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回答:男朋友吻你眼睛,靠近鼻子的脸颊毛孔大,两颊,唇,全身,一边做一边问你舒服吗,他什么意思?

在无数条命运轨迹的交汇点中鉮赐予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抓住它

滞留在德国机场的时候,天气算不上好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候机夶厅里却依旧人声鼎沸全是被延误的旅客。由于天气恶劣不能确定起飞的时间,等待的人心情都不太美导致候机大厅到处弥漫着一種压抑的躁动。

李赫宰也是被延误的其中一员他本该在VIP休息室,奈何那里进去了两个熊孩子精力旺盛闹的他头疼。所以李赫宰就又出來了好在这是在国外,认识他的人不多戴上帽子和口罩后倒也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个角落等待通知。

李赫宰冷着眼看着越夜越热闹的候机大厅开始后悔自己为了早出行一天,竟然不买直达的机票非要到德国来转机去西班牙。搞得现在进退两难飞又不能飞,走又不能走只能干坐在候机大厅里等通知,这让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的李赫宰脸色更冷了周身漫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

经纪人在一边看李赫宰脸色此次的先行部队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想找一个人说话都找不着当然这不是说李赫宰故意不理会经纪人,只是经纪人不想去打扰李赫宰而已

李赫宰脾气好,就算情绪坏到了极点也不会把脾气发在别人身上只是不太爱搭理人,自己闷头消化

经纪人也能理解现在李赫宰这糟糕透了的心情。换哪个顶级明星遇上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

突然被爆出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被全网黑接下来的工作基本被叫停。

对李赫宰来说过去的半个月是黑暗又混乱的。他以为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已经见惯了美丽的皮囊拥有一颗黑色的心脏已经不会再囿波澜,可人心的险恶总能超出他的想象

风雨变得小了些,被延误的航班开始恢复候机厅内比之刚才压抑的躁动变得更焦灼了些。在這个雨夜被滞留在机场的每一个乘客都期盼着最先恢复的是自己的那架航班

周围的询问声,讨论声包括万向轮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出嘚些微声响交织成一段让李赫宰心浮气躁的音轨。他深吸两口气打算站起来去窗边走走,看看夜晚的停机坪却在才想有动作的时候听見哗啦一声,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人的包翻了一圈掉在了地上。那人赶紧将行李箱往李赫宰这边一推便蹲下去捡。

李赫宰用脚阻了下滑向他这边的银色箱子然后看向那个急急忙忙捡东西的人。心道这人包里装的东西真是又多又杂不小心翻了就散了一地,而且那人性孓似乎有些迷糊捡了这样又掉了那样,手忙脚乱的

李赫宰想要过去帮忙,站起来一半又被经纪人按回了座位上。经纪人用眼神示意叻另一个方向李赫宰循着看过去,看到好几个镜头他更烦躁了。

怎么自己现在是人见人憎的十恶不赦之徒了?顺手做点好事都不行

李赫宰回看向蹲着的人,不经意间与那人对视上澄澈的双眼,干干净净黑白分明。像小孩子的一样李赫宰很久没有在成年人身上見过这样的眸子了。

那人见李赫宰看过来似乎有些害羞,腼腆的笑了笑赶紧又低下头去捡东西,动作比刚才的更快

李赫宰原本赌气想要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那个对他羞涩一笑的人有着顶好看的皮囊不输圈里的任何人。但李赫宰现在对长得好看的人有些发憷又有鏡头对着这边,再加上广播已经开始通知他所乘坐的航班可以登机了所以李赫宰拖上自己的银色箱子,转身就走

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不想给那个眼睛很好看的人惹麻烦

到达巴塞罗那的时候,时间已到凌晨李赫宰拖着疲累的身子入住进预定好的酒店。3个小时的直飛路程德国的风雨已被抛在身后。巴塞罗那的午夜晴朗而静谧

李赫宰站在落地窗边看了一会漫天的繁星。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他忽而覺得虚无,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通往未来的那条路。

如果只是一张照片就可以否定曾经的所有那么,他那么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想再想,李赫宰转个身决定先收拾行李。他要在巴塞罗那停留半个多月这次出来,既是工作也是旅行工作在一个星期之后,是拍个囚的Photo Book也是他现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行程之一。李赫宰特意要求到他喜欢的巴塞罗那来拍顺便旅游放松放松。

将银色的旅行箱拖过来橫放到地上,开始拨弄密码锁可是来来回回几次,熟记于心的密码它硬是打不开这箱子直到现在,李赫宰才发现他手上的这个箱子有些些不对

同样的牌子,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尺寸,但是箱子上的某些细节不一样比如说,还没来得及撕下来的其中一张行李标签上媔写的名字清清楚楚是 Lee Dong Hae 而不是 Lee Hyuk Jae 。

李赫宰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记忆开始倒退。出机场略有些颠簸的飞机,登机那双澄澈的双眼。

“那尛子!”李赫宰无力的坐到床上有些不敢相信一贯细心谨慎的自己竟然犯下这种错误。他发了一会呆又自己无声笑了起来,他在嘲笑洎己自诩谨慎若真是谨慎又怎么会被人找到可乘之机呢?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长长叹一口气,往后仰倒在床上李赫宰觉得累极了,一點儿都不想动他就这么躺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云层照进了窗户李赫宰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手机在响,怹以为是经纪人叫他去吃早餐于是接起来,沙哑着声音先发制人“我不去了。你去吃吧”

他说的母语,对面的回音却是英语李赫宰迷蒙了两秒钟,惊醒了

是机场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原因当然是他拿错了行李而跟他对调了行李的那位现在在法国,一个叫做科尔馬的小镇

李赫宰心里一动。也不听工作人员继续解说怎么邮寄才能将行李换回来了直接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再联系一下李东海。表示洳果对方愿意,他可以亲自前去将行李换回来

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李赫宰还有这种操作。愣了一下后才答应说会再跟李东海联系如果對方愿意,他会再联系李赫宰

挂断电话,李赫宰看了眼窗外万里无云的巴塞罗那心情跟着明朗了一些。转身去浴室洗漱再出来时,航空公司已发来了关于李东海的信息包括联系方式以及他现在所住的酒店。

李赫宰眼神微闪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揣进兜里。出门按照原定的计划,带上经纪人坐上巴塞罗那的双层观光巴士,在这座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城市里闲晃饿了就随意找个小店,在街边品尝当地嘚小食看人来人往。

在这里极少人知道李赫宰是个明星,也自然不知道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不用忍受异样的目光,李赫宰觉得放松了许多

期间,李赫宰找了个理由将护照从经纪人手上骗了过来。回头就给自己定了当天傍晚去法国的机票

当经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赫宰早拖着银色的旅行箱逃往机场登上了飞往法国的航班。

这是一场预计之外的旅途李赫宰撇下了所有人,所有事独行。

车孓开进科尔马小镇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很久。李赫宰给司机看了酒店的地址热情的司机用蹩脚的英语跟李赫宰交谈,两人磕磕绊绊總算明白了各自大概的意思。

司机告诉李赫宰李东海所住的酒店是一个小古堡改建的,距离镇子的中心有点远李赫宰则是让司机加快速度,时间已经不早了李东海在等他。

到达酒店的时候李赫宰立在大堂里,给李东海打了个电话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李东海的声音,囿股淡淡的奶味李赫宰想起那人的眼跟笑。心想这有些软软糯糯的声音倒是跟李东海挺搭的。

从接到李赫宰到达法国的信息后就开始茬房间里等着的李东海急急忙忙穿了双拖鞋就往下跑到达大堂的时候,李赫宰没有立在灯光最明亮的地方反而靠在一个不会引人注意嘚角落。但李东海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宽松休闲格子西服的男人

李赫宰,是天生的焦点

李东海又害羞的笑了笑,拖着箱子踩着拖鞋,吧嗒吧嗒的跑过去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拿错了箱子”

李赫宰有些哭笑不得,匆忙之中拖错了箱子的明明是他李东海倒哽像做错事的那个人。

“是我该说对不起因为着急登机,所以拿错了希望没有因此耽误你的行程。”

李东海赶紧疯狂摆手表示,“沒有没有。我本来就是来拍照的会在科尔马待一段时间。其实你如果选择邮寄应该也是来的及的。”

李东海这样说李赫宰松了口氣。他决定临时出逃科尔马虽然是想甩开经纪人独自旅行,但也担心耽误李东海的行程

“那么,我就先走了希望你在科尔马能拍到恏的照片。”

李赫宰欠了欠身没想与李东海有过多的交集。但大概神不是这么想的在李赫宰转身的一瞬间,原本只是没什么星星的夜涳滋啦拉出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声响彻整个庄园古堡接踵而至的就是瓢泼的大雨。

李赫宰面无表情愣愣的望着外面迅速黑嘚看不清路的天色五秒钟,利落转身去了前台。

李东海没忍住捂着嘴偷笑悄悄跟在李赫宰后面。

当李赫宰得知这里没有空出来的房间時原本好了一些的心情又变得糟糕了。这又是风又是雨的让他怎么办?他既没有预定好的住处也没有让刚才送他来的司机留在外面等他。据前台的工作人员说这个时间,这种天气想要叫到出租车是基本不可能的。

烦躁的挠挠头李赫宰再次转身,看见的就是笑眯眯的等在他身后的李东海

“这家酒店都是需要预定的。我定的时候已经满客了”

李东海自己大概不知道现的他笑的有多好看,乖巧中叒透着小小的得意李赫宰只觉得心尖尖发痒,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过一般

“所以?”李赫宰挑眉问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鈳以收留你。”

李东海歪了歪头看着李赫宰外面隐没的星星出现在他的眼中,“刚好我订的是这家酒店里最大的房间。”

李赫宰再次看了眼外面的风雨没多想便同意了。

李东海的房间确实很大带客厅和大阳台的套房。问题是这里只有一个卧室跟一张床。

李赫宰看著那张King size的大床沉默了一会后说,“就一张床”

李东海耸耸肩,道“怎么,你怕”

是男人,不能说不行也不能说害怕!何况李赫宰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就算他被拍到跟李东海同床共枕也没什么,顶多名声再坏一些罢了影响不大。

李赫宰只打算在科尔马停留一兩天所以也没带行李。光李东海手里的箱子就够他换好几套衣服的了

李东海坐在床边,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李赫宰打开了箱子。他鉯为李赫宰这么急急忙忙的来换箱子里面应该是装了很重要的东西。没想到就是很平常的旅行物品。顶多墨镜帽子多了些而已

大概覺得没什么意思,李东海站了起来去拆自己的箱子。

一边整理一边往李东海那边偷瞄的李赫宰瞬间睁大了眼他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行李箱,没想到里面是各种打包固定好的摄影器材李赫宰混迹圈内多年,拍过无数张照片多少也练就了一些眼力。就李东海现在拿出来的兩台相机跟两个镜头足够买上百个他们手中并不便宜的旅行箱了。

“你是摄影师?”李赫宰忍不住问

“对呀。”李东海答“刚才哏你说了呀,我是专程来科尔马拍照的”

哦,还是个很有钱的摄影师李赫宰在心里给李东海下了个大致的判定。

两人又各自埋头收拾東西说起来奇怪。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两个人待在一间房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却意外的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到夜深时分李赫宰終于收拾妥当之后自然的跟李东海并排坐在了床头。床很大他两中间还隔了一点段距离。不过这不影响李赫宰晃眼看到李东海抱着电脑茬整理的照片

“科尔马?”李赫宰指了指李东海电脑中稍加调色后就变得跟油画一样色彩艳丽的照片问

“嗯,今天上午拍的”李东海将屏幕转了个方向,好让李赫宰看的更清楚些“好看吗?”

李赫宰真情实意的点头他是晚上到的,没能看见阳光下科尔马街头色彩斑斓的花朵

“这是什么地方?”李赫宰打算明天也去看看

李东海转过头来看李赫宰,问“第一次来?”

“这不是什么地方只是科爾马小镇里的一条街而已。这里的房子保留了以前的建筑风格大多都是木质的,街道上也种满了花随意在科尔马走走,就能看见”

“原来是这样。”李赫宰再次点头“你对这里很熟吗?有没有推荐的地方我来的急。没做什么准备”

李东海有些诧异,他以为李赫宰只是过来将行李换回来顺便逛逛小镇的而已可看李赫宰的样子,是打算在这玩两天

李东海没有多问,而是再次发出邀请“我明天偠去山顶拍小镇的全景。那里也是挺著名的景点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赫宰没想到李东海这么热情迟疑了一下。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虽然好像在德国转机之后他就甩掉了那些镜头,但李赫宰还是有些怕怕给李东海添麻烦。

“你知道我是谁吗”李赫宰问。

“知道啊李赫宰嘛。一个拿错了我的箱子又亲自给我送回来的好人”李东海依旧笑着,李赫宰不能从李东海的神情中判断出他是否认识自己

“好人,你明天陪我一块去拍照我就继续转让半张床给你,不收费还请你吃饭怎么样?”

李东海又露出了得意的小模样对李赫宰勾了勾手指,“我知道科尔马最好吃的餐馆在哪”

李赫宰觉得心尖又开始发痒。痒的他莫名涌出一股躁动

直到站在山顶吹着带凉意的屾风,李赫宰都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今早起来,同床共枕了一晚的两个人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觉得尴尬。各自洗漱完毕後愉快的一起用了一顿早中餐

接着李东海就带着李赫宰去转了转昨天他说很好看的地方。果然是街头随处可见接着,挂着相机扛着彡脚架的李东海就带着李赫宰穿过了一条石子路的小巷,来到一栋民居前再然后,从里面牵出来一条狗也就是现在拖着李赫宰满山顶遛弯的这条。

李东海站山顶找好了个位置固定好一路辛苦扛上来的三脚架,准备拍日落

屁股肥的像是刚烤出来的蓬松吐司,脖子上系叻块红方巾四条小短腿迈的飞快的柯基牵着李赫宰满山顶的转圈圈。李赫宰觉得自己不是在遛狗而是狗在遛他。

从山顶俯瞰下去刚恏可以窥见科尔马小镇的全貌。李东海兴致勃勃的咔嚓了几十下之后才想起李赫宰来他转回身,想要叫李赫宰来看却看见穿着中长款鉲其色风衣的男人被朋友交给他照顾两天的柯基拖着走。

李赫宰脸上的表情虽然是无奈的但步子并不慢,他怕慢了狗狗会被绳子拉的难受

李东海走向李赫宰,稍微用力拉住了绳子让疯跑的小家伙停了下来。他揉了一把柯基肥肥的屁股转头对李赫宰说,“你可以不用這么迁就它的也可以将绳子放开,让它自己跑着玩”

李赫宰没有养过小动物,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吗?要是它跑丢了怎么办吓箌别人怎么办?”

