耳朵里,个个都像是有实体,四角方方的,刮得耳膜生疼。
  “对不起。”袁朗轻轻拍一下吴哲的肩膀。
  “哦?啊?”吴哲正忍的牙齿酸痛,冷不丁被拍这一下,差点两腿发软,却不得不把视线调了回来,在十厘米的距离与袁朗对视:“你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骗了我?”
  袁朗皱眉。
  “要不然,难道竟是因为对不起没骗倒我?”
  “对不起,”袁朗点点头:“这是我的失误。”
  吴哲一时气结。
  “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记得我已经道过歉了,”袁朗挑眉一笑:“相信自己是没错,但在A队,我希望你还能相信我。”
  吴哲本欲反驳,但是张了嘴,到底还是没有能开口。
  “出去吧,我要干点私活了。”袁朗笑着转身,退出吴哲的安全区。
  “有些人,很习惯去评价别人,但是对着镜子又看不到自己。”
  是的,所以,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兵,吴哲,你是我的镜子,让我能看到自己的缺点。
  袁朗眯着眼睛看吴哲消失在门后。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士气,士气,但凡军人都是有一种气势的。
  在遇到袁朗之前,吴哲认为军人的气势应该像猛兽,气吞万里如虎。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来A队的理由之一,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儒雅有余,气劲不足。
  但是,在遇到袁朗之后,他惊讶的发现了另一种气势的存在,像针一样尖,像冰一样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自从袁朗脱了那身巫婆后妈装之后,吴哲就一直有点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眼光去看他的意思。以至于他在回答袁朗关于老A为什么要叫老A这个问题时,视线都是无比正义的看着浩然长空。
  但是,似乎袁大人一旦不用扮演找抽暴君,自己也有一点找不着北了,先是无比LOLI的锤了一阵地板,把个木瓜脸的齐恒都给整笑了,然后开始以一种十分妖娆的姿态,匍匐着,爬到了许三多的面前。
  当吴哲意识到自己刚刚给袁朗用了一个怎样惊悚的女字旁形容词之后,额头上不由得滚满了黑线,但也正是因为了这般作做,吴哲的眼睛又开始坚定不移的盯上了袁朗,就算是离得远,宁愿勾着脖子也要看。
  许三多是强大的,他的强大来源于他的单纯与正义,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不可违的,比如说天理,比如说王道。
  所以即使是袁朗,还是在他面前吃了个鳖。
  “我……我不玩牌,玩牌没意义。”
  吴哲听到,在心里闷了一声笑。
  虽然袁朗最后还是很力挽狂澜的保住了面子,不过调戏一根木头毕竟不如调戏人好玩,袁大人拍拍屁股走向了另一边。袁朗是那种有气场的人,两米开外,吴哲的整个后背都绷了起来,果然,随后就有一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肩膀。
  “吴哲,你肯定是经常上网聊天了,给大家解释解释。”
  一个人的安全区其实也是分角度的,吴哲欣喜的发现虽然是同样10厘米的距离,袁朗在他背后的感觉,就是跟贴在他身前不一样,毕竟,人的后脑勺上没有长眼睛不是?
  于是他定一定神,说出一番兵者诡道的大道理,当然到了最后还没忘记‘恭维’了一下袁大队长的丰功伟绩。
  不过他这话刚落,心里正得意着,脑袋上就被拍了好几下,然后头一偏,脖子就被人锁住,吴哲还来不及反应,袁朗火热的呼吸已经拂到他耳廓上,一个个新鲜生猛的字还没来得及在空气里凉一下,直接就蹦进了吴哲的耳朵里。
  “在这等我呢,是吗?”
  袁朗贴着他耳朵边说这句话,吴哲只觉得耳根一阵发麻,好像在余光中看到那双眼睛里藏了不怀好意的笑,然后一股大力袭来,脖子就被扭到了。
  痛到是不大痛,只是呛着了,吴哲捂着喉咙咳了好几声。
  这……这个袁朗!
  吴哲忽然觉得,他宁愿穿越回袁朗恶贯满盈的时候去,好歹那时候怒起来只要恨得牙痒痒就成了,不像现在简直就是拿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会的袁朗倒是的确不像个恶人了,他成妖了。
  还是个百变的妖人。
  吴哲喉咙口毛毛的,一只耳朵火烫,可是一抬头,视线又被缠上了,袁朗其实没看他,只有一点点的余光在,这倒反而让他安心,竟也没急着脱开。
  “以后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时,一生!”
  吴哲开始觉着无奈了,这妖怪又变身了,吴哲强烈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犯贱呢?原来团里的指导员说话那叫一个动情动理,怎么他就从来没有感动过呢?怎么就这位老大,成天的暴虐妖邪,偶尔凝重了表情,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自己有手,会钻到人心里去。
  “可是我敢肯定,我会让你们过的每一天,都不一样。”
  袁朗的眼神魅惑,平平的扫过去。恩威并施,他从来挺有帅才,只不过这次做思想工作时,眼角边总扫到一双眼睛。在他面前的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很专注,但那双却偏偏就是不一样,好像特别黑特别亮,袁朗不自觉,说完最后一字时,一转头便与那人对上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嘴角边含了一丝笑。
  吴哲是在促不及防中收到那束目光的,只看到眼前像是有什么闪了闪,那勾子似的眼神,已经从他心里挖走了一块什么。
  能让吴哲发现袁朗其实是真的对不起他的事很快就出现了,虽然一直到敌人真的倒下,他在望远镜中看到鲜红的血从人身体上流出来之前,他都一直在怀疑着这一切的真伪。
  但怀疑归怀疑,他的心其实很早就开始抖了,于是一些比较明显的症状也体现出来了,比如说:话唠。
  “吴哲,如果上次反恐演习,你过得艰难一点,现在就不用紧张,完毕。”
  这是妖孽变身后的声音,很沉,有点软,虽然吴哲坚持认定这是一句幸灾乐祸的嘲笑,但是心里还是莫名的静了一些。
  “有得必有失嘛,完毕。”
  得了什么?又失了什么?
  吴哲思考了一下,怎么着也看到袁朗吃了一场败仗,认了一声‘对不起’不是?不过在那个时候,吴哲还不知道要听袁朗说一声对不起,其实是很容易的事,事实上要听袁朗说任何话都是很容易的。于他来说,语言,也是一种武器,只问目的,不究过程。
  毒贩一直没放下枪,于是他们也守了一夜,只是这一夜不光是许三多一枪未发,还有一个吴哲。
  吴哲本以为这场近于屠杀的战斗他应该是没勇气见血了,可是电光火石间的一个变故,却令他开枪了,他没法不开枪。
  当袁朗秒杀了一个自杀性人体炸弹之后,一个扛小炮的人猛得跳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袁朗,大脑的反应永远不如手指快,等吴哲看到血醒过来,扳机已经扣下。他惊了一身的冷汗,不自觉转头看看身边的袁朗,还好还好,没误了事。
  他忽然想起袁朗之前跟他说得那句话:“没关系,我能相信你,等到了战场上,我会把我的命交给你,帮我守好它。”
  那一仗吴哲就用了一颗子弹,伤杀率百分之百,非常的为国家节约资源。
  后来吴哲还顺路去看了一下那个被自己干掉的人,新鲜的血液其实并不太腥,却搅得胃里一阵翻腾。
  “你不会想吐吧?”
  吴哲不屑而坚定的摇头,但马上吐光了胃里的东西。
  所谓恶的善良人,只不过是随时编出来唬木木这颗木瓜脑子的,但是用完之后,连袁朗自己都觉得挺贴切。反正他是绝对算不上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了。就像是这次任务吧,明明没必要出动他们这种级别的特种兵,但他还是一手揽上身了,原因无他,就是想让这帮子新南瓜们眼睛里见点血,手上杀点人。一条人命有时候比十场演习还有用。
  他最担心的就是许三多和吴哲,一个太善良,一个想太多。
  于是当看到吴哲忍不住大吐特吐的时候,袁朗心里慌了一把,不自觉往前冲了两步,挡到吴哲身前。说服吴哲比说服许三多要难得多,他还在打腹稿,那小子倒已经自己找着了出路:“十匹马的粉,能害多少人?”
