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手撕系统重生之嫡女倾城后txt,完整版加番外百度云链接,只要百度云链接哦~

周玄明循声望去,那人却是一个白衣魔修。风姿端然优雅出尘,只消看一眼就足以令人赞叹不已。在他身后却站着一位玄衣剑修,高冷若雪沉然如冰。他们二人虽然距离甚远,但其间流动的是自然而然的默契,一眼就能瞧得出。纵然一者是仙一者为魔,也无法斩断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
更令周玄明惊讶的是,那二人居然都已突破大乘期,浑身灵气却隐而不发十分低调。若非周玄明神识深凝如渊瞧出不妥之处,他怕是早将那二人当做普普通通的练虚修士。
众人皆知能够进入虚空界的唯有练虚修士,大乘修士受天地法则所限只能栖身于其本身所在的大千世界之中,所以在虚空界中上等大千世界的修士便格外有优势些。若是两个同等修为的修士狭路相逢,定是上等大千世界修士占据上风,极少有例外之处。
能在虚空界中突破大乘的都是些狠角色,因为虚空界中的灾劫会比寻常世界格外凶猛许多,有不少不自量力的练虚修士纷纷在那四大灾劫下肉身不复神魂无存。
久而久之,许多练虚修士早就打消了在虚空界中渡劫突破的念头。纵然成功渡劫之后会对其本身所修之道有更深的体悟,但冒着神魂俱灭的风险着实划不来。除却少数在练虚大圆满境界上积淀了几千年的天之骄子外,这数万年来只有少数几人在这虚空界中渡劫成功,个个都是人中豪杰足以比之上等世界修士亦不差分毫。
只这练虚与大乘修为之间的差距,就足以压得寻常上等修士喘不过气来。所谓上等中等下等大千世界的划分到了大乘期,早已相差无几全然无用。周玄明万万没料到他居然有这般好的运气,竟能一下子看到两个渡劫成功的大乘修士,这又如何不让他惊讶非常?
更可怕的是,他方才还得罪了那两个大乘修士要保的人。若无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不仅他自己要死,与他一并而行的这几十名贯泉界修士也要死,周玄明立时心中一沉。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瞧见一个姓张的男修主动走上前去,狐假虎威喝道:&你们又算是什么人,也敢对周师兄这般说话?若是乖觉些就直接跪下叩两个响头,说不准周师兄还能原谅你们&&&
周玄明立时让这句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立时厉声道:&闭嘴,还不赶快给前辈赔罪?&
那姓张的男修先是愣了一愣,就极快地醒转过来。他刚想张口说话,就被一道红色剑光穿胸而入。
这一下着实无比迅捷又十分可怖,快到了所有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剑光从而来到何处去,张姓男修就已神魂无存肉身亦开始烈烈燃烧。随后才有红色火焰自张姓男修身上窜起,无风自燃声势浩大。周遭其他贯泉界修士眼见此景,极有默契地一同闪开,生怕沾染上一丝那可怕的火焰。
红色剑光威胁般在所有贯泉界修士上方环绕一周,才徐徐返回那白衣魔修手上。
那白衣魔修托着一团红色剑光,层层红色浸染得那袭白衣亦有了三分艳色。流动不安的红色剑光越发映得那人眉目无比动人,极危险亦极美丽,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被其蛊惑。
真是千百倍的惊艳与纤丽,周玄明几乎看愣了。那白衣魔修的湛然容光更比剑光锐利,不管什么样的敌人在这无与伦比的容光面前都会稍稍失神片刻,周玄明亦不例外。
顾夕歌将照影重新收入剑鞘,眉尾微扬道:&谁方才想让我与师尊跪下叩头,我没听清,诸位不妨再说一遍。&
不言而喻的压力与气魄铺陈开来,其余贯泉界修士由此方知他们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一个在虚空界突破的大乘魔君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白衣魔修目光所及之处,就有人垂首而立模样谦卑。他们恨不能将自己的腰弯得低一些再低一些,似乎如此就能挽回方才张姓修士方才所说的废话。
这一刻,顾夕歌的权柄简直比神只更强大。谁叫这景云系的天道,就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方才这些高高在上懒得再看他们第二眼的贯泉界修士,全都成了瑟瑟发抖的兔子,真是谦卑又怯懦。
白衣魔修似是不满足这般威势。他伸出了纤白手指轻轻一点,微笑道:&方才那人说了什么,道友可敢再说一次?&
被点到的那人却是一个女修,她嘴唇颤抖了好一会,也没吐出半个字来,真是着实无趣又可怜。
却有人挡在了那女修面前,毅然决然道:&魔君何等尊贵人物,自然不必与她多做计较。是我得罪了魔君,要杀也只该杀我一人。&
那女修简直有些感动了,她双目含泪注视着周玄明,不言而喻的感激与欣喜。
&杀你我嫌脏了我的剑光。&顾夕歌嗤笑,&还是那句话,不如阁下自己抹了脖子如何?&
周玄明极坦然地扬起头,一字一句道:&自杀之举着实太过懦弱,还望魔尊能赐我一死,只不连累其余人便好。是我决策失误招惹上魔尊,所有过错自该由我承担。&
他此言一出,就连言倾也惊讶了一瞬。这人方才在她与容纨面前是那般可恶又嚣张,只将她们二人看做必死无疑的卑贱人物,简直懒得再看第二眼。但此人却能挺身而出庇护他人,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顾夕歌自能分清他说的是虚言抑或假话,只淡淡道:&我且问你一句话,上等世界修士便是生而高贵么?你们在虚空界中横行霸道全无忌惮,可曾顾忌过其余中下等世界修士的想法?此时倒来假惺惺向我求情,简直可笑。&
周玄明挺直脊背,眸光澄澈:&魔尊可曾在意下界凡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上等世界修士中的确有我这种目中无人的混账,也有人仅守本心并不逾越分毫。我替其余人求情并不因我与他们感情深厚,只因为我决议失误连累了他们,不过是恪守职责罢了。&
尽管这人是个混账,也算是个有担当的混账。顾夕歌又情不自禁想起了钟期,那浮屠界修士既不逃脱亦不畏缩地迎接死亡,倒与此人有些许相似之处。
周玄明眼见此人目光微变,便知自己成功了。他才略微放松了几分,亦为自己方才大胆的决定暗自高兴。
在两个大乘期修士面前,纵然他们这群练虚修士足有几十人,也十分弱小全然无用。若是他十分卑微地恳求他们放他一马,定然只被当做笑话一般取了性命。只有反其道而行之主动求死,那白衣魔修说不准会看在他心性难得的份上,放他一马。横竖不过一死,搏上一搏又有何妨?好在自己终究赌赢了,也不枉费自己主动寻死担下所有责任&&
&阁下心性难得,而我这两位亲友也并未受伤,就由我做主放你一马。&白衣魔修终于说出了周玄明期盼已久的话,随后他又扬了扬眉道,&只可惜,我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宽厚之人。&
&不管你说得多么好听,都不能抹消你方才的所作所为。我的师长与亲友险些在你手上丧命,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抵消的?&
周玄明的瞳孔刹那间收缩了,他眼见那紫衣女修面色一红,整个人就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捧火焰随风而散。一切不过短短一瞬,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般,再无半点痕迹。
&那女修是你心爱之人吧?&顾夕歌笑吟吟道,&我瞧出你方才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所以你才能说出那般大义凌然的话来。你以为拼死一搏就能换得我刮目相看放你一马,可我偏不。&
世人皆言魔修反复无常心性不定,周玄明今日才体会到这一点。他在虚空界中也曾斩杀了不少魔修,却并未体会到半分危险。只有眼前这白衣魔修,才是真真正正的心冷如铁反复无常。
周玄明捏了捏手指,他险些被自己心中猛然窜起的怒火燃尽所有理智,随后却心中猛然一沉。他所有的计谋与算计在那白衣魔修面前不值一提,那人似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轻而易举揭穿了他所有想法。
他恨得不是那人并未放过他,而是自己如老鼠一般被那魔修戏耍得团团转。
若他,若他有幸逃脱,定要将今日的仇怨千百倍地还回去。周玄明还未想个通透利落,又看见数百道黑色剑光交织纵横构筑成好一蓬剑雨,淅淅沥沥将所有贯泉界修士笼罩其中。
有人不自量力想要逃脱,却只如凡人一般在那黑色剑光下灰飞烟灭,他们竭尽全力亦无法抵抗。
随后周玄明却听那玄衣剑修语气淡然道:&你又何必与这等人废话,言多必失。&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白衣魔修却极乖觉地眨了眨眼:&不是有师尊在么,我又有何担心的?&
周玄明自这两句话中瞧出了端倪,他眸光闪亮已然了悟。
好一对勾搭成奸的狗男男,什么师尊徒弟全都是空话,一者为仙一者是魔纵然结为道侣又怎能长远?这二人定然不得好死直堕魔狱,既无今生亦无来世。
周玄明舌尖上酝酿着千百句恶毒诅咒,只一张口就能倾泻而出。但他随后却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了一般,整个人亦开始神识恍惚。
原来他竟被那名为天魁的机甲直接握在掌心,那狰狞巨物不知为何又重新动了起来,威风凛凛十分可怖。
在那狰狞机甲合拢手掌之前,他只听耳畔遥遥传来一句话。&我与师尊之间的事不需你多言半句,哪来那么多废话?&
只一瞬,这片茂密草原就一如当初般空阔寂寥。若非地上还有十余道裂痕尚在,谁也不知方才竟有几十名练虚修士葬身其中。
容纨还瘫坐在地一时未回过神来,被纪钧一道剑光遥遥托起,才有了三分精神。随后她却目光惊愕地望着他与顾夕歌轻轻牵着的手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红衣若火的言倾却比她乖觉许多,只扬起脸轻笑道:&恭喜魔尊贺喜魔尊,十年不见魔尊不仅修为精进更了却夙愿,真是双喜临门。&
他这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的手下着实不靠谱,竟能说出什么了却夙愿之类的混账话,就好像他这六百年间一直惦记那桩事一般!
一听这话顾夕歌简直想甩开纪钧的手,却被那玄衣剑修直接按住,十指相交反倒越发亲密了两分。他瞧见顾夕歌耳尖通红并不想答话,索性直截了当冲言倾点了点头道:&顺其自然合该有此情缘,你也不必惊讶。&
容纨瞧见纪钧这般坦荡又不要脸的模样,简直恨得牙痒痒。她一向知道纪钧坏心眼极多,此时又默不作声地欺负起夕歌来,真当其余人都没长眼睛?
哎,真是养大了徒弟给自己当道侣,她早知那二人有此一遭。可怜自己修行了快两千年,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瞧那二人齐心协力共同对敌的模样,她方才真心不想看。明摆着是两个大乘修士欺负一群练虚修士,还甜甜蜜蜜说什么徒弟做得都对,真是让人闪瞎了眼。
只为了她这颗忽上忽下的心,容纨今日便不能轻易放过纪钧。
粉衣女修只歪了歪头,一字一句道:&纪师兄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你若早点开窍,也不必有那么多曲折。小夕歌你是不知道,在虚空界外那修士不知好歹说出要带你回贯泉界的话后,你师尊的模样真是可怕极了。&
顾夕歌讶异地挑了挑眉,他当时只努力平复心绪让自己不要直接杀了廖炳,哪还有心思注意到其余人的举动?