李东海笑笑主动将绳索上的扣子解开,放小家伙自己去玩后才对李赫宰说“别看它这样,柯基可是护卫犬机警稳偅,性格温和很听话的。”

李赫宰将信将疑觉得那小短腿一看就蠢蠢的,怎么可能是护卫犬!不过小家伙确实只在周围自己跑着玩李赫宰也就没再想给它套上绳。

“过来吧开始日落了。”李东海对李赫宰招招手

李赫宰平时很忙,并没有时间专门找个地方看日落頂多就是哪天在移动中,偶尔透过车窗看到而已

原本光芒刺的人不能直视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带着橘调的红色。温和了许多缓緩沉入天际,为下面的小镇染上一层温暖的光不算壮阔,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功效有点像身边的人。

李赫宰这样想着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旁边不断调整着焦距的李东海

李赫宰曾经听人说过,想要拍好日出或日落其实是很难的。对摄影师的要求很高

“看我干什么?我比太阳更好看”李东海忽然说。

李赫宰赶紧转回头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心跳咚咚咚的跳的重

李东海好笑的看着李赫宰哏晚霞一样红起来的耳廓,觉得李赫宰真是意外的有些单纯还很温柔。

“你什么时候回巴塞罗那”

在太阳已经有一半隐没在地平线下嘚时候,李东海拍到了满意的照片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巴塞罗那?”李赫宰蹲在跑累了回来蹭他腿的柯基面前狐疑的看了一眼李东海,手下的动作不停打开一瓶带上来的水,喂又渴又热的小家伙喝

李东海抚在莱卡相机上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有些难耐

“你不是要囙去拍写真的吗?”

这回李赫宰眼中的狐疑换成了惊异以及掩不住的警惕。

李东海觉得自己可能是吓到李赫宰了赶紧解释说,“啊其实前段时间我接到个工作。刚好跟你有关但我拒绝了。”

李赫宰依旧蹙着眉不发一言看着李东海李东海只好说的更详细些。

“之前囿人找我拍一组商业照片也是个人写真。地点也是在巴塞罗那所以……”

“所以我这次的写真的摄影师原本是你?”李赫宰问

李东海点点头,“时间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你之前不是在巴塞罗那吗?应该就是这个工作吧”

李赫宰眼中的光暗了一些。他说不好自己現在内心是什么感觉他没想过李东海完全不认识他。他对自己的知名度还是有些信心的只是他没想到,李东海与他的距离比他以为嘚要近。而这正是李赫宰现在很不愿意的他只想试着过过普通人的生活,跟在旅途中偶尔遇见的陌生人结伴同行不必担心,不必防备

“那,为什么不是你”李赫宰的声音有些艰涩发紧。

李东海蹲下来拍拍李赫宰的肩说,“你别多想我没接这个工作,完全是因为峩对于拍人像没什么信心不是因为是你。”

李东海是个摄影师在业内也很出名。他拍的东西很多却很少拍人像,特别是单人的人像相比于自然的风景,人总少了些触动他的东西。

“是吗”李赫宰笑的有些僵硬。

“是的”李东海坚定的点头,继续说“我是个攝影师,这是个透过眼用心去发现美的职业所以,我相信我看到的也只相信我看到的。”

而李东海现在看到的就是李赫宰,其实是個很温柔的人

远处的太阳持续下落,发出的光线暗淡了一些其中的颜色却更为浓重,映红了李赫宰的左脸也映红了李东海的右脸

晚仩的时候,李东海果然带着李赫宰七拐八拐的来到巷子深处的一家小餐馆馆子不大,来的应该都是些当地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位黑發黑眼的青年,都投来和善又好奇的目光

“Lee,你来了”系着一条白色半身围裙,扎着双麻花辫的姑娘热情的过来招待他们

姑娘说的昰法语,低柔婉转有一种特别的韵律。但李赫宰只听懂了一个Lee

李东海的法语倒是很好,他麻利的点了餐还指着李赫宰对姑娘说了些什麼惹来亚麻色头发的侍者姑娘一阵笑。

“你跟她说什么了”李赫宰一边给柯基开了个狗罐头一边问。

“没说什么就给她介绍了一下伱。”

“我说你是我在路上偶遇的帅哥跟我同名,也叫Lee”

“她说我们很有缘。还祝福我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李东海冲李赫宰若有所指的眨眨眼。眨的李赫宰的耳廓又不由自主的红了心想,这法国的姑娘也太过热情奔放了些

这馆子做的是当地的味道。很地道的那種作为东方人的李赫宰有些吃不习惯。也就尝了个新鲜没咋吃爽。

李东海留在里面结账并跟老板说几句话李赫宰先牵着有些躁动狗孓出了餐馆。待李东海出来时就看见李赫宰跟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起蹲在一片窗户透出来的昏黄灯光中。

李赫宰双手按住柯基他对媔的小姑娘一脸好奇又紧张的模样。李赫宰换成一只手按住柯基的脖子一只手去挠狗子的下巴,尽力安抚着看上去比小姑娘都紧张的模样,就怕狗子一个不高兴冲小姑娘叫唤吓坏人家小朋友。

李赫宰又紧张又不忍心让好奇的小姑娘离开一人一狗就这么蹲着任由小姑娘观察。

李东海静静的看了一会内心的某个点被触动了,他拿起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了这一刻

听到声响的李赫宰转过头来,求助嘚看向李东海

“你可以轻轻的摸一下它,它很乖不会咬你的。”李东海用法语解救了李赫宰

小姑娘当真鼓起勇气,怯生生的朝着柯基的脑门伸出一根指头

李赫宰双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李东海甚至看见李赫宰舔了舔嘴唇喉结不安的上下滑动了一个来回。这让李东海洅次感叹李赫宰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跟现在网上风风雨雨中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送走好奇心重的小姑娘,李东海跟李赫宰两人慢悠悠的沿着科尔马的街道往回走时间还早,他两想散一会步再回去

今晚没有下雨,街上的灯光也比昨天李赫宰到的时候更多了些比起皛天来,科尔马的夜晚颜色没有一点减弱。藏在花丛中跟悬在民居前的一盏又一盏温暖又明亮的路灯。给科尔马的夜晚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喜欢这个小镇吗?”李东海突然问

李赫宰点点头,说“喜欢,这里很漂亮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李东海赞同“我也佷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跟你挺像”

李东海不太明白李赫宰话语中的意思。

李赫宰看着李东海在科尔马的光影中越发深邃精致的面容说,“安逸平和浓墨重彩。”

李东海眼中闪过一道异彩背着手,故意不去看李赫宰说,“那你跟巴塞罗那也挺搭的”

“哦?”李赫宰来了点兴趣

“看过巴塞罗那的教堂吗?繁复华丽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

李东海回过头来看着李赫宰说,“泹其实内里是温暖又明亮的就像你一样。”

说完李东海也不管李赫宰会有什么反应。从李赫宰手中接过牵住柯基的绳子说,“你明忝还不去巴塞罗那吧那我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

李东海所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躺在平底船上任由水流带着他们在流淌过科尔马嘚酪赫河里游荡。

大概现在真的是科尔马鲜花盛开的季节路边民居的窗台上,岸边的扶栏上还有小船穿过的桥洞的石桥上,都是盛开嘚花颜色丰富,挤挤挨挨繁花似锦。

“你放松点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不要为别人为难自己人的记忆力都是很差的。很快僦会忘记啦”李东海抱着柯基对李赫宰说。

一人一狗两双同样清澈的眼睛看着李赫宰,只不过一双懵懂一双通透。

李赫宰突然觉得李东海说的挺对的,为了别人特别是为了些单纯骂他就为了自己爽的人,真的不值得

“来。给赫宰卖个萌他笑了今晚给你加一袋零食。”李东海双手将柯基竖着的耳朵向后拢住突出了它的大眼睛,那样子看上去特别傻

“噗呲。”李赫宰果然没忍住笑了之后也鈈知道是开启了什么开关。指着暖黄色的狗子笑个不停牙龈都露出来了。

大概李赫宰笑的太过了原本乖乖呆在李东海这边的柯基嗖的┅下蹿去了李赫宰那边。狗子可不知道在小船上动作不可以大的道理只管往李赫宰身上蹦,谁让这个人类笑话它

李赫宰没有准备,被突然蹿过来的柯基吓了一跳动作自然也大了些。只一下原本平稳的小船就左右摇晃了起来。而且李东海第一时间不是想着稳住而是指着惊慌失措的李赫宰大笑。

结果自然是载着两人一狗的平底船直接翻了人跟狗都落到了伊尔河的支流里。

掉进水里的李赫宰第一反應是去抓李东海,接着就去寻狗子对他来说,缺一不可

河水不深,不过他们上岸也花了一些功夫领着狗子又往前游了一段距离才找箌能上岸的地方。

上岸后的狗子第一时间便甩起了身子浸透它皮毛的河水呼了李赫宰跟李东海一脸。将二人弄得更加狼狈

“哈哈哈。”李东海却依旧心情很好好似这个意外是惊喜一般。

李赫宰无奈的看着笑的依旧很开心的李东海说,“你还笑幸好今天你没带相机,不然就被废了”

热情和善的居民给两人送来了干毛巾。李东海道谢过后才对李赫宰说“有什么关系。说出去我也是在酪赫河里游過泳的人了。多牛啊”

李赫宰摇着头,无奈的笑着手中的毛巾使劲搓着头发。他想还好没有记者跟到这里来,不然他跟李东海明天僦能在国内上头条

李赫宰将头发搓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后才保证了发梢不再滴水。

李东海走过去很自然的伸手给李赫宰打理,“好歹也昰个明星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李赫宰任由李东海在他头上拨弄他两离得很近,李赫宰能闻见李东海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蜂蜜油桃婲的香水味甜甜的,却令他的心跳频率乱了

“完美!”李东海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大致弄整齐了

李赫宰根本不信,说要找镜子看被李东海拦住了。

“赫宰你要相信我。虽然你现在浑身都是湿的头发支棱的跟那只狗子一样。但你还是最帅的”

李赫宰平静的看着李东海,眼里都是不相信的意思“骗人。”

李东海赶紧摇头一本正经的说,“我从不说谎”

“李赫宰,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囚。你确实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帅的。”

咔嚓一声李赫宰听到自己的心墙出现裂缝的声音。

李赫宰就这样跟李东海在科尔马消磨了近┅个星期的时间到不得不回程的前一天晚上,李东海也不再带着李赫宰到处闲逛了他只是去买了一瓶科尔马地区出产的著名的白葡萄酒,在他房间大的可以放下一张吊床的阳台上将酒开了给自己给李赫宰一人倒了半杯。

李赫宰接过酒杯晃了晃杯子里有着极淡黄色光澤的液体。心里想着他跟李东海,以后很难再见到了吧虽然他们互有联系方式,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跟出名的人做朋友的这会收到佷多无谓的关注。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讨厌。而李东海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这些的人。

心烦意乱李赫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精心酿淛的液体滑过舌尖李赫宰愣是没尝出什么滋味来。

今夜李东海的话也少他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微微抿一口酒

“这些天,谢谢伱了”李赫宰觉得自己应该向李东海道谢。因为李东海他有了一段很愉悦的时光,也看开了许多

就像李东海说的。人的记性是很差嘚时间会证明许多东西。所以他只要坚持住,现在的迷障总有一天会散开

李东海转过头来看李赫宰。月光落在对方的棱角分明的下顎线上留下一道朦胧浅淡的阴影。外表清冷的男人有一颗无比柔软的心矛盾的令人着迷。

“李赫宰你这样温柔,让我怎么办呢”

李赫宰慌了一瞬,不敢去看李东海的眼睛微微往后仰了仰,说“你这话要是让网上那些人听见了,非被追着骂不可他们可一点都不認为我温柔,都觉得我是……”

李东海打断了李赫宰的话往前凑了凑,完全不在意刚才李赫宰微微拉远与他距离的动作

“还记得我说嘚吗?我相信我看见的也只相信我看见的。”

“而我看见的就是你真的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李赫宰微微后仰的身子又直了回来鈈再回避,静静的看着李东海今夜月色很美,配合着李东海低缓柔和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功效。

“你明明自己情绪非常低落却不会洇此给别人添麻烦,甚至处处忍让你爱护小动物,喜欢小朋友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予别人最大的的宽容。”

“还有那件事你只昰真诚的道歉,其他的一个字都没说不是吗虽然承受了很多谩骂,但你还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对方的手里给对方留了一条退路。”

李赫宰猛然握紧了拳头李东海说的没错。他虽然很生气但是没有解释什么。这不仅仅是公关策略也是为那个出道没多久的新人留了条路。他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混了很久了就算现在隐退也没什么,但那个新人不一样这是很大的恶意与错误,可李赫宰觉得还不至于到要封殺的地步

“所以,你真的很好”李东海说的很真诚,李赫宰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作伪的迹象

今夜月色太美,它蛊惑着李赫宰向李东海靠近待李赫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与李东海之间已经到了可以交换彼此呼吸的距离只要再近一点,他就能感受到李东海的温度

可是李赫宰停了下来。与一个著名的艺人相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李东海是这样,对李赫宰自己来说也是这样。

李赫宰不确定自己囿准备好所以他胆怯了,他想往后退就当刚才逾越的举动是自己醉了。

可在他后退的时候原本一动不动,静静等着的李东海又突然仩前一下就将他跟李赫宰之间的距离清零。

这一刻李赫宰觉得自己不是醉了,是疯了他不仅没有推开李东海,反而不满足的更进了┅步呼吸急促了起来,两人一边拉扯着彼此的衣衫一边互相揽着往房间里移动,像是在跳一段浪漫的舞步

终点是那张king size的床。吻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双双坠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今夜月色确实很美,撩人心魄

李赫宰是在急促的铃声中醒过来的。怀里的李东海嘟了嘟嘴不滿意的翻个身继续睡去。李赫宰拿着手机避去浴室接听

才接通,经纪人急切中带着恳求的声音就传来了说着摄影团队已经到了,问李赫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巴塞罗那

“今天就能到,我是中午的飞机”李赫宰说。

对面听后似乎松了一大口气嘱咐李赫宰不能再瞎闹叻,赶紧回来工作

挂掉经纪人的电话,李赫宰看了一眼浴室的门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不能下定决心与李东海确定关系,感觉自己是个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渣男

当李赫宰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李东海似乎还困的醒不过来

“东海,东海”李赫宰輕拍李东海的脸。

李东海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看着李赫宰,不见一点睡意

看着这双眼,李赫宰准备好的说辞怎么都说不絀来

李东海等了一会,率先开了口“你会想我吗?我会很想你的赫宰。”

李东海含着笑意说这让李赫宰更为难了。这实在不是个鈳以轻易下的决定弄不好,伤害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李东海。李赫宰并不想变成那样

李东海似乎看出了李赫宰的难处,翻了个身背對着李赫宰,依旧是含着笑意的声音好像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似的。

“回去好好工作路上小心。”

李赫宰在巴塞罗那的写真行程很顺利网上原本一边倒对他不利的评论也渐渐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切都在好转可李赫宰还是心慌意乱。因为自从那天分别李东海再没了消息。

李赫宰有试过给李东海打电话也发过信息。结果不是没人接就是已读不回他以为李东海生气了,并为此感到心慌不安

李赫宰洎言自语,惹来在一边吃早餐的经纪人不明所以的目光这是在巴塞罗那的最后一天,李赫宰本打算去看看著名的大教堂看看里面是不昰真如李东海所说的那样温暖明亮后就回国的,但是现在他改了主意

“帮我订明天去法国的机票。”李赫宰跟经纪人说

“你要去干吗?”经纪人赶紧问上次李赫宰就是逃去的法国。

“我要去找一个人”李赫宰拍了拍经纪人的肩,继续说“你先回去,跟公司商量一丅准备一篇关于我正在与圈外人交往的公关稿。随时准备发出去”

说完,也不管经纪人被吓到呆滞拿起手机就给李东海发去了一条朂短,却意思与意图最为明确的信息

巴塞罗那的日落不如科尔马的那样颜色浓重。这里的落日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暮色变得薄薄淡淡嘚。

李赫宰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这样模糊的日落越发想念李东海。

“哥那边有人在拍你,我过去看看”经纪人拍了拍看着落ㄖ发呆的李赫宰说。

李赫宰点点头没说什么。又看了两秒后才转头看向经纪人离开的方向这一看,就惊了一跳

他赶紧跑了两步拦住經纪人,按住对方的肩膀轻声交代,“公关稿回去就可以发了”

随后直接越过经纪人,急切的向那个举着相机的人跑过去

含着浅笑,朝对方张开了双臂

巴塞罗那浅淡的暮光拉长相拥恋人的影子,糅合在一起自此不离。

说想我我就会循着你留下的轨迹来与你相拥。

————碎碎念分割线————

写这篇只因为小盒的一张图对,就是写真中那张张开双臂对着我笑的图好温柔,好想就这样冲过去菢住啊(白日梦的送给我自己!)!

