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中什么职业最好还有君臣概念吗?

张寿安:我的清代礼学研究
张寿安,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一、“以礼代理”的提出与回响
1994年,我写成《以礼代理:凌廷堪与清中叶儒学思想之转变》一书(台湾中研院近史所,1994年简体版,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发现儒学思想的性质从宋明到清代有一重大转折,即:从形上的、思辨的理学形态转变为关怀社会制度、国家制度和社会实践的礼学形态。我用“以礼代理”来标明明清之际的重大转折,这是从刘师培到钱穆都使用的词语。但它的意义绝非数学式的以A代B,而是指一种学术思想关注点的转移。两岸学术界对这个路向的指出,都表现出相当肯定。原先人们往往认为清代学术没有思想性,或是循着理学中的几个重要概念去比较清儒的新解,以证明清儒具有思想性,现在则意识到,清学的思想性不只是对理学概念作一些新解就可以反映出来的,而必须提到更高的层次——从“儒学性质的转变”来观察。唯有打开更广大的视域才能看清楚清代学术思想在近代学术发展上的关键性。清代礼学的兴起,应视为儒学型态和性质的转变,如同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宋明理学,分别代表儒学的历史发展。儒学思想在清代的走势,其重点不是谈抽象思辨,而是关怀社会秩序。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三礼之学的兴起(春秋学的兴起也具同质意义)。
刘述先,台湾大学哲学研究所,美国南伊利诺大学哲学博士,曾任台湾东海大学副教授、南伊利诺大学哲学教授、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讲座教授、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特聘讲座教授
书成之后,我深觉“以礼代理”只是一个口号,其中还有很多具体的问题要讨论。中研院的师友们对我的研究有诸多期许,不时提问,最明显的就是刘述先先生。他说:朱熹讲:“礼者,理也”(按:《礼记》亦言:“礼者,理也”),所以你讲的礼学还是从理字出来,因此清代所谓三礼之学,这个制度性的礼学,和宋明的理学究有何差异?这样的一个追问,让我用超过六年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回应。最初两年,我试着寻找如何切入这个提问。大量阅读清人文集是第一步,在处理完两个议题之后,我对如何观察明、清儒学的礼/理差异有了具体心得,研究方法也逐渐建立,最终写成《十八世纪礼学考证的思想活力:礼教论争与礼秩重省》(台湾中研院近史所,2001年)。
这本书主要讨论四个议题,表面看来都是训诂、考证、经书注解、典章礼制,但实际上讨论的都是思想。我要指出的是:欲研究明、清儒学思想之差异,除了概念外,还有一条长期被忽略的路子——就是从制度层面去发掘礼/理争议——这个从理论到实践的具体方法,还有更广阔更丰富的比对空间有待开发。它不只可以看出程朱理学的实践原貌,更可以看出清代礼学背后的义理原则。从两者对话之间,就可以清楚掌握理学与清学的思想差异和价值转变。
二、研究方法:礼(制度)/理(理念)概念与实践之比较
我的研究方法是:通过具体的案例,比对宋明和清儒在礼/理之理论与实践上的差异。首先,清儒制度性礼学的背后一定具有某种理念,所以得先找出清儒的制度与其制度背后的理念,这是一组。同样的,宋明儒在讲天理观念时,也有其实践面,所以也得找出其理念与实践,这是另一组。然后进行比较分析。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两组的比较一定得在同类型的案例下才可进行。对话的焦点一致,讨论才有意义。
例证一嫂叔有服?嫂叔无服
1997年我提出的第一个案例是:“嫂叔有服”?“嫂叔无服”?这是礼制中的丧服问题,讨论长嫂跟小叔之间能否互服丧服?在今人眼中这是无趣的问题,但在传统中国则是宗法礼制的大问题。此一争论表面看是讨论叔嫂服制,或扩大说是讨论家族内兄弟与兄弟妻之间的丧服问题。但实际上它含摄的意义却更深刻。一方面它关怀的是伦理内部的情、义问题,一方面则是讨论“男女有别”观念,和这个观念如何落实。
情、义本是礼制的基础,而男女有别更是礼制四大要项之一。隋唐文献已有“嫂叔有服”、“嫂叔无服”的讨论。唐代韩愈就曾深受其苦,面对父母双殁、全赖长嫂辛苦抚育才得成人的抚育之恩,却又困于当时嫂叔无服的礼制约束,令韩愈在情义与礼制之间极其痛苦,不知如何适从。到了明清,这更成为儒者礼制争论的要点。当我们分析过宋、明、清儒的不同诠释,尤其是具有改革性的新解之后,不难看出多数清儒改而主张嫂叔有服,其背后的理念是更看重伦理间的情义,而非制式化的礼制,这也就是清儒通过考证进而要求改革礼制的意义所在。这些例证,可以明显看出宋明儒与清儒在礼/理观念上的不同。
例证二成妇 成妻
阮元,清代著作家、刊刻家、思想家
第二个例证是“成妇”与“成妻”,这是清儒考证婚礼时所用的专门词汇。“成妇”是指成为男家的媳妇,“成妻”则指作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清人写了许多文章讨论何谓“成妇”?何谓“成妻”?尤其是阮元学术圈子中的学者,汪中,郑珍,陈立和学海堂诸生。他们非常仔细的考证《仪礼·昏礼》的仪节和称谓。他们从称谓的变化去观察夫妇之名的成立,又从《曾子问》分析订婚和解除婚约的种种可能性。他们的目的在于探究:婚姻关系何时成立?在六礼“纳聘”之后?还是“亲迎”的“合体” 之后?根据他们的考证,女子在纳聘之后就被称为“妇”(之前称为女),但“夫”之称谓的出现,却得等到亲迎之夜,婿入妇之寝房、妇言“若非我夫,焉入我室”时才出现。换言之,“夫妇”一词的成立要等到行过亲迎礼、喝了交杯酒、有“合体”之实时才成立。既然没有夫妻之实,又何来守寡、殉葬、侍养公婆。这就是我们进一步要探讨的:清儒为何要写这些考证文章?关怀什么?要解决什么问题?其实,清儒关怀的是一个当时很严重的社会问题:“室女守贞”。“室女守贞”就是所谓的“望门寡”。当一个女子订了婚,还没过门,未婚夫就死了。这样的一个“许嫁女”,能否另许夫家?还是得嫁去夫家奉养公婆,过继个孩子承继香火?与该男合葬?基本上,主张室女守贞者,表示他们认为成妇重于成妻,一旦订了婚(纳聘),婚姻就成立;反对者则坚持有亲迎合体之实,婚姻才成立,有夫妇合体之实,翁姑媳妇关系才成立。在清朝因“室女守贞”获颁牌坊的数量很多,王尔敏先生曾就清代《广东通志》做大略统计,得出超过两万个案例。社科院郭松义先生的《清代婚姻与家族》里统计出八千多。全国计算绝对不止此数。
清儒的考证文字标题如:“妇馈舅姑”、“何谓夫妇”、“三月庙见”、“纳聘”、“问名”、“纳采”,这些看似考证《昏礼》的节目,其实目的在改革“室女守贞”的陋俗。我另有一文:《王妞姐之死》,讨论的就是学海堂诸生对许嫁女的身份归属问题。这都是清儒考证工作的现实意义。尤其汪中、郑珍等所倡导的:“夫妇,人道之始。子得妻之,父母始得妇之。”把夫妻关系置于翁姑关系之前,实暗喻五伦秩序的改写!