容纨不顾纪钧递来的警告眼神,又笑眯眯道:&纪师兄那时不光脸色难看,更险些压抑不住浑身剑气。他这人就是有话不肯直说,由此方吃了许多闷亏&&&
&还有呢?&白衣魔修又追问了一句。他敏锐地觉察到纪钧又将他的手攥紧了三分,似想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还有啊,我只开个玩笑想让姜潮拜入他门下,谁知你师尊却当了真。他只板着脸说他生平只收一个徒弟,绝不再收第二个,那模样真是太有趣了。我还听掌门师兄说,你师尊一听闻大衍派要与冲霄剑宗结盟,直接不管不顾地答应下来。&
&还说他愿以神魂性命为质,若是出了差池所有事端由他一并承担。若让旁人听见,还以为那是结为道侣的誓词呢。&
顾夕歌断难想象一贯冷淡自持的纪钧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他只知道纪钧着实将自己吃得死死的,让他颇为不甘。
于是白衣魔修只扬眉笑道:&师尊,可是如此?&
他这微笑极惑人又极调皮,好似一只小兽用长耳朵主动蹭了蹭主人掌心,明摆着要你替它挠一挠下巴,却只撒娇暗示并无明确行动。
纪钧几乎被这笑容蛊惑了,但那终究只是短暂一瞬。他只长睫低垂沉声道:&横竖都是我与这孩子的事情,容师妹未免太多话。&
若是旁人让玄衣剑修冷言冷语训斥一番,难免心惊胆战直接闭嘴。但容纨绝不是普通人,她只懒洋洋道:&是是,我太多话,纪师兄开心就好。&
这句否认又与承认有什么区别?一向波澜不惊的纪钧忽然觉得自己这师妹着实太多嘴,他越发冰着脸不答话。
随后却有温热唇瓣在他脸颊一触即分,羽毛般搔得他心中痒痒的。纪钧讶异地微微瞪大眼睛,却见顾夕歌也扭开头不答话,但他耳尖依旧是微红的。
&卢若澄死了。&有人遥遥吐出了一句话,掷地有声的冰冷与淡漠横陈于这间华美宫殿之中。
说话人是位明黄衣衫面容极美的女修。她虽然表情冰冷难以接近,却越发衬得她容颜灼灼几如仙人一般。也只有上界仙人方有这般渺然出尘的气质,亦只有上界仙人方有如此灿然而明亮的容光。
她越是冰冷出尘冷淡矜持,就越有男修为之痴迷拜服。这般美丽的女修就合该有些不一样的脾气,若她是谁人都可以俯身采摘的野花,早就失却了所有高雅与端丽。
那女修身边却有六位修士铺成一列端然而立,他们仿佛全然忽视了她的美貌一般,只和那女修一般表情淡漠全无所言。
好一张死人脸冰山脸,明明是个普通女修却偏要装出这般矜持尊贵的上仙模样,着实有些讨厌。
李开阳只望了一眼,就有些不快地移开眼去。他一向与黎楚不太对付,不管是同为序子的骄傲也好抑或身为男人的尊严也罢,都不容许他在黎楚面前有片刻松懈与服软。
于是他拢了拢身边女修的鬓发,立时惹得那女修绯红了面颊。他漫不经心道:&卢若澄一向修为不高心思颇多,更被他那脑子有病的老爹宠上天去。他一向只把上三界修士看做修士,其余人再入不得他的眼。&
&虚空界中汇集了景云系所有天之骄子,即便有人出身中下等大千世界亦有难得际遇,想来定是卢若澄不知好歹撞到了其中一人手上,倒也死得并不冤枉。&
&我却比你知道得更多些,他是硬生生被天劫之雷劈死的。&黎楚绯红嘴唇张合了刹那,一双眼眸更比冰霜更寒冷,&你我皆知他为了渡劫携带了四件灵器,更拿到了七号天运府中的昆吾印。我想不出有谁能威胁到他的安全,除非也有人早早在这虚空界中渡劫突破大乘。&
听闻此言,李开阳立时来了几分兴趣。他英挺面容之上有了一丝轻而又轻的玩味之意,只轻声细语道:&我虽未小看其余大千世界的修士,却也从未料到居然也有此等人物有胆识在虚空界中渡劫。亏我还以为整个虚空界中只有你我两个大乘修士,现在看来真是坐井观天太过高傲。&
他这句诚心检讨的话立时博得黎楚轻轻一点头,她轻轻道:&你这话再好不过,我就是怕你小看其余大千世界修士。我们三人之中已经死了一人,纵然你我为了下任界主之位争斗不休,我也不希望你如卢若澄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那眉目英挺的修士立时遥遥举了举杯:&只争斗不休杀意四溢太过流于凡俗,你我修士依旧要以心性为上,由此方能窥见万法之门飞升上界。&
他就欣赏黎楚识时务懂进退,由此李开阳方能与她达成一些共识,甚至能在这虚空界中一同对敌。比起那表面谦逊实则高傲至极的卢若澄,还是黎楚更合他的脾气。
大殿之中又瞬间沉寂下去,这次是李开阳先开口:&关于界主下达的那个命令,你又完成多少?&
&虚空界天大地大,纵我竭尽所能,也只杀了五名九峦界修士。&黎楚极坦然地交了底,一双妙目又落在李开阳身上,&你呢?&
&我却比你强不了多少,但我手上却有两名活口。&李开阳拍了拍掌,自有人将两名女修带上前来。
一者练虚七层,一者练虚六层,论修为着实不够看。黎楚只瞧了一眼,就重新移开眼睛。她一向只对强者心生敬意,这一个剑修一个魔修在大乘期的黎楚眼中还不够分量。
&冲霄剑宗安岚,大衍派萧夙。&李开阳目光在那两个女修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几分欣赏与赞叹,&如此容貌如此修为,偏偏是九峦界的人,简直可惜。若你们是其余大千世界的人,我定会直接放了你们俩。&
萧夙却笑吟吟剜了李开阳一眼,直接了当道:&横竖都是死,两位也不必与我说太多。我只求你们下手痛快利落些,也让我少受些苦楚。&
她虽是这般倔强话语,却不动声色将安岚挡在身后,唯恐李开阳瞧见那紫衣剑修面容分毫。这不自觉的袒护让李开阳越发感兴趣了,他轻声细语道:&横竖界主交给我的这桩事情我已经办砸了,若让我放你们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就是为了看看那两个女修是否面带惊喜不可自已。修为越高的修士越怕死,此乃真理亦是人之本性。
可李开阳失望了,萧夙依旧目光坚决地直视他丝毫不动摇,安岚温柔和煦的表情也并未变更分毫。
李开阳简直忍不住惊讶,只为这超脱出他预期之外的从容淡定视死如归。于是这面容英俊气度从容的拂云界修士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目光之中是满满的赞叹与佩服。
他总是极易感动又极易动容,既能为了花开花落欣喜片刻,亦能为这两位女修不屈傲骨赞赏停驻。
&好,很好,我越发喜欢你们二人了。&李开阳一步步走到了萧夙面前,他笑吟吟俯下身打量着这大衍女修,目光极柔和亦极缱绻,&若说我先前所说之言只有三分可信,而今却是十成十的可信。&
萧夙依旧并未放松警惕,她又将安岚挡得严实一些。但那紫衣女修却毅然决然牵起了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直视着李开阳,不言而喻的坚决与勇气。
&我可以放了你们两人中的一位,全无条件绝不后悔。&李开阳依旧在微笑,他这句话落在华美宫殿中是掷地有声地响亮。
此言一出,那两个九峦界女修微微一颤。能活着自然是好的,修炼到练虚期的修士自然要比其余人更惜命些。他们离天穹之顶只差一步,又有谁愿意跳下那通天之阶直直坠入黑冷深渊之中?
一旁的黎楚却早看透李开阳这怜香惜玉的老把戏,她纤眉微皱却有几分不快,直截了当道:&你有心情同她们俩玩把戏,我却绝没此等耐心。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恕我不能奉陪。&
李开阳恍若未闻一般继续道:&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倒不如商量一下让谁活着比较好。一刻钟为限,两位好自为之。&
呸,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只能决定其余人命运么?萧夙一听此言立时炸了,她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恨不能用眼神将这贯泉界修士直接凌迟千万下。
是安岚按住了萧夙几欲暴起的手,她目光和暖语调温柔:&杀了我,你离开。你比我年轻又比我资质高,还是你继续活着比较好。&
萧夙只咬了咬唇,她冷声道:&你当我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么?别傻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一旁沉默不语的黎楚却发现,纵然那魔修嘴上说得好听,其手心中却有一缕魔气酝酿生长,消无声息十分隐秘。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卑劣之辈,这下李开阳定然得意非常。
事实亦是如此,萧夙的手掌直接贯穿了安岚的胸膛,鲜血极快迸溅而出又很快蒸腾枯竭,还未落到地面上就已不复存在。紫衣女修的肉身开始破碎崩裂,声势可怖极为迅捷。
那魔气亦会沾染上修士神魂,让其神魂俱灭不能转世重修。黎楚还以为这二人情谊甚笃不同常人,却未料到那魔修下起手来半点也不留情,当真无比狠心。
可从始至终那冲霄女修都是温柔而安稳的。她只轻轻抚了抚萧夙的面颊,未曾言说的话语流转于她温柔眼瞳之中,消弭于无形。
下一瞬,萧夙却不管不顾抱紧了安岚。她身后声势可怖的魔气从她的胸膛直接穿过,她们二人的血液融汇交融在一起,又极快地蒸腾消失了。
&能与你死在一起,也不枉费我特意到这虚空界中走一遭。你不知道,我自六百年前见你第一面,就对你不能忘怀&&&萧夙一分分攥紧了紫衣女修的手,似乎也攥紧了她未能挽回的宿命。
&我知道。那时你躲在言倾身后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只看我一眼就移开眼睛,一切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安岚似是困了倦了,她轻轻合拢了眼睫似要沉睡。
如果时光能够逆流那该多好,她定会同那调皮又有趣的小姑娘直接打个招呼,不再错失过去亦不再没有未来。
安岚的神识已然开始恍惚,却听萧夙极霸道地命令道:&笑一个,我喜欢你微笑的样子。&
于是那紫衣女修当真微笑了,只如冰雪乍融春花绽放,无比惊艳亦无比灿烂。于是萧夙也同样笑了,她颊边梨涡动人又可爱,仿佛既没有烦恼亦没有忧愁。
从始至终,她们二人的双手都是紧紧牵在一起从未分开。直至最后那两具肉身破裂成屑直接消失,亦是如此。
那一幕却有种极凄艳又哀婉的美丽,动人心魄亦让人感慨颇多。
李开阳万万没想到这二人竟会如此坚决赴死,他本以为自己定会见到一场好友反目成仇互相杀戮的大戏。谁知这期盼竟直接落了空,当真半点也不快活。
他身边那位女修温婉地伸手抚平了他眉间皱痕,于是李开阳便将她的纤腰搂紧了两分,半点也不忌讳。
一直沉默的黎楚瞧见这情景,只不动声色讽刺道:&那倒是两个难得的聪明人,你一向只与强者谈交易做承诺,有何曾对弱者遵守过诺言?她们二人宁愿死最后亦不妥协分毫,可算十分可贵。&
那英俊男修却只微笑道:&黎道友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方才明明真心实意想让其中一人活着,谁知她们俩半点也不领情,简直可惜。&
她若信了这轻浮浪子的话,才是真正的蠢人。黎楚半点也不动摇,只淡淡道:&难得的两个活口还让你逼死了,你又有何打算?&
李开阳只一个眼神,他身边的女修就替他重新斟满了一杯酒。他修长手指握着那白玉酒杯,轻声细语道:&我在想那九峦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只两个普普通通的女修就有这般风骨,着实令人意外。&
&八千年前,九峦界曾出了两个声名赫赫的人物,一个是炽麟仙君另一个却是商剑影。他们二人不仅使九峦界顺利度过天地大劫,还使其从下等世界升格为中等世界,真是难得的天才人物。&
一提起那二人,黎楚那张一贯冰冷的面容上亦有三分赞赏之意,倒让李开阳颇感意外。
于是他便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炽麟仙君,难怪我听这名号如此熟悉。六号天运府中那件仙器定是让他取走了,如此能为当真了得。倒不知他与商剑影传人的能为如何,又能否让那多灾多劫的九峦界顺利度过天地大劫。&
&此事我却比你知道得更多些。我偶然间碰到了炽麟仙君的传人,他携天命而来亦有大造化,一路小心谨慎收集了不少天运珠。&黎楚冰冷面容上竟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有朝一日那人定能破界飞升成就上道,倒是能与你我并驾齐驱亦不可知。&
李开阳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我看你是芳心大动想要倒贴。你我相识已久尚未那般亲近,只为了区区一个外人你就如此失态,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那冰冷又高贵的女修却并未理会李开阳的话,她只当那人的话是清风过耳并不入心。可她随后却情不自禁替陆重光辩驳道:&我看中的人,偏向两分又如何?他已经成了大乘仙君,我之所言定会应验。&
好一个芳心大乱不能自持的女修,他还以为那女人根本没有心。李开阳简直懒得同黎楚辩驳,他只漫不经心点了点头道:&是与不是你我一看便知,若是九峦界收集的天运珠能在所有大千世界中排进前五百名,就算你看中的那人有能为。&
他拍了拍手,身边的女修就呈上了一卷明黄卷轴,将其直接抛向空中。那卷轴上密密麻麻罗列了数千个大千世界的名称,旁人只需扫上一眼就能得知其中具体情形,拂云界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
李开阳只从后往前一名名细数,待得数道第五百名时依旧未见到九峦界三字,于是他就不怀好意地瞥了瞥黎楚。
&若是九峦界未能顺利渡劫倒也挺好,索性界主有那个能为让其直接合并到拂云界中,到了那时不管你想与那小子结为道侣抑或一同飞升皆可,黎道友也不必太过忧心。&
好一句混账话,他当真以为那天命加身能为极大的陆重光是什么平庸之辈么?黎楚只斜了李开阳一眼,一字一句道:&李道友不如好好瞧瞧九峦界究竟排在哪再开口,也不必如此狼狈。&
她纤指一点,九峦界三字就发出阵阵晕黄光芒,极耀眼亦极夺目。
这下李开阳当真目瞪口呆了,谁能料到一个六等大千世界竟能力压群雄派在第五位,谁能想到这样的事情?
