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伤耳膜修补手术多少钱固定的紧吗?外伤导致的,三天前做的手术,今天大笑了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对耳膜造成移位等问题?

若是当真碰巧遇到一个好结局,只希望醒不来,继续好梦酣然吧。

小剧场而已,随意看看:p

(以上是作者的文案,但我觉得各种有爱)


夏林站在门口,深深地看着他,“我等你了好久,荷包蛋都凉了。你什么时候才起?这样吧,我帮你计数,你晚一分钟,我就多帮你煎一个蛋,好不好?”
“你喜欢加盐还是加糖?其实我还比较喜欢加点葱花。”
——管你加什么,通通滴不要。老子讨厌荷包蛋!
宁远大吼一声,甩开被子从床上蹦起来,果然闻到空气里传来一阵烧焦的煎蛋味道。
难怪会害老子做恶梦。他愤愤骂道,懒得穿衣服,光溜溜地跳下去,扯开门往厨房走,不敢进去,只伸长手点了点夏林的背:“荷包蛋是违禁物品,请尽快处理。”
夏林正在和锅铲奋斗,“免谈,你本来就瘦,不能挑食。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我不吃。”宁远踢了一脚门。
夏林严肃地转过头来想要教训他,一看,锅铲掉了,“圆、圆圆……你是光的。”
宁远捏住鼻子说:“光的怎么了?快点弄掉你的蛋!”
夏林走上去把他整个包住,“不行不行,要赶快穿衣服,不然会感冒。”
“人不能懒到这种地步!你必须好好接受教育。”夏林呼啦一下把他扛起来,往卧室走,“不过,今天算了,我帮你穿。”
“……蛋。”宁远的头在夏林背上一磕一磕,微弱地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终于光荣昏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好长,梦里又是蛋山蛋海,让他欲死不能。接着,那些油乎乎的煎蛋翻了个面,他赫然发现——每个蛋上都长着夏林那张邪乎的脸。
操!宁远蹦起来,一巴掌抽过去。
居然还真有声音,还挺清脆。
宁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头红迹未消。再往前看,夏林趴在床头捂着脸颊,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才沉声说:“圆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晕车晕船晕血的见多了,老子还真没想到有晕蛋的……你要不爽,就再打。”
宁远赶紧把手藏起来,嘿嘿笑道:“误伤、误伤。”
夏林揉着脸说:“误得真精确。”
“……不不,是您面子大,您看,这不占地面积也大了。”
“行了,别找着机会就寒碜我。”夏林把他压回床上,“不晕了吧?”
宁远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小脸蛋红红地。
夏林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外走,“蛋我都丢了,等着,给你弄碗稀饭。”
“哎——别。”宁远扒开被子喊。
夏林停下脚步,一转身,又看到宁远那光溜溜的身子,像条小白蛇,从被窝里滑出来。夏林边研究他的蜡笔小新内裤图案,边问:“怎么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晕白米饭。”
宁远速度极快地套好衣服,朝他翻白眼,“不好意思,我就晕糊了的荷包蛋,不晕别的。”
“有意思,这体质,堪称生物界的奇葩啊。”
宁远十分悲愤,“瞎扯。你就没听过心理创伤?”
夏林摸下巴,还来不及答话,宁远已经跳过来,扯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念叨:“赶紧走吧。今天上午灭绝师太的课,再缺一次就不让考试了,这老太太最不好对付。”
宁远欣喜地问:“你请假了?”
夏林摇了摇头,指着窗外叫他看:“你看见太阳了吗。”
“您当我瞎子呢。当然见着了,得快点,看这日头该有八九点了。”
夏林说:“圆圆,那是西边。”
他们互相对视着,目光里充满难兄难弟的**爱意,终于,宁远打了个呵欠,开始往客厅地毯上甩衣服,套头衫、T恤、牛仔裤。动作利索,衣服脱完,人也钻进了被子里。
“打哪里不好,偏要打人脸。”
到了晚饭上桌的时候,夏林又在嘟哝。
宁远嗤笑一声,盛好冬瓜汤,晃悠悠递过去,“有什么好嘀咕的。大男人脸上多点料,那叫男人味。”
夏林说:“时机不对。”
“就在昨天……”夏林放下汤来,眼睛被热气蒸出水花,“老子被甩了。”


“啊,”宁远应道,喝下一口汤,吐出排骨,又发出一声了然的感叹:“啊。”
夏林惊讶地看着他:“没了?”
宁远也惊讶地看回去:“还能有什么?”
“真是混帐话。”夏林叹了口气,也不再和他计较,猛地喝下几口汤,打了个嗝,摇头笑道:“幸好,主还是没有抛弃我。我为情所伤,昨晚出去买醉,居然碰到了我生命里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宁远微笑着点了点头,在桌子下默默掰手指,确定这句话是他三年来说的第三十八遍。
“她有一个很好的名字,叫海棠。”夏林的神色里充满了年轻人的冲劲,“好听吗?”
宁远点头笑道:“很好听。”
夏林又摸了摸脸上的五指印:“我对她一见钟情,但你的这巴掌,阻止了老子爱情的脚步,圆圆。”
你确定不是对她的名字一见钟情?宁远念叨着,回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
“哪有的事,你尽管去。”
夏林说:“胡说,我怎么能让爱人看到这张破相的脸。”
宁远耸肩,“……好吧。你刚分手,冷一冷也好。不用这么急。”
“不行。”夏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卧室走,“没有爱情,我精神空虚,寂寞难耐。”
“不要质疑我的恋爱理论,圆圆。我要的爱是轰烈的,绚烂的,但决不会拖拖拉拉,该放时就要放,老子从不做吊死鬼。”夏林像是看穿了他这句话,回过身来,朝他摆了摆手指。
宁远说:“我明白了,你的爱就是个屁。”
夏林竖起的手指顿在半空,宁远平静地起身,叠好碗筷,拿进厨房去收拾。哗哗的水声断续传来,生锈的龙头拧起来吱吱地响,像一首五音不全的破情歌。
“精辟啊。”夏林摇头感叹。
宁远夹着书走在花园里,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扯得他一踉跄。
“抢……啊。”他还没来得及喊全,已经被推倒在了灌木丛里,茉莉大叉着腿,坐在他腰上,居高临下地凝视他。
“你到底是抢钱还是抢人?”宁远问。
茉莉说:“抢你个屁。”
“……我的屁不吃香,你还是去找夏林好。”宁远说着,扯断旁边的灌木,理出一片空地,用手拍了拍,茉莉便从他身上翻下来,顺势滚到地上。
“我和夏林完了。”茉莉看着天。
宁远点头:“嗯,我听他说了,你把他甩了。***帅。”
茉莉咬牙切齿:“他敢说我把他甩了?!他真是个人渣!败类!混蛋加三级!”
“混蛋,真是个混蛋。”茉莉揪着草根,破口大骂。
宁远问:“到底怎么了?”
茉莉垂下头,闷声说:“昨天我们一周月,我们出去散步。我对他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找他这样的,朝三暮四、风流成性、霸道强硬、自恋又自大……总之是不可靠的男人。”
宁远叹了一口气,“好精准的评价。”
“……别打岔。”茉莉摸了一把鼻涕,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哭腔,“我还没来得及往下说,那个混蛋听完这几句,居然就冷着脸对我说什么‘我明白了’,转身就走!”
宁远说:“别伤心。他向来自傲,听不得别人当面对他提分手。”
“可老娘不是要和他提分手啊!”
“你听不出来吗?我接下来要说的明明是‘虽然如此,我还是那么该死的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你,就像41码的大脚和球鞋!’,这明明是表白,是剖开心肠的表白!我还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流产的表白!不明白吗?”
宁远一愣,凑近去轻轻拍她的肩膀,“明白了、明白了。茉莉,看我。”
有人说,他很多时候都像催眠师。
于是,茉莉当真傻傻的抬头看了他,宁远帮她擦泪,“这是个误会。夏林还在,你回去找他,他跑不掉。”