例证三为人后
毛奇龄,清初经学家、文学家,与弟毛万龄并称为“江东二毛”
第三个例证是“为人后”。“为人后”是“礼”的专有名词。最初在阅读对乾嘉学术有很深影响的毛奇龄的作品时,看到一篇幅很长的《辨定嘉靖大礼议》,文章内容是讨论明嘉靖皇帝的“大礼议”事件。当时思忖毛奇龄为何要对“大礼议”大作文章。后来阅读《皇清经解》时,意外发现段玉裁为了明嘉靖皇帝过继一事,竟写了十篇文章来讨论,接着再读,便发现严可均、郑珍、胡培翚、凌廷堪、阮元、汪中、王念孙等人,几乎每个清儒都在谈论“大礼议”,于是我就开始追踪这个议题。
这个例子,简而言之就是“过继”,但不是一般的过继,而是皇帝无子时皇位继承的过继,因此牵扯到血统与政统的复杂问题。据清人考证,在中国历史上有44个皇位过继的例子。以下我将讨论发生在宋代的濮议、明代的大礼议,比较宋儒、明儒,以及清儒的不同主张。并从这个具体的实例,观察理/礼之理论与实践的差异。
大礼议的起因是明武宗没有儿子(嫡庶皆无),武宗死后,皇位空悬。首辅杨廷和据“兄终弟及”原则,议立武宗的从弟(明孝宗从兄之子)继位,就是嘉靖皇帝。
嘉靖登基时约十六岁,生父兴献王已过世,他即位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迎接生母进宫奉养。这里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嘉靖生母该从哪个门进紫禁城?这是礼制问题,牵涉到嘉靖、武宗、嘉靖生母、武宗皇后间的复杂伦理关系,尤其是嘉靖生母的定位?随即引发争议。嘉靖以皇帝之尊要求生母应以母后仪杖从大明中门进入紫禁城。首辅杨廷和上奏反对,他的理由是:嘉靖即位之后,武宗的生父母也就是明孝宗帝后则成为嘉靖的父母,因此嘉靖与原生父母的关系应该变成伯父、伯母。又说嘉靖当然可以供养伯母,但伯母的身份不能行太后礼入中门,当以王妃仪杖从东安门入。嘉靖皇帝涕泗交横以退位相逼,君臣争执不下。后来明孝宗的皇后,也就是皇太后,出面仲裁,嘉靖的生母才得从大明中门入都,但不谒太庙。这是第一次的礼制(也是礼义)争执。
接着,嘉靖皇帝打算“尊本亲”,加尊亲生父母亲兴献帝后以“皇”字。杨廷和反对,建议可依推尊尊亲属之礼为伯父加官封爵。然而嘉靖认为他已登基为帝,生父自然可以尊称为帝,君臣又起争执,嘉靖下令议礼,这就展开了有名的“大礼议”。此议延续了四年有余,嘉靖屡次退回群臣的议礼覆奏,坚持称帝号立祢庙。许多大臣在紫禁城外为此示威痛哭,嘉靖大怒,廷杖诸臣,有十七人因受创而死,多人削官谪民,引起轩然大波。在争执十余年后,嘉靖皇帝不但尊生父为兴献帝,还把生父的牌位移入太庙。按礼,生前为帝,死后才能入太庙,兴献王非帝却入太庙,等于另立帝统,所以历史上就称嘉靖“篡统”。另外,嘉靖为了尊亲,事后还修纂《明伦大典》公诸天下,以正人伦。此事虽说是政治斗争,但实质上却是礼制中的亲亲议题。
从思想史的角度我们探讨的是:杨廷和为何坚持嘉靖必须改称本生父母为伯父、伯母,只能依尊亲属的条例来推尊本生父母呢?原来杨廷和依据的就是发生在宋代的皇位过继例证,即宋代著名的“濮议”。宋仁宗无子继承皇位,就收养了异母兄的孩子,并把皇位传给他,就是英宗。宋英宗亲政后,同样要求推尊本生父母,引起群儒的争议。欧阳修与韩琦对此皆持赞同态度,并援《礼》为据。但司马光和程颐却表示反对。程颐三十二岁时,曾为中丞彭思永代笔《上英宗皇帝论濮王称亲疏》,大意说: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因此英宗当以仁宗为父,与本生父的关系当改为伯侄。认为这是“天地大义,生人大伦”,“苟乱大伦,人理灭矣。”程颐还认为英宗若执意尊本生父母,只是私孝,不合天理。身为一国之君须以国为重。程颐企图建立尊尊高于亲亲的礼原则。这牵涉到传统中国政治秩序与伦理秩序的复杂关系。
杨廷和向嘉靖皇帝陈述这个北宋前例时,又引朱熹赞成程颐之言作为支撑。所谓一旦过继,就得称过继的父母为父母,改称本生父母为伯父母,否则就不是“为人后”。《朱子语类》中还有一段话说:如果有一天,两对父母都坐在这儿,难道要称过继父母叫父母,又称本生父母为父母吗?天理是一本,人只能一本,不能二本。(“一本”、“二本”的概念出自《孟子》,我发现段玉裁、胡培翚亦用”一本”、”二本”反省嘉靖过继与讨论丧服。看来“一本”仍是清代思想的重要概念。因此,清儒如何用一本、二本的概念在制度论述上进行评断,实是值得整理、开发的议题。)
杨廷和就是采用宋儒天理、私孝的对比观念,反对嘉靖推尊本生。就皇统而言,嘉靖把未曾为帝的生父祭入太庙,确实是篡统。但对亲亲而言,程朱的为人后者绝本生的天理观念是否也大违人情和人性?可见,皇位过继导出的争议,不只是皇统承继或改篡的政治议题,也是如何处理亲亲尊尊的儒家伦理议题。这还有很大的空间值得思忖。接着再看清儒的反省,首先由毛奇龄提出两组概念:“继统”跟“继嗣”。毛奇龄认为做皇帝叫“继统”,做皇帝的儿子叫“继嗣”。据两次大礼议可知宋明儒的观念是“继统必先继嗣”:做皇帝一定得先做皇帝的儿子。
继统一定得先继嗣?清儒的观点并不相同。毛奇龄已主张二分,到乾嘉后,段玉裁、严可均等这批以考证为思想研究之凭据的经生,都加入“继统”、“继嗣”的讨论。同时标出一个重要词语:“为人后”。“为人后”一词出自《仪礼·丧服篇》,清儒对“为人后”的细致辨析,令“继统”、“继嗣”这一礼制和礼义的辩论,转向政治身份和伦理身份的区隔。而《丧服》成为最重要的依据。何谓“为人后”?在《仪礼·丧服》的丧制理论里,最重的服制是斩衰三年。须服斩衰三年丧,共有六种身份,包括:为父,为君,妻子为丈夫,妾为君,父为长子,以及“为人后”。所以,“为人后”在《丧服》里是独立身份,它并不意味着做某人的儿子,它其实只指继承该家族的脉系。这在清儒是非常清楚的一个概念:为人后是身份继承,而非血统继承。由此可以看出清儒的礼学思想跟宋明儒的不同之处!