  “很多很多,天文数字。”
  “天文数学,我救了很多很多人吧。”
好小子,没事了,袁朗心里一松:“我替他们谢谢你。”可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多加了一句:“小心点,吴哲。”
  原本预计着会出点事的两个人一个基本没事,一个事情大到没边。
  袁朗本来猜想许三多顶天就是想逃回702,没想到上来就是个复员,袁大人心中之郁卒不可言表:妈的,老子好不容易把你调教成这样,你说不干了?我袁朗想要的人,还没一个逃得出我手掌心的。
  于是袁朗用忍痛的神情,一副你伤了我的心的凄然模样,拍出了一信封的钱:去吧,出去转转,看你要不要回来。
  同样的是第一次杀了人,吴哲对自己没事而许三多完全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这样的反差一直都不能释怀,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有点特不人性。
  虽说后来吴哲仔细的分析了一下他与许木木的不同点。
  许三多杀得是女人,近身格斗,出于自卫。
  他吴哲杀得是男人,远距离击毙,为了救袁朗,当然还有他自己和许三多。
  这的确差了很多,倒也勉强想通了一点,看来自己不是天生的冷血,还是个很有朝气很有爱的新中国大好青年。
  只不过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的,当你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的时候,一般不会想着去改变自己,而是更热衷于去改变别人,所以吴哲同学非常积极主动的参与了许三多的离别准备。
  可是等三多真的走了,他静下心来一想,马上发现了这事情的危险性。
  “队长,你让三多去哪了?”吴哲下定了决心去找袁朗。
  “北京吧!我让他往大城市走走。”袁朗头也不抬。
  “这样不行的吧,像许三多这样的人,在大城市里活不下去的。”吴哲皱起眉头。
  “为什么?啊!”袁朗往椅背上一靠,很有兴致的看着吴哲。
  “哦,当然,”吴哲理了理思路:“没有人会真的在城市里活不下去,可这需要一定的适应期,但是许三多从一个闭塞的山村里直接跳进了军营,他已经被体制化了,你这样贸贸然把他扔到一个城市里,他不可能适应得下来。”
  “嗯,适应不来,不是很好吗?”袁朗眼睛里透着狡诈的笑。
  吴哲一愣,背后的寒毛又乍了起来,迟疑道:“你是故意的?”
  袁朗痛心疾首的点点头,一脸的用心良苦:“吴哲同志,你不是也很希望三多能留下来吗?”
  “那不一样。”吴哲咬牙。
  把一只鸡妙手烹调,然后那人不肯吃,那叫他真的不爱吃鸡;可是把一只鸡血淋淋拖毛带血拎出来,再爱吃的人也不会敢下口。
  “你表面上给了他自由,实际上却剥夺了他追求自由的勇气。”吴哲叹了口气:“你真得很阴险,而且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认定,你给三多选的路,就一定是对他来说最好的?”
  袁朗沉默了一下:“这么说来,你反对?”
  “反对什么?”
  “让三多留下。”袁朗眼睛又眯起来,目光如针一般利,三米的距离也像三厘米一般的近。
  吴哲屏了一口气:“我反对,你就会改变主意吗?”
  “如果你反对,我会重新认真考虑这件事。”袁朗说得很慢,十分谨慎的用着词。
  吴哲想了一会,却泄了气:“我不反对他留下,但是……”
  “那就没有问题了!”袁朗笑起来,伸手做出一个请您快点滚的动作。
  你……吴哲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今后这个人的话,不要说一成,连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面无表情的瞪着袁朗,曾经那种牙痒痒的感觉又回来了,可惜不能恨,于是牙更痒,真想扑上去咬一口,牙齿咬破表皮,穿过真皮层,切断微血管,插到肌肉里……
  从哪里下嘴呢?吴哲用一种看肉猪的眼神打量袁朗所有祼露的皮肤,胳臂?脖子?脸?
  袁朗生平第一次被人看得心里发毛,还被个文秀书生看的,随手抄起一瓶水就砸了过去,吴哲一拳把水瓶打飞,黑着脸走出了大门。
  有些事做过就算,有些话说过就忘。
  虽然吴哲已经是第一百零一次的发誓这辈子决不会再相信袁朗说得任何一个字,所有的事都要经过自己的调查和研究才能确定,可是当袁朗找他来借钱凑给许木木还债的时候,吴哲还是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的存折。
  “哟,钱不少啊。”袁朗看了下数字:“看来都不用去打劫别人了,就我俩凑凑成了。”
  “你算了吧!”吴哲瞄了他一眼:“小生尚未婚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这种拖家带口的,忽然借一大笔钱出去,嫂子会怎么想?”
  “哦?”袁朗难得错愕:“谁跟你说我结婚了的?”
  “许三多!怎么?”吴哲背一挺,哼,就算是全世界人民都说谎,许三多也不会骗人的,尤其是你袁朗,一百个袁朗绑起来也没一个许三多可信。
  袁朗微笑:“那你有没有问他,这话是谁跟他说的?”
  “你啊,还能有谁?对了,你不提我还忘了,你没事在三多面前造我什么谣呢?什么叫变态的自尊心!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根本就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当然,这话也是挺像我说的,不过你不能……”
  吴哲忽然停了口,袁朗倒是好歹止住了笑,只是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怎么觉得你不应该这么笨啊。
  “你,你居然连许三多都骗?”吴哲终于醒悟过来。
  啊?袁朗莫明其妙,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不骗许三多了?
  “你怎么连这种事也说谎?”
  什么事啊?袁朗继续莫明其妙,不就是割了个盲肠吗?疤还在呢。
  “要是许三多想见你老婆,你上哪找人出来给他?”吴哲惊讶的发现自己终于有天也被人气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许三多干吗要见我老婆?”袁朗失笑:“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跟他说我又离婚了,说那位护士还是受不了跟一个怪胎在起。”
  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吴哲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头上冒起青烟来。
  “没事了?”袁朗拎起那张存折晃一晃:“那我走了?”
  滚吧滚吧,吴哲牙齿咯咯的响。
  人的耐受性是很强的,假如一个人隔三差五的被人气得头上冒青烟,那么很快的你就会对一些别的事视若无睹起来,比如说被人在背后捏着肩膀啊,被人贴着耳朵根说话啊,又或者,在演习的时候被人在十几米开外,用一支枪调戏。
  吴哲本来以为那个红点还要在自己脸上画个叉的,想不到一路下移,停在了胸口,便觉得心里有点堵。
  又输了,好在他现在已经对输给袁朗这件事,非常的拥有平常心了,只洒脱的摊了一下手:看,我又成了你的俘虏。
  这趟训练死得早,吴哲因祸得福的多了一点休息时刻,于是直到训练结束也没被练成人干,所以在跟着大家回去休息时,还有闲情看到袁朗点了一支烟,躲到了楼角的阴影。吴哲看着那人背对着,烟雾把整个人都笼罩起来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冲动,很想凑到前面去看清楚,看清那张总是带着点懒散的却又危险到可怕的脸,还有那双眼睛,如此恶劣的眼神,为什么偏偏令人想以性命相托?
  不过偷偷在背后接近袁朗永远都是一件艰难而危险的工作,这一次吴哲成功的走到了三步之内,然后看到眼前那个身影迅疾的转身……他有反抗过,吴哲坚信就算是条件反射他应该也是有反抗过的,但是事情的结局却没有任何的颠覆性。
  吴哲脖子一紧,被袁朗横肘顶到了墙上。
  看来练三年和练十年到底还是有着质的不同啊。
  吴哲心中感慨了一把,露出快要被掐死的无辜表情。
  “我还当是谁,”袁朗看清楚了来人,手上松了一点:“原来是冤鬼索命。”
  “可惜了,不是个艳鬼。”吴哲笑得气定神闲。
  袁朗一愣,却也笑了起来,均出一只手来挑起吴哲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看了两眼,道:“不错,还挺艳的。”
  吴哲神色不改,飞起一脚取袁朗下三路,没想到腿才刚抬起,就被人缠住了,袁朗一用力,吴哲整个人都被他压在墙上贴成张薄纸。
  袁朗更是笑得淡然自得,凑到吴哲耳边吹了口气:“怎么,死得还不服?”
  “服了!”吴哲目视前方,直视天边那一抹破晓的鱼肚白。
  “你服什么了你?僵得跟铁板似的,还想打?嗯?不过,你今天已经被我一枪穿心了……”袁朗伸手戳戳吴哲心口:“要报仇,等明天吧。啊?”