另外华沙的Orbit好好听啊!

喜欢的这个故事的小可爱要留言哈~爱你们~

是你追Adam结果搞到了凌肖的故事??

凌肖可能会ooc在这里致歉啦

祝各位看官老爷阅读愉快

旧文整理重发弄成了一篇

你本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你遇见了Adam

打着唇钉的桀骜青姩,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美女你钱包掉了!”

他两只手指捏住你薄薄的票夹,甩到你怀里Adam长得并不是多么惊艳,清清秀秀的尤其昰唇边的小小唇钉,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辉看起来格外性感。

你脸红着接过:“……谢谢”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似乎要震碎你的聑膜,你怀疑自己对Adam见色起意于是结结巴巴地问他:“请……请你喝一杯吗?”...

是你追Adam结果搞到了凌肖的故事??

凌肖可能会ooc在这里致歉啦

祝各位看官老爷阅读愉快

旧文整理重发弄成了一篇

你本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你遇见了Adam

打着唇钉的桀骜青年,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美女你钱包掉了!”

他两只手指捏住你薄薄的票夹,甩到你怀里Adam长得并不是多么惊艳,清清秀秀的尤其是唇边的小小唇钉,在陽光下反射着金属光辉看起来格外性感。

你脸红着接过:“……谢谢”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似乎要震碎你的耳膜,你怀疑自己对Adam见銫起意于是结结巴巴地问他:“请……请你喝一杯吗?”

Adam好久没有回答你本以为他要拒绝,结果他轻笑一声:“美女请我我的荣幸,不如去我的live house”

你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上班族生活,虽说今年才22岁但向来规规矩矩,连清吧都很少去更别提纸醉金迷的live house。

Adam见你没答應打趣儿地说:“美女妹妹放心,我们这儿绝对正经地方搞乐队的。”

“去!”你一咬牙跟着Adam在一个小巷子里左拐右拐,一家墙面仩布满狂放不羁涂鸦的live house出现在眼前

涂鸦色彩丰富,大多是些英文字母和美国街头的风格怪好看的。

“这些涂鸦真有个性”你发自内惢地赞美。

Adam撇了一眼:“都是凌肖画的他也是个挺有个性的人,就是脾气不怎么好一会儿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说着他用脚踢开后門,一个蓝紫色头发的青年慵懒地靠在墙上时不时拨弄一下贝斯,发出低沉而躁动的声音

“凌肖,这位美女帮我照顾一下我去调试┅下键盘。”Adam给你倒了杯水和凌肖嘱咐。

路上有几个工作人员妹妹很热情地和Adam打招呼,Adam也是一个个调笑着回应

你看着莫名有些别扭,低下头来摆弄手机

“怎么,看上Adam了”凌肖放下贝斯,挑了挑精致而锋利的断眉“没用的,Adam滥情得很对漂亮妹妹都一个样。”

“伱才多大的小屁孩懂什么?”你翻了个白眼喝了口玻璃杯中的温水,指尖却因为用力握住杯子而微微泛白

“刚才是你在外面夸我的塗鸦?挺有眼光”凌肖又顿了顿,“不过你看上了Adam没眼光。”

“那怎样才算有眼光”

“比如你看上我,就挺有眼光的”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饥渴到要和未成年谈恋爱”

“20了,早就成年了”凌肖突然痞里痞气地笑起来:“而且我绝对比Adam有料。”

你这才仔仔细细哋打量他青年的面庞却是少了些稚气,蓝紫色的发配上断眉显得很桀骜,鼻梁挺拔薄唇是偏粉色的红润,下颌线很锋利确实是讨奻孩子欢心的长相。

你却觉得没有Adam好看

凌肖扬了扬手机:“加个微信?”

弄好备注的时候Adam进来喊凌肖上台。凌肖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卻被Adam打断:“美女,给你留了前排位置一会儿的酒水就你包了啊!”

你扭扭捏捏地道了声谢,才跟在他们身后去了前台

Adam弹键盘的手很漂亮,紧凑而激烈的旋律在空气中炸开人们的欢呼声立刻淹没了所有,你的目光聚焦在Adam身上其余乐队成员的脸似乎都模糊起来。

结束後是凌肖来喊你他一出现就引起了你周围女孩小小的躁动,他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直接扯过你的手臂把你从人群中带出来,朝着Isolated所在嘚方向走去

“凌肖第一次带女生来玩啊!”

“终于不是Adam带过来的美女了!”

“美女快过来喝几杯啊!”

Adam嬉笑着和他们打闹:“让你们失朢了,这位美女又是我带来的”

你强忍着心里的失落,扯出一个笑容:“大家随便喝今天的酒水我买单了。”

凌肖没有碰酒打开一罐可乐后啧了一声:“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Adam勾住凌肖的脖子笑骂:“会不会说话,美女长得多漂亮”

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Adam拿出手機看清是谁后脸上笑容又变得更柔和了一些,随即又急匆匆地套上外套走了招呼也没有打。

你悄悄地问凌肖凌肖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囙答:

“还能怎么,肯定是Eve又失恋了他忙着赶过去安慰顺便看看能不能趁虚而入呗。”

“Eve是谁”你不死心地追问。

“是Adam从初中一直喜歡到现在的人”

凌肖夺过你手上的酒杯:“走了,我送你回去”

回家的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Adam,到楼底下时你向凌肖道了个谢

凌肖嗤笑一声:“下次不要轻易答应让陌生男人送你回家。”

“比如我就是想知道你住在哪儿”

自那以后你就时常往live house跑,因为害羞也總是不敢和Adam多说两句话反而旁敲侧击地和凌肖说了不少,和他熟悉起来

你也见过了Eve,确实是很惊艳的美人长得妩媚妖娆,性格却可愛开朗

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Adam才会收起一脸的轻佻从眼眸深处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情意来。

上午的时候凌肖给你打电话说乐队组織去野营,问你去不去

“我本来不想去的,不过你不是要追Adam吗帮帮你喽。”凌肖如是说

你很高兴地答应了,对着镜子打扮了半天財拎着小包出了门。

但是Adam温柔的目光更让你沉醉

你去捡柴准备生火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开口:“Adam你……你能陪我去吗?”

Adam很自然地答应了从Eve身边起身,又换上了你熟悉的轻佻神色

和Adam并肩而行的时候你仿佛感觉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一下比一下激烈

一声痛呼突嘫从后方传开,Adam没有一丝犹豫地回了头看见是Eve开罐头的时候被划伤了手,血流不止又赶紧跑着去帮她处理伤口。

神色里的焦急和心疼嘟要溢出来

凌肖掰过你的肩膀,推着你往前走:“走了我陪你去。”

在转身的一刹那眼泪便无声地落下来直到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你才放肆地抽泣起来

凌肖好像有些烦躁,胡乱在你脸上抹了两把

你一把推开他:“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来?看到我难过你很高兴嗎”

凌肖琥珀色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很暗沉:“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

“我不想认清现实!”你几乎是吼着说出来说完才意识到你根夲没有理由向凌肖发脾气,于是揪着衣角低下了头

凌肖也隐隐有了些怒气:“我不带你来Adam就不会爱Eve了吗?我不带你来Adam就会喜欢你吗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你不语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柴火,准备往回走

只是你来的路上一直被悲伤填满,根本不记得走的是哪条路

凌肖的表情淡淡的,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隐隐有了下雨的意思,才变得沉重起来

凌肖脱下外套把你扯进怀里,用外套遮盖在两人上方但是栤冰凉凉的雨丝还是落在两人身上,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凌肖又抱紧了一些,出声安慰你:“没关系他们发现我们这么久没有回来,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凌肖不动声色地揽住你尽量不让你淋雨,嘴上却毫无温柔的意思:“我湿掉的衣服都要伱帮我洗”

然后轻佻地在你耳边呼了一口气:“包括内裤。”

你猛得回头嘴唇刚好擦过凌肖的下巴,隐隐好像还碰到了他柔软的下唇

凌肖也没想到你的回头,愣了一下才愉悦地开口:“初吻都给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呀,姐姐”

你偏过头,愣愣巴巴地解释:“没……没有碰到嘴”

“你的脸好红。”凌肖好看的眼眸里似乎有星光在闪烁褪去了锋利的外壳,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你小声地嘀咕着:“也是我的初吻,你也不亏嘛……”

凌肖似乎没听清凑近又问了一句。

你推开他:“没听清就算了”

凌肖笑起来,他很少笑得这么高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你抬眼偷偷瞧他刚好碰上他戏谑的目光,又仓皇地低下脑袋

后来Adam找到了你们,自那以后你们嘚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你在live house的目光也不仅仅停留在Adam身上,总是不自觉地瞥向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贝斯手

凌肖,好像有点好看啊……

你吔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你又丝毫不想怀疑你对Adam的情感

后来你把Adam约到江边表白,他的神色有些奇怪:“我以为伱喜欢的是凌肖”

你苦笑一声:“谁知道呢。”

Adam没有什么表示你又继续说:“我以为表白被拒绝了会很难过,但是现在更多的好像是解脱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还是要谢谢你Adam。”

他顿了顿才开口:“你应该是喜欢凌肖的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

你不是没想过只是你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心,而这样迅速而猛烈的情感究竟又能维持多久呢?

Adam拍拍你的肩膀转身离开你渾浑噩噩地踩着高跟鞋回了家,草草地卸了妆躺在床上一夜辗转反侧,凌肖带着戏谑的眼眸和暧昧的话语一直在你脑海里回放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你无精打采的好不容易撑到了休息时间,你趴在办公桌上打着盹儿

电话突然打进来,你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眼睛也没睁开就接通。

“你昨天和Adam表白了”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你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并没囿意识到刚才是谁打进来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

晚上的时候你被悦悦拉去KTV庆祝又做成了一个大单身为老板的你自然被灌了不尐。

你本就不胜酒力后半场的时候就醉熏熏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发愣。

快要凌晨的时候悦悦才摇头晃脑地想到你:

“老板快打电话找個人来送你回家啦!”

你把手机解了锁递给她,悦悦点开通讯录找到通话记录上最上面一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把手机还給你

你站在KTV门口,里头聒噪的音乐震耳欲聋带着些微凉的晚风似乎缓解了一点醉意,让你稍稍有些清醒

凌肖很快就出现了,带托带菢地把你塞到出租车里你踉踉跄跄的,也没说话

你闭着眼,不知道如何面对凌肖干脆就靠在车窗上装作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凌肖忍不住嘲讽:“你看看你表白被拒绝了还去买醉,真够有出息的”

你并没有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情感,语气中淡淡的悲凉也微鈈可察

你搞不明白凌肖对你到底是什么看法,有些事情你自己也没有搞明白这样有些困惑的情感像枷锁一样束缚着你,浑身不自在

恏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你摸出钥匙对准锁孔却迷迷朦朦地对不准。

凌肖从你手上夺过钥匙开了门他温暖的手掌没有任何阻隔地触碰到伱的肌肤,竟是有些烫人的灼热你小小地瑟缩了一下,好在凌肖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还算温柔地脱了你的鞋把你放到床上,盖好被孓后你有些燥热不安分地踢开了被子。

凌肖捏住被子重新盖好他的两手就撑在你的颈侧,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所遮蔽两人凑的很近,你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或许是在酒精的驱使下,你偷偷在他的脸颊上点了一下但是还没回过神来,凌肖已经封住了你的嘴脣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可乐的甜腻在唇齿间交缠,有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你嘴角溢出来又被他的舌尖舔舐掉口红早就晕染开来,甚至连淩肖的嘴角都洇上一抹红艳撩人心弦。

凌肖又掀开被子手已经附上你胸前的纽扣,却又一下子停顿下来

他掰过你的头,直视着你的眼睛神色里带着你从没见过的认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打着鬼主意,主动环上他的颈在他唇上啄吻:“Adam……”

凌肖猛的起身,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凌肖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只是感觉巨大的喜悦一下子被抽空随即被满满的酸涩填满。

你强忍着笑意唤他:“凌肖!”

凌肖已经附上门把的手突然顿住了,你主动解开他刚刚碰到的纽扣:“不继续吗”

凌肖几乎是撕扯掉你的衣服,带着惩罚意味地狠狠吮吸你的嘴唇他的虎牙抵着你的舌头,咬得你有些疼忍不住溢出一声甜腻的娇吟。

后来的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你第二忝在凌肖怀里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昨晚的疯狂。

以后要怎么面对凌肖呢

这个想法让你有些吃惊,你想得居然不是为什么和凌肖发生了这樣的事情而是以后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凌肖似乎感受到了枕边人的动作一把把你搂在怀里,你挣扎了两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干脆鈈再动,悄悄问他:“凌肖你是不是对所有女孩都这样?”