“为人后”是一礼制身份。根据段玉裁等人考证的结果,所谓“为人后”,并非到别人家去做儿子,而是到别人家去继其统。如此一来,继统就不用先继嗣。清儒文集中处处可见对“为人后”的服制问题进行漫长且繁复的考证。在看似枯燥的考证文字背后,深藏着企图通过考辨服制来观察为人后者与所“后”家族及本家之间的亲疏界分?再由此亲疏来观察为人后者的身份位置,最终设法修正宋明理学造成的一种观念:天理重于私孝,继统必先继嗣。清儒从《左传》寻找许多例证证明,为何“为人后”并非成为别人家的儿子。清儒的结论是:“为人后”是一独立身份,所以为后者不必然是子辈,孙辈亦可。把继统和做儿子区分开。
关于“为人后”的讨论延续到晚清郭嵩焘、李慈铭等。因为时代关系,意义有重大变化。可从两方面来谈。从历史上看,光绪皇帝、宣统皇帝都是“为人后”。光绪皇帝登基后也曾想过尊本亲,此事牵连甚广,触及到慈禧的权力问题,斗争很厉害。此处不详谈。总之,直到光绪亲生父亲过世后,慈禧才批准当年的尊亲提请。
李慈铭,晚清官员,著名文史学家
若从传统伦理关系看,我发现清儒“为人后”的讨论其实牵涉到“中国近代五伦观念的变化”此一大议题。五伦关系中,“朋友”一伦变化不多,但其它四伦变化很大。郭嵩焘晚年著《礼记质疑》,认为《礼记》有许多值得重新诠释的地方。他在“为人后”这个部分提到,中国的伦理思想中最纠葛的一点就是君臣关系和父子关系搅和不清。传统中国每用父子关系比喻君臣关系,并藉此稳定君臣关系,事实上却每每造成亲亲观念和尊尊观念的牵扯。中国思想史上的忠、孝之争,就是显例。郭嵩焘认为尊尊观念代表君臣间的政治关系,决非血缘的伦理关系。君臣关系当以“义”合,不需牵扯到亲亲的血缘关系。宋代的濮议和明代的大礼议皆因把血缘关系和政治关系搅和一处、安顿不明,遂成大乱。另一大患是,君臣间的政治关系和政治身份无法独立。如果政治关系不能建立,以义合的君臣的政治性行为也无法落实。另外,李慈铭的《越缦堂读书记》讨论到继统是否得先继嗣时有一段更具体的主张,他说:如果做皇帝不必先做皇帝的儿子,那为什么不找一个能干的人来做皇帝啊?李慈铭这句话对父子相传的帝制中国是很有震撼力的一击。
从资料上我们已经很明显地看到:从乾嘉到晚清,学者们不断地对传统经典做出新诠释,并在新诠释里面注入新观念。我在此想强调两点。一、晚清学者所做出的这些反省,其源头多来自乾嘉学者的经史考证,它背后有很深沉的思想批判意识,针对宋明礼(理)学。二、清学的思想性得从制度面去观察,他们的批判意识也是通过对制度的反省来进行,价值观念的改变,亦得从此处观察。单抓着几个概念谈宋、清的不同解释,是看不到大局的。
三、展望未来:清代经学研究的两个面向
最后我想谈谈清代经学研究的两个大方向:一是从制度探讨思想。从上面的讨论不难看出,清代理、礼一组概念与实践和宋明理、礼一组概念与实践,二者存在着相当差异。正因有此差异,清代的经学研究才有丰富的思想性可待发掘,当然我强调的是从具体制度观察思想变化。另外一面向是:经典诠释与西方观念。当西方学术进入中国之后,像郭嵩焘他们的言论,其实是试图把传统的经典尽量朝向近代转化的方向做出诠释。此一面向,关怀近代性的学者已有一些研究成果,但他们未必关怀到经典的重新诠释。姜广辉先生的团队既然进行经学思想史的编撰,把思想放在经学的平台上,进行重新观察。也就是把经典诠释的变化和思想史的变化结合起来观察。相信对晚清的研究也可采此方法,定会大有收获。
最后,再延伸谈到我最近关怀的“中国近代知识转型”这个大议题。就我所知目前中国大陆有数个团队都循着相同的研究目标努力,即西方近代的、科学式的学科分类如何在中国建立?可是当我们要从传统经史子集这个角度来观察近代知识转型,我认为可以有更多一层的反省。因为中国的知识结构已跟着西方走了一百年,现在我们的学制完全是西方的学制。
所以我认为:当我们走过这一百年学科西化的路子后,在21世纪,我们开始反省中国传统学术的近代转型及近代走向时,我们该如何运用传统学术资源与这百年来西方在中国所移植的近代学科知识体系进行对话?
钻研清代学术20载,益发觉得清学是无尽宝藏,不仅对传统做出新诠释,发现新资源,亦致力于中西对话——当接触西方的理念时,清人藉重新诠释传统,为传统建立新生命。清代学者留下相当丰富的资源,后学的我们应尝试接着他们的提示讲而非接着西学讲。
欢迎关注北师大出版社“新史学”公众号!
责任编辑:
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今日搜狐热点治安策_百度百科
清除历史记录关闭
声明:百科词条人人可编辑,词条创建和修改均免费,绝不存在官方及代理商付费代编,请勿上当受骗。
《治安策》是西汉文学家创作的一篇政论文。这篇论文论及了文帝时潜在或明显的多种社会危机,包括“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叹息者六”等众多严重问题,涉及中央与地方诸侯之间、汉庭与北方异族之间,以及社会各阶层之间的种种矛盾,针对这令人忧心的一切,贾谊富有针对性地一一指明相应对策和补救措施。这篇论文势忽峻忽缓、首尾相衔,大量采用夹叙夹议,还在议论说理的同时,不失时机地运用文学笔法。
治安策作品原文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1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2。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3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4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5,首尾衡决6,国制抢攘7,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8,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9既得,则天下顺治10,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11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12,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13。
夫树国固14,必相疑之势也15,下数被其殃16,上数爽其忧17,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18。今或亲弟谋为东帝19,亲兄之子西乡而击20,今吴又见告矣21。天子春秋鼎盛22,行义未过23,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24!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25,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26。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27,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28,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29,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30。
黄帝曰31:“日中必熭,操刀必割32。”今令此道顺33,而全安甚易34;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35,岂有异秦之季世乎36!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37,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38?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39。假设天下如曩时40,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狶在代41,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42,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乱43,高皇帝与诸公倂起44,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45。诸公幸者乃为中涓46,其次仅得舍人47,材之不逮至远也48。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49,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50,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51,又非身封王之也52,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53,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诿者54,曰疏55。臣请试言其亲者56。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57,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58。擅爵人,赦死罪59,甚者或戴黄屋60,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61,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62,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63?