  吴哲不知道终究是他心跳得太猛还是袁朗下手太重,好像那每一下戳下去,都像是直接顶到了心口上,一下一下的痛。
  那种牙根发痒的感觉又回来了,吴哲垂目看着面前那张涂满了油彩的脸,唇色极浅,完全没有血色,忽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要一口咬下去,尝尝究竟是什么味道,尝一下袁朗的血,到底是什么味道。
  “不打了?”袁朗疑惑的看吴哲的神情慢慢凝滞起来。
  “嗯!”吴哲点点头:“放开吧。”
  袁朗松了手,后退几步,吴哲竟没有再废话什么,一转身就走了,倒令他有了几分失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哲过得比较充实,这个比是与当年削南瓜的日子相比较而言的,可见那应该是多么的充实。这种充实的幕后黑手是铁头,此君像是在一夜之间忽然发现了吴哲与众不同的价值,发现了光电硕士这一金字招牌除了唬人之外的功用。
  铁路偏爱一切会移动的东西,比如说一个在天上飞的指挥所,或者一台会走路的电脑,一个两条腿的雷达,为了成就这一梦想,他抽调了整个基地的技术力量来全力打造吴哲。对此,袁朗颇有危机意识的刺探了一句:这么整他,好像少校也快不够了吧。
  铁头听出话中的醋味,但是稳重的一笑:“袁朗,革命只有分工不同嘛。”只是心中敲锣打鼓:袁朗啊袁朗,做孤独求败是很寂寞的。
  但是如此大强度的脑力劳动必然带来体力上的退步,吴哲虽然是天才儿童,但是毕竟是土生的地球人。以至于某天在训练中,黯然的看到了自己与齐恒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之后(当然他没有想过和袁朗比)不无哀怨的抱怨了一声:“再这么下去,以后上战场该要你们来保护我了。”
  “放心,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袁朗在旁边搭话,笑容意味深长。
  吴哲偏一下头:“公子言重了,小生身无长物,救命之恩何当为报。”
  众老A对于这两位校官大人胳臂上跑得马,嘴巴里放得船的剽悍姿态早已习惯成了自然,齐恒自然而然的帮着答了一句:“没事,锄头你以身相许就行了。”
  吴哲目不斜视,往身后踹出一脚,被齐恒以一个老南瓜的利落身手毫无悬念的躲开站到安全地带并嘲笑道:“少校大人,你这也差太远了。”
  被他这么一说,吴哲倒又坦然了:“平常心,平常心,术业有专攻嘛,我虽然不能战胜你,但你也取代不了我。”
  袁朗闻言皱眉,一脸的惨痛。
  “怎么了中校大人,有何指教?”吴哲有点奇怪。
  “没什么,只是强烈的预感到,早晚有一天,我会因为你死掉。”
  吴哲郑重的拍了拍袁朗的肩膀,一脸的崇高:“袁朗同志,我保证为了国家的荣誉,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会帮你把抚恤金领回来。”
  袁朗傻了一眼,于是吴哲在这难得的反应不及中,保留了胜利的果实,迅速的转身离去,留下背后那群死老A继续的爆笑。
  玩笑归玩笑,只是当袁朗验完吴哲手上那一堆高精尖宝贝之后,忽然发现这个玩笑成为现实的可能简直大得没边,吴哲实在太重要了,哦,不,应该说,吴哲手上的仪器实在是太重要了。
  认识到这一事实之后的袁朗出于对自己的生命考虑,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与铁路争夺吴哲时间的战斗,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会长期而漫长的存在着的后话。
  通常鹬蚌相争,总有人会得利,但吴哲比较惨,他不是渔翁,他是鱼。
  而此时摆在袁朗跟前的前话是:一个四人队的尖兵演习,还有许三多的成才!
  前一个是好消息,是会让袁朗兴奋的东西,后一个,是噩梦。
  当然,假如他事先知道他的老对头曾用‘地狱’这个词形容过许三多,说不定就会觉得心平气和点了。他本以为自己是辩才无碍的,不过遇上吴哲之后,才知道原来天外自有高人,等见识过许三多,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和吴哲都不算什么,许三多才是辩神,咬定青山不松口。
  唯不争,天下无以争之,唯不辩,天下无以辩之。
  袁朗头大如斗。
  不过他从许三多坚定的语气背后,发现了一个暗示:似乎,吴哲是支持他的。
  平心而论,对于成才其人,袁朗自己已经没有评判的信心了,如果说许三多只是出于盲目的信任,那么吴哲的支持总该有点有理由吧,总不可能是因为那点同寝的情份吧,如果真是如此,那袁朗倒要失望了。
  不过无论如何,袁朗至少在表面上是被说服了,袁朗,吴哲,许三多,成才,四人组……一个沉默的行动。
  长时间的静默潜伏很容易会让人心理崩溃,所以大家都会为自己找一点打发时间的方式。
  许三多会发呆,成才则不停的校正枪具,而吴哲因为比较话唠的缘故,他选择找个人说说小话,于是袁朗就不用找什么消遣了。等压低了嗓子把一堆乱七八糟的方案和数据又核对过,袁朗看着成才静默到几乎凝固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他的疑问:“你觉得他行?”
  吴哲想了一会,说道:“其实他不是个坏人。”
  完全不是期望中应该有的理智回答,袁朗不免有点恼怒:“他当然不是个坏人,以他的为人,不要说做普通老百姓,就算是在普通连队里也没什么不好。是啊,普通人都这样,自私,活着就是利益交换,拿你有的换我没的,可我要的不是普通人。他不适合这儿,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我们干的却是件随时都会丢命的事。”
  “那么,对你来说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袁朗愣了一下。
  “你想知道?那我从头给你说起,究竟有哪些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他顿了顿,隔着层层的油彩,也可以看出袁朗的神色凝重:“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安全,军人的荣誉,这些都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具体一点,就是任务,所有值得去做,应该完成的任务。再往下说,现在的这个任务!以及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你的命。”
  袁朗的脸是黑的,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但眼睛是亮的,灿然生光。
  吴哲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那许三多呢?”
  袁朗神色一黯:“他的命排在我后面。如果有一个不得不执行的必死任务,我们四个人里,我会首先派他出来。”
  吴哲是技术人员,掌握着最大杀伤力,袁朗是指挥者,成才有远距离保护的支援能力,那么许三多的确是在极限条件下最先会被牺牲的人。吴哲很快就想通了,但脸上不免带了点恻然。
  “吴哲,你的手,沾过毒贩的血对吗?”
  吴哲点头,杀人总是令人不快的事,他并想提起。
  “但我的手,沾过战友的血。”袁朗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
  吴哲猛的转过头去,这次他是真的惊讶了,仓促间甚至有些无措。
  “你觉得我很残忍?”
  “不,你是队长。”吴哲很快的恢复过来,笑得很爽朗:“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下,似乎不太适合这种话题,不如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妻妾们吧。”
  袁朗微微一笑,却拒绝了这番好意:“不抛弃不放弃,这是好话,但如果只是照着字面上做……有谁知道那些真正做到那六个字的,究竟都抛弃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
  吴哲想说我知道,所以你才是我的队长,却觉得说不出口,只是能伸出手去安慰似的拍一拍袁朗的肩膀。
  “吴哲,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其实从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兵。”
  “哦?”吴哲莫明其妙,倒还没忘了要调节气氛,笑道:“中校先生您这话说得让我很伤心啊。”
  “你也觉得我很自以为是?”
  “啊!”吴哲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有油彩盖着,脸红也看不出来:“是三儿吗?他真的说了啊?”
  “我很冷血,是吗?只凭个人的喜好去判断,逼着别人抛弃什么,放弃什么。但我也没有办法,我站在这里,就要代表最高的利益,任务的成败,还有所有人的生命,我只有这一个角度,我看不到其它。所以,吴哲,你不是我的兵,士兵应当完全的服从他的长官,可你没有这样的天分,你也不必如此,你可以站在自己的位置,给我提供一个另外的角度。我能够看见你们所有人,但我看不到自己,我需要你,做我的镜子。”袁朗深邃的眼中藏着期待,那是一种无人可以拒绝的期待。
  吴哲很想说完了,这妖怪又变身了,不要再看他,但是不行,他挣脱不开。
  这个人,先是抢走了他的注意力,后来又骗走了他的信任,现在……吴哲觉得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把命交到他手上,连同所有的理想与希望,一切。
  “好吧,现在告诉我,你对成才的看法。”袁朗的声音很温和,连同笑容,一样的温和,即使是涂了厚重的油彩,也会在这黑暗中发出光来。
  吴哲认真思考:“三儿说,你把他做人的根本都打散了,你当时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说,他把自己当成过客。花力气花时间,但不放感情,他先放弃了所有人,所以到头来,大家也都抛弃了他。”
  “真狠呐。”
  “是他的寄托太少,根基太单薄。”
  “你相信自己吗?相信自己第一次的判断?”
  袁朗有点诧异。
  “你有没有听说过雏鸟定律,如果成才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为什么不让老A成为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妈呢?