两个人都静了几秒。顾七眨了眨眼,突然哈哈大笑,从床上蹦下来,把宁远拎进怀里,贴得紧紧地压到床上,用满下巴的胡渣轻轻摩娑他的脸颊。
“来吧,我不嫌弃你。”他柔声道,俯下身来。肌肤相贴,显得温暖又亲密。
“来说说你的荒淫史吧。”
宁远伸了个懒腰,眼睛水润润一片:“等价交换,我很感兴趣。”
顾七大笑,撸他的头:“想拖人下水?可惜,我生性古板,没太多苦情史给你安慰。”
宁远挫败地瘫倒:“又被看穿啊。”
顾七坐回桌前,继续翻开他的卷宗,烟燃了,掉落一层暗暗的灰。顾七笑容温和地看向他。“不过——真的想听,也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爱情故事?”宁远笑嘻嘻地爬起来,靠在床头:“那等等,让我来采访。”
顾七好笑地掐了烟,宁远轻咳一声,有模有样。
“请问顾先生,你和他是在哪里相遇?”
宁远恼羞成怒:“啰嗦。回答就好。”
“那我想想。”顾七耸耸肩:“没记错的话,是医院的厕所吧。”
顾七说:“有什么好奇怪?病人总要吃喝拉撒,医生也不例外。”
宁远吃惊地笑开:“这么说来,你看到他极有气质的在……方便,于是对他一见钟情?”
顾七摇头:“他靠在墙边看报纸,倒确实很有儒雅气质。不过,我当时膀胱充盈,急需解决,也没怎么注意,匆匆就过去了。”
“……”宁远默然,这实在是他听说过最没有情调的初会。
“等我解决完生理需求,他仍然在认真看报。我觉得好奇,就在一旁跟着看,也没见到什么要躲进厕所偷看的秘密消息。后来,他瞪了我一眼,问我:‘您完事了吗?’
我有些为难,只好回答:‘有点便秘。’
他先一步出了厕所,在最后回头告诫我:‘多喝酸奶,少吃猪肉。’
……现在想来,记得这么深刻,果然应该是一见钟情了。”
“我爱上了他,查床的时候自然特别注意,他不是我的病人,我也常跑过去看看。每一次都见他在看报纸,表情沉迷得很。我越来越觉得奇怪,有一回实在忍不住,才凑过去套近乎,请他给我讲讲上面的东西。
但是,他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能。我看不懂。’”
顾七边说边笑起来,似乎想起当时的情景,一片温暖。宁远怜悯地看着他,安慰道:“被拒绝也很平常,失败是成功之母。”
顾七摇了摇头:“他不是找借口拒绝我。”他微微笑着,问宁远:“他只是真的生病了。知道有一种失读症吗?”
宁远老实道:“不懂。”
“角回病变。”顾七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里出了问题,能说能写、能看到文字,却读不懂它的意思。他因为脑外伤入院,留下了这个后遗症。我知道之后,才后悔自己的鲁莽,匆忙向他道歉。我记得他笑着回答我:
‘没关系,如果可以的话,也很想为你读一读。’”
宁远发誓这是他见过的顾七最最温柔的表情,顾七总是包容的、宽大的,但远不及这一秒。顾七以那样动人的表情缓缓说:
“我回答他。‘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换我读给你听吗?’
第一次搭讪果然没有成功。他摇头了,没有同意,但说了谢谢。”
宁远迫不及待:“后来呢?”
顾七笑道:“后来的事情很自然啊,我们住在了一起。他虽然不乐意,我却养成了习惯,每天要为他读一份报纸。这么一同生活了两年,几乎以为要一直这么下去,他喜欢安静,我不多吵他,也过得习惯。”
“你们很适合。”宁远偏着头,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问下去,尽管他十分好奇:顾七仍然爱他,为什么现在不在一起?
但顾七好像知道他的心思,爽快地给了他答案。
“是自杀。”顾七说:“他是作家,生病之后,再也看不懂自己写的东西。即使能下笔,也无法贯通前后,从此没有办法再写长段文章。那阵子我再外面出差,出门之前,偷偷录了一份卡带,好每天读给他听,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没有等到我回来,他完成了最后一篇作品,从我的医院大楼跳了下去。”


宁远说不得话,顾七笑道:“我很后悔。这辈子唯一觉得失败的一件事,就是没有问过他做什么工作。现在想想,他大概一开始就决心要离开,最后的日子不过是为了那本书。我帮他修改,拿去投稿发表,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

宁远说:“他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顾七无奈地摇头:“他不明白。出差之前,我还忙着给他做复健,四处留了纸条。我说,‘我爱你。’”他笑了笑,道:“就说到这里吧,太晚了。即使我把那栋楼拆了,再不准建三层以上的楼,我那个偏执的病人也回不来啦。”

顾七背光坐着。灯光从他周身绕过,他脸上的阴影因此更加浓郁,只余一个突兀的轮廓。宁远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酸起来。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问题,后悔到恨不得甩上自己几拳。

顾七转过身去,宁远满心懊恼,从床上跳下来,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当你的病人吗?”

他的口气学得很有几分顾七的味道。顾七淡淡一笑,伸手搂过他。

“好,不过要乖乖的。”

宁远偏头看着他的笔在病例上唰唰勾画,皱着眉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耐不住要小心翼翼地发问,“可以告诉我书名吗?”

顾七笑道:“不行,这是我的秘密。”

天蒙蒙亮时,宁远就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顾七起身时带来一阵寒意,令他忍不住又往臂弯里缩了一缩,整个人像只蜷起来的小虾米。

顾七一笑,轻轻弹了下他的额角,把被子重又掖好。

厨房里断续传来一些细微声响,紧跟着是一阵似有似无的香味。宁远像小狗似的嗡动鼻子,嗅了嗅,确认没有煎蛋的味道,这才满足地继续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七的脚步声带着香味由远及近。

他隔着被子轻轻推着宁远弓起的背,宁远有些不满地把头伸出来,揉了揉眼睛,看着顾七脱去身上图案可笑的卡通围裙:“这称呼很肉麻,大叔。”

“那好吧,小傻瓜。”顾七朝他眨眼,笑道:“该起床了。”

宁远蠕动,不肯掀开被子:“我今天没课,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知道你今天没课,不到下午肯定不会出门。午餐做好放在冰箱里了,你到时热热,吃饱睡足了再走。”顾七边说边掀开被角,抓住宁远的脚踝,轻松地把他从壳里拖了出来,接着顺势提起,直到和他鼻尖相碰:“不过,你必须先吃早餐。”

宁远嘿嘿一笑,像只树袋熊似的懒懒挂在顾七身上,调侃道:“看不出来,你比保姆还会照顾人。”

顾七淡淡笑道:“没办法,习惯了。以前也这样。”

宁远顿了顿,看向他的眼睛。安静的对视之间,那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深,深得叫人看不透。宁远几乎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片寂静的山谷里,他想,顾七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个人。

这么想着,他心里不由自责起来,觉得自己鲁莽地揭开了顾七身体里最大的伤疤。

“好吧、好吧。我马上去吃,陪你一起。”

顾七拍了拍他的头,转过身去,在宁远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狡黠微笑。

午餐很美味。宁远抱着盘子坐在沙发上,很快消灭得干干净净。狼吞虎咽的过程中,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却始终也想不起来。对着空空的盘子发呆半小时之后,宁远终于果断地决定放弃,窜回床上继续蒙头大睡。

等他回到那间破烂公寓,已经是傍晚六点。路上一片夕阳红。

宁远百无聊赖地拿出钥匙,心想夏林大约又碰到了某位百合或是蔷薇小姐,沉醉在温柔乡里,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打开门,却不由得一愣。

夏林光着上身坐在地板上,神游似的,看到他进门了,才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声音硬得像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嗯。”宁远赔笑,大步走过去,想把他扯起来。手碰到那胳膊,却只觉一片冷,不由得微微一缩。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在这坐多久了?酒还没醒全呢。”



“不知道。”夏林面无表情:“你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宁远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答道。俯下身来继续去扯他。
夏林的眉峰耸了起来,眼里不知为何带上了点凶狠。宁远觉得奇怪,却也不介意,谁没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呢。身子越来越低,夏林突然一把按住他。
宁远顺着夏林的目光看过去,领口若隐若现的,似乎是一片可疑的暗红痕迹。
“呃,这个——啊……!”
话没来得及说完,已经被一阵剧痛堵在喉间。宁远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只看到一片乱糟糟的发旋儿。夏林野狗似的咬上了他胸口,齿间带着森森寒意,来回碾磨。宁远痛得不由又“嘶”地一声,直拍上夏林的头。
夏林又狠狠拉扯了一下,宁远悲哀地发现这猛烈的痛感竟还让他隐隐兴奋。
唇齿离开之前,夏林满足的伸出舌头来舔了一舔,才满意地偏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原本围绕周身的阴沉怒意消散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一片神清气爽。宁远却完全陷入当机状态。
隔了好一阵子,他才终于暴跳起来,抓着脑袋大骂。
“你,你这个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意思就不要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会让人误会不明白吗?
“我喝醉了,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夏林耸肩道:“我只知道老子坐在地板上担心了你一夜一天,你却在外面风流潇洒,还带着成果到刚、刚、失、恋的我眼前来炫耀。老子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把你这种不讲义气的家伙拆掉吃了才解气。有哪里不对?”
有哪里对!宁远烦恼地敲了敲额头,觉得自己总是在夏林的逻辑里越陷越深,简直就像慢性毒药。
偏偏中毒的只有他一个。
夏林说:“你不爽,咬回来就是了。”
他一边还挥舞了几下手臂,把浑身恶臭和酒气扇向宁远身边,一脸痞笑,似乎认定宁远不敢靠近。
宁远才不吃这一招,恶狠狠地盯着夏林,很快直截了当地扑了上去,用力咬上他的肩膀。
“啧,麻烦了。”在夏林的惨叫声里,他含糊地嘟哝道,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松口。
夏林终于不叫了,宁远也终于松口了。
“扶我起来。”夏林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一张脸好委屈。
宁远不禁好笑,用力把他扯起。夏林刚刚直起身,还没一秒,就呼啦一下往旁边歪去,带得宁远也跟着摔倒,扎扎实实倒在他身上。
手挥动间不小心碰到夏林的脸颊,宁远一愣,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身子还是冰冷的,只有这处烫得惊人。
宁远破口大骂,拽住他的脖子,往卧室拖去。
“我忘了,原来感冒也会眼冒金星。”夏林望着天花板,呆呆说。
病人总是有优待。夏林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着宁远翻箱倒柜。
“没有药,只能去买了。”宁远套上外套,用被子把夏林裹了个严实,面贴面地警告他:“给我好好等着。”
夏林摇头:“我吃感冒药没有效。不用忙活,它自己总会好的。”
“这是什么怪毛病?”宁远皱眉,回想起来,夏林的确从来没有感冒过,任何小毛病也不见,健康得可怕。
夏林气若游丝地哼哼,“哪里奇怪,只是抗药性太好。再说,就许你有奇葩体质,我就不行啦?”
宁远没再和他斗嘴,抓了抓头,眼前一亮,突然想起一件东西。
翻了翻墙角,果然还在。顾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红艳艳俗到不忍让人看第二眼的包装,里面装着常用退烧消炎剂,注射专用。
宁远弯嘴一笑,又在旁边发现了自己从实验室捞回来的一次性塑料注射器。
“打过退烧针吗?”他一边撕开包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宁远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所有的液体全都抽取完毕,这才想起一个问题:配得对不对倒还是其次,这东西放了一个月还能不能用呢?