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64。其异姓负强而动者65,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66。同姓袭是迹而动67,既有徵矣68,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69,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70,而芒刃不顿者71,所排击剥割72,皆众理解也73。至于髋髀之所74,非斤则斧75。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76,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臣窃迹前事77,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78,则又反;贯高因赵资79,则又反;陈狶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80,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81,功少而最完82,势疏而最忠83,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84,今虽以残亡可也85;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86,虽至今存可也。
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87,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88。力少则易使以义89,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90,虽在细民91,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92,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93。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94,为徙其侯国95,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96;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97,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98,下无倍畔之心99,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100,柴奇、开章不计不萌101,细民乡善102,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103,植遗腹104,朝委裘105,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106,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107?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108。一胫之大几如要109,一指之大几如股110,平居不可屈信111,一二指搐112,身虑亡聊113。失今不治,必为锢疾114,后虽有扁鹊115,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蹠戾116。元王之子117,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118,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119,亲兄子也;今之王者120,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121,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122,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123。
天下之势方倒县124。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125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126嫚娒127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128也,而汉岁金絮采缯129以奉之。夷狄130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131,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132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133。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134不轻得复,五尺以上135不轻得息,斥候136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137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138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139。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140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141而笞142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143,不搏反寇而搏畜菟144,玩细娱145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146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147,内之闲148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149之表,薄纨150之里, 以偏诸,美者黼绣151,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152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皁绨153,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154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155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156。借父耰鉏157,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158。抱哺其子,与公并倨159;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160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161,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162,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163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164。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165,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166,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167,令君君臣臣168,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是不疑惑!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169,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170,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171幼在襁抱之中,召公172为太保,周公173为太傅,太公174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传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子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耆175,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176,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177,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 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于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媿;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178,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179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180,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诫。”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181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182。”