  “但我并不能完全确定我对他的影响。”袁朗说得非常谨慎而且不自信。
  吴哲有一些讶异,他不太习惯这样没有交锋感的对话,不习惯一个不再咄咄逼人的袁朗,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他觉得感动,他们不是在争吵,不是在辩论,他是他的镜子,他们是镜中对持的两面,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问题。讨论不是为了反驳,而是为了求同,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信任。
  “万一呢?万一我的判断正确,你的前期打击生效了,成才有令人心动的潜力。”
  “他够冷血……他有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经历,他比你和许三多更懂得取舍。”
  吴哲微笑:“试一下是值得的。”
  “我会考虑。”
  所谓考虑,就是继续使用一切的手段打击,以判断他做事的理由,心理的阴影。吴哲虽然对袁朗的行为有很深的理解,但是仍免不了物伤其类的感慨,尤其是当他回想起前一阵有事没事的想象袁朗那悍护老婆的形象,并且在无意中扫描完了全基地所有穿白色褂子的年青女性的怪异行为时,更是胸闷不已。
  接下来的演习进行的比较狗血,因为这居然是在双方的最高长官相约拼酒的呼喝声中结束的。
  不过当吴哲听到那句煽情的:“我的酒量二两,陪你喝,舍命。”时,也着实陪着豪情了一把,然而很快的,他就想起了袁朗他们在削新南瓜时拿啤酒当水喝的情景。
  二两?吴哲疑惑了一下,随即,那句着实是这世界唯一的真理,却又时时被人遗忘的话,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从袁朗嘴里说出来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呵呵,平常心,平常心,吴哲笑得清爽明朗,一如他与袁朗一道划着桨,奔向的地方:朝阳。
  湖面上一片鲜红如火。
  中场休息
  故事进行到这里,想看清水理智暧昧文的JMS就可以止步了,因为接下来就不再是这种英雄惜英雄的感情了。
  本桔一向都秉持麦当劳叔叔的口号,要给出更多选择更多欢笑。
  同人的故事,最难的就是描形,从原作中把人剥出来面对我给的情境,做出合乎人物性格的反应,而同时,要把一群粮食的孩子通通掰弯,我还需要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犯贱的人,两情相悦温馨平淡,这样的故事可以极大的激发我看文的兴致,却无法激发我写码字的兴致。所以我非常乐呵呵的在追伍史,但没有提笔的冲动,因为他们两个的感情太顺理成章了,我根本不必为他们找什么理由,我甚至想不出什么理由让他们不在一起。
  于是种种因素都注定了这文的热慢,虽然大家看着觉得JQ满满,其实在这个当口,这两个人都还算是CJ的小孩。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非常粮食的属于尖端人才的相互赏识。
  但是袁朗的那段话,是关键。
  所谓的谁的命更重要,那只是战术的按排,袁朗告诉吴哲这一点,是为了让吴哲更了解他的苦衷和压力。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和战友的生命都要化为筹码计算着去运用的时候,在这样大的压力下,你还要求他要客观,给每个人公正的机会,对每个人都有一个平等的态度,那简直就是荒唐的。
  他必须做一个独裁者,强行的牺牲掉了一些旁人的利益,以寻求集体利益的最大化。
  剧中最后,成才质疑袁朗抛弃了许三多,说:“我们只是您用得上或者用不上的工具”
  而袁朗对他的反驳是:“百万大军数年心血,人走人留抛家舍业,一切数据和非数据的结果都要在这几天检验,最后得不出一个公平的结果,因为我的战士要在战场上和他的朋友重拾友谊。”
  真正做到这六个字的人抛弃了什么,放弃了什么。
  什么是最重要,什么是即使不忍心也要舍去的,在此时此刻,百万大军最后的公平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最重要的事面前,成才与许三多的友谊,甚至许三多的生命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不抛弃任何,不放弃任何,只是这六个字最表层的含意。
  袁朗对成才的愤怒在于,成才终于不再只关注自己,开始关注别人,但是却忘记了军人最高的天职。
  但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独断专行,不可以被放任。我甚至觉得他不是一个会享受并骄傲于这种特权的人,他欣赏吴哲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吴哲虽然出色,但没有优越感。袁朗也没有,他清楚的明白这是会毁掉一个人的东西。
  但是在A队,没有人有可能可以监督他,他只能自我监督,可人的眼睛是很难看清自己的,而其他人他手下所有的南瓜兵,都没有能力真实的反映他的缺点。
  只有吴哲可以,因为他的平常心,这令他可以保持一个最客观真实的态度。
  吴哲说他对着镜子却看不到自己,这其实是不对的,那个时候的袁朗没有镜子,没有一个令他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在问题来临之前,把一些他看不到背景提供给他,他只能在现实碰伤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
  当他向吴哲说出那些话,这是一个邀请,他邀请吴哲进入他的内心世界。虽然这面镜子的功用最初只是局限在工作的领域,但这毕竟是可以成功走进袁朗生命的第一个人(这么一写,觉得好不粮食啊)。
  演习结束,成绩上佳,但是吴哲的生活进入了更为悲惨的新境界,因为在这一次的演习中,整个基地从大队到中队全看出了吴哲不可替代的突出价值,而袁朗已经把他列为自己贴身训练的人物了,理由,自然非常的充分:你的命比我重要。
  这句话简直就像个咒语,每当吴哲心头升起那么一星半点偷懒的意思,脑海里就会自然而然就啪啪乱闪,然后就是袁朗被他连累中枪倒地的血腥画面,于是……OMG,吴哲在心中问候了一下上帝。
  通常人在被逼疯的时候总是会有点离奇的念头,吴哲现在看到袁朗,眼睛里都会放出绿光,逐行扫描,袁朗为人再凶悍也挡不住这样邪行的眼神,到底还是讨饶了:“怎么了,你这是?”
  “没事!”吴哲把目光收回来,恶狠狠的一口咬在筷子里的鸡腿上,袁朗莫明其妙的后颈一阵发凉。
  “真没事?”袁朗苦笑。
  “哦,那个,什么,你让我咬一口行吗?”
  “啊?”
  “嗯,就一口。”吴哲一本正经。
  “你就这么恨我?” 袁朗露出无辜而哀怨的神情。
  “老A还怕疼啊,那算了,”吴哲眼底明明白白的写着:省省吧,影帝。
  “好!随你。”袁朗忽然豪迈起来,一挽袖子送到吴哲嘴边:“要不要先洗洗再褪个毛?”袁朗笑道。
  “不用了。”吴哲严肃的摇了下头,居然真的舔了下嘴唇。
  “哎,你不会是真的……”袁朗又有点发毛了。
  同桌的众死老A们显然发现了这场好戏,欢呼雷动。
  “吴哲,别客气,队长都说了随你了。”
“就是!吴哲狠点,连我的仇也报了。”
  “要见血,要见血!”
  “见血小意思啊,索性咬他一块下来……”
  唯一的那一声不同意见是嚅嚅而不连贯的:“这,这,我觉得吧,吴哲,队长是好人,他……他也是为你好,你别……别这样……”
  于是这样的呼声自然而然的被淹没了。
  袁朗沉痛的发现,他的人缘还真是不怎么样。
  “快点啊,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抄个地图,标上火力点再下嘴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是太坏,袁朗有点后悔了。
  他话音刚落,吴哲便一口咬下去了,他其实是想咬来着,可不知怎么的,牙齿落到结实紧绷的皮肤上竟打滑,而袁朗猛得一收手,却笑得有点尴尬:“你还真咬啊。”
  “君子无悔哦!”吴哲绷着脸。
  “是无悔啊,落子无悔。”袁朗笑嘻嘻的把袖子放下来。
  切……众老A齐齐失望。
  “怎么了?牙都痒了是吧,不如下午一起来加个餐?”袁朗用无比纯洁的目光缓缓的扫过去,各种吱哇乱叫,瞬间归于沉寂。
  吴哲是那种理论全才型的人物,而且相信科学珍爱生命,所以他对自己这种怪异的嗜血行为也是颇为诧异。吴同学在大学一年级还是青葱少年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很傻的辩论赛,并且在决赛时抽到一个很傻的题目:论中国是否应该允许同性恋者结婚。
  吴哲是正方,所以他的立场是赞同,然后雄辩滔滔,从历史的人文的人性的科学的角度,反复举证,精确求理,将那个应该办成铁板一块。谣传,当然是谣传,谣传台下有一哥们,听完之后猫回寝室里痛哭一场,从此视吴哲为生平的偶像。
  其实吴哲这辈子参加的辩论赛多了去了,之所以时隔这么多年都对这一场校内小赛念念不忘,主要是这件小事,引发了后来强大的后遗症。
  经此一役,吴哲以英俊的外型,坚定的立场,彻底的成为了X大地下同志情人排行榜的榜首,而且一坐就是七年,直到他硕士毕业。虽然事后吴哲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炫耀了他的各色妻妾:两条腿的,四条腿的,没腿的。但是没有用,一厢情愿的痴情者自然会对所有碍眼的事物视而不见,于是吴哲也很荣幸的成为了在大学期间收到来自男性的情书与女性持平的奇才,当然这与X大严重失调的男女比例也是很有关系的。
  所以吴哲同学自大学起,就是一个在男生与女生共同的追求中成长起来,却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十分豁达宽容的新时代好青年。这样的好心态令吴同学有勇气首先对自己探讨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难道?看上他了?
  不会吧!大脑中的反方辨手一掌拍扁了这个论题。
  他没觉得自己喜欢过男人啊,当然,他也没觉得自己喜欢过女人,但这是不一样的啊!吴哲暗忖如果万一他真有这个倾向,那大学时还有个家伙坚持不懈的追了他四年,每天三条短信打底,嘘寒问暖,怎么就一点也没心动呢?对了,那小子长什么样来着?
  吴哲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一番:一片模糊。
  那袁朗呢?有没有可能哪天会忘记袁朗长什么样?
  这下吴哲自己也笑了,怎么可能?!