看来炽麟仙君的后人还真有两分本事,他当真小瞧了其余大千世界的修士。李开阳心中刚升起这傲慢至极的念头,随后就悚然一惊。他这般不自量力高傲自封的行为,又与卢若澄有何区别?
就连拂云界主之子亦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可见虚空界中着实藏龙卧虎不容小视分毫,亏他先前还有个傲慢想法要与那陆重光碰个面一决高下,此举着实太糊涂亦太轻率。
这样的他,简直一点也不像自己。李开明沉吟了片刻,就看见黎楚微微点了点头,他立时便知自己被这女人暗中考验了一把。她当真被陆重光气运所倾倒,情不自禁想要以身相许么?
看来这九峦界所谓的天命之子半点也不简单。李开阳不由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我想找个机会与九峦界的修士碰个面,黎道友意下如何?&
黎楚只沉思了片刻就点点头道:&你既提出邀约我必当奉陪,距离虚空界关闭尚有三年时间,却要快些行动才好。&
陆重光遥遥望了一眼天边,青梗雪峰的天空依旧如往昔般澄澈冰冷。
他静静立在云端,身旁却有稀稀疏疏二十余名修士环绕在身遭。虽不能算人多势众,亦可算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们之中多数人都已达到练虚七八层修为,一眼望去其头顶灵光升腾不歇直入云霄,十成十的气势非凡。
虚空界当真是个凶险至极的地方,他们进入虚空界前足有一百名练虚真君,却有一半修士全都听从陆重光号令。
但几十年过去了,陆重光却仅仅找到了二十六名修士,已有一半人马直接折损在这凶险至极的虚空界中。好在能活下去的人全都修为精进有所收获,战力倒也提高了几分。
纵然陆重光有炽麟仙君留下的玉简为指引,他也很是吃了一些苦头。他也未能保全混元派所有十名练虚真君,亦有三人生死未卜凶多吉少。自己宗门尚且如此,其余门派就更不用提了。
若非他修为突破到了大乘仙君的层次,这些仙道修士怕会直接质疑陆重光能为如何是否尽心尽力,稍一露怯便会有人冷言冷语说当年还不如直接以冲霄剑宗为首。
好在九峦界的规则一向干脆利落以强者为尊,陆重光既然已经是大乘仙君,那些仙道修士先前的不满与嫉恨早就烟消云散。
更何况修为到了大乘仙君后,自能突破虚空界天道设下的层层阻碍直接联系到其他修士。由此陆重光方能神识传音将他这一方的修士全都聚拢合并在这青梗雪峰,只为了等待那不知何时而来的大衍魔尊。
进入虚空界之前,陆重光早就与顾夕歌约定在这庞大世界的最中央会面。而这分界点恰巧就是青梗雪峰,也许在过片刻顾夕歌就该来了。
顾夕歌,一想到那三个字,就情不自禁让陆重光的心也跟着微微颤抖一下。但那缕悸动极快被他自己掐灭,不动声色的坚决与毅力。他自从在玉简中遥遥望见那二人已然脱困安全,就竭力避免自己再想到顾夕歌三个字。
横竖他与纪钧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绝不容他人插足分毫。自己所有的痴念与妄想到了那二人面前全都被击得粉碎,陆重光也合该斩断这纠缠在他心头足足七百年的情丝。
纵然忘却需要耗费时光,他狠狠心就能做得到。如非必要,陆重光甚至不想与顾夕歌打交道。但这是他的职责,根本逃避不得。
于是陆重光越发挺直了脊背,他不想让旁人瞧见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管何时,他都是那个有原则不妥协的混元法修。
随着约定的时间临近,陆重光的面容越发平静。谁也看不出他的不甘与沮丧,唯有等到了那片无比熟悉的灰雾覆盖苍穹之时,他的手指才跟着微微颤抖了一下。
根本不用想,整个虚空界中唯有顾夕歌才有这般高傲出尘又森然可怖的魔气,正如他整个人一般矛盾无比。陆重光仰望着那片薄薄的灰雾,一时心生感慨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那片灰雾终于落了地,陆重光却发现顾夕歌身遭的修士更少些,只有区区十余名。但那玄衣剑修依旧完完好好站在顾夕歌身后三步,似是护卫又似威慑。
大乘仙君,他们二人竟都到了大乘,陆重光的瞳孔情不自禁收缩了一瞬。
好,很好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当自己的对手。整个九峦界若唯有自己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世界又该何等枯燥何等无趣?
随后陆重光却悚然发现,那一贯冷漠沉郁的白衣魔修居然在微笑。纵然那微笑轻而又缓,简直让人察觉不到,但那依旧是一个微笑。那白衣魔修周身锐利又可怖的魔气也好似温软了两分,藏而不露的锋芒隐隐闪耀。
六百年来,他从未见过顾夕歌此等温软模样。自纪钧死后,顾夕歌仿佛从未笑过亦未哭过,所有情绪都只虚虚浮在表面上,半分入不得他的心。
但此时那白衣魔修居然在微笑,顾夕歌眸光澄澈眉宇温和,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少年躲在纪钧身后的情形。自有那玄衣剑修替他遮风挡雨,纵容他所有任性与酸楚,亦让一贯孤独的陆重光心生羡慕。
不知不觉他开始渴慕起那白衣少年的微笑与目光,纵然只在他身上稍稍停留一瞬,亦让陆重光心跳加速不能自已。一切仿佛是预定的宿命,他在九峦论道上输给顾夕歌,也真真正正输掉了他一颗心。
自去过一次耀光之境后,陆重光便开始做梦。梦中他只记得顾夕歌一直凝望着自己,纵然那目光满含恨意,亦让陆重光微微悸动甘甜如饴。但在梦中的他,却是心如铁石毫不动摇,只忽略了那人的不甘与不满,一往直前势如破军。
梦中的一切都恍恍惚惚并不真实,陆重光醒来之后便会极快地遗忘所有经历与过往,却唯独记得顾夕歌那双黑亮眼睛独独只停留在他身上的感觉,一下一下心跳如鼓亦如潮水。
那梦境并不只有一次,它来的时候毫无规律亦极为古怪。它只在陆重光最脆弱的时候骤然降临,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前尘往事极快闪现又重复,但他依旧未曾记得分毫。他在那梦境之中沉溺不可自拔,心中对顾夕歌的情丝亦开始蔓延生长逐渐缠缚住他。
陆重光也曾疑心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恶毒术法,但混元派大乘仙君替他仔仔细细检查过,却依旧抓不到丝毫头绪。于是陆重光便一日日在那梦境之中越陷越深,纵然记不清前尘与往事,他亦甘之如饴。
这并不好,平白无故仰望一个得不到的人着实太过愚蠢,陆重光一向有分寸知进退。但那缕缕情丝已然使他动弹不得极为难过,直至在虚空界中他遥遥望见那二人亲密的模样,才终于松动了分毫。
挥剑斩情丝,他既能承认亦能断得干脆利落,一切自有法度与规矩。陆重光在心中暗暗告诫了自己好几次,方能继续面色平静地上前迎接那二人。
&两位许久不见,想不到这一别之后两位都已突破大乘,当真是了不起。&
若是换做平时,顾夕歌定会直接了当同陆重光怼回去。谁要听他假惺惺的道贺与祝福,他身边那些人简直巴不得自己与师尊早早死在虚空界内。
但随后顾夕歌却发现陆重光的眼神截然不同,纵然他面上带着笑意,但当他望着自己时眸光却是平静而淡然的。仿佛一切求而不得与追寻都已成了过往,轻轻一吹便能风化成屑。
这样平静无波的眼神顾夕歌上辈子再熟悉不过,他恍惚间又见到前世那个温文尔雅全无破绽的陆重光。他在那人面前竭力辩驳百般挣扎,最后依旧惜败于陆重光手下,失却了所有存活的希望与自尊。
但顾夕歌依旧不甘与憎恨,那烈烈火焰化作心魔盘旋于他神识之中,纵然自己重活一世亦不能忘却分毫。好极了,一切当真好极了。他更习惯同这样疏离冷漠的陆重光打交道,先前那个惺惺作态故作多情的人,简直让顾夕歌瞧不起。
顾夕歌刚要答话,就被纪钧虚虚拦了回去。他不动声色悄然握住了顾夕歌的手,淡然道:&当不起陆仙君如此称赞,你也不错。&
这句称赞着实让人意外,就连他们二人身后的容纨与言倾也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无一人敢说话,不管是仙道诸派抑或魔道三宗都是如此,这雪峰之上的尴尬几乎能凝结成雪直落而下。
在场诸多人,谁都知道陆重光仰慕顾夕歌多年,偏偏求而不得极为苦闷。一切缘由却全都隐隐系在纪钧身上,但那玄衣剑修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于是他们便只将陆重光的求而不得当做他磨炼心境的一种手段,纵然顾夕歌从未对其有过好脸色,但他们二人亦有隐约的默契不容旁人插足分毫。
也许那二人一同飞升上界之后,也是一对亦敌亦友的好对头。可谁也料不到纪钧尚能死而复生,于是这所有事情都有了扑朔迷离的变数,怕是连陆重光本人亦参不透看不穿。
眼见纪钧如此大模大样替顾夕歌拦下所有事端,陆重光心中越发不快。他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平稳道:&我是同顾魔君说话,纪仙君又何必多言。还是说,现今冲霄剑宗已与大衍派合二为一,所有事情都由纪仙君做主?&
此言不可谓不犀利,更直直戳中那仙魔联盟之中最脆弱的地方。是啊,若是纪钧仗着他是顾夕歌未来的道侣,处处插手大衍派事物,其余人又该有何想法?