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183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184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185,德被蛮貊四夷186,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187,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太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188;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刖笞弃市189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190,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191。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192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193”;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194”,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195,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196则白冠氂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跌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治安策注释译文
治安策作品注释
1.长太息:深长地叹息。《·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2.疏举:逐条列举。 疏,分条说明的文字。
3.治:社会安定、太平(跟“乱”相对) 。如《·天论》:“禹以治, 桀以乱,治乱非天也。”
4.厝(cuò):安置、放置。如:厝火积薪。
5.舛逆:颠倒、悖逆。舛:错误,错乱;违背。
6.衡决(héng jué):横裂,不衔接。
7.抢攘(chēng rǎng):纷乱的样子。
8.宾服:归顺;服从。
9.大数:自然法则,气数。此处指大势。
10.顺治:顺从而大治,指社会秩序井然而安定。
11.顾成:汉文帝庙名。《·文帝纪》:“(四年冬)作顾成庙 。”
12.下风:风所吹向的那一方;比喻处于下位,卑位。
13.亡以易此:亡:古同“无”,没有。易:改变。
14.树国:建立诸侯国。
15.相疑:指朝廷同封国之间互相猜忌。通行本《汉书》“疑”下无也字,据《群书治要》补。
16.被:遭受。
17.爽:伤败,败坏。
18.安上而全上:指稳定中央政权,保全黎民百姓。
19.亲弟:指汉文帝的弟弟淮南厉王刘长。谋为东帝:《汉书·五行志下之上》:淮南王长“归聚奸人谋逆乱,自称东帝”。刘长的封地在今安徽淮河以南地区,在长安的东方。刘长谋反后被废死。
20.亲兄之子:指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济北王刘兴居。乡:向。汉文帝三年(公元前201年)前济北王谋反,发兵袭击荥阳,失败被杀。
21.见告:被告发。句指吴王刘濞抗拒朝廷法令而被告发。
22.春秋:指年令。春秋鼎盛,即正当壮年。
23.行义未过:行为得宜,没有过失。
24.莫大:最大。十此:十倍于此。全句意指吴王等诸侯的实力,要比前述亲弟、亲兄之子大得多。
25.大国之王:指较大的封国的诸侯王。
26.傅:朝廷派到诸侯国的辅佐之官。相:朝廷派到诸侯国的行政长官。
27.冠:二十岁。古代男子二十岁时举行冠礼,标志已成年。天子、诸侯则在二十岁时加冠。
28.称病赐罢:被以衰病为由罢免。
29.丞尉:县官。“丞尉以上”泛指诸侯国之官吏。徧:同“遍”。《汉书》通行本作偏,据《群书治要》改。
30.尧舜:上古传说中的圣明之君。
31.黄帝:古史传说中的上古帝王。
32.熭(wèi):晒,晒干。两句比喻机不可失。二句见《六韬》太公之语,《六韬》是一部讲兵法的书。
33.此道:即前引黄帝话中的道理。顺:遵循。
34.全安:下全上安。
35.堕:毁弃。骨肉之属:指同姓诸侯王,他们都是皇帝的亲属。抗:举。刭:割头颈。
36.季世:末年。
37.齐桓:齐桓公,春秋时齐国国君,曾多次大会诸侯订立盟约,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
38.匡:匡王,挽救。
39.以上三句的假设是说,如果文帝处于齐桓公的地位没有天子之位,没有有利的时机,没有天助,便一定不能成为霸主。
40.曩时:从前,以往。
41.“淮阴侯”八句:淮阴侯即韩信;黥布即英布,汉初封为淮南王,彭越汉初封为梁王,都因谋反被刘邦所杀;韩信指韩王信,汉初封韩王,后投降匈奴反汉:张敖,汉高祖刘邦的女婿,汉初诸侯王赵王张耳的儿子,袭封赵王,后因与赵丞相贯高谋刺刘邦的事有牵连,改封平宣侯;卢绾,汉初封燕王,后叛逃匈奴,被封为东胡卢王,死于匈奴中;陈狶[xī]希,汉初任诸侯国代国丞相,后反汉,自立为赵王,被杀。这些人都为异姓诸侯王。
42.亡恙:无病。亡,同“无”。
43.肴乱:混乱。肴,同“淆”。
44.高皇帝:即汉高祖刘邦。倂起:一齐起兵反秦。
45.仄室:侧室。豫:预。席:凭藉。
46.中涓:皇帝的亲近之臣。
47.舍人:门客。樊哙等曾为刘邦舍人。
48.不逮:不及。
49.膏腴:肥沃。王(wàng):封王,动词。
50.渥:优厚。
51.角:竞争、较量。臣之:使他们臣服。
52.身封:亲自分封。
53.是:指亲自分封诸侯之事。
54.诿:推诿,推托。
55.疏:疏远。指相对于亲戚而言,韩信等都是异姓王。
56.亲者:指同姓诸侯王。
57.“假令”七句:悼惠王,刘肥,刘邦子,封齐王;元王,刘交,刘邦弟,封楚王;中子,刘邦子如意,封赵王;幽王,刘邦子刘友,封淮阳王,后徙赵;共(公)王,刘邦子刘恢,封梁王;灵王,刘邦子刘健,封燕王;厉王,即淮南王刘长,厉是谥号。
58.布衣:平民百姓。昆弟:兄弟。
59.帝制:指仿行皇帝的礼仪制度。
60.爵人:封人以爵位。二句所写封爵、赦死罪,都是应属于皇帝的权力。
61.黄屋:黄缯车盖。皇帝专用。圜(huán)视而起;向四方看。圜,围绕。起:发生骚乱。
62.冯敬:汉初御史大夫,曾弹劾淮南厉王长。
63.谁与:与谁。领:治理。
64.效:结果。
65.负强而动:凭恃强大发动暴乱。
66.其所以然:指导致这种局面的分封制度。
67.袭:沿袭。这句暗指吴王刘濞。
68.徵:徵象,兆头。
69.移:改变。这里有趋向的意思。
70.坦:春秋时人名,以屠牛为业。
71.芒刃:锋刃。顿:通“钝”。
72.排:批,分开。
73.理:肌肝之文理。解(xiè):通“懈”,四肢关节、骨头之间的缝隙。
74.髋(kuān)宽.:上股与尻之间的大骨。髀(bì)敝:股骨。髋髀泛指动物体中的大骨。
75.斤:砍木的斧头。斤、斧在这里作动词用。
76.婴:施加。
77.迹:追寻。迹前事,总结历史的经验。
78.韩信:韩王信。胡:匈奴。
79.因:凭借。资:资助,供给。
80.用梁:利用封为梁王的势力。
81.长沙:长沙王。汉初吴芮被封为长沙王,子孙世袭。在:同“才”。二万五千户,指长沙王所统治的户数。
82.完:保全。
83.势疏:与皇帝关系疏远。
84.樊:舞阳侯樊哙。郦:曲周侯郦商。绛:绛侯周勃。灌:颍阴侯灌婴。
85.以:同“已”。
86.信:韩信。越:彭越。伦:辈。彻侯:爵位名,后避汉武帝刘彻讳改为通侯,又改为列侯,只享受封地的租税,不问封地行政,也不一定住在封地。
87.菹醢:把人杀死剁成肉酱。
88.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多封诸侯国而减弱每个诸侯国的力量。
89.使以义:使之遵守朝廷法纪。
90.辐:车轮中连接轮圈与轮轴的直木。辐凑,归聚。
91.细民:平民。
92.割地定制:定出分割土地的制度。
93.举使君之:让他们去做空置的诸侯国的国君。
94.削颇入汉者:诸侯王有因犯罪.而被削地由汉朝中央政府没收的。因被削之地可能在诸侯国的中心地带,所以下文有“为徙其侯国”的做法。颇,大量。
95.为徙其侯国:把这个侯国迁往他处。
96.数偿之:照数偿还。即将被没收的土地还给他们。
97.“一寸之地”四句:意为天子多封王并非与各诸侯王争利,而是为了稳定国家。
98.莫虑不王:不愁不做王。
99.倍畔:背叛。倍,通“背”。
100.利几:人名,项羽部将,降汉被封为颍川侯,后反叛被杀。
101.柴奇、开章:人名,两人均参与淮南王刘长的谋反事件,为之出谋画策。
102.乡:向。
103.赤子:婴儿。这里指年幼的皇帝。
104.植:扶植。遗腹,遗腹子。
105.朝:朝拜。委裘:亡君留下的衣冠。
106.五业:指上文所说的明、廉、仁、义、圣五项功业。
107.谁惮:惮谁,顾忌什么。谁,何。
108.瘇.:腿脚浮肿。
109.胫:小腿。要:腰。
110.指:脚趾。股:大腿。
111.平居:平时。信:伸。
112.搐:抽搐。
113.亡聊:无所依赖。
114.锢疾:积久不易治的病症。
115.扁鹊:人名,春秋战国时的名医。
116.蹠戾:脚掌扭折。
117.元王:楚元王刘交,刘邦的弟弟。元王之子,楚夷王刘郢客。
118.今之王者:指楚王刘戊。
119.惠王:齐悼惠王刘肥,刘邦子。
120.今之王者:指齐共王刘喜。
121.亲者:指文帝的子弟。
122.疏者:指从弟、兄子之子。逼:同“逼”。
123.“可痛哭者”两句:贾谊《治安策》开首有:“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以长叹息者六……”。以上就是“可为痛哭者一”。
124.县(xuán):系挂。《国语·晋语》:“骊姬请使申,处 曲沃以速县。”注:“缢也。”
125.蛮夷:亦作“ 蛮彝 ”。 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亦专指南方少数民族。《书·舜典》:“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天下八,而三在,五在中国。”
126.匈奴:中国古代北方民族之一。 战国 时游牧于燕 、赵、秦以北地区。其族随世异名,因地殊号。 战国 时始称匈奴和胡。
127.嫚娒:亦作“ 嫚侮 ”。 轻蔑侮辱。
128.亡已:无已,没完没了。颜师古注:“亡已,言不可止也。”
129.金絮采缯:金絮:银两与绢;采缯:彩色丝织品。
130.夷狄:古称东方部族为夷 ,北方部族为狄 。常用以泛称除华夏族以外的各族。
131.共贡:以贡品奉献。共,通“ 供 ”。《史记·》:“使燕共贡天子,如成周时职。”
132.亶:古同“但”,仅;只。
133.病痱:患风病。痱:古代称偏瘫症。
134.长爵:高的爵位。
135.五尺:即“ 五尺之僮、五尺之童 ”。 指尚未成年的儿童。古尺短,故称。
136.斥候:亦作“ 斥堠 ”,古代的侦察兵,起源于汉代,并因直属王侯手下而得名,分骑兵和步兵。