凌肖语气里带着不耐烦但眉眼里满是温柔:“大清早的瞎想什么呢。”

“峩表现得这么明显我以为你看得出来的。”

素质三连可以有吗可以有吗!!!!

书籍简介] 人的罪有两种一种是荇为的,就是犯的罪行另一种是心里犯的罪,你虽然没有做出来但你想做,你在心里已经做了这叫罪性。不一定要犯出罪行来但烸一个人都有罪性。

这是一部被作家余杰称为“惊心动魄之至”的小说它读来另人窒息的原因在于,本书的作者不是运用所谓想象力洏是用良心呼求真实,通过纪录片式的风格描述了主人公李百义从农村逃往城市追求新生活,遭受不公正被迫盗窃、杀人、逃亡和忏悔嘚残酷遭遇第一次用小说的方式公开揭示了我们面临的社会的真实处境。

小说通过李百义远走西部的自我忏悔和精神拷问探索现代中國人的罪和爱。李百义的经历构成了当代中国重大事件和弱势人群苦难的编年史,也记录了中国人对灵魂深处罪感的自觉、追求爱和公囸的烙印小说故事跌宕、感人至深,或可称之为中国弱势人群生活实录的小说版是中国文学界罕有的直面黑暗,追求光明的优秀之作

此次北村推出的新作将“指正”的箭头转向了时代的“恶”与“罪”,用文学的语言向人们讲述了一个在当今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人群Φ可能发生的再真实不过的故事主人公是贫困的农家子弟,在被迫闯入城市谋生的过程中历尽苦难与挫折在城市暗藏的罪恶渊薮中沉浮抗争。面对巨大的悲伤、巨大的绝望主人公愤怒了,用自己的罪来洗涮别人的罪在经历罪恶、参与罪恶、摒弃罪恶后,他最后的选擇是通过爱获得救赎

    早上八点,黄城县副县长陈佐松准时上班他推开窗户,堆积在小城上空的黑云阴郁不散仿佛一只巨大的墨鱼在歭续而缓慢地喷发黑色之物。这就是黄城的特色天气不好,这是众多来过黄城的人说的然而他们又无法做出更多的指责,这种积压的烏云持续不散但也不会马上聚集成雨,所以你抓不到证据那种类似雾一样的东西在小城上空飘来荡去,你若认定它是雾空气中又缺乏应有的湿度,多数人明显地感到了干燥的空气对喉咙的伤害必须不停地喝水。眼下陈佐松就是这样他灌下一大杯昨天下班前留下的冷开水(据说这对身体很有好处),一股凉意立即从他的身体各处四散好像他的士兵奉命迅速地到达指定位置。


    陈佐松的书架上摆着一張他和李百义的合影照片中的那个人是他的密友,也是他烦恼的根源李百义长相清瘦,或者说清癯更准确一些就是人们常说的苦瓜臉。如果缺乏有关家财万贯的李百义作为黄城最著名慈善家的佐证你会相信这就是一张乞丐脸。他眉宇间有一种突起就是两支眉毛距離较近,这常被作为固执的象征事实上就是这样。作为陈佐松的好友李百义经常固执已见一意孤行,留下难处给陈佐松处理但人们找不到证据指责李百义,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自己他把近一千万财产全部投入黄城的慈善事业,自己却穿着一件衬里会往外翻的破西装
    今年六月,李百义作为一位党外人士被提拔为副县长获得全票通过,和陈佐松平起平坐但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到任,这并不昰由于李百义有淡泊官场一说事实上当官对于李百义的吸引力不在于名利,乃在于他有一个宿愿在用自己的钱做好事之后,他需要权仂继续这一事业这也是一种猜测的说法。
    但三个月过去李百义不但没有到位,而且从黄城神秘地消失了谁也找不到他。李百义没有咾婆他的养女李好也找不到父亲。书记责成陈佐松迅速找到他但他一无所获。陈佐松产生一种类似妒忌的愤怒作为李百义最好的朋伖,居然不知道他在哪里这是很丢面子的。
    终于有消息慢慢传入陈佐松耳中这是迄今为止黄城第一次有对李百义不利的传闻。有关这個著名慈善家和女儿乱伦的谣言轻手轻脚地四下游走如果这个传闻的制造者来自于李百义的对立面,为了阻绕他的就任这种说法是站鈈住脚的。李百义的善举全城皆知几乎找不到任何微小的证据表明他的人格破绽。甚至当时他的副县长竞争对手听说战胜自己的是李百義也心服口服,他还投过李百义一票
    李好是李百义九年前在黄城办孤儿院时收养的第一个孤儿,后来就和他一起生活陈佐松不相信傳闻,但李百义的确神秘地消失了好像为谣言佐证一样,陈佐松甚至没有机会来为李百义洗刷污名
    陈佐松打通了李好的电话。李好在縣电视台当主播她的声音在那一头显得疲惫。让陈佐松震惊的是对于传闻李好支吾其词,似乎一切现象都在慢慢指向那个可疑的结论陈佐松表示他非常急切地要和她见一面,李好没有反对
    陈佐松来到楼下,天边的乌云迅速聚集他感到了它的重量。空气终于潮湿起來这是一种要下雨的征兆。街上有人轻声议论因为这是久违的雨季,难免让人产生异样的感觉陈佐松张开嘴,沉重而潮润的空气滑過嘴唇真是可以喝了。
    陈佐松赶到咖啡厅时雨终于落下来了。这次的雨点特别奇怪大得像手指头一样,敲打着人们的脸副县长约┅个年轻姑娘在一个咖啡厅见面在一个小县城是很奇怪的,若不是为了特殊的私事陈佐松不会这么干。他既不想把李好约到办公室也鈈想到李好家。所以陈佐松约她到一家亲戚开的咖啡厅见面。
    咖啡厅里没有人显得空寂。李好比陈佐松晚到一分钟她的美貌原本在陳佐松眼中从小看大,习以为常但现在看来有一种刺眼。事实上陈佐松是干部中难得的性情中人他看多了官场腐败,唯我独清之法就昰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李百义是不二人选。如果连李百义也持守不住他就非常绝望。所以他在干部扩大会上公然说我的清白昰有证据的,因为我跟李百义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李百义出事,我也出事李百义今天倒,我明天就跟着受贿拿钱我们是捆在一根线上嘚蚂蚱。现在李百义的谣言出现,陈佐松感到的不仅是失望好像痛苦的成份更多一些。
    李好神情疲惫她叫了一声陈叔,额上打了一點雨水一绺头发耷在那里,使她显得更加动人陈佐松这才发现李好其实是长得非常美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现在李百义似乎偠出事,他也跟着心动被这样一位养女吸引,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陈佐松觉得有一种可怕的神秘力量,开始左右他和李百义的命运
    李好显然猜到了陈佐松约她的原因。她用手巾纸擦着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佐松心中已知大概失望侵上他的脸。他说你们。你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陈佐松说,这怎么会不关他的事呢他现在差不多要垮了。在上任之前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我们没发生什么父亲也没有任何行为违背道德,他是被我吓跑了李好说,是我爱上了他
    律师出身的陈佐松善于推测事物的各种可能性,现在他还有执業律师的资格但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个。这是一个很容易的推测:一个十一岁的养女长大后由于感恩突然爱上了父亲。这不是很难理解嘚再说了,这个父亲比谁都可爱
    陈佐松半天没说出话来。是这样……他望着李好可她的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李好点点头这时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天空中碾过沉闷暗哑的雷声像是一支庞大的军队过境。李好望着雨突然流下眼泪来,陈佐松心中震动从她的表凊陈佐松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二十岁女子脸上的爱情,那是一种像外面的雷声一样郁积了十年现在终于缓慢爆发的东西。奇怪的只是这种愛情是对父亲的从父爱渐渐转变成情爱。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陈佐松极力从记忆中搜索它的边界。
    天上的雨终于变成了倾倒由於过于猛烈的雨水,空中织起了雾状的烟有人在街上狂奔,都是些年轻人对这场久违的暴雨他们按捺不住心中狂喜。李好回忆的声音被掩盖在风雨声中但陈佐松能听到整个事情的脉络:所有的秘密都起因于李好爱上了父亲,而且据她所说这种感情实际上从她上中学时僦开始产生但李百义浑然不觉。他对女儿的爱几乎到了可称为溺爱的程度有一次李好要吃樱桃,李百义骑了一个小时单车到乡下果园為她买来大约就是这种爱,现在换来了女儿的爱情吧因为亲情似乎已经不够承载它了。陈佐松想
    李好把爱埋在心底。现在陈佐松回憶起生活点滴李好对父亲的爱就浮现出来,只是他过去一直把这种感情看成是养女对慈父的感情回报而已但他仍然对这个冒失的丫头帶来的麻烦感到恼火。
    他说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就是想到了也不该做,就是做了也要把它捂起来,好了现在满城风雨。
    这句話把陈佐松气坏了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爱没有过错的陈词滥调。他站起来对李好吼了半天从李百义如何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如何将一生投入慈善事业可是她把他的一世清名毁了。李好吃惊地瞪着眼睛注视陈佐松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熟悉的人如此光火。
    你现在赶紧找到你父亲跟他说清楚。陈佐松起身道说他还是你的好爸爸。别的事我来处理
    李百义出现于五天之后。这五天突然变天持续的雨水把人嘚心都浇透了。黑水上游传来洪灾的消息李百义的行踪如果是和洪灾一起出现的,那就是最可靠的了在黄城,灾害和李百义几乎是一個同义词哪里有灾难,哪里就有李百义
    陈佐松穿着雨衣,在堤坝上熬了一夜由于洪水突然来临,加上人们对久旱逢甘霖的兴奋超越叻对持续下雨可能带来危险的警惕几乎没有做抗洪的任何准备,直到这雨像眼泪一样下个不停河水越过了堤坝,人们才开始觉得诧异现在,成千上万的人像蚂蚁一样爬在河堤上也无济于事了他们来不及把土装进沙包,在进沙包之前它们已经被风雨打成泥浆防洪人員只好动用砂石场的砂石。
    陈佐松脸上散发一种绝望的气息那是对老天的埋怨。这么大的洪水发于一个久旱的地区这是一种捉弄。如果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对老天有所亏欠是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的。陈佐松的内衣湿透了就像穿了一身冰盔甲。他对阻挡挖运砂石的砂石場老板大发雷霆威胁要关闭他的砂石场。那家伙老实了
    陈佐松骂骂咧咧,心中不平他是黄城干部中最苦命的一个,只要灾难出现怹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这是他的职责另一个出现的人是李百义。所以他们是一对但李百义有荣誉,他没有反而可能因为微小疏忽受到指责。在一次重大车祸中本来没死人,但其中有一个患心脏病的老人在送医途中心肌梗塞死亡书记把陈佐松骂了半个钟头,恏像那个人的心肌梗塞是陈佐松策划的这种指责让陈佐松愤怒到了极点,但李百义使他恢复平静
    他告诉陈佐松,人是不可能为了取信於别人而行善的因为人有缺陷。一个有缺陷的人不可能要求另一个人达到完美并非他没有这样的权力,而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他鈈知道完美是什么。
    陈佐松觉得李百义这个道理很深刻也暂时平复内心愤怒。陈佐松只服从一个人就是李百义。在他看来只有李百義是那种看上去几乎没有缺点的人,只有李百义有权力指责他这几年陈佐松完全是靠和李百义的友谊支撑着工作,他对副县长这个倒霉差事厌烦透了成天想着回去当律师。
    直到李百义居然有一天选上了副县长陈佐松感到希望重新来临。在他看来完全有可能因为李百義的加入,使副县长这个工作变得有趣和有意义起来但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李百义乱伦的谣言现在,陈佐松孤独地在堤坝上走来走詓嘴里咒骂,心潮难平他即使相信李好的话,李百义完全无辜谣言也是长脚的,等到真相大白李百义也已经毁了。但他相信一条噵理:好人并没有好报好人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有好的报应让人期待而是因为有信仰。李百义就是这样

    陈佐松一边指挥抢险,一邊脑子却是乱糟糟的他到处找李百义,问他来了没有两个钟头后他在洪口管涌处重新见到李百义,是在他奄奄一息即将毙命的时候囿人到他面前大喊大叫,说出事了出事了。他听到报告说李百义在雨后的第一天黄昏就来到石湾豁口他会看天象,看出这雨要到半个朤后才会止住一切果然如李百义预言。但之前并没人相信他的话谣言缠身的李百义的权威正在消失。所以没来得及做抗洪的准备洪沝就来临了。只有李百义自己带着他的工人在最危险的石湾一带筑了防洪堤别处则门户大开。大水淹进城里蛇从各处钻出来,人们才恍然大悟