  不过应该是恨吧,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吴哲想象了一下把袁朗剥了皮趴着睡的情境,顿时觉得日子还是蛮爽的,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平和了。
  平常心平常心。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爆发,不过这爆发不是吴哲自己给的,是袁朗送的。袁朗大概是被那一口咬怕了,所以在与高诚凑饭局的时候,也捎上了他,当然,还有,许三多和成才。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高诚是板上钉钉的一斤量,到后来灌下去一斤半,高了,声吼得震天,包厢外面的服务员小姐隔上十分钟就进来一次,生怕这几个当兵的拆了房子。成才和三多都是小兵,两士官陪着仨校官喝酒,级别差得太大,自然有点放不太开,三多也就混了个半醉,成才基本清醒。
  而比较有看头的是袁朗和吴哲。
  一个脸越喝越红,一个脸越喝越白。
  袁朗酒量差,但酒品不差,酒到杯干,半斤转眼就下去,然后整个人都挂了,趴着,一向精明的吓人的眼睛眯瞪起来,水光闪闪的,倒也让人不忍心再折腾他。
  吴哲是个书生,但李白斗酒诗百篇啊,所以永远不要对一个书生掉以轻心。袁朗攻上半场,吴哲守下半场,中间三多跟成才小凑了下数,一只钢铁老虎就这么给放倒了。
  吴哲喝酒不上脸,但自己知道已是强弩之末了,这五个人里喝得最少的是成才,下去三两,三更半夜的这种样子当然不能自个开车回去,于是便指挥两个士官把两位老大给扛了,就近找了间招待所。
  一间双人房一间三人房,三多成才高诚这三个原老七连的凑一堆,袁朗和吴哲两个死老A住另一间。
  要以酒品而论,袁朗的酒品算得是上佳,喝得时候爽快,醉得时候清静,不像高诚醉话吼得隔一堵墙都能听见,吴哲万幸这炸弹现在由三多和成才撑着,不劳他费心。
  吴哲看袁朗在床上趴得挺乖,也没什么好照料的,便自己先钻浴室里去洗澡。这军用招待所虽然装修不佳,但东西都很实在,连沐浴露什么的用得都是名牌产品的小包装,吴哲冷热水交替着冲过,索性把头也洗了。
  他今天虽然没过量,但毕竟也喝了不少,眼下热气一蒸,脑子里就有点晕乎乎的,一失手淋浴头就把迷彩T-恤给打湿了,吴哲挺无奈的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只能光着膀子出来找了个衣架给晾着。
  袁朗还是照原样趴着,看样子倒是真睡着了,这房里没开灯,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把他的整张脸都照得分明。沉睡中的袁朗有种十分安宁的气息,醒时强大的侵略感都散去了,这才看到他真实的面孔,并不算太出众五官,甚至是有些平淡的。
  眼睛,吴哲心想,这人有双妖孽的眼睛,只要他一睁开眼,一切都不一样。
  在吴哲身上一直有种很罕见的平和心态,他不骄傲也不谦虚,不偏执也不盲从,不畏权威,敢于怀疑,好的,坏的,对的,错的,他都一视同仁,给出恰如其分的判断,这便是他所谓的平常心。
  对于人生世情,他有一种科学家的眼光,公平、公正、客观,这是他一向追求的境界。
  他一直都以一颗平常的心看人,除了袁朗!
  在这个人身上似乎有着太强大的引力,任何的空间都会为他扭曲,他的存在感,令吴哲也忍不住好奇。
  吴哲在他床边站了会,见袁朗睡得安然,倒也不忍心弄醒他,索性就想把毯子从他身底下拖出来盖上,就这么让他睡下去算了。可是当他的手一触到袁朗的身体,啪的一下,手腕就被扣住了。
  受过长期训练的人,身体总会有点自然的反应,这种反应常常要比大脑更快半拍,而武侠小说里常常说到脉门,脉门的,虽然有一定的夸张水分,但是手腕倒也真是个很重要关节。
  所以吴哲的手腕上一紧,右手马上顺势一扭,而左手也切向了袁朗的手肘处,只是这动作做到一半,他精密的CPU又就运转回来了,马上意识到袁朗还在睡觉,切下去了手掌就慢了一拍。
  其实使用这样子半成品的动作对付一般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不该用在袁朗身上,无论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袁朗,都不行。吴哲只甩开一半,袁朗的手臂已经像毒蛇一样的缠了上来,牢牢的扣住了吴哲的脉门,用力一拧一带,吴哲一个站立不稳,人就被他拉了下去闷头撞在了床上
  右手被拧到了背后,腰和腿都被人固定住,袁朗的左臂,则压在他颈椎上。
  真是大意失荆州!吴哲懊恼不已,挣扎着叫嚷:“哎……队长,我好心给你盖被子,你这样A我?”
  吴哲这声嚷的不算轻,可是等了一阵,却没听到背后有动静。
  不会吧?
  吴哲小心的转过脸去看,袁朗的头枕在吴哲肩上,双目微闭,呼吸均匀而绵长。
  不会吧?
  真的假的?小吴少校在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死烂人一定又是在A我。
  吴哲在心底狂叫一百遍,把视线凝聚出探照灯强度,一层一层扫描下去,捕捉任何一点可疑的迹象。
  但是,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袁朗他现在睡得很沉。
  不可能!
  吴哲还是不死心,轻轻凑过去,对着袁朗的眼睛吹气,袁朗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些不舒服似的,头移开了一个角度,睡得依旧深沉。
  这……这……怎么可能?
  吴哲绝望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醉鬼在梦游的时候给制住了,丢人啊……丢人到家了。
  到了这份上,吴哲又不敢太过挣扎了,万一要是把这烂人惊醒了,那真是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他会露出怎样一副可恶的嘴脸。
  吴哲的全身上下都被钳制的非常好,标准的技术动作,一动不能动,吴哲试着转了一下手腕,想不到那死老A头子就算是在梦里手劲也大得离谱,略一动,他捏得越劲,吴哲不敢硬来,又只能悲鸣着放弃了。
  吴哲本想先等等,可是一旦放弃挣扎,倦意却一层层席卷而来,袁朗平静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拂过,吴哲的脸上便有些火辣辣的发烫,他原本就喝了不少,再被这酒气一熏,越发的上头上脸,脑子里渐渐的困成了一锅粥,竟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还想到了一件事。
  他吴某人的人生愿望之一:将袁朗这厮食肉寝皮!
  如今肉虽然没吃着,但好歹尝过了,皮虽没躺过,也好歹盖着了。
  这么一想,似乎也算个阶段性的胜利了。
  长夜如水,四下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而袁朗的眼睛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豁然开启。
  极黑极深的眼眸,似月下静湖,寂静而幽深。
  那双眼睛定定的凝眸片刻,竟又缓缓闭拢,只一瞬,睫宇相交那一瞬,袁朗猛得睁开眼,翻身坐起,动作轻盈而流畅,似夜风般无痕,吴哲完全没有被惊动到,依旧沉睡未醒。
  袁朗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月光下吴哲裸露的脊背所泛出的微光,忽然觉得不知所措。
  他设了一个局,一个跟平常没什么分别的恶劣游戏,源于他袁老A一贯的恶质基因,可是却弄出了个他收不了场的局面。
  袁朗的酒量不高,于是就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不醉,其实当吴哲站在他床边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后来便感觉到吴哲来拉毯子,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他反手一扣,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就把人制服,然后马上闭了眼睛装睡,
  这是个非常符合袁朗精神的恶作剧,他几乎可以想象待会等吴哲真的相信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小心翼翼的挣扎中看到自己醒过来,一脸惊讶的冲他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告诉你我睡觉的时候不能碰!那时,那小子的脸色应该有多么的精彩。
  但是他算错了两件事,第一,他没料到吴哲没穿上衣;第二,他没料到吴哲会用那种方式来试探自己有没有睡着。
  闭着眼睛,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其它的感官都变得异常灵敏。
  脸颊贴到光裸皮肤上的感觉很陌生,刚刚洗过澡的皮肤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年青的健康的充满了活力的味道,混合了沐浴露与洗发水的清香,属于吴哲的味道。
  这并不是袁朗第一次与吴哲做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但是之前的接触都在训练场上,那时的吴哲,满身都是汗味,带着尘土与草屑的腥气,那种味道没有任何的特别,一如所有正在训练中的人,与现在萦绕在袁朗鼻端的气味完全不同。这是独一无二的味道,像晨曦中一支初生之竹,清冽而明朗。
  闭着眼睛,袁朗却像是能看到吴哲淡定的笑容:我明白,我了解,但是,那又如何?平常心!
  喝过酒的人体温都会偏高,吴哲的背上出了一层细汗,将彼此贴合的皮肤融到了一起,袁朗莫名的产生出一种错觉,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的边际在哪里,那种细腻融合的感觉,令他觉得迷茫。这是从未有过的错觉!
  袁朗是那种随身带正压的人,他的气势向外,充满了侵略感,会犀利的突破别人的保护圈,却从没有人可以侵染进他的私人领域。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吴哲的味道给淹没了,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浸透了不属于自己的气味,他甚至没有办法去分辨去驱逐这些侵略者。
  然后在这样灭顶似的沉溺中,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清淡的酒气,还有清爽的薄荷味道。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袁朗没有办法睁开眼,只能安静的呼吸……
  吸入。
  当你吸入一口烟雾,烟焦油会留在你的肺泡里。
  那么,当你吸入一个人的味道,会留下什么?