137.介胄:铠甲和头盔;介:甲;胄:盔。
138.戎人:中国古代称西部民族。
139.亡具甚矣:太没才能了。亡:无;具:才能,如《·李陵·答苏武书》:“皆信命世之才,抱将相之具。”
140.属国:附属国,此处是典属国的省称,官名,秦始置。掌管与少数民族往来的事务,西汉沿之。
141.中行说(Zhōngháng Yuè):西汉文帝时人,原为宫廷太监,后因陪送公主到匈奴和亲而对汉王朝怀恨在心,转而投靠匈奴,成为单于的重要谋臣。
142.笞:用鞭杖或竹板打;古代用竹板或荆条打人脊背或臀腿的刑罚。
143.田彘:彘(zhì):猪。
144.畜菟:家兔。菟,通“ 兔 ”。
145.细娱:指游乐。游乐对军国大事言为细事。
146.僮(tóng): 封建时代受奴役的未成年人。
147.偏诸:古代名贵织物。也称“织绒”、“绒”。
148.闲:马厩,关养马的地方。
149.白縠(hú):白色绉纱。縠:有皱纹的纱。
150.纨:细致洁白的薄绸
151.黼绣(fǔ xiù):古代绣有斧形花纹的衣服。
152.不屈:不竭;不尽。《》:“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153.皁绨(zào tí):皁:黑色,差役(古代贱役,后专称衙门里的差役);绨:古代一种粗厚光滑的丝织品
154.孽(niè)妾:亦作“孼妾”,贱妾;地位低下的妾。
155.商君:商鞅,战国时期政治家、改革家、思想家,法家代表人物,因在河西之战中立功获封商于十五邑,号为商君,故称之为商鞅 。商鞅通过变法使秦国成为富裕强大的国家,史称“商鞅变法”。
156.出赘:男子到女家就婚,成为女家的一员。赘:招女婿。
157.耰鉏(yōu chú):耰:古代弄碎土块、平整土地的农具。鉏:古同“锄”,锄头弄松土地及除草的工具
158.谇(suì)语:斥责;责骂。谇:责骂。
159.抱哺其于,与公并倨:抱着怀中吃奶的婴儿,就与公爹姘居鬼混。抱哺:哺养。
160.大贤:非常有道德才能的人。此指汉高祖刘邦。
161.顾行:顾全德行。
162.两庙:指高祖、惠帝。
163.簿书:记录财物出纳的簿册;官署中的文书簿册。
164.期会之间,以为大故:期会:谓在规定的期限内实施政令。多指有关朝廷或官府的财物出入。
165.刀笔筐箧(qiè):指文书类工作。刀笔:古代书写工具。古时书写于竹简,有误则用刀削去重写,泛指尺牍。筐箧:用竹枝等编制的狭长形箱子。
166.乖乱:谓不守礼法,胡作非为。乖:不顺,不和谐。
167.经制:经理节制;此指治国的制度。
168.君君臣臣: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
169.维楫:亦作“ 维檝 ”。 系船之绳和船桨。
170.过阙(quē)则下,过庙则趋:阙:皇宫门前两边供瞭望的楼。庙:供奉祖先的房屋。趋:快走。
170.赤子:刚生的婴儿。
171.成王:周成王姬诵,周武王之子,西周第二位君主,谥号成王。周成王继位时年幼,由周公旦辅政,亲政后,营造新都洛邑、大封诸侯,还命周公东征、编写礼乐,加强了西周王朝的统治。
172.召公:又作“邵公”、“召康公”、“太保召公”。姓姬名奭(shì),周武王的同姓宗室。曾辅助周武王灭商,被封于燕,是后来燕国的始祖。周成王时,他出任太保,支持周公旦摄政当国,支持周公平定叛乱。
173.周公:周公:周朝爵位,得爵者辅佐周王治理天下。历史上的第一位周公名叫姬旦,故称周公或周公旦。武王死后,其子成王年幼,由他摄政当国。平定三监之乱后,大行封建,营建东都,制礼作乐,还政成王,在巩固与发展周朝统治上起了关键作用,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174.太公:姜子牙,姜姓,吕氏,名尚姜子牙后辅佐了西周王,当了丞相,称“太公望”,俗称太公。西周初年,被周文王封为“太师”(武官名),被尊为“师尚父” 。
175.择其所耆(shì):古同“嗜”,爱好。
176.妃色:即绯色,淡红色。妃,通“ 绯 ”。亦称杨妃色。犹女色。
177.东学:周代五学之一。 周 有东、南、西、北四学,并太学称五学。
178.鸾和:古代车上的两种铃子。《·夏官·大驭》:“凡驭路仪,以鸾和为节。” 郑玄 注:“鸾在衡,和在轼,皆以金为铃。”
179.告讦:责人过失或揭人阴私;告发。
180.劓(yì):古代割掉鼻子的一种酷刑。
181.谕教:晓谕教诲。“太子之善,在於早谕教与选左右。” 胡三省注引颜师古曰:“谕,晓告也。”
182.一人:特指天子;庆,《诗传》云:“善也”;兆,万亿,兆民指广大民众。出自《·吕刑》
183.迁善远罪:向善而远离罪恶。
184.汤武:商汤 与 周武王 的并称。
185.广裕:隆盛;显赫;繁庶。
186.蛮貊(mò)四夷:蛮貊:亦作“ 蛮貉 ”。亦作“ 蛮貃 ”。 古代称南方和北方落后部族。亦泛指四方落后部族。四夷:古代华夏族对四方少数民族的统称。含有轻蔑之意。
187.陛:从“阜”,表示与地形地势的高低上下有关。本义:帝王宫殿的台阶
188.蹴:踢、踏。刍:喂牲畜的草,亦指用草料喂牲口。
189.黥(qíng):古代在人脸上刺字并涂墨之刑,后亦施于士兵以防逃跑。刖(yuè):古代的一种酷刑,把脚砍掉。弃市:《·王制》:“刑人於市,与众弃之。”弃,同“ 弃 ”。本指受刑罚的人皆在街头示众,民众共同鄙弃之,后以“弃市”专指死刑。
190.望夷:秦代宫名。因东北临泾水以望北夷,故名。秦末,赵高迫杀秦二世于此。
191.苴(jū)履:苴:鞋里垫的草。履:鞋
192.司寇:官名,掌管刑狱、纠察等事;也指汉代刑罚名,罚往边地戍守防敌。司,通“ 伺 ”。
193.簠簋不饰(fǔ guǐ):指为官不清正廉洁的人。簠簋,古代的食器、祭器;不饰,不整齐。
194.帷薄不修(wéi bó):男女不分,内外杂沓。指家庭生活淫乱。帷薄,帐幔和帘子,古代用以障隔内外;修,整饬。
195.罢软:亦作“ 罢輭 ”。疲沓软弱。不职:不称职。
196.谴何:责问。颜师古 注:“谴,责也。何,问也。”
治安策白话译文
我私下考虑如今的局势,可为之痛哭的有一项,可为之流泪的有两项,应为之大声叹息的有六项,至于其他违背情理而伤害大道的事,很难一一列举。向陛下进言的人都说天下已经安定,治理得很好了,我却认为不是那么回事。说天下已经安定已经大治的人,不是愚昧无知,就是阿谀奉承,都不是真正了解治乱大体的人。有人抱着火种放在堆积的木柴之下,自己睡在木柴上,火没燃烧起来的时候,他便认为这是安宁的地方,如今国家的局势,与此有什么不同!本末颠倒,首尾冲突,国制混乱,不合理的现象严重,怎么能够说是大治!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对您详细地说明这一切,提出使国家真正大治大安的方策,以供陛下仔细斟酌选用呢?
射箭打猎之类的娱乐与国家安危的关键相比,哪一样更急迫?假若所提的治世方法,耗费心血,摧残身体,影响享受钟鼓所奏音乐,可以不采纳;我的治国方策,能保证使陛下所享受的乐趣不受影响,却可以带来封国诸侯各遵法规,战争不起,平民拥护首领,匈奴归顺,纯朴之风响彻边陲,百姓温良朴素,官司之类的事情停止不发。大势已定,那么,全国便会顺从而大治,四海之内,一派升平,万物都符合事理,陛下生时被称为明帝,死后成为明神,美名佳誉永垂青史。《礼》书上说宗庙有功德,使您的顾成庙被尊称为大宗,得以与太祖共享盛名,与大汉天下共存亡。创建长久安定的形势,造成永久太平的业绩,以此来承奉祖庙和六亲,这是最大的孝顺;以此来使老百姓得到幸福,使芸芸众生得到养育,这是最大的仁;创设准则,标立纪纲,使大小事物各得其所,为万世子孙树立楷模,即使是后世出现了愚鲁、幼稚、不肖的继承人,由于他继承了您的鸿业和福荫,还可以安享太平,这是最明智的办法。凭陛下的精明练达,再有稍微懂得治国之道的人辅佐,要达到这一境界并不困难。其内容全都可以向陛下陈述,希望陛下不要忽视。我谨慎地用它来考察过天地的变化,应验过往,核对当今,日夜思考而详细地知道了它的内容,即使是禹舜再生,也不能加以改变。
建立诸侯国过于强大,必然会造成天子与诸侯互相对立,臣下屡遭祸害,皇上也多次忧伤,这实在不是使皇上放心、使臣下保全的办法。如今亲兄弟图谋在东方称帝,亲侄子也向西袭击朝廷,吴王的谋反活动又被人告发。当今天子年富力强,品行道义上没有过错,对他们施加功德恩泽,而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最大的诸侯,权力比他们还要大十倍呢!
虽然如此,但是天下还比较安定,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大诸侯国王年纪还小,汉朝安置在那的太傅、丞相还掌握着政事。几年以后,诸侯王大都加冠成人,血气方刚,而汉朝委派的太傅、丞相都要称病还乡,诸侯王会遍插亲信,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行为同淮南王、济北王有什么区别呢?到了那时,想求得天下安定,即使是尧舜在世也办不到。
黄帝说:“到了中午要抓紧曝晒,拿着刀子要赶紧宰割。”如今要使安治之道顺利而稳妥地推行,是十分容易的。假使不肯及早行动,到头来就要毁掉亲骨肉,这同秦朝末年的局势还有什么区别吗?凭着天子的权位,趁着当今的有利时机,靠着上天的帮助,尚且对转危为安、改乱为治的措施有所顾虑,假设陛下处在齐桓公的境地,大概不会去联合诸侯匡正天下吧?我知道陛下一定不能那样做的。假如国家的局势还像从前那样,淮阴侯韩信还统治着楚,黥布统治着淮南,彭越统治着梁,韩王信统治着韩,张敖统治着赵,贯高做赵国的相,卢绾统治着燕,陈还在代国,假令这六七个王公都还健在,在这时陛下继位做天子,自己能感到安全吗?我判断陛下是不会感到安全的。在天下混乱的年代,高祖和这些王公们共同起事,并没有子侄亲属的势力做为依靠。这些王公走运的就成了亲近的侍从,差一点的仅当个管理宫中事务的官员,他们的才能远不及高祖。高祖凭着他的明智威武,即位做了天子,割出肥沃的土地,使这些王公成为诸侯王,多的有一百多个城,少的也有三四十个县,恩德是优厚的了,然而在以后的十年当中,反叛汉朝的事发生了九次。陛下跟这些王公,并没有亲自较量过才能而使他们甘心为臣的,也不是亲自封他们当诸侯王的。即使高祖也不能因此而得到一年的安宁,所以我知道陛下更不能得到安宁的。
不过,上面这些情况,还有可以推托的理由,说是“关系疏远”。那就请允许我试着谈谈那些亲属诸侯王吧。假如让齐悼惠王统治着齐,楚元王统治着楚,赵王统治着赵,幽王统治着淮阳,恭王统治着梁,灵王统治着燕,厉王统治着淮南,假如这六七位贵人都还健在,在这时陛下即皇帝位,能使天下太平吗?我又知陛下是不能的。像这些诸侯王,虽然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他们都怀有老百姓那种兄弟关系的想法,大概没有不想采用天子的制度,而把自己当做天子的。他们擅自把爵位赏给别人,赦免死罪,甚至有人乘坐天子的黄屋车。他们不执行汉朝的法令。即使执行了,像厉王那样的不守法的人,命令他都不肯听从,又怎么能招他来呢!幸而召来了,法律怎么能施加到他身上呢!动了一个近亲,天下诸王都环视着惊动起来。陛下的臣子当中即使有冯敬那样勇敢的人,但是他刚开口揭发诸侯王的不法行为,刺客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胸膛了。陛下虽然贤明,谁能和您一起来治理这些人呢?