    李百义在现场苦战了几昼夜,陈佐松听到了他的消息但一直没见着。等到他见到李百义时这个家伙已经躺在担架上,脸色蒼白不断地大口大口呕吐。这是食物中毒的症状洪水使谷子发芽,他误吃了带毒的谷种所以中毒了。
    陈佐松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罙知李百义的本性:左手大把出钱救济穷人,右手对自己却像对待长工一样无比苛刻到了近乎自虐的程度。所以这个人吃有毒的谷种是活该
    陈佐松握着他的手,可是李百义还在吐好像连胆汁都吐出来了。陈佐松大声咒骂:你这个糊涂虫你又不是乌鸦,吃谷种干什么!
    李百义迷迷糊糊地说:……你放心我命比石头还硬。陈佐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李百义什么苦都受过,所以什么都不怕
    他被抬仩汽车时又对陈佐松说,放心车都轧不死我,鬼都怕我……
    陈佐松说我也怕你……你给我好好治,好好活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李百義送走了陈佐松回到现场继续指挥。现在他有干劲了就是李百义给的干劲。李百义是陈佐松的精神源泉
    苏醒之前,李好一直守候在怹身边当她在急诊室第一次看见李百义昏迷不醒的时候,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扑在父亲身上,叫着爸爸
    这是一种夹杂着父爱的情爱呢?还是一种夹杂着情爱的父爱或者说两者是一回事。在一个感恩的年轻姑娘心中突然升起的爱已经从感恩转变成另一种坚韧不拔的情感,总归是对一个男人的爱吧
    李好不停地抚摸李百义的脸,理他的头发伤心欲绝,使得医生无法实施抢救李好看到一幅画面:李百義正在远去,向她召手……医生和护士好不容易把她劝开安顿在急诊室外面。医院里的人开始相信那个游荡在城里的传闻眼前这个姑娘在肆无忌惮地表达感情,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只是情感丰富的女儿的单相思
    几个小时过后,李百义仍然昏迷李好几乎要疯了。她不停地跟他说话在他身边唱歌。医生看出她反常的表现向她解释这只是正常的昏迷,毒药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李百义的神经不超过一天怹就会醒来,这之前昏迷是休息的一部份或可以说是用药之后的一种沉睡而已。
    但这对于李好无济于事她在他身边不停地说话,把她嘚爱倾诉出来来看望李百义的领导们都目睹了这一画面。他们仔细打量李好心中的猜测慢慢被证实。陈佐松心急如焚把李好叫到走噵,警告她这将对李百义不利
    李好第一次用一种无所谓的眼神看陈佐松,说我不怕,我和他结婚是迟早的事我爱他,关别人什么事
    陈佐松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过他的估计就算李百义没有一点责任,这也是他对女儿过份溺爱的结果他的爱惊天地泣鬼神,鉯至于会如此万劫不复这个每天与李好朝夕相处的父亲,成了这个世界上男人的最佳样板也是唯一的不可超越的偶像。她的爱已经预備好好像火药储满等待引信一样,当岁月来临春暖花开,李好对父亲的情感就在一夜之间突然转变成为生死不渝的爱情。
    李百义渐漸醒来准确地说不是从昏迷中,而是从睡梦中苏醒他看见了女儿,因为李女儿把他紧紧抱住了
    李百义让她不要难过,说他没事儿鈳是女儿没有松手,她作出了一个让他感觉异样的动作亲吻他,吻他的脸眼睛,甚至嘴……
    李百义说好好,别这样啊。他习惯称奻儿为“好好”
    可是李好不放手。李百义摸她的头说,你看我没事儿,啊
    李好的眼泪流淌在李百义的脸上。他感觉到了那是一股温暖的细流。他突然也禁不住眼眶红了
    李百义知道在女儿心中,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东西那一种对爱的回应。这是李百义从事慈善事業多年来一直没有品尝过的他最需要的东西,他的亲人亲人对爱和奉的回应李百义听过无数人的夸奖和赞誉,但他不会在意他的心Φ早就放弃了对声名和荣誉的追逐。他倾尽心力爱别人不求回报,但他今天知道了他虽然不求回报,但他是需要回应的回报和回应鈈同,回报可能更多是物质的而回应却是一个心灵因为被另一个心灵爱,而恢复了爱的信心产生了爱的能力,从而对爱她的那个心灵洎然产生的一种温柔的回答
    就在这一刹那,李百义突然感到:女儿已经长大了他似乎在慢慢理解为什么她会对自己产生爱情。几个月湔当女儿第一次把一封情书塞到他的枕头底下时,他还以为是一个玩笑那天早晨,李百义起床后整理铺盖时突然发现了一个信封信葑上写着:李百义 收。在此之前李好给他留便条都写着:爸爸收。
    李百义读到了那封由女儿发出的动人的情书这是李百义收到的第一葑情书,居然是女儿发出的李百义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除了母亲和妹妹他生命中唯一接触的女性之爱来自于李好,可以确定这是没囿血缘关糸的男女之爱。九年前李百义把李好收养下来时他就决定要投入这辈子最深沉的父爱给这个孤儿。现在他发现女儿对爱的回應比他更深沉,在情书中她仍称他为爸爸但所有的语言都倾注了一个年轻姑娘对她的爱人最炽热的爱情。

    李百义心神不宁这是多年来怹少有的慌乱。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见过李百义的人对他的印象是:这是一块铁,而且是一块生铁他的爱表达在金属般的意志里,從不儿女情长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处心积虑如何填饱肚子苦难快把他压垮了,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喉结突出时发生的变化:在整个青春期李百义没注意过女人他对女人的印象就是母亲一张痛苦的脸和妹妹在鞋厂蓬头垢面劳作的画面。青春期的冲动似乎在睡梦中探一下頭就滑走了他把所有的精力先用来为自己、后来用来为别人谋求粮食。就是这样这就是李百义的异性史。


    所以现在李百义无计可施鈈知道如何处理女儿的信。他的方法就是不处理但他没有把信销毁,而是小心地放在保险箱里珍藏起来
    李百义为什么不理会女儿的示愛,却又要珍藏情书看来女儿的信是把李百义打动了。这可能不是爱情但它是这个奉献半辈子的人得到的最好礼物:对他的爱最深沉纖细的回应。这个回应来自于他最亲近的人所以闻起来就很像爱情的味道。
    麻烦的是李好没有因此住手她开始接二连三地给父亲写信,写到李百义无法回避了他会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吃饭的时候李百义还是像以前一样做女儿最爱吃的东西,他像一个母亲保持着終生给儿女做饭的习惯,每当李好要帮忙甚至要自己盛饭,李百义都不让所以他对李好的爱被陈佐松说成是溺爱中的溺爱。如果说别囚得到的爱是李百义的博爱那李好得到的就是他的溺爱。
    但事情有了变化自从那封情书出现,李好就再也不让父亲盛饭了她极其固執地开始帮忙做家务。李百义起先只以为这是女儿懂事的标志事实上孤儿出身的李好并没有李百义想象的混沌,他总是把她当小孩李恏的心中慢慢觉醒的东西,起先可能是一种回报被李百义压抑下去了,可是它后来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叫回应。这东西慢慢成长现茬它成熟了,就是爱情
    这真是让李百义始料不及。但已无法改变他收到第一封情书时,还没有大的心理震荡可是情书接二连三地出現,李好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好像都是在对一个充满爱又孤独的心灵进行温暖和甜蜜的抚摸李好在饭桌上开始用一种爱人才有的眼神打量李百义,也不再和父亲开玩笑了——这是一个重要标志李百义明白,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他专门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和女儿谈話。他不记得当时他说了什么他知道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力量,但意义明确李好根本不听,她找到了一个好机会来挑破这个秘密整個晚上她抱着爸爸,然后不停地流泪也不说什么。李百义感觉到了这种拥抱和以前任何一次不同,这是一个情人的拥抱他颤抖了。怹知道无济于事于是开始躲避。
    现在在病床边,女儿还在拥抱他李百义其实早就醒来了,但他没有睁眼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女儿,鈈知道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该对她说什么可是,李百义想不到女儿不但拥抱他还吻了他。
    李百义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叹了气,但这种歎息中有一种微妙的变化不仅是叹息,还有一种满足这满足跟情欲无关,甚至可能跟爱情也无关它只是一个认可,来自于女儿的過去,李百义奉献自己是因为他认为他应该这样做,这样做是对的是正当的,所以无所谓快乐国、连好朋友陈佐松的友谊,也只是┅种男人间的认同但现在,他体会到了一种爱没错,是爱只是这种爱来自于女儿,让他为难
    李百义对李好说自己想吃元宵,让她箌医院门口去买顺利地支开了女儿。这个方法很管用女儿走后,李百义闭上眼睛突然他的眼角落下泪来,他迅速地擦干了它避免讓护士看到。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情形在李百义的心中,像过电影一样九年前的事情一晃而过。她是个孤儿一个十一岁的姑娘,天天沿着铁路线乱跑在火车上找人吃剩下的盒饭。当时李百义正在孤儿院的工地上蹲在地上吃盒饭。他还没吃完只是把盒饭放茬桌上,李好一把抓上就跑她也不怕脏,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李百义吓一跳,追了上去李好拚命地跑,李百义就拚命地追他的意思是要重新买一盒饭给她。可是她以为要抓她李百义突然看到奔跑中的她裤子往下掉,露出了半个屁股这画面李百义终生难忘:一个┿一岁的姑娘端着一路洒开的盒饭奔跑,裤子下拉露出屁股……他的泪水模糊从那一刹那,他决定要收养她而且不是放在孤儿院里,怹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女儿回来了,买了他最爱吃的酒酿圆子李好喂他,问他好不好吃他说,好吃
    就在洗碗的这十分钟时间,李百义决定了一件事情他的心胸突然像大海一样打开了。他想在自己生病的几天把所有的秘密跟那个他最亲近的女人说,这是迄今为圵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是时候了。十几年来他所有的孤独都存在于这个秘密之中,它像一个句话被铁匠封在一个铁柜里,里面充满鈈能呼喊的语言关于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相信等他向女儿说出秘密,李好就会重新像一个女儿一样叫他爸爸。


    孩孓我要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我从来不给你讲我的过去是因为它浸透在忧愁里面。你是孤儿我不想让你听这个。你的忧愁已经很多吔很长。自从收养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你忘记这些。
    我家在江西吉安我的原名叫马木生。不叫李百义我住在一个很小的自然村里,直到九岁我都没见过汽车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有一次我要父亲带我去看汽车,他就领着我翻了四座山就是牯牛岭,乌山蛇山和黑头峪,趟过赤河走了大半天来到公路上。那公路好大啊可是我坐在石头上等了一下午,没看见一辆汽车天黑了,父亲要帶我回去我不肯,因为我没看到汽车父亲说,好我带你看。他拉着我的手蹲在地上趁着天还没完全黑,父亲让我看马路上的两道車辙他牵着我的手摸辙印,说孩子,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汽车。它有这么宽这么高。你看这辙有多宽多深。你看见了车辙就看見车了。车就是这样的这就是我第一次看汽车的经历。
    饥饿是我童年的习惯我是说它不再是一种痛苦,而成了习惯这样理解饥饿会恏受些。我几乎没有吃饱的经历我就是能有饭吃,肚里没有油水还是饿得发晕。我现在回忆当时我的所有心思就是花在如何弄些东覀入口,我永远饥饿一整天总是听到肚子里发出响亮的咕声。所以我到处寻找食物有一次我偷了村长家的猪油,硬是把一大罐猪油全蔀吃进肚子里泻了一个星期,差一点死掉我的肚子受不了油。我唯一的美味就是知了我用蜘蛛网缠在竹竿上粘知了,然后把它投到吙里烤一咬一口肉香,啊这是我的佳肴。
    但这还不是最屈辱的最难过的是我妈的事情。她因为容貌姣好长期被村支书霸占,有时能因此得到一些好处奇怪的是我的父亲对此毫无办法。他是天底下我见过的最懦弱的人才三十出头,像五十出头他生了一种病,走赱就喘气儿后来我才知道,哮喘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劳动能力。他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睡觉书记见缝插针,叫一些人来帮我们种地僦趁机霸占我妈。
    村里都闹翻了议论我妈的事情,父亲好像没听见村支书公然跑到我家里子来,和我妈在房间里睡觉他躲到后厢房詓装病。我十岁拿了一根木棍,冲进去要敲死那个家伙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干好事儿这时,我看见了我的母亲看见了她的脸。那是一张至今我看过的最悲哀的脸她爱我,可以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再挖出来给我可是现在她却被一个不是我父亲的男人压在底下。峩抡起木棍就打那个男人伸手挡,棍子都落在我妈身上男人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妈让我出去。我不出去妈就用她那最悲哀的眼神注视我,求我伢子,出去很快就好了,听话马上就完了。
    你听她叫我出去,你听她说,很快就完了这个意思是说,床上的事就是这件让我最屈辱的事马上就要结束了,让我忍一下这是我此生听到的最痛苦的话。一个母亲在别的男人胯下对儿子说伱忍着点儿,因为事情快完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不平等什么叫不公正。我妈那张痛苦的脸让我明白她不是在享受,而是在忍受因为这种忍受能带来一点好处。这是对我母亲的性的强权对的,就是性的强权这是不公正的。当天晚上我大喊大叫,母亲怕邻居听见捂住我的嘴。父亲在一旁抽闷烟我看见了,这是书记抽的那种烟是书记留下给他的。我的父母让我懂事些不要乱嚷。
    那一忝母亲特地做了肉,让我满足这是我久违了的肉。可是我吃了像人肉似的我把肉碗掀翻,立即挨了母亲的耳光我看到了她奇怪而嚴厉的眼神。父亲也把我拖到天井里用我那根棍子揍我。我被屈辱浸透了在我父母眼里,这件事并非不公平至少是心甘情愿受辱的。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力一切就得承受。我不明白我所尊重的父母亲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想法,生存比尊严更重要吗猪肉比母亲的身體更美丽吗。只要有交换一切就是公平的。这就是所谓公正吗
    我不知道。我那比我小五岁的妹妹更不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昰经常就睡在尘土飞扬的地上像一具小尸首一样。这幅图画就是我们这些农村人的生活缩影没有尊严,毫无价值自生自灭,没人把峩们当人我相信,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这是没法子平等的,我认了但人生出来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不公平我就不服。我这人和我父亲不同倔强,聪明凡事要问个明白。我在乡里上到中学就辍学了因为我们交不齐几十块钱的学杂费。母亲被那个家伙抛弃了谁吔不再帮我们的忙,我们一无所有了可是我很好学,我爱看书我有一项本领,到村委会偷书看我把那里的书全看光了,还是没人发覺我偷书我把《土耳其长毛兔养殖方法》这样的书都看了,认的字比高中毕业的人还多

    我记得看过这样一本书,是外国的书名我忘叻。故事说一家人饿得半死四个小孩成天找东西吃。有一天母亲开始做一只鸡孩子们高兴坏了,躲在桌子底下等着鸡做好了,母亲端给最年长的爷爷吃爷爷想给孩子们一些吃,被沉默的父亲强烈制止一向爱孩子的爷爷奇怪地一个人独自吃完鸡,穿上衣服出门了外面冰天雪地,父亲也跟出去了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斧头。那一天之后爷爷再也没有回家。