他略微有些苦恼,不过很快又跃跃欲试。
夏林像是困了,虚弱地闭着眼睛。宁远拿着针筒小心翼翼走近,脸上由于兴奋而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在他即将扒下夏林裤子的零点零零零一秒,他一直偷看的那双眼睛却陡然睁开,把他吓了一跳。
夏林抓住了他的手,眼里尽是无奈:“圆圆,给人打空气针是直接谋杀。”
宁远不死心地问:“打屁股也不行吗?”
夏林看着他针筒前端留下的半截空泡,抽搐道:“我想最好还是不要。”
宁远气馁地坐倒在地板上,怀念起实验室里简单的加样步骤。0.5ml二乙烯基砜加上5ml水,混匀了直接对准塑胶瓶盖插上去,“呲”,干净利索,哪里还会有人来埋怨?
现在,他很想夏林也变成一个听话的橡胶瓶盖。
嘟哝归嘟哝,宁远还是悻悻站起身,跑到客厅去打电话。
“回家了?”数声铃响之后,顾七懒懒的声音传来。
“有病患发烧,过来帮个忙吧,医生。”
顾七的声音微微沙哑,大约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连笑声也在不经意间透出了些疲惫。宁远有些抱歉,本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即使要哀求也可以。
但顾七却什么也没有问,就爽快地同意了。
他笑道,声音比往常更为轻柔,像是特意抚慰。
宁远挂上电话的时候想,他一定不知道他这句话有多么性感。
打完电话回来,夏林还没有闭眼,看得出来是在硬撑。宁远蹲到他跟前,拿手指戳他的额头。夏林呆呆的,他于是玩得愈发开心。
“医生就要来了,安心睡吧。我不会谋杀你。”他笑道。
夏林摇了摇头,眼里带着一股蛮劲,又嘶声问道:“你去了哪里?”
“怎么这么固执。”宁远苦笑,只好答道:“好吧。我昨晚喝醉了,不大舒服,就想出去走走。一迷糊,又不小心在路边上睡了一夜。接下来的事就丢脸啦,早晨搞清洁的老大爷把我当流浪汉,叫来警车,我就被带去了收容所,说了好半天才肯放我回来。”
“知道我扯还问。”宁远笑:“睡吧。”
“你没有问我这次为什么分手。”夏林突然像小孩子似的嘟哝道:“平常你都问的。”
宁远一愣,有好几秒都不知该如何作答。以前的每一次,夏林总是旁敲侧击地向他抱怨分手理由,言语里尽是惋惜。分手或许真的伤到他,宁远这么想着,于是每次都当个尽职的安静的听众,但夏林一定不知道,他其实每次都想要偷偷找个耳塞来塞上。
他不是个垃圾桶,他从来就没有这种耐心。
可是——面对夏林的时候,任何不满与反抗都萎靡起来。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克星”吧。
宁远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问,你也可以和我说。”
这种场景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宁远觉得夏林在生病时表现出来的年纪简直倒退了十岁。
“……好吧,‘你为什么分手’?”
“因为该死的纪念日。”夏林咬牙切齿。
“就因为你忘了你们的纪念日?海棠不像这么小气的女人。”问出这句话时,宁远心中莫名生出一点小小的恍惚,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就不该记得!”夏林突然暴躁起来,用力捶了一下床板,把宁远吓了一跳。
“我他妈就不该记得今天除了是我和海棠两周月,还该死的是我和你同住两周年!”
宁远脑中这才有一道亮光闪过,“宾果”,烟花亮起,被忘记的东西刷刷冒出来。是了,今天是他们搬来公寓的第二年整,他和夏林说过要亲自下厨,整出点东西来。他怎么会忘了?
“说好了做什么大餐庆贺,又放老子鸽子。老子傻坐着等了一天,还白白惹了一巴掌。妈的,真不是兄弟。”夏林抓头,“我怎么会跟她说出什么,还是和你在一块玩儿比较有意思这种蠢话?”
夏林越说越恼怒,偏头去看宁远,却只看到他低下头,把脑袋磕在床沿上,只留给他一个整整齐齐的发旋儿。


宁远闷闷说:“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忘了。对不起。”
“你当我是你!”夏林翻白眼。
第一年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打算。但是夏林并没有记住这回事,那天晚上,宁远也傻呆呆地等他到凌晨。在夏林看情侣电影回来开门的前一秒,宁远仓皇逃进了房间里,不想让夏林看到自己的尴尬和狼狈。宁远想,今天或许是自己的潜意识在忽略这件事,他本以为夏林也要忘记,再来一次,得让自己多难堪。
没想到夏林当真记住了,还学他玩猜谜游戏,把答案留给对方,捂住不肯说一个字。
他早应该告诉他,这真是个坏榜样。
宁远抬起头,脸红红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带了些淡淡的抱歉。弯弯的亮晶晶的眼睛却出卖了不少小心思。
“大餐补给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随便什么……”夏林琢磨着要怎么惩罚他,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完,宁远已经蹦起来,像只小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夏林伸出的手无力地掉在床上,呆楞片刻,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跟见鬼似的……有这么可怕?”
宁远合上门,用手扯了扯自己脸上几乎僵硬的肌肉,很快便感觉到一股酸痛。
表情真是一样难以控制的东西,他咧开嘴角,终于放任自己在无人的地方偷偷大笑。
此时的他,大概也像夏林一样,退化成了一个小孩子。只要得到一丁点的糖果,也满足得好想笑出声来,把它小心藏进口袋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顾七按门铃就像在弹钢琴,宁远在厨房里歪头听了好一会儿那韵律,觉得很有意思。等到卧室里“扑通”一声响了,这才慢腾腾地蹭出去。
“谁呢?”夏林从门缝里伸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医生。没你的事,进去躺着吧。”宁远摆手,把他往房里赶,嘿嘿傻笑了声,跳去开门。
顾七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副懒散模样。宁远在围裙上搓了两把手,毕恭毕敬地招呼:“您来啦。”
顾七丁点也不拘束,打了个呵欠就径自进门来把鞋脱了,赤脚往里走。宁远在后头小媳妇似的跟着,顾七往卧室那边瞥了眼,突然一笑,转过身来,趁宁远不注意,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屁股。
宁远吓得一跳,顾七的手还没有离开,缓缓向上,亲昵地揽住他的腰部。
“今早睡得还好吗?”他贴着宁远的耳朵问。声音却不小,直挠到宁远心底,痒痒的。
宁远笑,还想扯上几句,一抬头却止了声。夏林抱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这半天也没开口吭声气。宁远心里突然七上八下地晃了起来,面上却还是平静无波,大方地勾上顾七的肩膀,笑道:“顾医生,我朋友,等会儿帮你看病。”
顾七笑着朝夏林扬了下手,夏林点了点头:“我先进去了。”
夏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关上了房门。宁远脸上的笑立刻垮了下来,恹恹地往厨房里走。
夏林不知道宁远喜欢男人,更不知道他对他有意思。这也是宁远希望的,因为——夏林从来都只当他是兄弟,夏林是个彻底的直男。
“你故意的。”宁远闷闷说,捞出洗好的大白菜,水珠甩了顾七一身。
顾七抹了把脸上的水,又拍了拍宁远的屁股,笑道:“没错,我是故意的。你这只鸵鸟蛋也该破壳啦,老躲着怎么能出息,总得想想法子。”
宁远有些恼怒,眉头深深地拧起来:“这真是最烂的方法。”
“谁叫你一直拖着。”顾七耸肩:“你等得不累,我倒等得累了。不管什么结果,都快点弄出来吧。”
宁远一愣,顾七话里的意思令他有些糊涂。想要再问,顾七却把他当小孩似的乱揉一通,大步走了出去。
夏林并没有睡下,顾七进房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捧着本书。顾七注意了一下封面,上面写着《权利的哲学纲要》,但可惜,这几个字是倒着的,以至于他花费了几秒才认出来。
书页啪地一声合上了,顾七极其自然地收回视线,打量着抬起头的夏林:“看起来不错。”
“嗯。”夏林靠在床头,懒懒笑道:“其实没事,圆圆就爱瞎操心。”
顾七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发烧这事最说不准,还是注意点好。”