  袁朗点了一支烟,烟雾腾上来,却没能驱散那些纠缠在袁朗指间和发际的气味,反而将这些味道给渲染了,令它们变得越发柔和,越发的熟悉,越发令袁朗不自觉的接受。
  这是一种混杂的满足,烟,以及,吴哲。
  直到很久之后,袁朗都会回想起那个夜晚,在吴哲身边燃尽的那支烟,每一口烟雾都在肺里反复来去,在胸口留下永久的痕迹。也是自那之后,袁朗的烟瘾忽然淡了许多,据说吸过毒的人就不抽烟,因为滋味不够。
  袁朗想,这实在是不好,他想到吴哲当年开玩笑说得那句话:小生尚未婚娶,却找到一个可以终老之地。
  吴哲是被烟味呛醒的,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在从小到大他所收到的讯息里,抽烟这种行为是与混混和大叔这类与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形象紧密联系的。直到进了军营,看到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抽烟,他还是不抽,他有一种刚烈的韧性,错误的就是错误的,不会因为做得人多了就变成了正确。抽烟有害健康,他珍爱生命相信科学,他是吴哲,在骨子里,他也是个像许三多那样固执的傻子。
  吴哲翻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把咫尺的烟雾拨散,皱了眉:“小生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为何公子今天行凶不成,又想下毒害我?”
  “没伤着你吧,我做梦的时候出手都比较重。”袁朗的脸朝着窗外,笼在一团烟雾中。
  这个烂人,吴哲肚子里咬牙切齿一番,碍于面子,把这口闷气吃下。
  “别抽了,又酒又烟的,金华火腿都熏得可以出厂了。”吴哲仍然犯着困,睡眼朦胧,口齿含糊。
  袁朗哑然失笑,抽尽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按灭。
  吴哲见污染源被消灭,便顺手把毯子拉了个角盖着,又翻身沉沉的睡去。
  一开始袁朗非常诧异于吴哲为什么没有换个床头,而是就这么睡着了,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在诧异些什么的时候,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过了一会,浴室里传来水声,吴哲在迷糊中醒了一下,心想,这死烂人A人成功,终于可以安生去睡觉了,于是愤愤然的卷了卷毯子,准备在梦里把本捞回来。
  第二天清晨,当吴哲醒过来的时候却目瞪口呆的发现袁朗居然坐在窗边睡着了,窗子半开着,一地的烟头。
  这……吴哲忽然决定回去要查一下,香烟里到底有何种成份,居然能让袁朗如此痴迷,宁愿有床不睡,吹着小风也要抽,抽到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打火机。
  夏末秋初,清晨的光线很好,袁朗垂着头靠在窗台上,沉睡中的袁朗是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存在,吴哲趴在枕头上,看得很是放心。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啊,吴哲暗叹,只要他别把眼睛睁开,但是袁朗的眉头皱了皱,缓缓的,睁开了眼。
  袁朗的动作很慢,有些迷蒙的,吴哲便有点反应不及,眼睁睁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像蒙了层雾,正面向自己罩过来,只能尴尬的笑道:“队长早上好。”
  “早上好。”袁朗揉了揉眉心。
  “队长看起来似乎精神不佳啊。”吴哲难得逮到虚弱的袁朗,实在忍不住要调戏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占了我的床,搞得来我没地方睡。”袁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控诉。
  “……”吴哲语塞:“那么大一张床在旁边,队长您没看到吗?”
  “我喜欢靠窗的,里面我睡不着。”袁朗顶着两个明显缺乏睡眠的黑眼圈,说得困顿又无奈。
  吴哲心头一颤,忽然想那句保命灵言: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不能信,不能信……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终于把罪恶感给压下去。
  等这两人收拾好,另一边高诚他们也来敲门了,王对王,当然照例要呛个几声,高诚十分的不满于昨天车轮大战他高老七居然败给了死老A,不过赢袁朗其实太没有悬念,他于是便商定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决战吴哲,总而言之,死老A个个都要做他的手下败将就是了。
  一场狂欢过后,生活又是继续,铁头决意要在A大队设个信息组,意思是当一个吴哲站起来,千万个吴哲也要跟着站起来,于是吴哲的职务又多了一条,A大队信息组组长。
  以前他只是被操,现在要操人被操两手抓,还两手都要硬,这让小吴少校的精力越发的不够用起来。好在袁朗虽然不是光电硕士,但在这方面也绝不是根废柴,更何况A人就是他的本行,明里暗里帮了吴哲很多,慢慢的大家好像都习惯了这种红白脸的模式。
  袁中校唱白脸,吴少校唱红脸,竹板那么一打,新老南瓜又被削去了一层的皮。
  只是,似乎大家都没有太注意到,虽然这两人在工作上越发的合作无间,可是平时日常的交流却是变少了,因为现在的袁朗似乎已经不怎么去接吴哲的话茬子了,吴哲虽有钢牙但挡不住人的脸皮厚,常常是一口一口的闷气闷在肚子里,好在他的心够平常,否则恐怕早闷出内伤了。
  而同时,A队内部开始流传出一个十分惊人的八卦小道消息。
  据说,他们的队长,那位曾对着青天呼喊道:“我才30岁,我还没玩够!”的某剽悍浪子,居然红着脸委托铁路铁大队长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据说,铁队长接到这一委托的时候,感动的几乎没热泪盈眶,只差没抱了袁朗的头失声痛哭:我的儿啊,你总算是长大了啊。
  当然,据说,据说而已。
  不过引吴哲的查岗记录为证,最近这几周,袁朗的周末出行次数有明显的上升。
  本来嘛,这个事情的真相,是应该会永远的湮没在历史的迷雾中的,偏偏齐桓这位军门虎子(因为不是将门)很荣幸的有个非常可亲并善于交际的妈,而军队家属的内部联盟,常常是盘根错节规模宏大的让外人难以想象。于是,齐桓很不幸的得到了内部最有可能跟近事实的第一手消息。
  A大队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队长袁朗同志要找媳妇的事,在当时的家属联盟里面也还是件比较热门的话题,据说一开始顶着特种兵中队长的神秘闪亮光环,女孩子们还是很趋之若骛的,可是十个女生里有七个,全部见光死,拒绝的理由惊人的一致:闷!
  队长会闷?那个妖孽的死老A队长?当齐桓在实况转述的时候,周围一圈儿脑袋瓜子里冒出齐刷刷的问号。
  齐桓无奈的撇一下嘴,继续。
  好吧,于是故事的重点就落到剩下的那三个可以透过表面看本质的姑娘身上。
  但是其中两位在第二次见面时,又把袁大队长给秒了,血腥暴力!
  这主要是因为袁朗在第一轮的惨败过后被媒人教育了一把,决定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尽可能多的找一点话题,只可惜能让袁朗兴奋的话题,往往很不受女孩子待见。
  好吧,假如说你是一个女孩子,你会不会喜欢听你的男朋友与你谈论九五式与八五式的区别,以及:穿甲弹、燃烧弹、钢尖弹、碎甲弹、平头弹、穿甲燃烧弹,等等弹头穿过人体的感觉?
  所以,齐桓,在一片摇头南瓜中,又一次无奈了。
  那,不是还剩下一个吗?许三多掰了一下手指提醒道。
  那个,就不说了吧,那个比较惨烈。
  怎么个惨烈法?众老A的眼睛又放光了。
  齐桓在第三次无奈(?)中阐述了最后那位女孩的悲剧命运。
  其实,那位姑娘是最有英雄情结,最具军嫂天份的一个,因为她迷军械,你看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齐桓听到的时候简直想哭啊。
  但是这位强悍的女生,还有另一个强悍的爱好,她练空手道,还是个黑带,所以她很是自豪的挑战了袁朗……
  众人开始默哀。
  练过的小姑娘一般都出手都比较重,架式也比较足,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她练得是套路,她这辈子就跟练一样套路的人打过,连流氓都没打过,所以袁朗完全没能正确的估计她的实力,看着她虎虎生威的一拳过来,一个失手,挡狠了,秒杀。
  小姑娘手指骨折,进了医院,那姑娘倒是好姑娘,也没说什么,但是人姑娘的家长怕了,这随便挡一下骨头就断了,要万一哪天家庭暴力起来,岂不是三拳就打掉一条人命?