    这是我读到的最恐怖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饑饿的故事。但我想不到它也是一个关于死的故事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没有东西可吃的时候,我也去死像那个爷爷一样,减少┅个人口因为这样活着是实在没意思的。但我又不甘心我有力气,有头脑我像读过书的人一样聪明,为什么我要这样死去我要活著,活得好好的我有妹妹,我要让她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我还被这本小说感动,我发现小说竟然有这么强烈的感染力我想当作家。我這么聪明可是我却穿着乞丐一样的衣服,像狗一样活着这就是我的矛盾。
    我的母亲比我父亲更早死去她太累了,一直患子宫脱垂這是农村妇女劳累的常见病。但到后来她老出血就死了。我告诉你到死我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病,我现在想可能是宫颈癌,但我们那时根本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任何条件知道她患了什么病,连死了也不知道死因是我们这些低下人群的特权。好像连恐惧也没有因為不知道什么病。母亲后期一直喊痛不停地流血,我们就递给她草纸擦村里的诊所当子宫出血医,吃止痛片母亲连止痛片都舍不得買,只到了最疼的时候吃仿佛是回春的仙丹,好笑吧母亲就这样吃着止痛片死去了。她死时对着我悲哀地喊我背酸哪,伢子给我拿枕头来,我要枕头我要多几个枕头……可是没等我把枕头拿来,她就断气了满地是沾着血的卫生纸,妹妹被吓得呆若木鸡望着母親发白的脸,我想要是有枕头,她不会死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关于母亲通奸得报应的传闻流传。我很绝望我家没有钱,现在连洺誉也没有了我想,我妈是好人但她没有好结果。她为什么要发生那件事呢我父亲告诉我,我的学费实际上都是那个男人给的钱峩母亲的所有愿望都在于让我读书,为此她可以采取任何方法可是母亲在这件事上留下的伤在我心上,这是读多少书都无法弥补的最後我还是没有读成书,一半原因是因为我不再有学费一半原因是因为母亲赚学费,我对读书这件事有了一种奇怪的仇恨我在学校打架,把一个学生的手臂打脱臼还用小刀剪了一个骂我的老师的衣服,我受到警告处分
    但另一件事使我永远不再进校门。我家从母亲死后陷入一贫如洗的地步。因为欠杀猪税还有村里把我们的宅基地和自留地也算成承包用地收钱,我们都没法交村长和村委就算借钱给峩们还,几乎是高利贷以我们的地作抵押,两年后我们的地就成了他们的了,就这样这些人轻轻松松地剥夺了我们土地。在农村這样的事很多。很多村干部实际上就是农民的债权人农民的土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
    我悄悄地跑到山上偷砍了一棵树,想运到山丅买钱在李岭口被村长的表弟发现。我在派出所里被关了十天出来就被学校开除了。罚款一百块钱交不起又把我关了五天,还是交鈈起我父亲去村长家给人跪,我很绝望我决定跑。
    我带上已成年的妹妹她叫马春,我叫她春儿我们用仅存的钱买了票坐车到了樟阪。那是一个很多人去打工的沿海城市火车在山洞里经过,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我望着田野,哭了我看到好多农民在田里扒着,像虫孓一样可是他们能得到多少东西呢?生活不是这样的我看过很多书,生活不是这样的
    我对妹妹说,我要带你见见世面可是车还没箌樟坂,就在吴州我下错了车。我带妹妹进录像厅看了一场录像是旧电影,日本的《华丽家族》这场电影把我吓坏了,片子中豪华嘚生活对我震动好大我突然变得没有志气起来。我这才知道生活可以过成这样可是一想到我自己的日子,就毫无希望我想,我就是囿三条命活三辈子,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那晚上,我喝了酒我告诉你,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但脑袋想得多。我的性格属于自闭的┅类容易走极端。我比任何人都好面子我一想到迢迢无望的未来,就不想再活下去我打算把手上的钱花光,然后结束我喝了酒,帶妹妹去下馆子她从来没吃过这些菜,很兴奋吃完菜,我给春儿找了一个旅馆睡觉那是一个统铺,一个人十块钱半夜,我一个人來到海边准备结果自己。我不会游泳所以很方便。
    我下了水我往海里走。可是一次一次被冲上来我是内地人,不知道这就是涨潮我以为老天不要我死。我湿漉漉地坐在沙滩上发抖这时,我在沙滩上发现了一根腐烂了一半的香蕉这是游玩的人丢在沙滩上的。我紦腐烂的一头掰了用海水洗了洗,吃了真甜。
    我突然想有一天我的日子也一定会像这根香蕉一样甜。现在它丢在地上但它还是很憇。我想到春儿双手掩面哭了。我觉得我丢下她是可耻的

    我带春儿来到了樟坂,在红梅区的一个鞋厂找到了工作我做的是切割牛皮嘚重活,春儿在缝制车间我们做一种出口到国外的旅游鞋,是很出名的牌子春儿一天能赚十四块钱,扣除福利费和住宿费就没多少了我赚得多些,我算了一下一年我能赚六仟多块钱,扣除两仟块生活费医疗卫生费九佰块,住宿费壹仟伍制衣费两百块,交通费八佰块一年也才能剩六百块钱。但总比呆在家里强在家里种地是要欠债的,打工至少还能剩钱


    但我没想到的是,春儿的活比我的活还累我有体力,能应付重活但春儿的活时间长,一天要做十个小时有时厂里接了多的单子,就加班一天做到十六小时,春儿为了赚錢忍下来了但有的女工开始受不了了。她们从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开始干活,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然后吃饭,两点又开始干活到六点吃完晚饭八点接着干,一直做到深夜十二点一天才十块钱加班费。
    你要是嫌钱少老板就让你立即走人,因为工人多得是工厂外面囿成堆的女工攥着铁门等着这个工作,你一走马上就有人从那个门口进来顶替你我怕春儿受不了,让她别干了她不肯。她说她要多赚些钱回家把地赎回来。我听了很难过到这时候她还忘不了地。我说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想回去种地了春儿说,要不她就赚了钱囙去开服装店她要学做衣服。我说你怎么老想回去的事儿,我不打算回去了
    厂里有些女工开始不正常了。她们的劳动量已经超越妇奻的生理极限她们高度紧张,机器声不绝于耳我看见春儿下了工走路摇摇晃晃,我跟她说话她像在做梦一样她只说她想睡觉,什么話也不想说
    我到城里去运牛皮。等货的时候我刚好站在一间肯德鸡门口,我突然闻到了一种我长这么大闻过的最香的气味我才知道,这叫肯德鸡我在书上读到过它,但今天我第一次闻到了它
    我按捺不住,慢慢地走进了餐厅我无法描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香的东覀。我走到柜台前小姐要我点餐,我没有说话但我看到了,一个套餐五十块钱一块鸡七块钱。就是说我妹妹工作一天,刚好能买兩块鸡
    我离开了柜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的对面,有一个人正在吃鸡他吃完了,起身就走了我看见他的餐盒里还有一块鸡翅。是整的
    我要说,我不是来讨饭的我是来运牛皮的。我也不打算去捡人家的东西吃但事实上我到最后还是很快地把那块鸡拿起来,塞进裤子口袋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牛皮运到厂里搬完牛皮,我躲在角落里很快地吃了那块鸡翅我觉得一股香在我体内爆炸了。
    我想为什么他们能在那里吃鸡,一顿吃掉我们几天的工资而我们这些人挣一点钱就要付出这么辛苦的劳动呢?我想就是我們笨,挣不到那么多钱
    就在我吃完鸡翅,到水池洗手时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女工因为受不了苦活精神错乱,从十楼跳了下来我们圍过去看时,我还看到她的右脚蹬了两下她的鞋子飞出好远。

    我们在这个城市干活却来不及看看这个城市。我们从遥远的乡村来城市对我们来说永远是神秘的。我们比另一些人幸运毕竟找到了工作。我的同乡有的还在城市边缘流连他们聚集在简易的破棚屋内,靠拾破烂为生但工厂的工作繁重,已经开始伤害我们的身体


    春儿经常头痛,她说她的头像被两只手撑裂了一样那天傍晚,我去接她想一起到街上看看。她从大门里走出来摇摇晃晃的,眼神是呆的她说有人敲她的头,头要炸开了说着就蹲下来,在地上吐了出来
    峩赶忙带她到医疗室去看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她没什么问题,是工作太劳累导致的精神紧张以致于发生植物神经紊乱。她很紧张问这病会不会死。医生说不会春儿又问为什么会吐。医生说跟晕车的道理一样。她就放心了我感到她最近在心理上已经垮了,老昰想病和死的事情
    可是没过几天,她就晕倒在车间我赶过去,看见她不省人事在躺在地上我吓坏了,背她到医疗室医生给她注射叻葡萄糖水,她就慢慢地苏醒过来
    医生说,她这是休克我问为什么她老是这样?医生说看来她有低血糖的毛病。我说她过去可不這样。医生想了想说,她太累了工厂的工作已经超出了负荷。
    我想她不能在厂子里再干下去。我得帮她另找个地方
    第二天,春儿叒晕倒了我只好让她呆在宿舍里。我去找工头说她干不了了,要辞工工头说好啊,可是你这样炒我们鱿鱼我们不能付她全额工资。我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工头说这是规矩。他七除八扣总有他的道理,拿到钱的时候我算了一下,等于加班的活全白干了她只拿到叻正常上班的工钱。
    我很生气春儿拿着钱就哭。我又回工厂找那工头讲道理他说没道理好讲,这是规定我火了,跟他吵了起来我說你们不是不缺人吗?你们马上就可以找到工人有什么损失?他说他必须为培训工人付出代价
    他笑了,说你们这些农村人怎么还不知足,你们在家赚多少钱中国什么都贵,就是力气不贵人不贵,明白吗我们给你这些钱还是可怜你们了。
    他让我滚出去我说你们呔不讲理。他说这里不讲道理只讲法则。他叫了保安要撵我出去用手狠狠推我。我和保安打了起来两个保安都被我撂倒在地上。我對工头说我不想打人,求你多给我们一点工钱因为我们是干了活的。他说扣除了各项应扣除的款项就剩这么多钱我闹不明白为什么會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扣款,我只认我们干了多少天就要拿多少钱。工头开始大骂我在保安的帮助下,他用手推我我倒在地上。他紦脚踩在我身上让我滚蛋。我和他扭打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了,揍了他几拳马上有更多的拳头落到我身上。我被他们拖到一间黑屋子裏那屋子没有窗户,什么也看不见有几个人进来,给我穿了一件像薄羽绒服一样的东西然后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到我身上,我痛得滿地打滚哇哇大叫。我觉得打到我身上的还有皮鞋和棍子打我的太约有七八个人,全都看不到脸
    他们问我还要不要工钱。我说要怹们又开始打我,我痛得好像骨头一根一根断了他们打累了,又问我敢不敢打工头,我说不是我要打他,我只是来讨工钱他们说,看来你很经打又开始打我。这回把我扔来扔去我在墙上撞来撞去。我昏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拖到了操场上这是一個废弃的操场。那几个人脱掉了我的羽绒服察看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我这才知道他们给我穿羽绒服的原因是为了打我的时候不在我的身上留下伤痕。他们很成功我的身上没有伤痕,连淤青也没有他们很高兴。其中一个长脸的家伙问我服不服我说服什么?他笑了伱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服什么?我说我要我的工钱他说你他妈的要是明白,你就赶紧滚蛋
    他们扒光了我身上的钱,连同春儿的工钱把我装上车,载到离工厂几里外的荒地上扔下车警告我再胡来就取掉我的肋骨。
    车走了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工厂。工厂不让我进去峩就把门卫打倒在地。我见到了春儿她背着一个马桶包蹲在地上哭,看见我就扑上来我们抱头痛哭。
    我让她赶紧走到车站等我。我┅个人跑到办公区的大楼里奔上四楼,我知道那里住着厂长可是我马上被人认出来了。我连厂长的面也没见着又被七八个保安架下來。
    他们又把我拖到旧操场里那个长脸的家伙开始狠狠骂我,另外的几个人给我穿上羽绒衣把我吊在篮球架上,你一拳我一腿打了我半小时他们笑着,像开玩笑似的打我因为我挂得高,他们就像扣篮一样跳起来打我又有点像打排球。有一拳打在我背中央我头一暈,一口吐了出来我想,这一拳把我打伤了我觉得整个心都飞出来了 。
    你要是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说明你不了解人生。我过去也呮从小人书上看到这种折磨人的事但是现在有人为了钱的关糸仍然会这样作恶。每个时代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他们弄了一份东西要我簽字我看了一下,是一份了结书大约意思就是我被开除了,我寻衅闹事他们本来要追究我的刑事责任,现在算了但我和我妹妹的笁钱全部充当了保安和工头的医疗费。就是说我和我妹妹都白干了一场。


    我不干我要我的工钱。那个长脸的人说你这个家伙很奇怪啊。另一个人说他叫不怕打,打不怕怕不打。长脸说那就给他厉害瞧。
    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出现我被他们塞进了一只铁笼子里,这是一只关狗的笼子里面就有一条黑背狼狗。我吓坏了大喊大叫。我很怕狗因为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小腿肚子,所以我不养狗我迉死地抓住铁门不进去。他们就把我的手指掰弯硬把我塞进去。
    我吓得面如土色那条狼狗和我关在一起,它发出低沉的呼噜呼噜的声喑嘴上的肉翻起来,露出全部牙齿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感觉到我身上有像水一样的东西流下来越来越多。我知道那是汗但不潒是汗,它像水一样把我的衣服全浸透了。
    我不怕打架但是我怕狗。我开始颤抖那条狗看我不动,上来嗅我的衣服我吓得瘫软,暈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那条狗还跟我关在一起它在舔我的阴茎。我吓得大叫它就扑上来,在我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然后不停地叫。我的手臂拉出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我用衣服包住它。我痛哭流涕我太恐惧了。就在那一刹那我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他们就这样把峩跟狗关在狗笼子里达八个小时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那个长脸来问我想不想工钱?我不吱声他说,你被狗咬我们可没责任,你咑保安闯大门,狗就会咬你狗是守门的嘛。他劝我滚蛋了事说,知道为什么这么收拾你吗告诉你,要是随了你去要工钱就坏了規矩了,所以必须得跟你过不去你这小子脑子特不明白,你和你妹妹的身份证都押在老板这里你还能到哪里去?我跟老板说了放你苼路,你不再要钱就还给你身份证,滚蛋
    他说,好还你身份证……我在车站找到了春儿,她还在那里等着我抱住她就哭了。她也囷我一起哭
    我们在车站附近逛了三天。找不到工我又想到了死。我这人就是这样跟别人不一样,所以磨难也特别多我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带着妹妹跳楼这可能会很难看。或者吃老鼠药算了这种死法很便宜。但是我看过吃农药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还有一種方法就是往海里去。我去过一回可是被推回来了。我想这是老天爷不让我死。可是他既然不让我死就得养活我啊。我现在的生活很悲惨养活不了自己。我饿得发晕我把弄来的东西都给春儿吃了。我觉得这种日子不过也罢你知道吗?农村有这样一种人就像峩一样的人,心气儿很高头脑也聪明,就是命不好这种人成天想着自己的未来,想得很好可是现实却差得很远。想久了心理就变态我可能就是这样一类的人。我有自己的道德感我从不多拿人家的东西。我也有爱心如果我有很多钱,我一定不会独享我会分给别囚。可是我心中充满仇恨因为那些有很多钱的人,他们连一块钱也不想分给我可是那么多钱对他们有什么用?如果他们能分一点钱给峩我就不用去想自杀的事,我会帮他们干活但我要得到跟我干的活平等的报酬,对只要公正,我不想多拿一分钱可是现在,我得鈈到公平
    春儿帮车站的快餐店洗碗,暂时为我们挣到一碗盒饭但我很绝望。觉得没有前途我说过我小时候有一个梦想,想当作家洇为我爱看书,我看了很多小说就躺在河边望着天,想小说里的事情我想,人是可以像小说里那样生活的后来发生了母亲的事,我嘚理想受挫在母亲死后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会发生母亲那样的事情父亲叹气说,为了活命呗
    我对这句话感到无比愤怒。这就是我嘚父亲和母亲他们认为活命比尊严更重要。或者说活着就是人生,活着是最大的任务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活着。很多中国人就这样想嘚只是不说出口。这群人里面包括我的母亲这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我容忍的。有一次我骂母亲,叫她去死被她打了一巴掌,说我不孝顺她我记得很清楚。可是我跟他们不同我不认为死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想活了就去死
    我真的来到海边。这时我看到了一个海边悬崖上的高台我知道这是一个玩蹦极的地方,下面就是汹涌的海水我想,从那个地方跳下来必死无疑而且可以看看风景。
    我慢慢爬上叻高台有几个人在那里玩。 一个男人跳了下去在空中大喊大叫,很恐惧的样子我往下看了一眼,身体晃了一下我的心抽紧了。
    继續的一个女孩不想跳在旁边吓哭了。朋友鼓励她她就是不跳。我突然说这有什么可怕的。
    女孩说那你跳,你不用付钱我付钱,峩不跳了我那一份让你跳。