“没事,也不是义务工。”顾七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林,笑意里带着一种叫人闹心的暧昧和邪气,仿佛在暗示什么,边说边朝厨房那边瞥了眼:“已经在电话里和小远谈好了报酬。”
小远?夏林开始皱眉,这是什么破称呼?
顾七甩了甩体温计,潇洒一笑,轻巧地把它塞进了仍在发呆的夏林嘴里,简直把他当成了一个好用的橡胶瓶塞。
第一局,压倒性的胜利。
接下来的沉默看似理所当然又有些诡异,幸而体温很快量好。没有了体温计塞在口里,夏林的吐词却还是有些含糊不清。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顾七从百宝箱里拿出针筒和药瓶,边笑:“你觉得呢?”
夏林翻过身,把自己的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谁知道。”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就和暴露在空气中的屁股一样,拔凉拔凉的没个着落。
“其实你知道的。”顾七走上去,笑得愈发开心:“爱人,同志,***。怎么说都可以。”
夏林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顾七利落地下手,在夏林闷哼之前结束了一切,好笑地看着他慌忙拉起裤子。“黑格尔难道没有教会你‘存在即合理’的道理?我天生喜欢男人,迷上小远,骗他上床,和他**,每一步不都是水到渠成?”
夏林突然掀开被子蹦起来,几乎撞上天花板。顾七站在床边仰视他,面上笑意懒散,气势却丝毫不减:“倒是你,似乎没道理生气。别忘了,宁远只是你的朋友。我不妨多奉劝一句:如果你对他没意思,就好好收敛自己的举动,他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夏林紧抿着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摔开被子,冷冷朝门口喊道:“圆圆,送客。”
顾七略微有些惊讶,偏头看去,门把手似乎轻轻颤动了几下,却没有人出声。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意一点点柔缓,放轻了声音安抚那只必定受惊了的小兔子:“说的没错。时间不早,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困得很。”
门开了,宁远低着头走进来。
顾七走过去揽过他,边说边往门外走:“药留在这里,晚上吃一次再睡。怕你们无聊,我还带了一张碟片。好好享受吧,睡晚些也不要紧,只是要少出门。”
等顾七的身影彻底消失,夏林才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抱着被子噗通摔倒在床上。
妈的!他猛地砸上床板,怒火高涨,却连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出门之前,顾七把碟片放在鞋架上,似笑非笑地对上宁远沮丧的脸。
“片子拿回去吧。”宁远瞥了一眼那张黑漆漆空无一字的封面,“大概也没有心思看。”
顾七摇头:“拿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顿了一顿,又朝他眨眼:“很精彩的枪战片,带病人一起看吧,一定不会后悔。”
宁远依旧闷闷不乐,顾七捏了一把他的脸。
宁远反驳:“是送东西进来吃,刚好走到那里。”
顾七大笑,宁远终于咬牙切齿。“说得好极了。”
“这是代你说的话,以后不要让他再胡乱欺负,想说什么就要说。不然,每次过来都让我看到你这副样子,我说不定会强行把你掳回去。”顾七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好了,今天的欠费和奖励,要一起清算了。”
宁远只来得及问了这一句。头脑还在混沌之中,却被不容反抗地托着向前。顾七咬住了他的嘴唇,牙关很快被撬开。这个吻来得如此猛烈,他的舌尖被紧紧缠绕,仿佛连七魂六魄也一并被吸了去。
这个吻伴随着夏林粗暴的砸门声结束。顾七倒是走得潇洒,光留下虚脱的宁远和同样虚脱的夏林大眼瞪小眼地对望。
先动的是夏林,先开口的也是夏林。
宁远这才慢慢拖动步子,“嗯,是。”
“操,”夏林靠着门板骂:“没听你说过!”


“也没什么好说的。”宁远呼出口气,突然有些自嘲地歪头笑了起来,“你怕了吗?”
夏林嘟哝了一句,锁紧眉头,歪歪斜斜地往沙发边上走。宁远上前几步,想要扶他,手就要触上胳膊的时候,夏林却往后微微一让。宁远一怔,随即笑了笑,安静地垂下手,向后退开了半步。
夏林仍然面色阴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宁远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跌向后方。接着,他发现自己被夏林严严实实地包住了。
夏林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带到沙发上,重重压住。这家伙就算生病了也力气不小,怎么也挣脱不了。
“老子怕个什么。你光屁股的样子都被我见过了,就算吃亏,那也得是你。”夏林拿膝盖顶住他,不让他起来,凶神恶煞地警告:“不过,如果你再带男人回来乱搞,老子就赶你出去!”
宁远徒劳无功地挣扎,双手乱挥:“这是我的房子。”
“老子也交了房租!”夏林气呼呼地:“吃饭!”
生意场上的种种迹象表明,吃饱喝足的时候,气氛总是会和睦一些。夏林四叉八仰地躺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觉得心里的烦躁也跟着热气消退了点。茶几上的黑胶碟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顺手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什么片?”他拿脚推宁远。
“我也不清楚。”宁远摇头,“大概是什么战争片之类吧。你要看吗?”
宁远起身把碟片放进电视机柜最下层的影碟机里,电视打开后,出现了一片雪花。宁远以为碟片出了什么障碍,于是蹲下身去,凑近了那台古老的影碟机,瞪大眼睛仔细调整。这时,从他的头顶传出的一阵奇怪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轻哼。
宁远的脸轰一下红了个通透,这种黏腻又迷乱的声音他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不用去看也知道现在电视里的动作会是多么激烈。
他迅速按下了暂停键,于是火热的声音通通消失。
夏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战争片?”
宁远站起来,正巧挡住画面里那两个光溜溜的男人。尽管已经面红耳赤,笑得却还算平稳:“可能是拿错了,这些碟都长得一样。”他边说边关了电视,转身去取碟片:“要不我们看点别的,或者干脆早些休息也好。——哦,对了,今天晚上还有一场NBA。”
他承认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哪有枪战片是直接从交火开始的?他悲愤地想,顺便把顾七全身上下都问候了一遍。
碟片还没来得及弹出来,又被一只大手稳稳按了回去。影碟机重新运转,宁远转过头,发现夏林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他身边,正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错了也没关系,继续看吧。这种东西我还没见识过,看上去好像挺有意思。”
“那后果自己负责。中间再叫我停,我可不会理。”
一种未知的恐惧叫夏林突然一阵恶寒,但好奇心还是令他点了头。宁远呼出口气,重新打开影碟,慢腾腾地坐在地板上,相比夏林僵硬的表情,反倒像丢开了所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似的,一脸悠闲自得。
影片里的动作越来越激烈,男人隐忍的叫声间隙,甚至可以听到阴囊在**间撞击到臀部的响声。夏林的耳根一阵红,逼着自己去注意底下那男孩的表情。长得倒不错,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只是眉头紧蹙,看上去有点难受。
夏林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眼角开始四处乱瞟。宁远半天没声,他偷偷瞥了一眼,心里“噗通”重重跳了一下,又立刻把视线转开了。
宁远面色潮红,一只手撑在背后,另一只手伸进了拉链半开的牛仔裤里,无声地动着。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夏林突然觉得脑袋里轰地烧得更厉害。想要张口骂点什么,却觉得嘴里干涩,半天竟吐不出一个字。
宁远朝后仰起头,眼睛半眯,眼里的光却由于欲望润湿一片,连睫毛都似乎在微微颤动。电视里的喘息越来越重,他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空气变得很热,一滴汗水从额头掉落,很快被厚重的地毯吸干。宁远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盖住眼睛,从指缝里注视着夏林气势十足的侧面。
他想靠近他,想突袭他,甚至想把他压在地上狠狠侵犯。这样的想法终于忍不住让宁远轻轻地呻吟出来。
夏林猛地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失了节奏的心跳。
下腹莫名地燃起了一股火,他用力在裤腿上擦去手心的汗意,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操!
突然,有一股气息贴近了他。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下体上,隔着睡裤缓缓摩挲,把他吓得往后一跳。
“你你你……你干什么?”


手机在床头嗡嗡地震动着,宁远看了看来电显示,慢腾腾地接起电话。

顾七的声音里带着古怪的笑意,“片子好看吗?”

“……”宁远翻过身,把脸上的热意埋进枕头里,闷闷答道:“还行,你的眼光不错。”

“当然。”宁远还是忍不住磨牙:“不然岂不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啊,”顾七好像十分可惜:“我的本意是希望他看到那些东西,幼小的心灵受到巨大冲击,一边喊着‘恶心’一边把你赶出家门呢。”

顾七哈哈大笑,终于不再逗弄他,“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听你诉苦了。被人丢掉的小猫仔,养起来还真是辛苦。”

宁远微微笑起来:“说不定等他明天醒了,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那也不要再没志气地溜走,等人收留。死死抱住他、哭着求他、或者霸王硬上弓,总之一步也不要动。”

宁远弯起眼睛,挑逗地一笑:“你是在赶我走?”

顾七笑道:“这么快就被听出来了啊。”

“为什么?”宁远闷声问:“三心二意的人让你讨厌吗?”

“嗯。”顾七微微顿了会儿,似乎笑了起来:“我也不能容许自己三心二意,所以总得想办法把你赶远点儿。”

电话很快就挂了,宁远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或许过了几天之后,他又会变成那只被丢弃的小猫,被不知哪里来的百合或者蔷薇小姐替代。而顾七也不是他的,他的心里有一道无法逾越的槛,沉默地抗拒着别人的进入。只是顾七太温柔,令他一直沉睡在那个过于安心的梦里,直到今天才猛然惊醒。

过分安静的空气让孤独感愈发强烈,就像一个漩涡,要把人溺死其中。

宁远听着自己的呼吸,到天亮也没合眼,任由自己胡思乱想,小心翼翼地去猜测夏林醒来后的反应。晨光在天花板印上纹路,疲惫这才汹涌侵袭向全身,令他昏昏睡去。

睡得不沉,很快就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他。

“要去学校了。”夏林在他耳边说。

“嗯……你怎么样?如果不能去,我帮你请假。”

“好。”夏林一头栽倒在他身边,把自己团成一个春卷,“我眼冒金星,四肢瘫软,不睡觉说不定会在课堂上猝死。”

宁远揉了揉眼睛,把被子塞到夏林怀里,打着呵欠去洗漱。

夏林盯着他光溜溜的背影,有气无力地抱怨:“西北风都来了,你裸睡的习惯就不能改改?”