言倾不由微微咬了咬唇,若是顾夕歌应对不好,他在大衍派的声望怕会一落千丈。纪钧亦想明此点,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你若以混元派下任掌门人的身份同我说话,自该由我回答,是公是私我自然分得清。&顾夕歌却不松开纪钧的手,直截了当道,&可你方才的问候不过两句客套话罢了,我既然懒得回答自有纪仙君替我应对。&
&还是说,陆仙君因私废公不能忘怀,才对我如此刻薄?&
那白衣魔修的目光直直望了过来,似刀锋亦似月光,凉而锐利地直直插进陆重光心头,让他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一瞬。
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陆重光以前听见顾夕歌这话不仅不会恼怒,反而会为他们之间隐约的默契欣喜不已。纵然他们二人立场相对身份不同,还有隔着仙魔之别那道不容逾越的鸿沟,但他与顾夕歌依旧是互相承认的对手。
此时陆重光却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太过愚钝,而是顾夕歌并未将一切挑明。
是啊,纪钧死而复生之后顾夕歌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自己这个往日的对手又算得了什么?他忽然能体悟到白青缨往日种种的求而不得,那横亘于心的酸楚之意明明搅得他心烦意乱却偏偏让他不能忘怀。
人性本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陆重光暗暗警告自己。他既不想说亦不想看,可他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一般冷声道:&区区三言两语,有哪算得上刻薄,除非顾魔君心中有鬼。自你与纪仙君喜结良缘之后,已然全无往日的锐利进取,竟放任自己沉溺于情爱之中,着实让我瞧不起。&
此时的陆重光,已然分不清这话是在讽刺顾夕歌抑或在告诫他自己。诸多前尘往事与梦境的碎片一同袭来,是他心绪紊乱不能自已。他既期盼顾夕歌松开纪钧的手,又盼望那二人一意孤行绝不妥协。
百般复杂横陈于心间,搅扰得他片刻不得安宁。周遭旁观的那些练虚修士已然让这出千年难见的大戏惊呆了,个个屏气凝神不想出声。
这可是三个大乘修士的恩怨纠葛,平日里他们哪能见到此等情形?横竖都是混元派大衍派冲霄剑宗三个九峦界顶尖门派之间的恩怨,又哪用他们操心分毫?话虽如此,依旧有不少人凝起神识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白衣魔修却轻描淡写地扬了扬眉,他丝毫未松开纪钧的手,只一字一句道:&一切都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又哪有说话的余地?我不知上进也好情劫将至也罢,与你全无半分关系。&
&且你我之间不过区区数面之缘,又哪知我心志如何?&顾夕歌一分分扬起了头,他晶莹面容被日光一映,越发容光璀璨耀眼。
&我既要手握权柄亦要破界飞升,更不愿与纪仙君分离片刻。我知这着实贪心又狂妄,但我最后定能达成所愿,又何用你提醒分毫?&
好,好极了。从始至终,他都是个局外人罢了。陆重光听得顾夕歌此等冷言冷语,却径自点头微笑。
他该感谢顾夕歌给他留了面子,并未彻底将一切期盼与暧昧直接挑明。也是时候毅然决然斩断情丝,这场来得莫名其妙的劫难终于要结束了。
于是陆重光的目光一分分冷淡下去,似火焰逐步熄灭。他又是以往那个温文尔雅却万事不挂心的混元法修,所有暧昧与痴情始终未能久长。
恍惚间,陆重光似是听见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声音极熟悉亦极陌生,似发自他的神魂内府之中,微微一下就撼动得他心绪紊乱许久才平静。
这一刹,似有宿命悄然临近。锋锐刀锋明明横陈于他的喉结之上,却险而又险地擦颈而过。
顾夕歌亦有这种微妙而隐秘的体验,他仿佛错过了什么一般怅然若失。但那终究只是短短一瞬,他只要握着纪钧的手就能全然无惧绝不害怕。
玄衣剑修似是觉察到顾夕歌心绪起伏,他侧身直接将顾夕歌挡在身后,冷淡道:&陆仙君若是对我不满,大可直接同我明说。&
好一个有担待知进退的师尊,好一位深情款款的道侣。奇异的是,陆重光明明心中酸涩无比,他却能坦然微笑道:&纪仙君此话太严重,大家都是出身九峦界,能相聚于此亦有颇多不易之处,自该互相体谅一番。&
这话说得着实得体,即便顾夕歌暗地里讥讽陆重光道貌岸然亦不能反驳分毫,于是他便遥遥点了点头。
周遭难堪的沉默融冰成水,就连容纨与言倾亦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若他们当真与陆重光一伙人开战,最后谁胜谁负亦尚不可知。平白无故在虚空界中折损战力着实不智,好在那二人终究是有脑子的。
&我以为你情劫在身不能自拔,所倾心之人定然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现今看来这魔修除却容貌颇佳外,却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之辈,又哪值得你为之伤神分毫?&
云霄之上有人遥遥抛出了一句话,虽冰冷淡漠亦带着几分浅而暖的关心之意。她之嗓音犹如琴弦乍鸣莫名低沉,却自有几分动人之处,不经意间蛊惑人心乱人心绪。
黄衣女修自天边缓缓降临,衣带纷飞佩环鸣响,几如上界仙人驾临下界一般。她降落的姿态着实轻盈又美妙,似花瓣徐徐坠落地面,片衣不染尘。即便九峦界众多修士未见到那女修面貌如何,亦情不自禁被她气韵风度所倾倒,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莹亮眼眸只微微瞥了一眼陆重光,竟有一丝笑意破土蓬发,刹那间摇曳成一片浓浓绿荫。已然不需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她的面貌,就连一贯对自身容貌颇为骄傲的言倾在这女修面前亦有些自惭形愧。
而黄衣女修自身浑身雍容的风度,更远胜所有九峦界女修。即便烈烈如火的言倾在她面前亦嫌太过锋锐,因而落了下风。
九峦界众修士眼见她一步步走近,心跳亦跟着一下下加快。黄衣女修径自穿过所有人身边,却偏偏在陆重光身边停下脚步,她歪着头微笑道:&不欢迎我来?&
那般的柔美优雅,又是如此矜持高贵,两相矛盾亦无比动人。在这一刹,即便众多练虚真君修为有成亦恨不得自己能变成陆重光。
君子配淑女,美人配英雄。那二人只远远站在一起,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相较之下,尽管顾夕歌面貌风度丝毫不输给那黄衣女修,但他却并未对陆重光和颜悦色一刻,更在方才狠狠击碎了陆重光隐约的绮思,亦不由让蓬莱楼几位长老暗自愤恨不平,他们简直有些抬不起头来。
好在一切自有天命,陆重光刚刚被拒就有这等女修替他打抱不平,那简直是天上的神女驾临凡间,气度雍容无匹。她不仅陆重光重新找回了面子,眸中的倾慕之意更是谁都瞧得出来。
也只有此等人物才配得起混元派下一任宗主陆重光,其余人即便羡慕嫉妒亦换不来这样的女修注目分毫。
陆重光稍稍皱了皱眉,又极快舒展开来。他只淡然微笑道:&原来是黎道友,许久未见了。&
那不着痕迹的疏远让黎楚心中有了一丝不快,她直截了当道:&你见到我,并不高兴,为何?&
纵然是质问,她亦有能为将其变成理所应当毫不出格的关怀。这黄衣女修仿佛自然而然就有一种难言的亲和力,不经意间动人心怀。
随后黎楚的目光却格外在顾夕歌与纪钧身上停留了一瞬,长睫微垂道:&只为了这两个人,值得你如此暗自伤怀?&
眼见师尊与自己如此被人鄙薄,顾夕歌依旧并不生气。可他心中却隐有所悟,半点也未迷惑。
原来如此,当真如此。这二人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在虚空界中熟知交心,难怪当年贯泉界入侵九峦界时,黎楚会远道而来特意替九峦界说和调停。也正是这姿容动人的黄衣女修居高临下指责自己只为了一件灵器就舍弃了商剑影的传承,着实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前生任谁都能瞧得出,那第一等大千世界的三名序子之一对陆重光颇为看重,甚至称得上倾心。当时白青缨的模样着实难堪极了,不管修为容貌气度她全都落了下风,好在陆重光并未心动只是平淡以对,越发让九峦界女修暗自点头称赞。
而方寸大乱的顾夕歌自然不甘心被人如此指责,他不管不顾同黎楚遥遥对了一剑,只一剑就输得狼狈不堪。九峦界众多修士只将他当做跳梁小丑,明摆着的嘲笑与讽刺。
纵然都是大乘仙君,其间亦有高低之分。当年的确是顾夕歌不自量力,但重活一世他终于有了与黎楚对峙的资本。可面对黎楚的挑衅之意,顾夕歌忽然懒得再理会她分毫。
不管这女修特地前来意欲何为,自该有陆重光上前打交道,也根本不用他插言分毫。若是那混元法修不知好歹当真与黎楚不清不楚,他自会毫不手软地直接动手,到时还不是陆重光吃亏?
果然那混元法修含笑拒绝道:&黎道友此言过了,一切都是我们九峦界之间的事情,多谢你的好意。&
也只有陆重光才能将拒绝之语说得这样温和柔软,黎楚虽有些责怪陆重光不知好歹,亦奈何不得他分毫。
还未等黎楚回答,又有第三人径自开口了:&原来你就是黎道友一见倾心的那位九峦界修士,倒也算个难得人物。&
这话着实说得倨傲又自矜,仿佛长辈大能称赞后辈一般理所当然。
众多九峦界修士刚从黎楚的绝代姿容面前稍稍回过神来,又让远处这位黄衣修士夺去了目光。
那人眸光含笑一步步而来,面容英俊气度优雅较之黎楚亦不逊色分毫。他们二人好似自有一股天然而然的气场加诸于身,容不得旁人丝毫不恭。在其身边自有十六位美貌女修护卫在身旁,个个都是练虚大圆满修面貌亦颇为动人。鲜花铺地灵泉洗濯,已然是他们在虚空界中仅见的宏大排场。
顾夕歌却心有灵犀地与纪钧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眸中都有遮掩不住的笑意。在天运府中卢若澄的排场比这骚包修士更气派些,只将练虚真君当做下仆一般照常使唤,可惜那人还不是败得可怜败得凄惨?
李开阳自然也瞧见那一白一黑两个剑修眸中的笑意,但他此时并不想与其计较分毫。他只一步步走到了黎楚面前,故意与她凑得更近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陆重光直截了当道:&好修为好资质,更难得身兼天命。若是放在我拂云界中,怕你能取代卢若澄成为第三位序子。&
此言一出,九峦界诸多练虚真君更惊诧了。自他们到了虚空界后,谁都知道那拂云界是唯一一个一等大千世界,处于众多练虚真君顶端的就是三位能够继承界主之位的序子。这位拂云界的男修竟将陆重光抬到了如此高的地位,简直让人无比惊异。
蓬莱楼几位长老也不由自主将脊背挺直了些,原本冲霄剑宗与大衍派各自出了一位大乘修士,已然让他们颇为不安生怕处于下风。偏偏陆重光一瞧见那对勾搭成奸的师徒就心绪波动不能自持,更让他们平白无故在其余几个宗派面前低了头。
好在自有黎楚横空出世挽回了陆重光岌岌可危的尊严,李开阳一席话亦将陆重光地位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就连一等大千世界拂云界都如此看好陆重光的未来,这又如何让他们不骄傲欣喜?