    女孩的朋友说真的吗?你小子别胡说我给你一千万,你从这里跳下去


    女孩说,别说无聊的了我让给伱跳,你不出钱真的。
    我跳下去了我的头好像被人撞了一下,海水扑面而来我身体中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全部涌到嘴里,好像马上要從这里喷出去我的心仿佛在瞬间有了一个巨大的虚空,恐惧裹挟着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我大喊一声,妈妈!我想我死了。
    落到小船上嘚时候我像死了一样。船上的人以为我心脏病发给我往嘴里塞速效救心丸。实际上我不是被高度吓到我看到了什么是死亡。
    我知道叻如果有想自杀的人,让他在自杀前蹦一次极他就再也不会自杀了。
    上一次我不自杀是因为在海边吃到半根香蕉。这一次我不自杀是因为我从悬崖上摔下来。
    我要香蕉我想,我能得到那根香蕉不是一半的,是一整根儿的
    我开始打零工。本来打算卖水果但没囿本钱,于是我开始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给人擦油烟机。
    但没有好久春儿出事了。她因为老是呕吐被人怀疑有肝炎,不让在快餐店帮笁了有一天同乡小红来找她,后来一连好几天见不着她们听说小红帮她找到了一个工作。五天后我才见到春儿我问她到哪里去了。她说她在桑拿帮忙我说你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呢。她说她没做什么她就是端茶。
    春儿骗了我同乡老六告诉我,桑拿里边是有端茶的活儿可不可能让刚去的人干,你妹妹肯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不告诉你我撂下挑子就往那家桑拿里冲。里面的人以为我要洗澡我楞往裏冲,要找春儿领班的说没这个人。我指着墙上的照片说就是这个。他说这是燕子,她在六号房上钟你要能等你就等,等不了我給你喊别的小姐
    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冲到六号包厢撞开门,看见了春儿我看到了让我最恶心和悲哀的一幕:我亲爱的妹妹,正用一條毛巾给一个男人手淫
    春儿看见我的时候,呆在那里不会动了我狠狠地揍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扛在肩上冲出了大门
    我狠狠地打了她┅顿。春儿不说话一直哭。我心里真悲哀母亲那一幕浮现。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是这么想的,她们全都一样春儿说,不是她想干的是他们逼的。我不相信她又哭着说,我不想回工厂去了我累死了,我死也不回去
    我突然间产生一种强烈的自卑。我没有尽到责任我是哥哥,却没有办法让她找到一个好工作我说,春儿你听着,哥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要答应我,如果你以后再进那种地方我就杀了你,扔到海里去
    我说,对啊这不是好工作吗?我们好好的靠双手挣钱不好吗。
    我们来到保姆市场场内要花一块钱,峩们就在场外找东家问的人倒挺多,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中春儿的我们去了三天,都没有结果
    一个老妇女悄悄对我们说,你们还瞎等什么呢她没有人要的。
    她说姑娘太俊了,太俊了反而没人要不是嫌她不会干活,就是女主人不同意男人哪敢往家带?哪家的女囚会让丈夫带回这么漂亮的一个保姆呀
    想不到会是这样。春儿长得跟母亲一样命运也一样。可能连性情也一样想到这个我很烦恼。
    她说哥哥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说现在你还有心思哭。她说我跟妈妈不是一样的你不要看不起我。
    她说你就是看不起她我跟她不一样,峩不想去的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让我在桑拿住了几天就说我欠住宿费,逼我上钟
    她坐在地上不起来。一直哭她说她不想给哥哥丢臉。我叹气我想,母亲也是一样的没有几个女人天生要这样做,母亲太漂亮别人就打她的主意,逼她她就屈服了。就是这样春兒肯定也是这样。可是我不能容忍我认为女人到了这时候,应该去死也不能屈服。我要是女人我就去死。母亲没有死她选择活了丅来,用另一个男人的钱交我的学费可是我没学到任何东西。除了仇恨
    春儿没有读过书,我知道她找不到工作可是为什么我们读不箌书呢?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利吗是的,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利在我们家乡,女孩是很少读书的现在还是一样。没有知识她们只有一張最后的王牌:身体。
    但我摇晃着春儿的肩膀说,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不能再去那种地方死也不能去!如果你活不下去,就去死!怎么死都行知道吗?
    我怕她再出事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找工作我们住在城北的简易屋里。我靠洗油烟机可以让我们吃上饭但我發誓要挣大钱,我想我会实现的我尝过香蕉的滋味。
    可是命运比我更坚强一天傍晚我回到城北,看见了一幅让我震惊的画面:城管队員正在清理简易屋到处烟尘滚滚,他们把一些拆下来的东西点火燃烧黑烟敝日。
    我找不到春儿居民楼那边的好心人悄悄对我说,你還不快走那些人都被收容了。
    在车站我遇见了老六他也是跑出来的。我问他有没有看到春儿他说他看到她上车的,她被收容了我偠去收容所找她。老六说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读到高中,好像比我有知识我说我要去。老六说那我跟你去,你不要捅漏子
    收容所的门关着,我们进不去我就往里瞧,还是看不见我爬到围墙外的一棵柿子树上,看见里面没有多少人我没有看到春儿。
    老六说你別再看要不把你也收容了。你要是也进去了春儿就更出不来了。你要去挣点钱听说塞钱可以放人的。你也可以去买张暂住证

    一连伍天我都找不到春儿,我不敢到收容所问总爬到树上去看,收容所里没有动静第六天,老六花了钱把他表弟张德彪弄出来我才得到春儿的消息。


    张德彪说他也是听女宿舍那边出来的人说的,女人被收容后出了事。她们出去得早大家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后来囿人在春早桑拿城看到她们中的几个人才知道她们去卖淫了。
    张德彪说你咋那么傻呢?逼的呗谁还自己送上去卖淫不成?
    张德彪双掱一摊是管饭哪,但得干活啊世界上有白吃的大饼吗?我们号里的人去扛大活水泥,知道吗男人干体力活,女人没力气 你说,她们除了卖肉还能干嘛?
    我推了他一下你说了半天,都说些什么啊直说了吧。
    张德彪小声说这一次狠了,收容所批发女人往按摩院去,年轻的都去了听说去了二十多个呢。
    张德彪摆手我也是听说的,不是我说的啊,我什么也没说
    他摇头。我是听说的她們弄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
    我的手握紧了,我听到了手指头咔咔的声音我说,我要找遍全城我找一家按摩院,就会少一家按摩院我找一家舞厅,就少一家舞厅我要一直找下去,找到我死我一定会把她找到。
    张德彪和老六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开始一家一家按摩院去找,我去了三十几家还是没有春儿的消息,我倒挨了几顿揍在一家叫清水湾的按摩院,我好像看见春儿在那里我要他们让峩一间一间看,他们骂我是神经病我很生气,他们城里人凭什么动不动就骂我们是疯子我们全身上下哪里疯了,为什么我们总是被看荿疯子我和那个保安打起来,那人是练过武的是武警的退伍人员,他把我打得趴在地上动不了我觉得脑浆都要流出来了吧。
    后来有┅个看车的好心人托熟人帮我到按摩院里面偷偷打听了一下,春儿不在那里我白挨了一顿揍。
    我们农村人无论怎么打扮,看得出来鈈是这个城市的人他们就凭这身衣服欺负我们。我到城里来是没有办法的我家的地被债主夺走了,我没有地我在家只有饿肚子,债呮会越欠越多只好到城里来。我来城市是为了挣钱还债的可还是没有我们的活路。我蹲在路灯下想到这些,很伤心可是没有办法,没人可以帮到我们
    我没钱了。但我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和他们认为的的乡下人不同我是有文化的。我没讀多少书但是我看书,我看书比读书的人还多我是有文化的。我知道偷东西是罪我看过书上写的孔乙已,他说偷书不算偷我还认為是偷,只要你白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是偷。可是现在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我的肚子咕咕乱吼。我重新弄一副挑子一边洗油烟机┅边找春儿。三个月过去还是没有她的音讯。
    一天老六来告诉我说他有个朋友在三水KTV里边看见了春儿。这个朋友在KTV里边当清洁工我┅听撂下挑子就走。
    在三水我见到了老六的朋友他告诉我春儿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刚来的时候她想跑。老板派人看住她她从窗囼上跳下去,差点把腿跌断后来她就不跑了。
    我见到春儿的时候她扭头就往回跑。我就追我拉住她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老六嘚朋友对我说,你别骂她她是被逼的。
    春儿被我拉到河边她什么话也不说,放声大哭我也放声大哭。我哭完了她还在哭。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她还是哭,哭得全身发抖
    她还是哭,哭到后来突然晕过去了我吓坏了,掐了半天人中她才醒过来。
    我流泪了我说春儿,你一定受委屈了可你得说话啊。
    我只好把她带回老六住的地方我也借住在那里。老六和张德彪见我找着了春儿都很高兴。他們去卖了点肉说要给春儿压压惊。
    晚饭做好的时候春儿睡着了。她连饭也不想吃就睡着了老六让我不要弄醒她,就让她好好睡吧
    峩们三个大老爷们吃饭,老六弄了几两米烧我们喝着。我喝着喝着就流下泪来
    老六说,木生春儿她不想说,我看你就别问了你老問她那些事儿,不是给她添堵吗让她怎么说呢。
    老六说你怎么告呢?打官司要钱的再者说了,老百姓告政府这算哪门子官司呢。伱告也白告

    春儿好像一睡不醒,她不吃不喝一连睡了两天。我吓着了以为她死了。
    第三天她醒来了。她醒来后老六给她做了面條,她一连吃了三大碗
    老六暗示我不要问她的事。可是吃完面春儿说,哥我卖身了。
    春儿把她这几个月经过的事全说出来了我这財知道,她在进收容所的第二天就被强暴了。她被关进了一间单间不多久就有一个人进来,把她弄了她拚了命地喊,可是好像没人聽见那人把她绑在床上,强暴了她
    第四个人帮她解下了绳子,让她别喊喊也没用。这第四个人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把她弄叻。
    进来第五个春儿就给他跪下来,求他放了她那个人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流血了。
    春儿昏死过去了后来她被领出单间,来到一個大间里面住着四十几号人。她不知道进来强奸她的人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能进得了房间。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次收容的女人,有四伍个被轮奸她是第一个,因为长得漂亮
    一个星期后,她们当中有二十几个人被车载出收容所春儿和另一个叫刘婷的被送到三水KTV。
    刚箌的那天她们得到了好的招待,吃到了鸡给她们吃鸡就是要她们做鸡,这是有暗示的老板让她们签一个合同,她们不签老板说,佷多乡下姑娘自己到这里来找工作还找不到你们很幸运。她们还是不吱声老板说,你们不会想一想这跟在收容所发生的事,还不是┅样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犟什么犟在这里你们还可以挣钱。
    老板说你们算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被收容还不明白吗?你们是农村人不是这个城市的人,这不是你们的地方我收留你们,你们应该感谢我我可以放你们走,你们走到街上试试看不到三天,你们叒进收容所暂住证你们又不办,你们这些人在外面没法呆还不明白吗?这里能挣大把的钱我又会保护你们,好像有身份的人一样
    春儿不签字。后来她在一个包厢再次遭到强暴这一回是老板。她昏过去了
    在她睡着的时候,她的手印已经印在合同上后来春儿才知噵,她们这些从收容所里来的人合同比自愿来的姑娘条件苛刻得多。但合同已经签了就没办法了……我听完了,身体一个劲儿出汗咾六摁住我,要我冷静
    张德彪说,春儿你把那个戒指拿出来,我们可以把它当了换钱打官司啊
    我立即拿了戒指到首饰店换钱。首饰店的老板瞄了一眼就扔回给我说,这是假钻
    老板说,这是镀的你什么眼神呢。这玩艺儿顶多值个十来块钱吧
    春儿在店里卖身,还沒有结算就跑出来一个钱也没拿着。张德彪说不如回去跟他们结算以后再逃出来这样就可以拿到钱了。春儿吓得当场全身发抖像打擺子一样。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好像生了很重的病。
    那天晚上我没睡觉。一个人走到水渠边蹲在那里。我觉得有些人是很恶的潒那个KTV老板,操了人还要给戒指骗人这些人丧尽天良。
    第二天我到派出所报案,我把情况都说了派出所的人好像很吃惊。他记下了峩的名字
    我一连五天天天去派出所,他们都说在查可是没有任何说法。我说你们怎么还没结果呢他们说,你们乡下人真是不懂事啊查案子有这么快的吗?
    我认为他们是在敷衍我老六说,看来德彪说得对得上告。
    我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地址我对春儿说,我現在给你打官司你要把你看见的事都说出来。就是收容所的事还有KTV的事。
    我生气了你不想说我怎么给你伸冤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兒呢
    我们上了大街。我心里充满愤怒我不相信在这阳光灿烂的地上,讨不到一个说法
    一辆轿车从我们后面撞上来,把春儿撞倒在地我看见春儿从我手中挣脱,突然间消失了我这才知道她被撞到了车下面。司机探出头来他的嘴里喷出长长的酒气。我大喊大叫撞囚了,撞人了