  当然,这种观点是非常错误的,因为如果真的要打,只要一拳就可以了,这是由许三多实践检验过的真理。
  就此,袁大队长的相亲之路,十分哀怨的画上了句点。
  由于袁大人平素生活滴水不漏,众南瓜兵们逮到这样的好机会自然都是笑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吴哲,几乎没有笑到桌子底下去。以至于乐极生悲,谁也没有看到背后一双阴测测的眼睛正在扫描来去。
  “唉,看来我们要想找个嫂子,也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看齐桓的神色倒像是真的在为袁朗忧虑。
  众南瓜再次附议,是啊,是啊,可惜了兄弟们也都不是这方面的人材啊,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啊,这种问题来问我好了。”吴哲笑嘻嘻的站起来。
  你?无数道目光穿刺而来,吴哲十分镇定道:“小生一向妻妾成群,男女通杀……”他骄傲的回转身360度亮象,一个不小心跌进一双乌沉沉幽亮的眸子里。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一次袁某人又一次让大家看到了什么叫上帝的威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
  顺便说一下,袁朗这个上帝,信得是旧约,不是新约。
  所以那天下午,几乎所有人都被训得极为惨烈,虽然大伙都可以体谅袁大人情场失意的痛苦,但是当自己肉体的痛苦超过这种同情的极限时,心中还是小小愤懑不平滴,只是不过当广大人民群众看到了自封万人迷吴哲同志的遭遇之后又自觉自愿的闭上了嘴。
  最近这段时间吴哲的自由搏击都是由袁朗亲自调教的,正所谓明师才有高徒,跟着袁朗混虽然被秒的机率要大得多,不过进步的速度也要快得多。但是今天这两个人的较量让外人看起来却有那么点不得味了。
  虽然平时袁朗调教人的时候狠起来也真狠,可当大家第八次看到吴哲一交跌倒,再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的时候,迟钝如许三多也觉得,这,好像有那么点过了。
  场地很好,防护也做得不错,但吴哲还是觉得他的骨头架子快散了。
  今天这事有点不对头,吴哲在仰面朝天的间隙里思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朗是个极为小气的人,他记性很好而且睚眦必报,整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然而,正因为他有这等本事,所以他从来都不会,甚至是极力避免的去做一些公报私仇的事。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什么事得罪他了,什么事令袁朗的心理都无法平衡,吴哲的脑子里急速的运转。
  人,只有一个脑子,吴哲的大脑容量或者要比常人大一些,突触连接也更紧密一些,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脑子。平常的时候走走神,那不算什么,聪明人常常可以一心两用。然而,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袁朗面前走神,而且还是在对打中。
  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错神,吴哲忽然觉得喉头一紧,一股火辣辣的痛爆发出来,眼前的景物在刹那间恍惚起来。
  吴哲不是许三多、齐桓,袁朗跟他打不能尽全力,每一击出去都要计算一下力道,但是吴哲的灵活性很好,反应灵敏,身体柔韧;在速度上袁朗一般都是尽量的打快,好最大限度的训练吴哲的长处,以扬长避短。
  所以袁朗的每一下出手都迅疾如闪电。快、准、狠,特种兵的擒拿术就是这三字的方针,花样子是练武术的人修身健体用的,他们练得是杀人技,一击必杀。在这样过份迅疾的速度中,即使是袁朗也会对一些变故措手不及,当手指触到喉头柔软的皮肤时再收力已经完全来不及。等袁朗大惊的松开手,只来得及看到吴哲从他的手指间软倒下去,那一瞬间时间像是被拉长,华丽丽的定格,一桢桢翻过,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锄头!”许三多第一个冲过去,那一声惊呼竟是带了哭音的,袁朗被他吼得脑子里一声爆响,不自觉竟退开一步。
  “锄头……”
  “锄头。”
  “锄头……”
  关切之声纷至沓来,充分的证明了小吴少校平时是多么的招人待见。
  “我……”吴哲尽力吐出一个字,但是喉咙口的剧痛让他马上失了声。
  “锄头……啊,你要说什么?”许三多十分激动的贴上去吼。
  吴哲痛苦的把满脸的唾沫星子一抹,把许三多的脸往后推,许三多大急,吼得越发响亮。
“他说,他没事。”袁朗沉声道。
  话声刚落,面前的南瓜们齐刷刷的回头,一五一十的送出了怀疑的眼神。
  袁朗无奈的望天,哀悼于自己在群众中的信誉居然已经这么差。好在吴哲及时的拍了拍草地,冲袁朗竖起拇指,示意:他的唇语解读完全正确,将袁大队长濒临破产的声誉给挽救了回来。
  吴哲这次伤得比较狠,需要及时送医,而袁朗因为是罪魁祸首的缘故,责无旁贷的承担起了护送之职。
  医者父母心,尤其是面对我们小吴少校生就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脸,驻地的医生阿姨一看那惨烈的伤痕,顿时就心疼开了:“哟,我说,这是哪个缺德冒失鬼干的啊?这是要人命呢,还是?都自己人,下这么狠手干啥呢,有仇也不带这么报的啊!真弄出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啊?你看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清清秀秀的,那什么人啊,手这么毒……哟……还是个少校啊!(瞄到了病历卡)这么年轻啊!(再看一眼,好像有点不太能相信)真是不容易,才多大的孩子啊,吃这么大的苦头。(一转头,看到袁朗站在旁边)您这位,是他领导吧?(袁朗严肃的点头)这事您可得管管啊,训练归训练,这没轻没重的可不成。(又转过头,看看吴哲清澈水亮的眼睛,叹口气)你啊,哎,这么年轻就少校,总有人看不过眼啊……”
  袁朗深呼吸,三寸厚的脸皮总算也透出了一点黑气,吴哲伤了喉咙不好笑出声,忍笑忍到差点肠痉挛,憋了满眼的泪光,医生阿姨只当他是疼的,越的可怜见。检查完毕又逼着去照了个X光,确定没伤着骨头,这才开出一堆内服外用的药来,又多开了几瓶点滴当场先挂了好消炎。
  小吴少校的福利好,医生护士们一个偏宠,挂滴点也给他找了个没人的单间呆着。袁朗见吴哲这么一话唠让自己整成了哑巴,也实在不好意思在挂点滴如此无聊的时刻弃他而去,只能无奈的放下了队长架子,做了高级陪护。
  这会功夫,吴哲的脖子已经肿起来,说话时下巴的开合都会牵扯到伤处,他伤得不轻,但心态依旧好,孜孜不倦讨了纸笔来:“几成力?”
  袁朗本想竖起四根手指,可是见吴哲眼巴巴的看着他,略一犹豫,把整只手都亮了出来:五成。
  吴哲望一下天……花板,双手十字交插比了一下,又摸自己的脖子,翻一个白眼。
  袁朗失笑:“这种部位让我用上全力,别说是你,李小龙也没命。”
  吴哲想一想,又笑了。
  袁朗见气氛好,马上趁火打劫,态度十分诚恳的道歉:“不好意思,失手了。”
  吴哲摆摆手,写下:没事,是我学艺不精,多谢大人给小生留了条命,小生已感激不尽。
  袁朗看他前半段还写得挺情真意切的,后半段又开始犯贫,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吴哲最近这段日子忙得有点过,而这药水里有止痛剂的成份,多多少少总有点催眠的作用,再加上一张嘴出不了声,闷了一阵,实在有点犯困。考虑到自己的伤员身份,便老实不客气的冲袁朗笑一下,合上眼睛理直气壮的睡了过去。
  袁朗要看着输液瓶,实在百无聊赖只能去偷渡了一包烟进来,坐到窗边把窗子半开着,凑到外面抽。袁朗总是忙碌的,无论精神与肉体,都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闲,忽然间平空多了整个下午的时光要看着窗外的青天白云而过,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他本想: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下阶段的训练计划?可是只想了个开头,又走神了。
  吴哲就跟他隔了一张床躺着,睡得很安静。以一个特种兵的身形而论,他有点过份瘦削,好在修长挺拔,筋骨硬朗,整个人像一杆笔直的枪。
  袁朗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点痒,很轻微的感觉,却挥之不去。那天,吴哲一口咬下去,他只觉一个湿硬的东西滑了一下,一种温软的触觉便落到皮肤上,那只是一瞬间的触感,却有如重击,像是心脏在搏起的最高点被人一拳打下去,这样的重击令袁朗下意识的收手。
  但是那种感觉留下了,温温软软的,神经末梢酥麻麻的感觉。
  袁朗在想,似乎有些事出问题了。
  后来,那个夜晚,当他翻身而起时,原本相贴合的皮肤有一种撕裂的痛感,火辣辣的,像是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望着什么,于是心中一角在瞬间崩塌,他忽然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袁朗都是一个非常强悍的人,不过再强悍的人也会有不可接受的事,比如说在某个月光明丽的夜晚,忽然发现自己对年轻战友的身体,产生渴望!
  十年,恐惧这种感觉可能已经有十年没出现在袁朗的脑海里,但是这一刻,他觉得很可怕。他在想,要是让吴哲发现了自己此刻的心理,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直接呼叫空中支持,手动引导,用一枚导弹灰飞烟灭了自己?
  这是个很好玩的笑话,但是一点也不好笑。
  这些年来,袁朗在各方面都久经考验,唯一有一块,是空白,那就是感情。
  他初中毕业就进了军营,当兵、留队、转士官、考军校、提干、进A队……从一个锐利张扬的少年,蜕变为此刻成熟而犀利的A队老大,这一路走来风雨兼程,错过很多风景很多情趣。也不是没人为他惋惜,但他真的不在乎,那些娇滴滴柔软的生物是他生命中缺失的一部分,从少年到青年到成年,他错过了对她们好奇向往渴望的时段,那个时候他有更好奇更向往更渴望的事情要做。
  女人,有时候,会让他觉得不知所措。
  袁朗抽着烟,烟头伸在窗外,看着青烟一缕一缕袅然升上去,却忽的笑了,颇为自嘲的笑容:自己最近还真是疯得利害。
  居然会想结婚?