而陆重光的反应也当真得体极了,他只稍稍行个礼谦逊道:&当不得道友如此称赞&&&
他话音未落,李开阳就痛快直接道:&我说你担得起就担得起,也不必与我谦虚分毫。能得黎道友青眼可真是你鸿运当头,整个拂云界谁人不知黎道友身份高贵眼光亦极佳?&
&若你在九峦界呆得不开心,大可直接到我拂云界来,我等必当以礼相待绝不让你受到丝毫委屈。&虽说李开阳并未挑明,他的目光却只在顾夕歌与纪钧二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二人欺辱了陆重光。
这一下可真是将蓬莱楼诸多练虚真君不敢说的话说了个痛快利落,他们亦齐齐注视着那一仙一魔两个剑修,锐利目光压顶而下似要将其一寸寸凌迟。
若说平时顾夕歌定会颇为不快,谁愿意平白无故惹上这等事端?可他却隐约看出这拂云界两位大乘仙君一起捧着陆重光,其中定然含义颇深。谁知道他们究竟是瞧上了陆重光天命加身,抑或那黎楚当真对陆重光一见钟情不能忘怀?
似乎自前世以来陆重光的桃花运就极好,平白无故总有许多女修对他芳心暗许不能自持。有三大世家的长女亦有魔修妖修,甚至还有拂云界的天之骄女对其有颇多赞赏,想来这就是话本中主角才有的好运气吧?
顾夕歌听见李开阳故意挑衅的话却偏偏不生气,他只笑吟吟道:&陆仙君此等修为又是身兼天命,我可不敢欺辱他,两位也未免将他想得太脆弱些。既然两位拂云界道友与陆仙君有话要谈,不如我等早早离去如何?&
他不在乎,当真半点也不在乎。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陆重光一颗心却一分分沉暗下去,可笑的是他先前还抱有一丝隐约的期望。尽管那狡黠如狐的白衣魔修甚少说实话,但他方才所言却字字为真不容否决。
那大衍魔修将一切事端直接了当推给了陆重光,当真是干脆利落毫不在乎。陆重光自然也能看出那拂云界的两位序子暗中挑拨离间,谁知道那二人将他高高捧起究竟怀着怎样念头?
陆重光还在斟酌思索,就听李开阳不急不缓道:&且等一等,我并未让几位离去。我不开口,诸位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他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刹那间出鞘的红色剑光。那道剑光堂堂正正地铺展开来,势如山岳亦如苍穹高远,与顾夕歌以往森然可怖魔气四溢的剑光截然不同。
霎时间所有时光与灵气都被冻结了一般,有薄薄灰雾自这清冷雪峰之巅逐步蔓延开来,搅扰得尚未停歇的风雪亦跟着混沌不堪。那道看似单薄微弱的剑光轻描淡写搅碎了锐风与飞雪,让其亦化作熊熊烈火随风自燃。
素白雪花与火焰融汇交织,极美丽又极诡谲。那雪花与火焰每行一寸,就有暗黑的空间裂隙被毫不留情地直接撕扯开来。千百倍的压力与气魄横陈于青梗雪峰之上,众多练虚真君惊异地发现他们与天道之间的联系竟被切断了一瞬,好似每个人都成了脆弱无力的凡人,只能拜服在这天威之下。
若是天资卓绝之辈到了大乘期后,其对天道的领悟自会截然不同,甚至能毫不费力地直接压制练虚真君。但那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许多人都琢磨自己即便不是大乘仙君的对手,亦能从其手中逃得一条性命。
但九峦界诸多修士此时方知这传言竟都是真的,他们情不自禁向后退了数百丈,唯恐这堂皇森然的剑光击碎他们的神魂。
红的是火焰,白的是雪花,黑的是空间缝隙。那红白黑三色不断交织融汇,就连淡蓝天穹亦被扯开了一条长长裂痕,雪峰已然遭不住这等巨力加诸其身,不断有山石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碎裂。
这一刹,李开阳的面色也不由肃穆了一分。纵然他话语之中有颇多挑衅之意,却未料到那魔修竟能如此坚决果断地出手。他虽已将陆重光高看了三分,却有些没想到那白衣魔修的能为更丝毫不逊色与陆重光分毫。
直至此时李开阳依旧未曾慌乱分毫,自有黎楚应对这白衣魔修。
灿然七彩的云气被黎楚自远方遥遥召唤而来,那云气重叠交织成一匹最华丽的锦缎,一层层地环绕交织。虽像布匹,却柔韧无比不能斩断。它层层将黎楚与李开阳二人防护得安安稳稳,如流水似飞花亦如彩霞,原本开始碎裂的空间裂隙又被重新安抚平复,原本开始崩塌的青梗雪峰亦开始逐步安稳下来。
那七彩云气终于与三色剑光碰撞在一起,有形无形的灵气不断破碎荡漾成波浪,所经之处皆变为空荡虚无的废土,裸露的岩石与地脉被直接掀翻而出,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分毫,轰然崩塌的声响搅扰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似是短短一瞬又好似过了千百年,那声响与巨变终于逐渐平息不复存在。
白衣魔修只轻轻抚了抚照影的剑脊,面色如常并未有丝毫慌乱,其悠然风姿却比上界仙人更动人。
不远处的黄衣女修却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她秀眉轻蹙稍有不快。
&这位商剑影的传人当真了得,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黎楚终于开了口,她低沉声线中却有几分掩不住的惊异。
九峦界诸多修士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在虚空界中他们可从未见过这般谦卑的上等大千世界修士。那些心性高傲的修士除非生命垂危,否则绝不会认错亦不会妥协。
那二人方才的对决不过是平局,谁能料到黎楚竟直接赔礼道歉了,一切当真半点也不真实。
黎楚却知若再继续耗下去,她定会吃个不大不小的亏。她与李开阳对陆重光的称赞与对顾夕歌的鄙薄,却是事先计划好的。只为了暗中瞧瞧界主下令要杀的人实力如何,亦为了试探陆重光的心性与脾气。而事实当真十分令人惊异,那大衍派的白衣魔修实力了得着实是个好对手。
她一向敬重强者,并不因其出身低看分毫。这声道歉自然也是真心诚意的,并未有丝毫作伪。
顾夕歌只点了点头就当收下了黎楚的称赞,又微微扬眉道:&想来是九峦界中出了内鬼,才有诸位拂云界修士步步紧追。若非我方才果决出手,倒不知在场有多少人活不下来。&
此话一出,九峦界修士先是惊愕随后却是怀疑与愤怒。诸多情绪全都搅成一锅粥,让这狼藉不堪的青梗雪峰亦不得安宁。
李开阳既未承认亦为否决,他只痛痛快快点了点头道:&好修为,我期待与两位再次碰面。&
说罢他就带着那十六名女修直接离去,黎楚望了陆重光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黎楚很快追上了李开阳,她侧过头不急不缓道:&李道友免走得未太急些。&
驾驭着云光的李开阳身边依旧围绕着那十六名美貌女修,他只懒洋洋揽过其中一位女修的细腰,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我方才还故意说大话欺负人,全指望黎道友能替我撑个场子,谁知你们对了一下却不分胜负,简直让我不好过。再待下去岂不十分不识趣,我这张脸也丢光了&&&
不光李开阳欺负九峦界诸多修士时十分卖力,他自我嘲弄起来更是坦荡极了。但由于他英俊面容坦荡风度,就连这自嘲都带着几分优雅之意,越发令周围环绕的女修们眸光闪亮面色晕红。
&的确是我轻敌了,倒让李道友受了委屈。&黎楚毫不忌讳地点了点头,秀眉轻蹙道,&我着实没想到那大衍魔修居然有此般能为,猝不及防之下才吃了亏。&
&能杀了卢若澄的人,自然很了不起。他也不愧是白原洪三家心心念念想要铲除的身兼天命之人,竟能与你看中的那位陆重光一较高下,假以时日破界飞升之后也会是上界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李开阳道。
&只可惜他被情所困本心渐失,既望不见来路亦没有前途。他之心魔虽然暂时臣服却并未被其彻底消灭,后患无穷。&黎楚立刻极有默契地接上了后话。
&魔修一道尽管进展迅速却大多心志不坚,全凭一己之勇对抗诸多幻象心魔,倒也并没什么意外的。若他乖觉些就该早与他那道侣分开一些时日,理顺心中真正所求之事后再做决定。为了些许情念舍弃正途,着实不值。&尽管李开阳正揽着美人纤腰,他说出的话语依旧冷静而无情,&那魔修看不清自己心中所想,一股孤勇之力已然即将衰竭,若再有三五百年,怕难度过大乘期后的几道难缠灾劫。虽有十窍资质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简直可惜。&
&只可惜陆重光偏偏瞧上了这么一个麻烦人物,他虽想斩断情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却依旧看好他。&黎楚轻声道,&不止仙路无情,魔修一路更是艰难。只待那魔修身死道消之后,陆重光就能彻底看破放下破界可期,到了那时他才是我选中的人。我坚信到了上界,他必能引导我寻到难得机缘。&
&黎道友真是深谋远虑,还未破界飞升就有如此打算,我自愧不如。&李开阳先是捧了一句,随后又漫不经心道,&只可惜拂云界很快就要与九峦界开战,到那时黎道友怕会将你那位意中人得罪惨了。&
他们二人同九峦界诸多修士的相遇并非偶然,自有颇多缘由。只为了替陆重光撑腰并不需拂云界两位序子一同出面,他们自然也想试探一下九峦界修士水平如何是否有可乘之机。
且拂云界主还布置了一道追杀九峦界冲霄剑宗与大衍派修士的命令,当日九峦界那方若只有陆重光一名大乘仙君,他们二人自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灭杀众人。只可惜顾夕歌与纪钧竟都是大乘修士,着实令人意外。黎楚与李开阳才稳定心神,并未贸然出手。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那天地大劫的最后一瞬,拂云界已然将九峦界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也只有死心眼太高傲的卢若澄,才分不出轻重缓急径自与顾夕歌死磕,着实憨直又痴傻。
李开阳只在心中又将所有事情过了一遭,他却见黄衣女修忽然停住了脚步,垂下眼睫淡淡道:&我欲主动向界主请求让出序子之位,并不参与到拂云界与九峦界的战斗之中,还望李道友能够赞同我之决定。&
这女人居然是认真的,李开阳立时瞳孔微缩。只为了一个前途不明身兼天命的陆重光,当真值得么?