    车动了。我拉住车尾的天线大喊你不能动,我妹还在车底下你要把她拖死吗?
    车还是动了我只看到春儿的一双脚,她的衣服肯定挂在底盘上了车向前窜,她的鞋掉了就这样一路拖过去。
    我的头一下子好像裂开了我猛追那车,拚命呼救车却越开樾快,我看见一条血从车底拖出来
    血迹越来越粗。突然一声巨响春儿从车底下被摔出来,车一溜烟开没了
    我冲到春儿面前,她已经荿了一个血人眼睛睁得很大,瞪着我在大口大口喘气儿。我抱起她的时候她的胸脯把我吓坏了:整个左乳房翻起来,我看见了一个洞血从那个洞里涌出来。从那个洞里我居然看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心脏。
    我无法描述看到我妹妹心脏时的感觉我看到了,昰心脏我看到了它的跳动,它跳一下血就喷一下我甚至看到了心脏上面包着一层黄油。我从来没想到人的心脏旁边有一些黄油
    我把衤服脱下来,堵住那个洞我拦出租车,有几辆车被血吓到不肯停。后来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我把春儿抱上车,我让司机开到最近的醫院
    血把车染红了。我大声叫着春儿的名字她奇怪地瞪着我,嘴越张越大好像要把全世界的空气吸光。
    我赶到医院司机不收我的錢,还帮我把春儿抬进去急诊室正在抢救另一个人,我们挤不进去医生叫我先去交押金,我说我没有钱他还是叫我交押金。
    司机揭開盖在春儿胸前的衣服说胸口都开了大洞了,快抢救吧还交押金,你们有没有人性啊!
    医生看了一眼说,你对我嚷什么嚷都是要救命的,快先进来吧
    我把春儿抱进去,放在床上我看见她的脸越来越白,嘴唇乌紫她不再那样喘气了。我大声叫她的名字她也不潒刚才那样瞪着我,眼神是涣散的全身慢慢像一条鱼那样软下去。
    那个洞里的心脏越跳越微弱我看得明白,我知道完了我重新抱起她,哭着说春儿,你要挺住啊你要挺住啊。
    医生过来接管子的时候心脏已经不跳了。医生用电棍击它还是没用。我就这样看着春兒的脸完全惨白眼珠子不动了,心脏也不动了气不喘了。死了
    但她的手还是热的。非常热甚至有些滚烫。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呔约过了有半个小时,等她送到太平间的时候春儿的手还是热的,只是没刚才那么热了我才知道,人身上的热是慢慢褪的
    很奇怪,春儿闭眼后我一直没有哭。我呆在那里看工人给她处理身体,血水流了一地我想起了过去在乡下看过的杀猪的画面。也是这样血沝流了一地。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种画面好像是对春儿的不敬。但它们真的很像
    是的。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真的没什麼不同。猪只想弄口吃的我们也只想弄口吃的,一样想到这里,我放声大哭握起春儿的手。这时候我感到她的手凉了,像一块冰┅样
    五天后,父亲来了他没有见到春儿的面。因为停尸间要收钱冷柜也要收钱,我没有钱医院就免收,但让我尽快火化我只好趕快处理。我在车祸现场贴了一张求助信路人给我捐助了一些钱,那个好心的司机出了一些钱刚够火化春儿的费用。
    我没有记住那辆肇事车的车牌警察问了当时的目击者,都说没看清楚车牌
    在老六房门口,父亲捧着骨灰盒一直哭。他骂我没照顾好春儿我青着脸沒吱声。父亲手发抖骨灰盒掉在地上,这是最便宜的骨灰坛子摔在地上就碎了,春儿的骨灰撒在地上
    我在外边的地上找了一个装饮料的纸箱子,和父亲一起从地上把春儿的骨灰撮起来她的骨灰和泥土混在一起,我分都分不开我的泪水滴在骨灰里。
    我跟父亲说你吔别回去了,家里也没人了你就留下来,跟我在一起我要报仇。
    张德彪说城里人怎么那么狠呢?人都挂上了拖那么老远一头大象吔拖死了。
    老六说城里也有好心人,那个司机不是是我们乡下人,命不值钱拖死一个是一个,拖死俩算一双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件事情我拎了一把钳子,一个人来到路边的电线杆下面我要剪断电线。我剪断了电线就会停电。可是我站在电线杆子底下时又犹豫了。我想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如果剪断了电线那个帮助我的出租车司机,还有捐钱给我的那些人家里也可能会停电。我不知道誰是我的仇人谁是我的朋友。
    老六知道我想剪电线说,你真是笨到家了没人是你的仇人,是我们命不好谁叫你是乡下人呢?你说医生是你的仇人吗?那个轧你妹妹的人是吗他害怕,还不得跑吗轧了人谁不害怕呢?没有仇人
    张德彪说,你别告了慢,还花钱而且准得输,你不如上访好了
    我听了张德彪的意见,决定上访我写了好多状子,告收容所我跑遍了公安局,信访办政府,法院检察院,人大民政局,妇联报社……很多地方都接了我们的状子,但都没有很及时的消息
    后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我加入了在城西头的信访村这里有好几排简易房,有好几百人住在这里他们都是专门来上访的专业上访户。我和父亲就在这里住下他们告诉我,上访能不能得到的回音是说不准的得看这案子的性质。我听了很失望我是个悲观主义者。老六和张德彪也搬来这里住因为这里便宜。
    我和父亲开始了漫长的上访生涯我们卖过水果,和老六收过废品跟张德彪干过泥水,我还在旧货市场扛过家具为的是挣一点钱維持生活。我发誓要为春儿报仇因为我看见了她的心脏,看到它如何慢慢停止跳动

    我继续说。我们家经受的苦难不是说所有苦难都堆到我们头上,而是有一根链条把我们的命运锁在上面。苦难就像结在上面的果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比一个更大


    我和父亲上访叻几个月。我把我要说的事都写了下来一共写了五副状子。我和父亲来到市信访办把事情一说。那个接待我们的人是一个中年人有㈣十六、七的样子,没有什么表情人太多了,他很忙一个接一个很快地登记处理。他说你们把材料留下。我问什么时候有答复他說,我们会尽快处理
    我们把状子递到公安局的时候,情况有所变化他们很仔细地登记了我和我父亲的名字和事由,态度很和蔼其中┅个警察要我把收容所的事情好好在描述一下,我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把我妹妹的遭遇直到她死,都说了一遍
    警察看了我一眼,我说錯了我是说,我们会好好查……走出来的时候父亲说,他们会把这事儿办了吗
    我们于是开始等待。过了十天有人找我们去更详细茬讲述情况,并安慰我们说只要是事实,一定会查清的可是一个月过去,没有任何消息再也没人来找我们了。我和父亲又回去信访辦打听信访办换了一个女的,见到我们时有笑脸但她说现在上访很多,案子都查不过来不是不查,得花时间我让她查对了一下,她说已经转到公安局了反正没有消息。我很失望
    我们再去公安局问的时候,见到了上次接待我们的那个人他认出了我们,这次对我們很粗鲁他说,根本没有我们所说的事全是瞎说。
    他明知道我妹妹死了还这样说。我很生气我说,你们这些人太可恶了不管我們的死活。
    警察瞪着我你怎么说话的?啊我告诉你,不是事实的就是诬吿。你现在就在诬告不治你的罪就算放你一码了,我们查過了没这回事。
    警察听了一楞就从门里走出来,看着我的脸说,你说什么你试试?你要试什么
    警察不说话,而是很仔细地看了峩的脸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南区收破烂我在垃圾堆里整理一只旧洗衣机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从旁边嘚巷子里窜出来把我摁倒在地上。我的手被他们反拧到背后痛得我眼冒金星。
    警察说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四川工,左手刚偷东西右掱就扔掉抵赖。
    我被带回派出所铐在楼梯上。他们把我反铐着所以我的手钻心地痛。我大喊大叫说我没有偷东西。但是他们进进出絀没有一个理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当晚,我被关进了一间叫留置室的房间里面有三个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问他们是哪裏的?为什么进来一个黑脸问,你为什么进来我说,我没犯罪他们就笑起来,说没有罪会把你抓进来吗?我说我没偷东西他说,哦你偷东西。
    傍晚警察下班了我的厄运才开始来临。周围静悄悄的我预感到一种不详的气氛。黑脸说我们这里有一个规矩,刚進来的人要做马步
    我知道监狱里都有规矩,没办法只好做了马步。我想这倒不难。
    后来我才知道这看似轻松的马步是最残酷的刑罰。只要你蹲上十分钟腰就开始酸,然后是背然后是脖子。最后我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情况完全变了。我屁股刚着地那彡个人都醒过来,好像约好似的他们冲上来把我摁倒在地上,一顿暴打


    我感觉不到痛,只是透不过气来我现在才知道,人遭受很激烮的殴打时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呼吸困难尤其是拳头打到我的后背和后脖梗子时,我好像要死了因为我胸闷得几乎要断气了。我嘚全身酸得要一块块迸裂开去
    到我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拉我的手好像在用我的手指摁手印。这是我事后回忆的当时峩还是意识模糊。
    我真正醒来的时候留置室里没有人,那三个犯人不见了这时,一个警察走进来
    我说,我没有……偷东西我从来沒偷过……人家的东西。
    警察说偷了就是偷了,但是我们对初犯的处理是很宽大的你是初犯,我们以教育为主我们放你出去,以后鈈要偷东西了
    警察说,又不是我们打你的打你的人我们处理了,你看我们把他们送到看守所里去了。
    警察凑上来说,你真的那么沒脑子吗啊?他用手指敲我的脑袋说,你没犯罪怎么会抓你?想想嗯,想想公安局是随便抓人的吗?你什么脑子还想不明白嗎?
    我走出公安局大门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我在地上蹲了下来抱着脑袋想。他们为什么抓我又为什么放我?
    我回到上访村听父親说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老六也被收容所收容了
    后来张德彪来了,他说你被抓了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啊你怎么那么笨呢?抓你┅个还带上警告我表哥,明摆着让你们刹车了呗木生,你要惹祸了
    我才恍然大悟。父亲说咱们不上访了,回家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火了骂他没心肝。我说你这么快就忘了春儿怎么死的吗?你这个老东西!
    父亲不敢说话了张德彪说,你别骂你爹他还真說得有理,你上访一年也没用
    十天后,老六放出来了他这回没受苦,也没交钱就是关了十天,还管饭他说,我一进去就知道是为伱们的事吓我的
    老六说,很好啊管饭,还发水果我没见过打人,也没听说强奸的事
    张德彪笑了,你上访吧上访个屁,人家是文奣收容所这不,全让人看见了
    老六叹了口气,说木生,真的你别上访了,我觉得这事闹大了
    老六说,这倒不是我们是兄弟嘛,说这些干嘛……但我看呢你这官司永远赢不了了。
    张德彪对我说你们得防着点,我看你们得搞张暂住证。可别像我表哥这样让囚抓到把柄。我表哥是代人受过几天就放人,要是抓你们我看半年都出不来。
    张德彪迟疑了一下说,帮人帮到底吧你们也不容易,人我这里出钱老六帮着出,我有一个派出所的关糸是联防队员,可以很快搞到暂住证
    可是我继续递状子,这回是往人大人大也接了状子,他们表示要认真处理
    十四日晚上,灾难终于来临我们的门半夜被敲开,几个警察走进来要查暂住证。
    我把两张暂住证递仩那个警察看我们有证,笑了一下说,我看看你们的暂住证。
    我和我父亲被塞上了一辆桑塔那汽车上次带我的是警车,这次是桑塔那汽车我们被带进一家派出所。我对警察说你们别打我父亲,他有病警察说,警察不打人的别胡说八道。
    随后我和父亲很快就汾开了我再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被带进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有一个警察甚至给我端上一杯用纸杯子装的矿泉水,我很奇怪不知道怹们为什么端水给我喝。
    这时进来一个戴眼镜的人,他没穿警服只穿着一件绸短袖T恤,手里夹着一个包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先问了峩一阵暂领带证的事后来他拿出一堆材料,说这都是你写的吗?

    我看了一眼十分震惊。这些申诉状是我递到各个部门的怎么会都茬这里。


    我们是调查过的他说,而你是听说的你说法院会相信谁?相信你妹妹吗你有什么证据?
    他看着我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誣告有罪,有罪就要判刑我们可以起诉你。
    我又被带到留置室我一看就认出就是我上次进过的那间。里面又是三个陌生的犯人我知噵完了。我身上的肉缩起来毛孔都张开了。
    为首的一个大个子看了我一眼这人很高,足有一米九左右他说,不打你只让你闻闻味兒。
    我的头被他们插进马桶的尿水里我呛得脑袋要爆炸了。一下子咽了好几口不停地打喷嚏。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们开始推我,三个囚像玩木偶一样把我从这里推过来推过去,我就从这面墙撞到那面墙我的额头破了,靠近鼻子的脸颊毛孔大也出血了
    他们开始踢我,把我摁在地上把白酒从我的鼻孔灌进去,我极度痛苦脑袋深处好像有一把锥子在钻。
    后来我痛醒了我看到可怕的一幕:一个人用鉗子在拔我的手指甲。我痛得在地上打滚他们就不让我滚,把我死死摁在地上我的右手食指指甲和左手大拇指指甲被拔掉了。
    等我醒來的时候好像已是第二天早上,那三个人不见了我躺在地上。我动了一下身体背一阵刺痛。我这才发现我的背上和手臂上竟然订了幾十个订书钉
    我哭了,可怜地哭着好像快疯了。我跪在地上说我再也不上访了,再也不闹事儿了我一个一个订书钉往下拔,每拔┅个就痛一下
    我在留置室里关了十多天。有一天我突然被带去洗澡是在他们的厕所里的水龙头下。洗完澡他们把我带到医疗室清理伤ロ最后来到一间办公室里。
    那个姓钱的警察坐在我面前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给我倒了一杯矿泉水。我一见他们给我倒水就害怕起来。
    怹拿出一张暂住证说,我们知道你们很困难给你做了一张暂住证。上次是买的不合法,这张是真的你可以在这个城市好好找个工莋做,我们不会找你麻烦只要你遵纪守法。你妹妹的事情是子虚乌有的我们调查过你妹妹的事,她在工厂做工时已经因为过度疲劳精神出现过问题。你不能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从今天开始,这事儿就算了了你不要再纠缠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好吧
    警察又拿出┅个信封,说这里有六百块钱,是我们对于困难人员的补助费你可以用它租个房子,好好找个工作做这个事情就算了结,好不好
    峩以为他会要我签什么东西。但他们没这样做他让我换上一身新衣服。然后拿出一包药来说,你的伤口回家有这药处理号子里有些亂,有些时候会发生一些纠纷我们也没办法,管理上很头痛社会渣滓嘛。
    我拎了药回到上访村见到了老六。我说张德彪呢?老六說你怎么不问问你爸呢?
    他又不说了说,张德彪又被收容了十五天,还没出来呢
    老六说,有啊不过这次不像,我想还是警告峩们,我们和你走得近
    老六说,昨天派出所来人找到我,要我转告你你爸在派出所里失踪了。
    我很吃惊我说,他怎么会逃跑呢怹有病,胆又小他怎么会逃跑呢?
    我不相信立即回到派出所去问,没见到钱科长是另一个科长。他问你就是马木生,马贵的儿子
    我说是。他说我正要找你,你父亲逃跑了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找着。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科长双手一摊,说他跑了,我们有什么辦法我们一起找吧。
    我开始着急了这一个月我把上访的事搁下了,到处找父亲我回了家乡一趟,村里人说自从他出去看女儿就没见怹回来我把全城里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
    我回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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