“改了睡不着。”宁远耸肩,不紧不慢地套起了裤子。

“怪毛病。”夏林嘟哝了一句,把头埋进被子里,嗅到宁远喜欢的柠檬香皂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

他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刚刚被宁远性骚扰过。这件事就这么自然地被忽略,不说惊涛骇浪,就连一点水花也没惊起。宁远合上房门,蹲下齤身来无力地笑了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安心还是失望。

专业课上得波澜不惊,宁远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趴在最后一排打瞌睡。听到下课铃响,就迫不及待地起了身。

旁边却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令他狼狈跌回座位上。

“晚上的聚会,夏林还来么?”

宁远懵懂看着那张相隔不足十公分的脸,一直看到那人脸红,才终于想起晚上班级聚餐的事。

“估计来不了,病得厉害。”

“可惜。”眼镜男摇头,大力揽住他,让他动不了半分,连趁机逃跑的计划也泡了汤。“那你就不能走了,你们俩,总得留下一个作陪。”

宁远为难:“夏林要人照顾,不如下次再一起?”

“不用担心。”眼镜男扣住他的手,把他拉进人群里。“夏林如果能病死,这个世界也该完了。”

一群人推推搡搡地往校门口走。宁远低头跟在热闹的人群后,给夏林打电话,一路走得心不在焉。过马路的时候,冷不防撞上了一个女孩。

“对不起。”他慌忙道歉,抬起头,却不由一愣。

眼熟的海棠小姐朝他微微笑,用口型示意他,“没-关-系。”



宁远也会意一笑,对那边说了声“先挂了”,便收起了电话。前面的人开始催促,他们于是边走边聊。
“前几天听夏林说有聚会,所以就来看看。”海棠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俏皮笑道:“可是好像没有看到他。”
“他生病了,所以没有来。”
“哦?”海棠顿住脚步,“原来夏林这种生物也会生病。严重吗?”
“还好,只是感冒。”宁远安慰她,停了一停,又问:“要不要去看他?”
海棠摇了摇头,偏头笑道:“虽然想去,但两个人独处,还是要觉得尴尬。如果等会儿你回去,倒是可以顺便捎上我,让我躲在你背后偷偷瞧一眼就好。至于现在,”海棠朝他眨眼,“你们的聚会介意多一个闲人来捣乱吗?”
宁远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得就像情人,“当然不。”
海棠欢呼了一声,跳上来揽住他的胳膊。前面的人群里响起一阵阵口哨,宁远苦笑,任由他们去闹,安安静静地埋头走路。
海棠拒绝了他的提议,让他莫名有一丝心安。他发现自己隐藏的独占欲似乎开始作祟,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酒吧里人声鼎沸,一派纸醉金迷。舞池里的灯光不知疲惫地闪动,挑动了那些年轻的身体。宁远的兄弟们也加入了摇头晃脑的行列,和火辣女郎跳起了贴面舞。
宁远和海棠坐在吧台边,喝酒聊天。周围实在太吵,他们只好把脑袋凑在一起。
从聚餐时开始,宁远就有些心神不宁,只想要早点回家才好。偏偏事与愿违,逮住他的眼镜男兴致高涨,抓住他不放,从饭馆一路把他拎到了这里。
“不许先跑,否则明天有你好看。”他满身酒气地恶声警告,宁远只好点头。
海棠的酒量出乎他的意料,喝了许久,仍然面色如常,眼神清亮。倒是他,已经不得不趴到了桌上。
“总觉得才这么几天就跑去找夏林那家伙,还真是没面子。”海棠抱怨。
宁远笑:“面子一点也不值钱。”
“那倒是。如果我不找他,他一定不会再来找我。想起这个,就觉得生气又不甘心,没面子也顾不了了,一定要去揍他一顿。”
“我帮你动手。”宁远朝她眨眼,稍稍有些好奇:“不说玩笑话,说真心的。为什么还想要见他?”
“……不知道。”海棠又灌下一杯酒,撇嘴趴在吧台上,和宁远鼻尖碰鼻尖,“夏林这个人啊,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讨厌。虽然温柔,却对每个人都一个样,这就代表,我和他遇到的路人其实没什么差别。想起来还是觉得生气,分开了却又舍不得,好像只有跟在他身边当路人,才觉得舒心。是不是很没骨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夏林的简讯。
“在干什么?还不回来,病患快不行了。”
宁远啪啦打下几个字,“在浪。你怎么了?”
夏林回道:“……欲火焚身。”
宁远默然无语,觉得自己似乎遭到了调戏,海棠又和他说了几句,他笑了笑,顺手打下:“正好,海棠等会要和我一起回家,你好好把握。”
隔了几秒,手机再次传来滴滴的声响。夏林说:“……fuсk u。”
“怎么了?”海棠迷茫地看着他,好奇他突然生动起来的表情。
宁远跳下高脚椅,给了她一个飞吻。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夏林给玩了。
或许就像顾七说的,夏林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私人玩具。一定要等到玩腻了,才肯放手。
自从和夏林分手之后,茉莉都一直和宁远混在一起。按照她的说法,只有宁远周身温吞的气场,才最能消化她的愤懑。
在没有看到夏林的脸时,宁远很少想起夏林的事。什么欲望啊、迷惘啊头疼啊,通通都没有。这是他的优点,他虽然放不开,但他看得开。
不过,偶尔听听茉莉满口粗话地大骂夏林,感觉还是不错的。所以,和茉莉聊天时,他总是很享受。
时间久了。在他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什么东西就偷偷变质了。
有天专业课结束的时候,茉莉和她的密友一起来找他。宁远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还没走进,茉莉的女友已经走过来拉住了他。
“送你一张电影票。”她摊开宁远的掌心,电影票便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上。
“是部爱情片,不过据说是悲剧。”女孩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有时间可以去看。”
宁远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人员简介,“……啊,是我最喜欢的导演,他的片子很有人情味。”他小心地把票叠进口袋,笑道:“不要怪我不客气,这张票我很想要。谢谢你。”
女孩朝他摆摆手,转身叫茉莉过来。宁远偏了偏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如果还有多余的票,可以卖给我吗?”
问话时,茉莉恰好从远处小跑过来。宁远转头去看她,眉眼柔和。原本有些疑惑的女孩见到这个场景,顿时释然。
“哈哈,是想要两个人去看啊?”
“那不用买了,我直接送给你。只有这一张多,好好把握机会哦。”
“谢啦,下次请你吃饭。”
宁远将电影票收进口袋,茉莉恰好挤进了他们中间,大声嚷嚷着要去吃烤肉自助。宁远嫌她太吵,拍了拍她的头,却也只能任她抓住自己的手臂。女孩清脆的声音吵得林荫道上的人纷纷回头,连数百米外的某个重症感冒患者都没能幸免。
吃过自助之后,宁远才回家去。夏林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见他回来了,就立刻摆出一副要教训他的架势。“生活糜烂、不清不白”,这个罪名宁远是要担定了。
不过宁远倒是比他先出击,“这个周日有空吗?”
“茉莉的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你要不要去看?”
夏林一时没回过神,“……啊?”
“是多出来的,你不去我就找别人一起。”
“我当然去!”夏林眉头直竖,原本凶恶的表情立刻温暖如春,两步上去揽住了宁远的肩膀,“这种好事你怎么能找别人,你找了就是对不起我。说起来,你怎么会和茉莉的朋友扯上关系……?”
“那就周日下午三点见了,不要迟到。”
宁远全当没听见,笑眯眯地把票塞进了夏林手里,便神态自若地打着呵欠,甩上了房门。
这大概是他面对夏林时的第一次胜利。
周末的中午飘起了小雨,但这种阴暗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宁远的好心情。不可否认,他有一点点兴奋。
他一天都没有见到夏林。一大清早,夏林就被学院的老师叫去学校,商量某个大赛的准备,宁远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过开会的任务大多都被夏组长好心代劳。于是,吃过午饭之后,闲来无事的他就惬意地撑着伞散步去影院了。
到影院前的广场时不过两点,他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手机铃声就滴滴答答响起来。
他看了看号码,有些迷糊地接起来,“茉莉?”
一向豪迈的茉莉居然有些紧张,“你、你现在在哪里?”
宁远笑:“我在影院啊。”
“啊,你去得好早。”茉莉的笑声里竟然有一丝甜味,把宁远吓了一跳,“怎么不先叫我?”
宁远终于意识到有一丝不对劲,“呃……”
“那我现在过来好吗?你再等我一下,只要一下下。”
“呃,等等。”宁远小心翼翼地问:“茉莉,为什么你要过来?”