随后李开阳却极快平复下心绪来,直截了当道:&黎道友既已有了决议,我自然不会干涉分毫。你且放心,我必定不会阻碍你与陆重光之间的缘法,以道心为誓绝不反悔。&
真真正正得了这句诺言,黎楚才放下心来。她轻声道:&李道友必然不解我为何如此突兀行动,毅然决然将所有筹码都压到陆重光身上。的确,先前我只是对他颇有赞赏之意,并未想与他结为道侣。&
&但在我此次与其碰面之后,却发现其气势运道与先前截然不同,竟比上界仙人更深不可测。若他先前之运势只是潜龙在渊,此时却已将近顶点,再前一步就是亢龙有悔之势。即便不能雪中送炭,亦好过锦上添花。我生平从未错识过一个人,所以就决定毅然决然赌上一把。&
虽然黎楚的声音平静而毫无波澜,李开阳却从其中听出了她不容动摇的信念。他这位面容娇美的黎道友,从来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于是李开阳只点了点头,倒是越发好奇那陆重光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让连上界仙人都瞧不上的黎楚亦开始为之心动。
不管那人是龙是蛇,只等天地大劫即将结束之时自有分晓。
尽管那两位拂云界修士已然离开了好一刻,青梗雪峰之上众多九峦界修士依旧沉默了好一刻。他们先是庆幸自己并未贸然开口讽刺顾夕歌与纪钧,由此方能在那二人手上留得一条性命在,随后却不由暗自心惊起来。
谁能想到顾夕歌竟能同一等大千世界贯泉界的序子战个不分胜负,只此一点就着实难得。天知道他与纪钧在这虚空界中究竟有何机缘,方能顺利突破大乘。若是大衍派与冲霄剑宗出了虚空界后依旧联手对敌,他们怕是要重新考虑一下是否继续支持混元派。
顾夕歌对这些人想什么全不感兴趣,他只转向陆重光道:&恭喜陆道友喜结良缘,恕我直言,若是天地大劫之时拂云界当真与九峦界碰到一起,你又会站在哪一边?&
有来就有往,谁叫陆重光先前挤兑起顾夕歌来字字犀利毫不留情?既然陆重光逼迫顾夕歌在大衍派与纪钧之间做出抉择,他亦要迫使那人舍弃一切站在九峦界一方,这是顾夕歌的底线。
那混元法修却一反常态沉默了一瞬。他好似懒得回答这蠢到极点的问题,只轻轻点头道:&我出身九峦界,并不需顾道友提醒我这一点。若真到天地大劫之时,其余大千世界入侵九峦界时,我等自该摒弃前嫌齐心协力。&
这一瞬,顾夕歌恍惚间又瞧见了前世优雅端然风轻云淡的明光仙君。自己永远在那人面前相形见绌节节败退,那滋味着实令人难忘。
明明已经到了大乘期,顾夕歌却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心魔又重新复活了。它好似一条毒蛇般盘桓于顾夕歌心间,只待他有片刻松懈就见机狠狠咬上一口。他如何能忘,又如何敢忘?
白衣魔修悄然敛下了眸中的锋芒,只心平气和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告辞了。诸多事情只等出了虚空界,再做决议。&
陆重光只静静看着那一行人转身告辞,面无表情冷淡无比。一切的一切当真让顾夕歌疑心自己回到了前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由握了握纪钧的手。玄衣剑修只坚决了当地覆住了顾夕歌手指,并不放松分毫。
但等顾夕歌与他擦肩而过之时,那混元法修忽然神识传音道:&顾道友着实令我失望之极,我当年与瑟狸纠缠不清之时,你说你与我一般志在飞升,绝不会被情之一字绊住脚步。但现今我却再见不到你身上的锋芒,你当真变了。&
&收剑与鞘是因为此时不需我锋芒毕露,你算什么人,也敢质疑我的决定?&白衣魔修的话中已然隐隐带了三分不快,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可陆重光的话音依旧平稳而笃定:&顾道友当真以为,冲霄剑宗与大衍派之间当真没有仙魔之别?且你那死脑筋又正直过头的师尊,何时才能意识到你是个魔修而非剑修?&
&明明我们俩才是一路人,一般的冷血自私不择手段。我知你绝不会为了纪钧改变自己分毫本性,纵然竭力压抑最后亦会爆发而出,所以何不如我一般舍弃地干脆利落绝不后悔?你心仪纪钧,究竟是因为他肯为你放弃一条性命,抑或因为你绝对成不了他那般的坦荡君子,因而心生艳羡不能自持?&
那人的话语一字字回荡顾夕歌神魂间,也让他整颗心跟着狠狠颤动了一下。
是啊,前世师尊死了,顾夕歌依旧完完好好地活着。他从不敢多想心中却早有了觉悟,可人死不能复生亦,纪钧因此才成了他的愧疚他的心魔他的寄托。但当顾夕歌真正握住纪钧的手后,却发现自己心魂失落并无所依。
纵然那一道心魔没了,顾夕歌却依旧未曾解脱分毫。
&住口,我与师尊之间的事情根本不用你多言。&白衣魔修的传音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越发听得陆重光心生怜悯。
&顾道友何时成了这般胆怯之人,竟听不得半句实话?&陆重光只冷笑了一声,依旧声音平稳并未动摇分毫,&我知道六百年前纪仙君死后,你就因此堕魔苦不堪言。可现在你已经了却夙愿,本该完完好好地驾驭住自己的心魔,又何至于情绪激荡不能自持?&
正是因为你还活着,只要你死了,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早就有了结局。顾夕歌微微眯细了眼睛,他简直再懒得理会陆重光分毫。
但那混元法修的确说得对,顾夕歌周身魔气环绕鼓荡不休。薄薄的灰雾似暴雨来临前的海面,若有似无的森然魔气弥漫于整座青梗雪峰之上。
纪钧极敏锐地注意到顾夕歌情绪波动,他稍稍递过一个眼神,顾夕歌却平静地摇了摇头。那孩子总有许多事瞒着他,且顾夕歌心中自有决断,即便自己是他道侣也并不能插言分毫。
玄衣剑修抚了抚顾夕歌脊背,不言而喻的信任。于是顾夕歌一颗紧绷的心就略微放松了两分,他已然下定决心不再理会陆重光半点。
顾夕歌不想听,陆重光却偏要说。
那道神识传音执着地跟了上来,一字一句间满是笃定:&想来是因为顾道友的心魔因你师尊而起,却并不全因其一人的缘由而堕魔。&
&顾道友想杀我,这念头自你我见了第一面起就有了。想来也只有你杀了我之后,方能真真正正地了却心魔由魔成仙,不知我可曾猜对了?&
那道神识传音刹那间让顾夕歌惊呆了。他虽已将陆重光想得极聪明,却全然未料到这人竟是如此警觉机敏。原来他从未瞒得过那人,也不知他们二人数次交锋中是谁吃了亏是谁占了便宜。
白衣魔修长睫低垂,他只面无表情神识传音道:&我想杀你又如何,你以为我当真杀不了你?混元派处处与冲霄剑宗作对,更处处与大衍派作对。在那六百年间,你们拿我堕魔弑师的由头对我百般刁难,恨不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于情于理,我想杀你又有何不对?&
&自然并无半分不对,横竖都是顾道友的想法。我只是稍微提点顾道友一下,让你不要为了那些微情爱温暖就遗忘了自己的初衷,我就在混元派中等着你,若有意相杀大可直接约战。&
&等到一切事情了解之后,你我自该有一战。不管谁生谁死,天地大劫彻底结束之后你我只能活一个。&
顾夕歌并不掩饰他的杀意分毫,陆重光只从那道神识传音中就能猜想到那白衣魔修的神态模样。他定然瞳孔微缩面无表情,极力装作镇定却依旧不能按捺其周身的森然杀意。
白衣魔修纵然是杀气四溢的表情亦是美极了,几如烈火熊熊燃烧又如冰晶破碎散落一地,百般的矛盾亦是百般的动人。陆重光就喜欢他这种毫不动摇的坚决模样,甚至为其深深痴迷不能自拔。
只可惜,他不再是以往那个情丝缠身的陆重光。于是那混元法修只短短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反驳道:&你以为你是谁,也配决定我的生死自由?顾道友太高看自己了,你想找我相杀也要看我是否愿意。若我下定决心想要逃脱,即便是你也拦不住我。&
是了,那人依旧是前生那般混账性格。表面上风轻云淡君子如风,实则心狠手辣绝不动容分毫。他与陆重光本就是两只藏身于修士皮囊中的妖兽,只隔着遥远距离就能嗅到对方身上同类的气息,因此断不能和平相处相看两相厌。
纵然前世顾夕歌拖着整个冲霄剑宗一同毁灭,他心中已是快意洒脱的。谁叫只有他情急之下接下了冲霄剑宗的宗主之位,不管毁灭抑或重生,这传承万年的门派全都由他决定。
那已然是顾夕歌为数不多能够支配的东西,另外一样就是他的神魂与性命。只可惜顾夕歌太过自私亦太过怕死,他心心念念全是将陆重光自那高高云端直接拽下,让其身死道消不得自由的恶毒念头。
对纪钧与冲霄剑宗的愧疚,混杂着他对陆重光的艳羡嫉妒憎恶,越发使他之心魔澎拜生长无法抑制。顾夕歌从始至终也从未想过抑制,他正是靠那深深扎根的憎恨怀念与愧疚,方能在炎狱之地中狼狈不堪地活过了二百余年。
他前世早就入了魔,合该神志不清深陷魔道不能自拔。纵然重活一世,顾夕歌依旧是那头嗜血又狠毒的妖兽,谁若得罪了他必不让其好过分毫。
还是商剑影与炽麟仙君看得准,全都说他是个修魔的好苗子。事实也的确如此,顾夕歌由仙堕魔之后仿佛从未碰上过关卡与瓶颈,一路顺升而上毫无阻碍。纵然他在清醒与迷失之间摇摇欲坠,亦能靠心中的仇恨与憎恶重新找寻到前路,从不怕迷途。
自纪钧死在他面前后,顾夕歌便失去了那唯一维系他行为的绳索。由仙堕魔易,由魔成仙何等困难?他纵然肯为纪钧舍弃所有甚至一条性命,却也绝不会重新变成当年眸光清澈心底柔软的孩子。
那样单纯美好的时光,只在他幼年有过。母亲尚在父亲亦对他有颇多期待,然而一切结束得太快,顾夕歌早早就学会了虚与委蛇与暂时妥协。从始至终,顾夕歌都不是纪钧期望的那个直截了当心怀坦荡的小徒弟。
可是一切又如何,他从来都未改变过,亦不想改变分毫。
面对陆重光的挑衅之言,顾夕歌反倒越发镇定了。他只心平气和道:&事实如何一切自有分晓,在那之前你且好好活着,到时候洗干净脖子等我来杀你便是。&
&被动等待着实无奈,顾道友也要小心自己安全,说不准哪一下我就会从暗中冒出来一道术法取了你的性命。&
同前世比较起来,陆重光这撕破脸皮的话还是太轻了些。顾夕歌又微笑着传音道:&若你妄想拖着整个九峦界陪葬,我会联合所有门派将你杀得神魂不存无法转世。&
&我也是如此,你好自为之。&
那线遥遥的神识传音终于被掐断了,顾夕歌也不知自己心中是坦荡抑或惆怅。他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来了,好在这次他可以主动布局掌控陆重光的生死。
纵然他们二人的神识传音不过短短一瞬,但那白衣魔修早已在青梗雪峰数千里外,一如他们之间从未缩短的距离。
陆重光曾经错以为他与顾夕歌自有默契,容不得旁人插足分毫,哪怕那人是纪钧亦是如此。可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念与奢望罢了。
旁人只瞧见陆重光静静站立了好一会,目光紧随着那道飘然离去的红色剑光,着实惆怅不已。
自有混元派数位长老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越发担心陆重光被情所困再次对顾夕歌手下留情。这般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谁也不想要一个被情所困全无立场的下任掌门,若非陆重光极有能为早早暗自掌控了混元派大半势力,谁也不会真心服气。
这位下任掌门人哪都好,就是对那顾夕歌念念不忘心慈手软。他们在虚空界中本有许多机会致顾夕歌于死地,却全都主动放弃,简直让人摸不到头脑。