所以说,关系疏远的诸侯王必定危险,关系亲近的诸侯王也一定作乱,这是事实所证明了的。那些自负强大而发动叛乱的异姓诸侯王,汉朝已经侥幸地战胜他们了,可是却没有改变酿成叛乱的制度。同姓诸侯王也袭用了这种做法,发动叛乱,如今已有征兆了,形势又完全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灾祸的变化,还不知道要转移到何处,英明的皇帝处在这种情况下,尚且不能使国家安宁,后代又将怎么办呢!
屠牛坦一早晨宰割了十二头牛,而屠刀的锋刃并不变钝,这是因为他所刮剔割剥的,都是顺着肉的肌理下刀。等碰到胯骨、大腿骨的地方,那就不是用砍刀就是用斧头去砍了。仁义恩厚好比是君王的刀刃,权势、法制好比是君王的砍刀、斧头。如今的诸侯王好比是胯骨、大腿骨,如果放弃砍刀、斧头不用,而要用刀刃去碰,我认为刀子不是出缺口就是被折断。为什么仁义恩厚不能用在淮南王、济北王的身上呢?因为形势不容许啊!
我私下里考察从前的事件,大体上是势力强大的先反:淮阴侯韩信统治着楚,势力最强,就最先反叛;韩王信依靠了匈奴的力量,就又反叛了;贯高借助了赵国的条件,就又反叛了;陈狶部队精锐,也反叛了;彭越凭借梁国,也反叛了;黥布凭借淮南,也反叛了;卢绾势力最弱,最后反叛。长沙王吴芮才有二万五千封户,功劳很少,却保全了下来,权势最小而对汉朝最忠顺;这不只是由于性情和别人不同,也是由于形势使他这样。倘若从前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个城为王,那如今他们由于作恶而亡国,也是可能的。假使让韩信、彭越之流,只居于彻侯的地位,即便今天也还能保全,也是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么天下大计就可以知道了。要想使天下诸侯王都忠心归附汉朝,那最好让他们都像长沙王一样;要想让臣下不至于像韩信那样被杀掉,那最好让他们像樊哙、郦商那徉;要想使天下安定,最好多多建立诸侯国而使他们的势力减小。力量弱小就容易用道义来指使他们,国土小就不会有反叛的邪念。这样就使全国的形势,如同身体使唤手臂,手臂使唤手指似的,没有不听从指挥的。诸侯王不敢有反叛的想法,如同辐条聚向车轮一样,都归顺天子,即使是老百姓,也会知道他们都很安稳。这样,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英明。分割土地,定出制度:把齐、赵、楚三个王国分成若干侯国,让齐王、赵王、楚王的子孙,全都依次受封先人的那份封地,一直到分尽为止。对燕、梁等其他王国也是这样。有些封地大而子孙少的,也都分成若干侯国,暂时空着搁置起来,等着他们的子孙出生以后,再封他当候。诸侯王的封地,有不少已被削除收归汉朝所有的,那就替他们调整侯国所在的地区,等到要封他的子孙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按候国的应有户数,给以补偿。一寸土、一口人,皇帝也不沾他们的,确实只是为了安定太平罢了。这样,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廉洁。分封土地的制度一旦确定,宗室子孙没有不考虑保住自己的统治的。臣子没有背叛的念头,皇帝没有讨伐的想法。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仁德。法令制定了,没有人触犯;政令推行了,没有人抵触。贯高、利几一类的阴谋不会出现,柴奇、开章那样的诡计不会萌生。老百姓都向往良善,大臣都向皇上表示恭顺。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道义。这样,即使让幼儿当皇帝,天下也很安定;即使立一个遗腹子作天子,让臣子朝拜老皇帝遗留下来的皇袍,天下也不致于混乱。这样,就可以使天下安定无事,后代也称颂陛下的圣明。只要采取这样的措施,上述五个方面的业绩也就随之而来了,而陛下又怕什么而久久不这样办呢?
当今,天下的形势像得了严重的浮肿病:小腿粗得差不多像腰围,脚指粗得差不多像大腿。平时都不能伸屈自如,一两个指头抽搐,浑身就觉得无所依赖。丧失了今天的机会而不医治,一定要成为难治的顽症。以后即使有扁鹊那样神医,也都无能为力。这个病还不只是浮肿,还苦于脚掌扭折不能走动。楚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叔伯兄弟,当今的楚王,是叔伯兄弟的儿子,齐悼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当今的齐王是陛下哥哥的孙子。陛下自己的子孙,有的还没有分封土地,以便安定天下,旁支的子孙,倒有人掌握大权来威胁皇帝。所以,我说:不仅是害了浮肿病,还苦于脚掌扭折了不能走动。令人痛哭的就是这样一种病啊!