就如同火山爆发之前那一刻的寂静,耳旁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呼吸越来越长,空隙却越来越短。终于,一声尖叫彻底震破了宁远的耳膜:
“宁远,你齤他妈就是个该被踢烂屁股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混蛋啊啊啊啊!!!!”
宁远捂住脑袋,连手机都被吓得掉进水里。他赶紧捞起来,再放到耳边,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幸好手机如同广告里说的一样结实,就算浑身湿漉漉的,也还能再用。宁远盯着屏幕,不由苦笑: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从被骂的等级来看,他享受的待遇可比夏林高多了。
一个卖玫瑰花的女孩急冲冲地从他面前经过,跑到附近的屋檐下去躲雨。发尖淌下的水渗进了她的眼角,她甩了甩头,拍了拍衣服上的泥渍,焦急地看着街上的人流。走过的情侣越多,她错失的生意就越多。
宁远吹了声口哨,走过去把伞递给她,“送给你。”
女孩有些惊讶,“谢谢。”她接过去,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远笑了笑,朝她挥了下手,转身走回影院。
“等等。”女孩叫道,从花篮里拿出一支玫瑰,跑上前递到宁远手里,“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送你。”
于是宁远的手里多了一支玫瑰。
台阶也被雨打湿了,他不甚在意的坐下去,撑着脑袋想等一下是不是要把玫瑰塞给夏林。那情景让他不觉有些好笑。
进入大厅的人越来越多,接着又越来越少。闲聊的人们大多都进了影厅,开场前的动画和着人们的笑声传出来,更显得大厅里空荡荡的。
他原以为一小时会很长,实际上却只有这么短。
负责检票的一位大叔走出来喊:“电影要开场啦,没进去的请赶紧!”
厅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蹲坐在台阶上的宁远就显得特别扎眼。大叔走过去,拍了拍他,“我快关门了,你进去吗?”
宁远笑着应道,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把玫瑰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从上午九点开始,他的导师与他们促膝长谈了六个小时。天晓得他到底谈了些什么,整个过程里夏林都神游物外,如果导师再不放人,他的胃大概要开始抽筋了。
街上烟雨蒙蒙,行人寥寥,倒是为他飙车提供了不少方便。夏林打了个喷嚏,加快速度猛踩车轮,两旁的水花沿着车行的轨迹飞溅起来,甩到他的腿上,他只觉得爽快。
路过一个拐角时,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红色的身影。
“喂!小心!”夏林大喊,猛地拉下刹车,转向一旁相让。不过已经迟了,自行车横着撞上那位倒霉的行人,听到一声闷哼和一阵噼里啪啦的同时,夏林也从她头上跌了过去,滚了几滚,才单手撑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夏林爬起来,走上前扶起她。
长头发的女孩拨开他的手,摇头答道:“没事。”
“实在对不起……我赶时间。”


“嗯,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女孩不甚在意地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臂,蹲下身去捡掉落在水里的书本。各种教科书散落一地,大多都被雨水浸湿,糊得不成样子。夏林过意不去,也帮着她捡起来。靠得近了,才发现她的胳膊上破了个大口,不停流着血。只不过因为她穿着红色连衣裙,令他一时没注意到。
夏林问:“你受伤了,还是去附近的医院看一下吧。费用我来负责。”
女孩没有理他,只是很快把书擦干,揽进怀里。
夏林也就不再勉强。身边只剩下最后一本厚厚的线装书,他拿起来,看到上面的签名,突然一笑。
“玫瑰?你原来叫玫瑰?”
影厅门口重复播放着“欢迎来到国泰电影院”的甜美嗓音,宁远拿出手机,拨通了顾七的电话。
“要看电影吗?有一张多出的票,不过在五分钟后开场,过期不候哦。”
“嗯?等等。”顾七那边有些嘈杂,过了几秒钟,声音慢慢散去,那头才传来他的笑声,“恐怕不能享受你的福利了。我现在正在外面出差,短时间内赶不回来。”
“老板也要出差?”宁远笑问:“在哪儿?”
顾七说出一个地名。宁远大学春游时去过那座城市,知道那里距离本地至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那就没办法了。”他沮丧地笑了笑,随即打起精神来,“我只好一个人去看。如果好看的话,再推荐给你。”
顾七顿了顿,话语里带着温和笑意,“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浪费一张电影票,有点可惜。”
“啊,这样……”顾七沉吟片刻,很快笑道:“不如这样,你不要挂掉手机,把音量开大,放在你旁边。就算看不到,也让我听一场电影吧,勉勉强强能算是不浪费了。”
宁远失笑:“你不是在开会吗?”
顾七摆出长辈的口吻教训他,“这你就不懂了,领导也有开小差的权利。”
“那个不用管,总之不要挂电话。”顾七像是急着要走,没有和他再多话,只在最后又恶狠狠地威胁了他一句“挂了有你好看!”,就没有了声音。
宁远好笑地带着通话中的手机入了场。灯光熄灭,屏幕亮起,故事在安静的氛围中开始了。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很清晰,但宁远依然怀疑顾七是否能听见。他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却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确认手机音量是否已经调到最大。
或许,他只是不想一个人看电影。
这是个异常简单的故事。上大学时的女孩暗恋他的老师:如同所有大学教授一般温文儒雅、文质彬彬,没有什么特色,顶多年轻了些。他们的关系很好,比起师生来,或许更像朋友。女孩打算大学毕业时向他告白,却在毕业典礼时看到男人和妻子挽手进入礼堂。
女孩有一个知道她所有秘密的玩伴,当她失意时,他们整夜喝酒。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并不算意外,男孩向来放荡不羁。他们暧昧又糊涂的走在一起,既不像恋爱,也不像是朋友。但女孩知道自己心里有个傻念头:她留在了学校的图书馆,有时她的老师会来借书。
六七年后,女孩也渐渐被前来借书的学生称作了老师,教授则开始使用黑色的染发膏。他们偶尔会在图书馆一角聊聊天,而有一天教授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婚了。
教授柔和的神态是一种邀请。对于这个年纪的他们而言,已经不再需要什么赤裸的措辞。女孩欢欣地告别了她和男孩同租的屋子,男孩到屋外抽了一根烟,只骂了她一句“傻瓜”。
后来教授再婚了,对象却不是她。他需要的是更为成熟、能与之倾谈那些深奥的哲学人生的女性。而女孩向来对这些头疼。时间是平等的,她与教授之间那道沟壑永远也无法缩短,他们相差的二十岁,很漫长。
女孩回到曾与男孩合租的房子,男孩却早已搬走,问朋友,才知道他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们曾经一起养过一只狗,男孩离开之后,把它留给了朋友。那只小狗却因为认生,时常跑出去找以前的主人,后来便听说在不远的街口被撞死了。


离开那间屋子后,她从街上散步回家。春天的画面宁静又舒缓,就好像她现在的心情。虽然稍有遗憾,但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过任何不堪。
电影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画面,是宁远一贯喜爱的清新风格。有些人大约觉得故事太过单调,早早就离开了影场。宁远安静地看完,转头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才发现它早已自动关机了。
人潮涌出影院,宁远被推进雨幕里。左右看了一番,果然没有见到夏林的身影。宁远早有预料,却仍然有些怅然若失。后面的人催他往前走,他只好退出人群,坐到旁边的花坛上。
雨打在他的脸上,一片湿漉漉的,浏海也杂乱地贴着额头,令他有些狼狈。
眼前的人群很快散去,空荡的广齤场上,只剩下一个气喘吁吁的人朝他大步走过来。
“幸好没有扑个空。”他把宁远扯起来,上下看了看,“跟我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电话里一直在喊的。”顾七模仿播音员的音调,“欢迎来到国泰电影院、国泰电影院欢迎您。我们市里还有几个国泰?”
“知道战斗的最高艺术吗?就是你在高速上也能搞定他们。”顾七看了看不停的雨,不耐烦地拉着他,“先去我家躲雨,洗个热水澡,其他再说。”
宁远却耍赖似的坐下来,朝他摆了摆手,“我不去啦。”
宁远顿了顿,问:“顾七,你听那电影了吗?”接着又说:“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好好想了想。我以后不会去找你玩儿那种事了,也不想再让你惹上我的麻烦。”
顾七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今天不对劲。不过,你别告诉我,你还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宁远摇摇头,说:“手机后来没电了,你肯定没听全。后来电影里有一只狗,它主人一走,它就傻乎乎地去找死了。顾七,我觉得,”他斟酌了一秒,才慢慢说:“有时候,我就像你的一只狗。最难堪的时候,就来找你撒泼。我知道你会帮着我,所以才会越来越掉以轻心,觉得被夏林赶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要是哪一天你也不养我了,我肯定会死的很难看。”
顾七怒极反笑,“所以你这个胆小鬼现在就急着快刀斩乱麻了?”他冷哼了一声,脱下西装外套,一股脑儿罩在宁远头上,“我忙着赶路,后来没注意听,也不太明白你现在在胡扯什么。不过你既然放了话,就别怪我接下来不客气!”
说完,他便当真不客气地弯下腰,抄起宁远,哗啦一声把他扛在了自己身上。
宁远有点慌,手足无措之下,竟然拿头去撞顾七的背:“顾七!你干嘛?”
“说了不去,放我下来!”
“你说你是我的狗,”顾七笑了声,对他的反抗视若无睹,扛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场,“被我养大的狗,还有资格选主人?休想!”
顾七身材高大,又背着个胡乱挣扎的人,走在人群中便引得人频频侧目。到了停车场,看管的大叔看到这个架势,也被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顾七从他面前从容走过。过了一会儿,却又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同志,这、这是怎么说?”
顾七儒雅一笑,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医生,这是我的病人。突发状况,麻烦您让一让。”
“哦、哦。”大叔忙不迭地点头,好奇地看了那位被蒙住头的病人一眼,赶紧小碎步让开。顾七走近自己的吉普时,他还好心上前帮他拉开了车门。
夏林急冲冲地把女孩送进医院。医生和护士也被他的气势唬得差点乱了阵脚。一检查,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只不过是低血糖加营养不良。
做了一些急救之后,女孩慢慢醒了。夏林陪她去注射室打点滴,一道陪她在办公室里挨了几位医生的骂。虽然“现在的年轻人通通不注意营养!”这种说法实在和他沾不上边。
打点滴的过程颇为无趣,夏林抱着她一大堆砖头似的书,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里面竟然有一本经书。