陆重光只需轻轻一瞥,就知道这些人脑子里转着什么样的念头。也难怪其余高等大千世界修士鄙薄九峦界,这些人心心念念只想着内斗,从未对将来有所计划。不是他舍不得杀顾夕歌,而是现在时机未至,虚耗内斗根本无用。
也许九峦界战败合并到其余大千世界中,在他们眼中亦不是什么坏事。横竖他们是练虚修士,即便在其余大千世界亦能博得一个好前程。
纵然陆重光已与顾夕歌彻底分道扬镳,但他已与那魔修隐约达成了默契。这些长老们绝不呆傻,但他们即便想到此点亦懒得再想。横竖一切都有陆重光担下,他们左右逢源自然十分快活。现今他也合该敲打一下这些心生二念的长老们,让他们明白混元派由谁做主。
于是陆重光只漫不经心道:&吴长老定然知道我师尊易弦身处何处,我一回到九峦界就想与师尊谈谈心,想来你定能办到。&
一位静静矗立的中年修士心中悚然一惊,他已然明白自己的底牌被看破了。原本他暗自隐瞒这消息并不上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个杀手锏彻底将陆重光拉下掌门候选之位。谁知陆重光竟然突破大乘,一切缘由更早被那人看在眼中,他以往所有手段都太过可笑。
&陆仙君且安心,我定会将所有事情安排得利落彻底。&
&我与师尊一百余年未见面,当真是惦念极了。既然我已经是大乘仙君心中有了底气,就合该替师尊讨回公道,诸位说可好?&
陆重光只问了一句,自有不少人抢着恭维他忍辱负重十分不易。可陆重光却只望着天边那一线遥遥扩大的金色光芒,似骄阳亦似烈火。
在虚空界的一百年终于结束了,他也真正下定决心毫不手软。
一切全凭实力与心智,顾道友好自为之。陆重光只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也不知想说给谁听。
易弦懒洋洋斜躺在靠椅上,他手腕上却有一枚精致银铃,无风亦自响。
他只听着那清脆铃声,先是厌恶地眯了眯眼,随后又一分分舒展瞳孔恍如无事般继续望着湛蓝天边。
自那逆徒联合大衍派将他囚禁关押之后,已然过了一百余年。想来整个九峦界已然将他忘了个干干净净,更不用提一贯倾轧严重极为势利的大衍派。
尽管易弦座下出了一位混元派下任掌门陆重光,但他这位教导其入门传授其道法的恩师,怕是早被那薄情寡义的徒弟直接抛到脑后。
没有利用价值与能为之人在混元派自会落得一个门前冷落的下场,就连刚进门的小弟子亦能暗中鄙薄那些寿元将尽修为却始终不能突破的长老。易弦的情况却比他们更糟糕些,谁叫他自己太蠢想把自己的大徒弟当做弃子,却反被那人出卖,联合魔道大衍派将他的威风与自尊一并折了个干干净净。
难看,着实难看。不知外人这么想,易弦自己也是这般想。全怪他识人不清,将一只狼崽子当成小狗养了近千年,着实太过愚蠢。他精明一世从未吃亏,纵然在宿敌纪钧面前亦能战个五五开,偏偏栽在何悬明手上,真可谓天命。
这一百余年来,易弦由开始的愤怒怨恨,转变为现在的波澜不惊看破红尘,反倒觉得自己的心性修为更高了些。他从未想过死,且不论何悬明绝不会让他寻死,易弦本身也从未真正认输。
平白无故为了一个逆徒放弃一身修为,着实太愚蠢。易弦可不是那憨傻正直的冲霄剑修,情愿为了自己那不省心的徒弟抛却一条性命。在那之前,整个九峦界的修士怕都从未料到纪钧竟是那般痴情果决之人,可易弦与他打了上千年的交道,早就将那玄衣剑修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顾夕歌也是造成易弦现今难堪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一,易弦亦要称赞一句纪钧收了个难得的好徒弟,着实好眼光好心性。并不像自己那般倒霉,收了一个不遵从师道的白眼狼,还收了一个野心颇大身兼天命的了不起人物。
他生平所有倒霉事端,全都系在这两个徒弟身上,当真是不能了却的孽缘。尽管混元派对易弦的状况不闻不问,只当从未有过他这个人一般,可易弦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易弦心知一切只是暂时的遗忘,等自己那狡黠又心狠的二徒弟想起自己的用处来,陆重光自会主动上门找他。到了那时,那逆徒的性命可就由不得他了。
尽管何悬明与云唐城转而投靠大衍派,但那人却并未领什么差事。只如先前一般每天紧紧黏在易弦身边,不管易弦如何冷言冷语咒骂他,那厚脸皮之人只权当不知,着实腻烦透顶。
好在八千年一次的天地大劫终于结束了,九峦界一如往常般和平又安稳。又是陆重光与顾夕歌在虚空界中力挽狂澜,就连易弦被关在远离尘世的这座楼阁之中,亦曾听下仆暗中谈论此事。
顾夕歌重新回到九峦界,不管于情于理何悬明都得到大衍派中走过一遭。易弦方有了这半天难得的安稳时光,他巴不得那逆徒永远都不回来,最好天降陨石将那人砸个神魂俱灭才好。
被囚的白衣修士遥遥望着天边,目光无悲亦无喜。可等他将目光重新移到院落时,却发现有人悄无声息地坐在他对面,好似一道流光亦似幻影。
陆重光只摩挲着一枚精致的青瓷茶杯,漫不经心道:&许久未见,想来师尊的日子过得不错。&
的确是许久未见,他这第二个不省心的徒弟一如往常般神采飞扬气度优雅。他的眸光在权柄的打磨下并未浑浊分毫,反而越发坚定如初。
&不敢当,比不得陆仙君日子过得滋润。&易弦的话说得客气,但他言语之中自有一种锋锐气势直压人心,着实不卑不亢毫不妥协。
纵然易弦修为被封只如凡人一般,他亦有天生敏锐精准的直觉,只一眼就能瞧出陆重光已经突破大乘。可即便陆重光已是大乘仙君又如何,他既然来找自己,想来定有所求之处。只为这点,易弦就能绝不会吃亏。
当真让易弦估算对了。面对这话中带刺的嘲讽,那羽衣星冠的俊美修士只是扬了扬眉,颇有几分宽宏大量的气度。
但陆重光越是忍让,易弦反而越发肆无忌惮。他给陆重光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道:&你既然来找我,想来定同那大衍派的小剑修闹掰了。若我没猜错,定是我那命硬的宿敌并未彻底死透,还顺便拱了那棵他亲手养大的小白菜,因而陆仙君才如此落魄不堪。&
他这师尊当真了不起,只一个照面就能将所有事情猜个七七八八。有些人即便仙窍堵塞毫无能为,亦是一个极可怕的对手。顾夕歌如此,易弦亦是如此。好在自有师徒情面约束,他与易弦也不必落得一个兵戎相见的难堪下场。
纵然陆重光心中有千百种谋划,他却只点点头道:&师尊猜得不错,正是如此。&
&我观你虽神情暗淡若有所思,却也心绪平静隐有所悟,想来早就做了决定。&
&正如师尊先前对太玄真君了断情愫一般,我也死心了。&陆重光淡淡道,&八百余年的求而不得与苦苦追寻,早已让我厌倦。现今已成陌路,到也并无什么遗憾之处。&
易弦却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什么求而不得苦苦追寻,都只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即便你心仪那小剑修,却从未对他妥协分毫,每一次交锋更是竭尽所能毫不手软,这又哪像一个为情所困之人干出的事情?&
当师尊的嘲讽得痛快利落,做徒弟的也未有半步相让。陆重光沉声道:&我只想着早些将他彻底击败,让他认命不再反抗,到了那时我自可一点点挽回他的心,正如大师兄对师尊的所作所为一般。&
易弦也并未生气,他淡淡道:&何悬明那混账徒弟,和你一模一样。被你瞧上纪钧那宝贝徒弟自己倒霉,好在他的命数比我更强些。&
尽管那师徒言笑晏晏似在交心,但那二人话语中的锋芒却好似利刃在喉般咄咄逼人。既然易弦步步紧逼,陆重光也从未想过退缩。他一向就是个不认输的人,即便面对自己心仪之人尚且时时紧逼半步不肯让,以往对易弦百般屈从只因他实力与势力均比不上他。
现今易弦是何悬明的禁脔,修为全无过得憋屈又丧气。可陆重光却已将大衍派下任掌门人之位牢牢攥在手心,又何必再忍气吞声一味屈从?
&一切都是师尊教导得好,我感激不尽。&
陆重光四两拨千斤,只这句话就让易弦微微动怒。他情不自禁想起了何悬明来,那混账逆徒向来都是如此恭顺讨好,即便自己被他囚禁之后也未变更分毫。不管易弦如何咒骂羞辱何悬明,那逆徒只做不知一般依旧顺从。纵然易弦一张嘴比刀子更利,砍在坚固山石之上也只能斩出一道小小的裂痕,再无法深入半寸。
何悬明越是那般恭顺讨好,易弦反而越发憎恶他。那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易弦,他败得凄惨败得可怜。易弦整颗心已在灼火中烈烈燃烧了上百年,越发将何悬明与顾夕歌恨到了骨子里。
因而易弦才会为了陆重光一句话而骤然失态,可瞬间他就重新变成原来那个气定神闲的练虚真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横竖那些言语交锋与试探都是无用之物,从一开始易弦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应该庆幸自己还有几分用处,未落得一个囚禁终生至死不得解脱的下场。比起求而不得因此丧命的太玄真君,易弦依旧是幸运的。
根本不用言语,陆重光只望了一眼就明白易弦妥协了。他将一个白玉药瓶放在石桌上,直接推给易弦,目光坚定:&何悬明欺师犯上,更联合云唐城一同堕入魔道。是我先前太过无能,平白让师尊受了委屈,当年之事很快就会有个了断。&
易弦直截了当将那白玉瓶扔在地上,掷地有声的清脆声响。有白色碎片险而又险擦过易弦面颊,却并未留下半分痕迹。他自满地玉屑中拾起了一枚赤色丹药,毫不犹豫地将其放入口中。
眼见自己谋划的事情终于成功了,陆重光却也并不着急走。他食指一点让所有碎片风化成屑,又轻声细语道:&既是如此,我就在混元派等着师尊。&
易弦直视着陆重光的眼睛,锋芒毕露毫不退缩:&陆仙君只需一枚丹药,就赚得这么多好处,当真是聪明极了。放心,整个世间没人比我更了解纪钧,即便他那宝贝徒弟未来道侣亦是如此。你所求之事,必有回应。&
陆重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微微一笑道:&师尊想来不知,太玄真人肉身困死不得解脱,魂魄却重新转世投胎。他现今却是冲霄剑宗洞虚一脉的弟子,按理说应该算顾夕歌半个徒弟。&
&他们洞虚一脉的事情,岂不有趣极了?当真是上辈子的缘分注定,斩不断啊。&
易弦猛然回过身去,却发现陆重光早就消失不见了。唯有那尚未凉的半盏茶,依旧有氤氲雾气扩散而出。
可笑,无比可笑。陆重光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顾念旧情之人,会因那人转世重生就心软难过不能自持?他早已将一切事端抛弃放下,心如铁石毫不动摇。
易弦只轻轻合上眼,将他所有的憎恨与杀气都收敛得一干二净。他又重新坐回了那张石桌旁,自饮自酌悠闲无比。
他与何悬明之间的孽缘和该有个了断,一切早已有了注定的结局。以往易弦并不希望何悬明回来,他只将那人当做空气一般径自忽略全不在意。
但此时易弦却开始暗暗盼望何悬明早些归来,他掌中藏而不发的灵气渴望仇敌的鲜血,亦如他焦躁不安的心绪亦在期盼一切都有尘埃落定之时。
可易弦从正午等到了黄昏,还未等到那人回来。他静静地坐在夕阳晕黄光芒之中,整个人好似与那光芒合而唯一不分彼此。
&我去得时候着实久了些,不知师尊可曾惦念我?&何悬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他径自将易弦揽入怀中,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易弦并不想听的话。