  不过也是顺理成章的念头啊,找一个女孩子,如果能喜欢,结婚生子,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成份,所有的问题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但问题是,他忘记了,女人对他而言已经是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也不知是媒人故意要整他还是实在偏疼他,人都说铁汉柔情嘛,百练钢就怕绕指柔,介绍来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娇滴滴,她们穿着漂亮而又外星的衣服,说着袁朗完全不懂的外星话题,然后抛过来的鄙视目光令袁朗觉得:他妈的,老子活了三十年,原来就是一白痴,还是纯血的。
  可是隐隐的,袁朗也意识到了,他现在做得事和当年他A许三多直接去北京混,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女人当然不可怕,温柔也不是猛兽,他袁朗更不是白痴,控制话题,吸引注意力,令人折服,这些手段他都有,可是看着眼前的人,他完全提不起兴致。他好像在等待一见钟情直入内心的感动,或者是让这些出身优越、年貌芳华的女孩子看着他淡漠的神气就爱上他,主动向他献殷勤。
  甚至仅仅是如此还是不够,他会在心里不自觉的把每个人都拿来跟吴哲相比较。
  于是不光是头脑上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甚至腰不够细,腿不够长,肌肉不够精实……都成了缺点。
  袁朗想起了吴哲当年关于吃鸡比喻,忽然觉得他此刻就是在把一只血淋淋拖毛带血的鸡连皮带骨的在啃,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个问题,绝对是个问题!
  袁朗看着一瓶药液流完,按铃叫来了护士,吴哲在睡梦中被人弄醒,露出温和的笑意,把小女生搞得满面飞霞。
  吴哲是一个很难得的人,非常难得。
  这种难得不在于他的学识,能力,才华还有智商,而在于他的平和,他有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卑不亢不谦不傲的平和心态。最初袁朗发现他这一特质的时候几乎是惊讶的。
  一个人的优点总是与缺点并存,平和稳定可靠的人,通常不会太聪明锐利,比如说许三多或者齐桓;而一个目光敏锐思路自我的人,一般都很难平和,比如成才或者自己。
  他们总爱相信自己,坚持自己,证明自己,不到穷途末路绝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与别人的成功。
  正所谓持才傲物,心高气傲,手上有本钱,有谁愿意不用?
  而且吴哲的平和不是许三多式的混沌,许三多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所以他甘于平淡,但吴哲一向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明白自己的才能与地位,可是该争的争该放得放。好像在他的心里有一方明镜台,在那上面,纤尘不染。
  最初袁朗惊讶于他能跟许三多这样的人做朋友,他从这里看出来吴哲的随和,而后来,袁朗更惊讶于他能让成才这样的人当他是朋友,他从这里看出了吴哲的真诚。
  许三多是一颗树,只要你能放下姿态,他来者不拒;而成才是一根电线杆子,只有拿出心来给他看,他才敢把你挂到身上去。
  袁朗很少会被人折服,许三多是一个,因为他的纯粹与强大,他身怀绝技却不自知,无欲无求;而吴哲后来居上,令他叹服,因为他的执着与淡定,身怀利器却不愈矩,有所为有所不为。似竹有节,这个人,是真正的君子。
  不知道世界黑暗就贸然前行的人,是单纯的。
  知道了世界黑暗而黯然止步的人,是现实的。
  知道了世界黑暗却仍然挺进的人,是勇敢的。
  这个人知道自己是谁,也颇自引为傲,却从不以势凌人,这样的品质,实在难能可贵。
  一直以来,自从袁朗成为了A大队最强的那一个,当所有的新南瓜被剥成了老南瓜之后,看他的目光虽然五色纷呈,眼底却永远都不失一份信服之时;自从铁路发现自己除了把任务交给他,然后检查任务完成的质量以外,在具体的操作上已经提不出什么参考意见之后;袁朗心里的天平便有点摇摇晃晃的了。
  一个人爬到一定的位置,眼前会忽然空无一物,再没有什么可以给自己做定位,他只能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跨出去踏下,才知道这一脚是跌倒还是站稳。
  吴哲当时指责他:面对镜子却看不到自己。
  那时袁朗很想说,不是的,我找不到镜子,我看不到自己。我能看到上司看到下属,看得到同行找得着榜样,但是我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做到什么样了。在我的生命中还没有镜子,没有人能把我真实的样子反映给我看,不带私心,不带偏见,目光敏锐,能直入本质,却还要能让我信任,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太难,可遇而不可求。
  可居然,真的遇上了。
  有时候袁朗也想,是不是太过惊喜了,交心交得太快,一个不小心,就把整颗心都交过去了。
  吴哲声带受损,做了近一个礼拜哑巴,后来能说话了,但是声音飘忽性感,三步之外就捉不住,只能带了许三多当喇叭用,有什么话先趴三多耳朵边说了,让他吼给大家伙听。
  据说铁老大闻此噩耗,把袁大头骂了个头臭,吴哲心中非常愉悦。
  后来,据大队长办公室的秘书说,铁头当时高呼:那小子就一张嘴值钱,你把这给废了,得耽误多少事啊!!
  吴哲又发现原来这基地的烂人程度是随着军衔一级一级往上升的。
  闲事休提,生活如常,只是吴哲同学的格斗技巧现在转由菜刀同学亲授,毕竟此人虽然长得硬,但是手软,不像某人面黑心黑。
  黄昏是A队里最轻闲美妙的时刻,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吃了饭,洗过澡,晚上的课程还没有开始,一帮子南瓜干们总会努力给自己找点有水份的事来做,而吴哲的休闲娱乐,便是照顾他的妻妾。
  袁朗是无意中发现这个角度的,从他办公室的某一扇窗看过去,在某个比较极限的角度,有时可以看到吴哲坐在花坛边,对着他的妻妻妾妾们情话绵绵,后来袁朗借口训练从器材组顺走一只高倍率望远镜久占不还。
  袁朗没为自己的行为找什么借口,喜欢么,就是喜欢上了,认清了,变不了也甩不开了,心里也就平静了。
  袁朗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他喜欢把一切问题都摊开来,反复研究,论证,寻找最佳的解决方案,一如他的作战报告。而他对于此事的处理方法包括,控制自己如常的对待吴哲,不要打扰他,不要令人困扰,别让自己讨人嫌。
  不过这一切的限制并不包括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观察自己喜欢的人,于是他看得十分没有罪恶感。
  以某烂人华丽丽的包裹着一层恶性外壳的良心,觉得他可以在人前控制自己,维持队中的安定团结就已经够了,没必要关起门来还要自己骗自己,自欺欺人这行当太复杂了,许三多说的,复杂不好。
  吴哲是个很话唠的人,并且由于某毒舌斗士忽然间对他高挂起免战牌,他的生活便由然而生出了些许独孤求败之感,苦闷之余,为人夫婿者,也只好对着妻妾倾吐倾吐。而最近袁朗读唇语的本事大涨,基本上已经可以当现场直播来听了。
  吴哲的话题一般都比较天南海北,他可以把午餐的鸡腿与美国最新超音速战机组合到一个句子里出现,其逻辑推理能力令袁朗叹服。当然在他的自言自语中,某烂人也是个很高频的单词。
  具体的实例为:
  今天又被那烂人A了。
  最近那死烂人笑得那么阴,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了。
  你知道吗?我昨天从他废纸篓里找出来两个烟盒,熏肉也不是这么熏的吧,唉,最近没好日子过了。
  袁朗听得很开心,有时候会不自觉在心里与吴哲对话,往往都还能接得上。
  直到有一天,袁朗出门开了一个星期的会。回到基地时,刚好是金乌西沉的时分,他远远的看到吴哲坐在他的妻妾群里喃喃自语,不自觉心中一动,直接回了办公室。
  军品的望远镜质量上乘,吴哲的脸被拉近,看着一清二楚。
  “唉,妍红啊(某红色月季),为什么你最近没精打彩的呢?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了?难道是被我传染的?”
  袁朗的心里一抖,握望远镜的手更稳了一分。
  “听说那个死烂人今天就要回来了,明天不知道会不会随队去训练啊。”吴哲很无聊似的碰一碰鲜红的花瓣:“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被他削被他骂,才几天没见……唉,不说了,妍红,来让为夫亲一口。”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袁朗心里升起来,但是飘飘渺渺,无形无迹,有些握不住。
  “冰雪啊(某白色不知名小花),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来想想吧,最近这烂人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冷不冷热不热的,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怕我,没道理啊,他怎么会怕我呢?难道……难道……他知道……”
  吴哲皱着眉头想,袁朗的心随着他一起皱着,越来越紧。
  “冰雪,你说要是我哪天告诉他,我其实对他挺觊觎的,他会怎么做?”吴哲笑嘻嘻的:“他会不会一招锁喉,就把我脖子给捏断了?”吴哲摸摸喉咙口。
  哐当一声,袁朗手里的远望镜落了地。
  在做梦?袁朗四下张望一番,不是梦。
  那么,错觉?他马上捡起望远镜继续看下去,吴哲已经换了个角度,开始对着他的小苍兰抱怨。
  袁朗只看到吴哲一直摸着脖子,却看不到他在说什么,心里一阵怪异的冲动,像是有百爪挠心,忍了片刻,终于还是丢下望远镜直奔楼下花坛。
  吴哲的眼睛很尖,远远的就看到袁朗往这边来,举高了手打招呼:“队长,回来了!”
  “嗯!”袁朗一阵心虚:“来看看你的花。”
  “队长……”吴哲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不会是过来诱红杏出墙的吧?”
  “朋友妻不可戏,这点道理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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