女孩抬起头来,笑了笑,似乎突然有了些搭话的兴致,“很奇怪?”
“有一点吧。”夏林也不尴尬,大方地摊手笑道,“现在的女孩子很少会做这种事。”
女孩笑了:“我只是个伪弟子,因为平常做事总是不顺,才偶尔念一念。念得再多也没什么长进,只不过能让自己不那么烦躁。”她看着夏林,耸肩问,“你想笑话我吗?”
“没这回事。”夏林向后仰靠在长椅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我个人觉得,这大概是种精神依赖吧。不过每个人的方式不同,有格调的人才会去看书,有归属的人才会有信仰,恭喜你,你都占了。至于我呢,”他懒洋洋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巧克力糖来,“我的信仰就是这个。现在你好像更需要,送给你。”
女孩顿了顿,伸手接过,“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很少有人这么说我。”夏林说笑间起了身,把手放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便走出了注射室。
电影应当早已经开场了,夏林按下宁远的号码,耳机里却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几分钟后再拨,仍然如此。夏林“咦”了一声,不死心地一遍遍重新尝试,那边却好像永远都在通话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林皱起眉头,打算起身出去找他。刚把手机丢进口袋,就在转头间瞥到了玫瑰透过玻璃窗看着他的明亮眼睛。夏林踌躇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打电话。
再打过去,宁远的手机却关机了。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背着宁远的顾七并没有引起太大骚动。顾七一路大刀阔斧地开进浴室,按着宁远洗了个澡,才把他丢到床上。接着又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两副手齤铐,把宁远的手扎实铐上了床头。
宁远哭笑不得:“你家里还有这个?”
“医院里有些精神病患,经常不自觉地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如果自残太严重,医生和护士就有责任把他铐起来。我见好用,就多买了几副。”
宁远觉得他意有所指,可顾七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摸着下巴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过背去,解开衬衫、脱下长裤,顺势躺在他身边,“本来应该先和你好好聊聊,不过我有点累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先陪我睡一觉吧。”
这种姿势能不介意吗?宁远在心里嘀咕,想要反驳,可转头看到顾七浮起一丝青黑的眼圈,又闭了嘴。
顾七的胸口缓慢而有规律的起伏着,气息平和,带着一丝丝安定。这个男人总是带给别人安全感,即使是对男人,他也从不吝啬给予。有时宁远觉得他就像个超人:神奇地闪电出现,然后一手解决所有难题。
宁远不由笑了笑,胡思乱想之间,也渐渐有了一丝睡意。
醒来时,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香味。顾七端着碟子走进来,放在一旁。又从床头的柜子里抽出一个枕头,垫在宁远头下。
宁远说:“把我解开吧,这样有点难受。”


宁远漱好口,用清水抹了把脸,摇头道,“没什么,喝多了一点。你刚才说谈什么?”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谈什么。”
宁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别逞强。先去睡一觉,酒醒以后再说。”
夏林递上毛巾,见他两手都撑在洗脸台上,仍还是站不住的样子,干脆就自己动手,帮他擦干了脸。宁远闭上眼睛感受着毛巾的清新香味,稀里糊涂地跟着夏林回了房间。一倒上床,就立刻醉意朦胧,连手指也麻木到没了知觉。
夏林抱胸看了他一阵,低下头来,手按上他的裤头,似乎是想要为他除去长裤。然而长长的一段停顿之后,他还是收回了手,把宁远和衣塞进了被子里。
宁远闭上眼睛,向他道歉,“对不起。”
夏林叹了一口气,“算了,下次不要再玩失踪游戏了。圆圆,一次可能新鲜,多了就一点也不好玩。”
宁远喃喃着,像孩子一样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夏林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和宁远谈谈某些事情,可接下来的几天,宁远都恰好没空和他说话。第一天夏林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埋头做着创业大赛的设计海报,第二天要写开题报告,第三天更忙,很多人都围着他,吵吵嚷嚷地准备新一届学代会的投票选举。
夏林不是个好记性的人。过了几天,他也就忘了。
宁远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夏林,在潜意识里,他似乎知道夏林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他的挑逗并不隐蔽,聪明如同夏林,怎么会不知道他对他有几分意思?可宁远明白,他永远也不能奢望夏林对他有所回应。期望越高,摔得也越惨。这是他不想再重来的经验。
所以,不需要夏林来面对面的劝告他“放弃”了。或许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就能说服自己松开夏林这堆烂树根,跳进他应该去的森林。
因为,叫做宁远的这个人,只是个害怕寂寞的胆小鬼。
自从那天之后,顾七就消失了。
宁远试着拨他的手机,永远不在服务区。打他家的电话,没人接,也没有留言提示。等了两周,顾七也没有联系他。宁远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思前想后,仍然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冲去顾七家里。
毕竟他还是个“在逃犯”,碰上了怎么办?
盛夏的下午,太阳突然大了起来。
宁远在阳台上盘腿端坐了一个小时,终于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按照小报上的指示,拨通了顾七医院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宁远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顾院长最近在医院吗?”
女孩轻轻笑了一声,回问他道,“你说的是老院长,还是新院长?”
宁远一时没听清,从地上爬起来,半个身子伸出阳台,“咦?”
女孩又笑了,“老的顾院长是年轻的那位,新的院长是他父亲。”
宁远顿时有些结巴,“他、他走了?”
“他?啊,你说的是前院长。前阵子医院结构改革,他申请调去了南方的专科医院。之前也没有告诉通知一声,突然听到这件事,别说了你,连我们也吓了一跳。”
宁远撑在阳台上,白花花的太阳一晒,汗水就从额角漫了下来。他轻轻擦去,一时有些茫然,“是哪个市里的医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也不敢问。您有什么事找他吗?”
宁远道过谢,匆匆挂了电话,从阳台逃进了房间里。
就像是电影里的情节,顾七离开了这座城市。宁远不知这是不是如他所愿,那一天,顾七出门前的一切都如同往常。他不知道顾七是何时做了这个决定,但顾七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也没有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或许顾七也和他一样一直明白。
他们曾经都把对方当作救命稻草,可除了自己,谁又救得了谁呢。
宁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好把眼角的湿意逼回眼眶。可是,一切都好像徒劳无功,他索性放松了身体,边哭边告诉自己,“振作点吧,宁远。”



夏林回来的时候,宁远正在收拾衣服和洗漱物品。
天很热,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边问,“你这是去哪儿?”
宁远把东西一股脑儿倒进自己包里,“有个朋友出远门了,托我看家。我过去住几天。”
夏林皱着眉头追问,“多久?”
宁远歪头想了想,“十来天吧。”说完,却又微微一顿,摇了摇头,“不,大概要半个月。”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宁远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落下的东西,便把堆得鼓鼓的登山包背起来,朝夏林摆了摆手,示意再见。
“嗯。”夏林没有多说,转头打开了电视。
门轻轻地合上了,夏林踢开拖鞋,歪倒在沙发上。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理智勒令他及时闭嘴。几天以前他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再过多地介入宁远的生活了。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不甘。夏林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宁远离去的背影,那种混沌不明的感觉越来越浓。他收回视线,仰头把酒灌进喉咙里,轻轻地“啧”了一声。
宁远小心地拿出钥匙,打开了顾七家的门。
顾七果然不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一丝生气。窗帘垂下来,长长地拖曳在地板上,把整个房间都遮得昏沉沉的。宁远脱了鞋,走过去把窗帘拉起来,阳光顿时汹涌地闯进房间,让他不由眯了眯眼。
宁远放下包,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厨房和浴室都是干干净净地,像他离去那天的样子。书房里也没有变,他摸了摸书桌,没有灰尘。可走进卧室以后,宁远突然像泄气了一般,‘扑通’一声把自己丢在床上。
他知道顾七回来过了,因为,床很干净、很整洁,而方方不见了。
宁远蹭了蹭身下的床单,嗅到一股清新的香味,是顾七换过了。他想象顾七走进来,看见乱成一团糟的房间,空无一人的场面。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愤怒、失望,还是轻松?
他给了宁远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但如同往常一样,宁远又一次地背弃了他。于是他终于选择毫不留情地离开。难缠又反复无常的野狗,总是会叫人厌倦的啊。
宁远将自己的脑袋捂进被子里,却依然止不住那蔓延开来的茫然与失落。
顾七曾经说过,‘人的心脏是身体里最难解剖的部分’,即使亲手掏出来看,也看不到真相。宁远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个平常人,他读不懂顾七、不懂夏林,也不懂自己为什么那天要离开,到了于事无补的现在,却又顽固地想要等到顾七回来。
或许,他只是欠他一句抱歉。
接下来的两周是考试周,课程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不用每天跑去学校。宁远记下考试的日子,干脆埋头呆在顾七家里啃书,彻底进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每次门铃一响,他都会先呆上几秒,再故作冷静的去开门。可结果总是令他失望,不是有人推销,就是他已经忘记的外卖小弟。有一次他在午睡,久久不停的门铃让他从梦中惊醒,他跳起来,蓬头垢面地冲出去,门外站着的却是敲错了门的水管工人。
夏林打过几次电话,问他怎么从学校里消失了。宁远随口搪塞了几句,夏林也就没再多问,只是把考试的时间和地点又统统交待了一遍。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宁远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过起了自己的隐居生活。只有考试前一秒,他才会掐着铃声匆匆走进教室。结束以后,又赶场似的匆匆离开。
每次站在门外,他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丝忐忑。开门之前,他总要先按一遍门铃。有时他会希望门里传来顾七永远那么悠缓的脚步声,有时却又害怕。
但等上再长的时间,也不会有人来应门。
宁远的心渐渐冷下来,他明白,顾七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考试结束以后的某天晚上,宁远正趴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电话却突然响了。
夏林说:“圆圆,创业比赛要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宁远沉吟了一阵,还没想好如何回答。
夏林沉默数秒,突然笑了笑,“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带东西去你那里。卧室的空调坏了,正好懒得修,现在家里热得要命。”