治安策创作背景
西汉前期社会存在着三大矛盾:其一是匈奴为代表的边境少数民族与汉王朝之间的矛盾;其二是地方诸侯王的割据势力与中央政府之间的矛盾;其三是广大农民和地主、大工商业者的矛盾。汉文帝时期,天下大势已定,这些社会矛盾虽然尚未激化到即将公开破裂的程度,但却在酝酿并渐趋于激化的过程之中。
这一时期,匈奴强盛,常侵犯汉朝边疆;汉朝刚刚建立,法规制度粗疏而不严明;诸侯王超越本身的权力范围,导致中央与地方权利不平衡,虽然汉初镇压韩信、英布、陈狶等诸侯的叛乱,沉重地打击了异姓诸侯王的割据势力,但到汉文帝时,同姓诸侯王的封地仍然很大,力量很强,直接威胁着西汉中央朝廷的安全,淮南王、济北王都因为谋反而被诛灭。
汉文帝六年(前174 年),贾谊二十七 岁,文帝征见,拜为梁怀王太傅。此后,文帝多次向他征求治国方略,贾谊亦多次上疏陈说政事,针对以上社会问题发表自己的见解。班固将贾谊这些疏的要点汇集在一起,记入《汉书·贾谊传》中,就是后世流传的《治安策》。
治安策作品赏析
治安策整体赏析
《治安策》是贾谊系统地阐 述自己治国主张的一篇长文。他在文中驳斥了“天下已安已治”的观点,从多个 方面指陈社会现时危机和潜在隐患,表现了他洞察社会矛盾的能力、见微知著的远见和对国家大事的深切关怀。文章开篇就说:“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 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一个人为了国家大事而投入如此深厚的感情, 其文章的感人自不待言。而作为一个有着深刻见解的思想家,精辟的论述更使文章增添了说服力的力量。
文章起首开门见山,振聋发聩,在痛斥那些粉饰太平、阿谀奉承的小人的同时,极言当前的危险。指出眼前的安宁,犹如睡于干柴之上,至于柴下的火种,却视而不见,然而一旦酿成大火,悔之晚矣。第二段建议文帝施行法制,并陈述法制必将带来的好处。首先,建立法制无需文帝劳心伤神。其次,法制能确保汉廷长治久安,能使文帝的美德昭于世人,传之后代。无论对于汉朝还是文帝本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文帝唯一该做的就是倾听并采纳贾谊的意见。
第三段切入正题,以不久前文帝亲身经历的干戈之争,说明王侯的危险性。以眼前的事实为例,是力求令文帝触目惊心,促其猛醒。接着论述即将面临的危险,分析暂时安宁的缘由,指出解决王侯问题的紧迫性。文中紧扣“强则作乱”这一症结,强调危险正日益逼近。所以必须趁其羽翼未丰及时下手,否则待到形成气候,即使尧舜再生,也无能为了。第五段到第七段,以许多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疏者必危,亲者必乱”的道理,借以打消文帝可能存在的一切侥幸心理。文中颇为大胆地以文帝与高祖相比较,直言不讳地断言文帝缺乏对付诸王作乱的能力,再一次提醒文帝,必须及时设法。第八段借用屠牛坦宰牛的故事,说明治国的道理。告诉文帝,治国应切中证结,该狠则狠,快刀利斧,往往奏效。又一次敦促文帝,不能优柔寡断。第九段到第十段,在前面的层层铺垫之后,开始出谋划策,指出实际的解决办法。首先揭示“强者先反,弱者乃安”的道理,随后提出当今之计莫如“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也就是削强为弱,逐渐分割诸侯封地,分封给他们的子孙,使得大国不复存在,而众多各自为政的小封国,则不会对汉廷构成威胁。如此,既能显示文帝恩泽有加,又可侵削诸侯实力,一举两得,同时还独有不露痕迹的效果。最后呼应开头,用“病大瘇”、“苦蹠戾”作比,又一次点明当今局势的严重性和危险性。
文章总结了汉初反分裂的历史经验和现实斗争的经验,指出诸侯王封国的强盛必然导致谋叛作乱,暂时的安定只是表面现象,异姓王的分裂势力虽已铲除殆尽,同姓王的割据势力却盘根错节。为此,贾谊提出了“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解决矛盾的根本办法。由于事关汉王室与诸侯王之间的政治关系与亲族关系,为了促使文帝早下决心,贾谊列举了大量的事实,运用比喻的手法,将正反两方面的经验与教训反复对比,以论证自己的观点。大体而言,在提出“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中心论点之前,反复议论不照此办理天下就不可能长治久安;在中心论点提出之后,又层层说明,只要照此办理,天下就能长治久安。这样反反复复地论证,层层深入,气势磅礴,目的就在于产生紧迫的效果,促使文帝尽快决断。可惜贾谊的上疏,未引起足够重视。
他的细分诸侯策略,在经过大约两代即四十年实施后,即使是最大的诸侯国,也不过被化整为零各自只相当于一个县邑了,贾谊的《治安策》彻底地铲除商周分封诸侯的奴隶制社会残余、在全国实施郡县制、强化、巩固中央集权的理论政纲!汉景帝时期晁错的“削藩策”、以及汉武帝时期主父偃“推恩令”均承接于贾谊的余绪。
贾谊的政论文《治安策》,开创了汉代此类文字笔力劲练、内容充实、语言朴茂、气势磅礴的风格。首先体现在多变的风格和流畅的气势。作者仿佛是在与文帝当面对话一般,随时根据需要,改变语气和节奏:时而娓娓道来,细雨润物般温柔;时而痛快酣畅,无所顾忌,对面辩诘。如第二段论及“涉猎之娱与安危之机”,设身处地为文帝着想,声明所出策略不但能确保国家平安,还不必劳心费神,语气委婉。而接着却异常激烈,一个接一个的“能”或“不能”的诘问,步步紧逼,接着连续三个“臣又知陛下必不能矣”,则又将文帝的一切幻想击得粉碎,气势逼人,词锋犀利,在历代呈送帝王的疏策中极其罕见,这正是贾谊政论文最可贵的风格。
除了文势忽峻忽缓、首尾相衔外,还大量采用夹叙夹议,还在议论说理的同时,不失时机地运用文学笔法。穿插议论之中的比喻,如将危险或拟为“厝火积薪”或喻为“病大瘇”、“苦蹠戾”,又把治国比作宰牛,将诸侯拟为髋髀等,皆有出神入化之效。
另外,贾谊丰富的想象力,还表现在不时的夸张手法,带有明显的战国纵横家文风的笔调,如极言“众建诸侯”的功效,即使胎儿或已逝帝王,也能保证安宁无事。
《治安策》立意高远,源自贾谊人格之刚健真诚;见诸文字,意象悠远博大。以全部生命力、一生才情为文,文字多深重之情。情辞恳切中含刚直忧愤,充满少年英气。虽是上疏文帝,依然直言诚意、争气使心,较少阿谀中和之语,表现出浓烈的感染力,鲜明地体现了汉初知识分子在大一统封建帝国创始时期积极用世的人生态度和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
治安策名家评价
明·《文编》卷五:“此文凡七节,而起结变化,节节不同。”
清·、《》卷六:“是篇正对当时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主意在“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一句。此句以前,言不若此而治安之难。此句之后,言能若此而治安之易。起结总是勉以及时速之意。虽只重少同姓之力,却将异姓层层较量,尤妙于宾主之法。”
清·《古文眉诠》卷三十二:“贾策断推西京文第一。有家令之峻刻,而术非名法;有广川之醇茂,而气更英多;急势缓势相衡,夹喻夹正入化,辟尽眉山匠巧。”
近代·鲁迅《·贾谊与晁错》:“惟谊尤有文采,而沉实则稍逊,如其《治安策》,《过秦论》......皆为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
近代·毛泽东:“《治安策》一文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全文切中时理,有一种颇好的气氛,值得一看。”
治安策作者简介
贾谊(前200—前168年),汉族,洛阳(今河南洛阳东 )人,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世称贾生。贾谊少有才名,十八岁时,以善文为郡人所称。文帝时任博士,迁太中大夫,受大臣周勃、灌婴排挤,谪为太傅,故后世亦称贾长沙、贾太傅。三年后被召回长安,为太傅。梁怀王坠马而死,贾谊深自歉疚,抑郁而亡,时仅33岁。对、贾谊都寄予同情,为二人合传,后世因而往往把贾谊与屈原并称为“屈贾”。贾谊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辞赋两类,散文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评论时政,风格朴实峻拔,议论酣畅,鲁迅称之为“西汉鸿文”,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其辞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以《吊屈原赋》《鵩鸟赋》最为著名。
阴法鲁.古文观止译注.北京市: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329-339
(西汉)贾谊著;夏汉宁译注.贾谊文赋全译.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6.07:31-76
陈振鹏.古文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年:210-218
《汉书·贾谊传》:(汉文帝)乃拜谊为梁怀王太傅......数问以得失......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
王兴国.贾谊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12:145
《汉书·贾谊传》:是时,匈奴强,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僣拟,地过古制,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
闻志拔.论西汉政论散文[D].福建师范大学.
陈安和.西汉散文流变[D].福建师范大学.
朱一清主编.《古文观止》赏析集评
二:安徽文艺出版社,1997年05月:293
鲁迅著.汉文学史纲要.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10:28
毛泽东.《毛泽东书信选集》版: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11月:497
陕西省韩城县燎原煤矿工人理论组.法家文选评注
(二):陕西人民出版社,1975年09月:1
清除历史记录关闭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现代社会驭民五术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