宁远急忙反对,“不用了,我明天就回。”
夏林吹了声口哨,笑道,“那好,我等你。”
第二天清早,宁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把顾七的家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房间变得如同他来时一样干净,他和顾七的味道都消失了。宁远打开门,把顾七留给他的钥匙轻轻放回鞋柜上,走了出去。
一回到家,夏林就抱着毛毯和枕头钻进了他房间。
宁远有点为难地看着他,他耸肩,“太热了,简直活不下去。我都有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困。”
夏林已经扑到床上,瞬间占去了一半的面积,“打过电话,要不没人接,要不就敷衍我,老说过几天来、过几天就来。”说到这里,突然‘嘿’地笑了一笑,“就和你差不多。”
宁远讪讪,不好再说他什么,只能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夏林把创业大赛的资料和计划都摆到了他桌子上,他细细看了一遍,再转头看时,夏林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
创业大赛是他们学校的传统,每年都会找一个知名公司赞助,从学校里选拔百个团队,各自写出一份商业开发报告,并且做出粗产品来观察市场效应。进入决赛的队伍,除了获得奖励以外,还有到赞助公司里实习和工作的机会。
对于打算一毕业就去工作挣钱的宁远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天像是突然一下热了起来,暑气很快就让宁远汗湿了全身。宁远起身把空调调低了一些,去简单冲了个澡,又回到书桌前坐下,重新看了一遍计划,对觉得不妥的地方做了些标注和修改。全部改完之后,他笑了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转头看了看客厅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宁远凑近夏林,想要叫他起床。手还没有碰上,夏林倒突然睁开眼,吓得宁远往后一缩。
夏林眼神清亮,一点也没有刚睡醒的味道。宁远有一丝晃神,夏林摸了摸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洗过澡了?”
“空调开这么低,你也不把头发弄干了再吹。就你这小身板,坐久了铁定感冒。”
“刚洗完,不然怎么还湿着呢。”
“嘿,想糊弄我,没那么容易。你都坐了一小时了,现在还不干,肯定就没好好拿毛巾擦过。”
宁远一呆,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谎话会被戳破。夏林得意地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去给那帮家伙打电话,来商量商量比赛的事。你齤他妈玩失踪的时候他们都问过好几回了,想着你呢。”
一通电话,没过多久,几个人都挤进了宁远的房间里。
他们这组设计的是环保纸袋,公司的名字简单随意,就叫Green。当初也有人发过牢骚,说这名字太没新意。可整个组里都是懒人,拖来拖去,就干脆用上了。
这种环保纸袋用的是再生木浆,可以回收和再利用。这自然是他们的卖点之一,可现在这个年代,环保包装已经不少,光靠这点显然不能满足大众眼球。


宁远想了许久,决定在设计上下些功夫。其实这想法十分简单,在纸袋上设计一些特殊的边角,就可以把它从上到底折叠起来,变成一块小小的方形,他计算了一下长宽,甚至可以放进口袋。

不过,设计只是用笔画出来的构想,理论上可行,真正是否成功还不一定呢。

过长的浏海总是遮住了眼睛,宁远干脆扯下笔套,把浏海往上别了起来。以前同寝室的小六看到了,‘哇’地一声笑了出来,“宁远,你现在这样儿真像个小姑娘。”

坐在他旁边的小五也凑近来打趣,“是像,挺漂亮的。我以前就觉得,如果宁远是个小姑娘,我就去追他。”

几个人顿时哈哈直笑,边拿脚踹他,“你齤他妈有病!”

小五滚到一边,不服气地嚷嚷,“我说的是实话,怎么了?”

“那你也得问宁远同不同意呀。宁远,你说说,面对这表白,你有什么感想。”

宁远沉着地笑了笑,放下笔认真回答,“我找对象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他的东西不能比我大。”

夏林嘴里的啤酒‘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众人先是一阵静默,小六张着嘴巴,呆呆地说了一句:“宁远,你藏得真严。没看出来,你这、这么黄啊。”

小五往旁边缩了缩,宁远又一笑,扯着他的脚踝把他拖了回来,手按在他的腰上,俯下身贴近他,那声音突然柔得像水,“要不这样吧,我们先来鉴定鉴定。”

小五全身一酥,呻吟出声,“别来了,我有反应了。”

几个人大笑着滚到地上,有人撞到一起,哎哟不止。夏林也跟着笑了,接着,他站起来把小五踹到一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位置,突然之间眼神一凛,大有组长的风范,“正经点,都给我好好办事。”

最终还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完善的设计和策划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在校园里进行的小型贩售上,纸袋很受女孩子的欢迎。Green闯进了决赛,虽然最后没有得到冠军,不过他们运气显然不错,赞助的公司正好是家日化公司,化学和环保成了受欢迎的两个关键词。过了两个星期,夏林和宁远竟然都收到了实习的邀请信和申请表格。

夏林捏着信封直笑,在表格上签了自己的大名,就要兴冲冲地寄回去。

“看来我们要从同学变成同事了,这就叫缘分哪。”

宁远苦笑,这害人不浅的孽缘。

夏林催促他,“快点填好信息,签好名,我帮你寄回去。”

宁远敷衍地答应着,却偷偷把表格藏进了抽屉里。夏林再问他时,他只说已经寄了。

宁远第一次见到玫瑰的时候,夏林和玫瑰之间已经成为了足够让人误会的亲密朋友。

有时夏林会在家里和玫瑰讲电话,已经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他也会去她学校里一起上课,听完全不懂的文艺美学。玫瑰的名字在宁远耳边出现的概率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玫瑰来家里做客,夏林把宁远丢在客厅和她面对面呆坐,自己亲自跑去下厨。

吃饭的场面和以往很多次如出一辙,夏林殷勤地夹菜,一顿饭里冷笑话不断。玫瑰安安静静地,一点也不吵人。可宁远觉得自己快被夏林吵得受不了了。

那时已经大四上,课程少了下来。学校里时常见不到这帮老油条的身影,该实习的都跑去实习,该考研的考研。过了好几天,宁远才抓住最近见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五。

小五战战兢兢地坐下来,双手以猥琐地姿态护着自己的下体,宁远和气又真诚地笑了笑,柔声问,“小五,宿舍里还有空床么?”

小五老实地点了点头,“你们搬走以后,两张床都空着。没人睡,我就拿来放箱子了。”

宁远笑道,“那好,我想搬回来住。”

小五红了脸,结巴着:“好……我、我马上把箱子搬开。”

宁远正纳闷他的反应,他突然像鼓足了一口气似的,又接着说,“小远,其实……你用不着为我做到这个地步。这,这多不好啊。我觉得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那个,要再好好想想。你别急。”

宁远憋了很久,才终于吐出一口气,端正了脸色说,“好,我不急。你慢慢想,等多久我也愿意。”



小五一溜烟地跑了,过了几秒,风中又飘来了一句带着颤音的话。
“还有,我比你大!!!”
宁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揉着肚子回家去。
夏林还没有回来,他给自己做了晚饭,干干净净地吃完,就开始慢慢收拾东西。收拾到差不多的时候,门锁‘咯噔’一声响。夏林醉眼朦胧地打开门,只愣了一秒,就哼了出来。
宁远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丢了一罐给夏林,摇头道:“错了,这回没想玩失踪,只是想搬回宿舍住。”
夏林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宿舍去实习的人多,平时一起也方便点。”
“那我呢?我也去实习,有事就不能和我商量了?我俩一起就不方便了?”
宁远有些尴尬,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想说“你都有女朋友了,我不想打扰你”,可又觉得矫情。夏林都交过多少任女友啦,之前怎么从没见他这么懂事?
夏林面色沉沉地走近他,静了一会,突然说:“宁远,你有问题。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了?”
夏林皱着眉,“说不说!”
宁远‘啧’了一声,“没得说,我就是想搬走。如果你觉得租金太贵的话,我还是接着付我那一半。”
啤酒罐细细地响了一声,竟是被夏林捏扁了。夏林把手里的钥匙和啤酒罐一同顿在茶几上,咬牙切齿地问,“你行!这种话也能说出来,宁远,你要不是没心没肺,那就是有病。”他发了狠,大力推了宁远一把,“你齤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
宁远跌在沙发上,背狠狠磕上扶手,顿时缩成一团,做不得声。夏林上前一步,似乎是要扶一把,却又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宁远垂头缓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笑了,一双眼亮得吓人,刀一样向夏林逼去,“你问我有什么病?这么简单的事,你都看不出来吗?夏林,我喜欢你。”
一定是痛意让他丧失了心智,他才会愚蠢地说出这句话。他知道,到了明天,他一定会后悔的。
夏林的气势突然一下全军覆没,看上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啥?”
宁远带着笑,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林莫名地躲开了视线,再转过来时,那眼里多了一丝慌张和犹豫。宁远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结果了。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夏林只是个贪心的任性的胆小鬼啊,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隔了许久,夏林才像仍然有些不确定似的,回应了他的‘表白’。
“圆圆。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都是女人……”
果然是如他, , , 所料的回答,宁远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夏林却固执地继续,“我曾经想,我的生命里会遇到很多花一样的女人。结果命运真的很神奇,第一个向我表白的女孩,就叫丁香。我知道这种思维定势不太对,可很多时候就是没法摆脱。”
宁远搓了把脸,说,“知道了。”
“圆圆,我也喜欢你,可那好像不一样,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们、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吗?”
贪心的夏林,看吧,他永远也学不乖。
宁远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也不知算不算回答了他的问题。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和夏林说话了,只想快点走,走得远远的。
可是夏林一把拉住了他,“不许走!”
宁远甩开他的手,却突然被一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外伤耳膜修补手术多少钱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