&这次九峦界能够顺利度过天地大劫,全赖顾魔尊与纪仙君,二师弟也出力颇多。若是师尊能看到那一幕,定会高兴极了。&
即便被人揽在怀中,易弦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唯有在听到&纪钧&二字后,他才淡淡道:&怎么,纪钧也成了大乘仙君?想来那些冲霄剑宗的人定会无比得意&&&
他话音未落,便觉出何悬明又将他搂得紧了些。那青年模样的修士臂膀缠在易弦身上,说不出的眷恋与缠绵。他这般幼稚行为,简直像一只小狗迫不及待地在主人身前窜来蹦去,只气得易弦恨不能直接踹他一脚才算了事。
易弦不低头也能看见何悬明的侧脸,长长睫羽映着夕阳却也有几分动人之色。除却那逆徒犯下的混账事情,他之姿容虽未能与陆重光顾夕歌一较高下,倒也算出类拔萃。
这么一副英俊锋锐的相貌,却只如女修一般心性绵软不成大器。怎么他当初就未看出何悬明黏黏腻腻的性情呢,即便他被这逆徒囚禁了数百年,何悬明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不过是亲吻与拥抱,着实纯情又可悲。仿佛他联合顾夕歌算计自己只是错觉一般,简直太让易弦瞧不起。
而易弦选自己第一个徒弟时当真是挑剔极了,天资家世相貌人品无一不优,万中选一才有了一个何悬明。只可惜他这大徒弟半点不争气,并未学到自己的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更是胸无大志只愿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
即便何悬明后来处处为难陆重光,也只因为易弦为他这二徒弟分了心神冷落了他,当真半点志气都没有。若是其余人得了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徒弟怕会高兴极了,在混元派中尤其如此。
可何悬明越是屈从了事,易弦就越瞧不起他。他教导了何悬明足足上千年,只希望何悬明行事果决从不心软,只在九峦界中闯出一番名堂,由此方是他的徒弟。但何悬明却让易弦一次次失望,久而久之他便只将何悬明当做一柄打磨陆重光的利刃,随时可弃并不留恋。
即便后来易弦以云唐城为饵布局,也并未顾虑到何悬明半分。这位云唐城的少城主尚不珍稀自家产业,也不能怪易弦心狠。若真到了危急之时,他自会竭尽全力保下何悬明一条性命,也算顾全那数百年的师徒之情。
尽管易弦平日里对何悬明多有嫌弃并不上心,但他依旧是何悬明的师父,于情于理都合该护着他。可真到了危急之时,易弦却发现自己再顾不得许多。他只犹豫了片刻就舍弃了何悬明独自逃跑,时至今日依旧不后悔。
谁叫这世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唯有自身稳妥方能顾及他人。所谓道侣师徒与宗派,全都比不上易弦自己。即便重来一次,易弦亦会如此选择,他那时定要心狠手快逃脱而去,并不会为那些许善念与悔恨错失良机。
不知为何,何悬明的回答迟了很久。他的话语中亦带着几分惆怅与犹豫,却依旧恭恭敬敬道:&不管其余人如何威风厉害,在我眼中全都及不上师尊半分。&
这一切极熟悉又很陌生,好似与数千年前一模一样,却也截然不同。
易弦冷笑道:&横竖我都是一个被囚之人,修为全无狼狈无比,又哪及得上我那死敌半分。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乘仙君,我却比一个凡人更不如,现在你可开心了?&
&只要师尊在我身边,我哪会不开心?&
何悬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轻声细语道:&我知道师尊一直想杀我,一直都知道。顾魔尊也曾特意提点了我,说我那本事极大的二师弟怕会因此在暗中谋划。&
&顾魔尊还说我本该一寸寸捏断师尊的经脉,只封锁修为并无太大用处。到了那时即便陆重光找上门来,他亦对此无可奈何。可我思前想后,依旧舍不得那般折辱师尊。&
听得此言后,易弦不由暗自心悸了好一会。他不由暗骂顾夕歌心狠手辣着实不厚道,竟能想出那般阴损办法报复自己,半点也不顾及他往日与纪钧的情面。好在这傻乎乎的大徒弟并未听从顾夕歌挑拨,他方能安安稳稳等到陆重光来。
于是易弦眯细眼睛好一会,也想不出半句责骂何悬明的话来。他只能干巴巴称赞了一句:&还算你有点良心,也不枉费我教导了你数百载。&
果然得了这句称赞何悬明更开心了,他眸光闪亮几如繁星一般。易弦轻轻将手搭在何悬明脊背上,不轻不重抚了他几下,只权当哄小狗一般敷衍了事并不上心。
他顺着何悬明的脊背一寸寸上行,只瞬间就扼住了那逆徒的喉咙,将其直接掼倒在石桌上。这情景本该有些缱绻,可那白衣修士眸中的寒光森然无比又锐利非常。
易弦掌中是凝而不发的锐利灵气,一道道黑色空间裂隙不声不响凝聚在其周围,虽未有半分声势更胜过千百种暴烈术法。
区区一个化神真人,在这般骤然爆发的灵气面前是十分无力的。但何悬明依旧在微笑,他只伸手想摸摸易弦的面颊,却被那白衣修士毫不留情地躲开了。
&这情景我已在梦中见过好多回,我早知师尊有朝一日定会脱困而出,可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得师尊相伴数百年,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我本该毫不反抗地让师尊杀了我,但我最后却想任性一下,师尊不会怪我吧?&
何悬明梦呓般轻声细语,他原本明亮的眸光一分分黯淡下去。森然可怖的黑色火焰自他周身腾然而起,瞬间就将这化神真人席卷而去。不断有碎屑随风而飘,其周身却有金灿光芒一层层脱落燃烧,妖异又美丽。
易弦极快地收了手,他只默默注视着自己这大徒弟逐渐消失不见,就连神魂也未逃出来。他不知自己心中是怅然抑或解脱,一切爱恨与恩怨,全都随风而逝不留半点痕迹。
纵观何悬明与易弦相处的数百载,他那顺从又恭谦的大徒弟生平空恐怕只任性过两次。一次就是联合顾夕歌叛门而去,将他囚禁了数百载,另一次就是自己了却性命,并不给易弦复仇的机会。
只这两次任性,却让易弦牢牢记住了这个人。临死之前何悬明终于聪明了一次,倒也并不枉费他数百年的教导。不愧是自己的徒弟,真是聪明极了。
白衣修士忽然抬起了头,夕阳如血亦似火,染得他衣袖也有了微微的暖意。他眸中有莹亮水光一闪即逝,风一吹就不留半点痕迹。
那团魔焰可不是什么简单东西,练虚魔修以自身魔念为材料,一百二十年年方能练出那么一朵蚀心焰。那火焰平日里毫无温度亦无颜色,只默默潜藏于修士神魂之中,无声无息地黏上去就绝无摆脱的可能。即便是同等级的练虚真君,猝不及防之下亦会着了道,更遑论修为刚刚解封灵识并不敏锐的易弦?
本该是杀人于无形的珍贵之物,却偏偏让顾夕歌赠给何悬明。也不知是那二人惺惺相惜,还是顾夕歌早就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想将易弦也算计进来。
也许若无意外,执念深重的何悬明本该拽着易弦一同离去。谁也不知是易弦最后的称赞让他软了心,抑或他一开始就决心寻死了却所有恩怨。易弦不想猜,亦不想思考。
他只知因为顾夕歌,自己折损了一个本该十分听话的大徒弟。这等仇怨,易弦自要在顾夕歌身上一点点讨回来。
恩怨是非,爱恨情仇,一切都合该有个了断。
是的,有个了断。
洪明文正在观星。
他并不需出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璀璨如珠的星辰,一颗颗遥遥挂在天边,距离遥远亦似近在眼前。
随着洪明文心念一动,一颗颗星辰先是迫近随后又极快远离,星辰汇聚成了星河,星河又变为星云。几如明珠不可细数,它们好似刹那间缩小又缩小,如尘埃般光芒暗淡毫不起眼。
那些星辰凝聚的尘埃被高高抛起又极速下坠,最终落在一株极为高大只能仰望的大树根部。那大树明明已经枝干枯萎摇摇欲坠,却突然焕发了生机与活力,绿色树叶极快抽条生长,很快就重新绿荫浓郁枝繁叶茂,竟隐隐比先前更粗壮了三分。
好极了,当真好极了。洪明文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眸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恼怒与不快。
谁能料到区区一个六等大千世界九峦界,竟有修士能在凶险无比的虚空界中突破练虚成就大乘修士,这已然是许多上等大千世界修士都未有胆量做到的事情。这样有能为的修士,九峦界一出就是三个。不止有原本身兼天命的陆重光,更有命格突升的顾夕歌,末了还有一个起死回生的纪钧参和进来。
洪明文原本预计顾夕歌会死在虚空界中,冲霄剑宗与大衍派的势力亦会因此有颇多削弱。即便陆重光能够突破大乘也并没什么关系,他即便继承了混元派,九峦界宗派的势力也并不如往日兴盛,那天命之子最后依旧要同他们三家妥协。
他万万没想到顾夕歌竟能活下来,在他料想之中,只要那大衍魔修使用了一枚天运珠,他今生今世便再也无法窥见万法之门,亦无法再压抑他的心魔。而他赠给顾夕歌的那半张地图就是最后的催命符,自该有拂云界修士追寻踪迹而来将那大衍魔修杀个神魂无存不入轮回。只可惜不止顾夕歌活着,纪钧也一并活了下来。他们二人也当真十分有能为,竟能搜集到了足够的天运珠,将九峦界提升了一个等级。
尽管五等大千世界依旧是中等世界,但其自身灵气却会比以往充沛许多,且天地大劫之时出现的破解门数量亦会减少许多,一切早和他与拂云界主约定时的情况并不相同。
事已至此,洪明文却不由责怪起拂云界主违背诺言,并未竭尽全力追杀冲霄剑宗与大衍派的练虚修士,由此方有了这一切变故。
可他费尽千辛万苦与那拂云界下任界主李开阳取得联络,那大乘仙君却只笑嘻嘻打着马虎眼,并不将实情透露给他半句。最后更意味深长地告诫洪明文早做打算,以免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明摆着拂云界已将白原洪三家当做一枚弃子,洪明文先前的所有努力都已化为泡影,不由让他不心寒。
洪明文微微闭上双眼。他郑重其事地抛出了三枚古钱,为了测算他运程如何能否顺利脱身。可他只瞧了一眼,就发出一道灵气将那三枚古钱击了个粉碎。
大凶又如何,卦象不好又如何?尽管洪明文一向测算天命亦曾凭借此点逢凶化吉获利颇多,但到了关键时刻,他依旧相信自己更胜过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即便最后他逃不过一死,也有计谋让其余人吃个大亏。横竖不过一搏,洪明文能成为大乘仙君,绝不是靠着那一手孱弱无力的占卜之法。
面容俊秀的修士忽然揽衣站起,抚平了衣襟上的每一道褶皱,他又是以往矜持优雅的洪家长老。他刚想出门去见白温然,就听有人慌慌张张神识传音道:&三长老,冲霄剑宗已经联合大衍派打上门来,他们声称洪家联合其余大千世界修士迫害九峦界修士,非要您出面给个说法。&
哎,不成器终究是不成器。枉费他将自己这后辈养在身边教导了五百余年,那孩子也已是化神修士,却还会这般轻易乱了阵脚。也不知是修为太低没见过世面,还是顾及生死缩手缩脚,简直让洪明文失望透顶。
洪明文接到这神识传音后,却只平平淡淡答了一句&嗯&。他虽未出言安慰,却已让那小辈修士安下心来,一张惨白面容又有了几分血色。
洪博可从未想到自己能一下子见到两位大乘修士与十余位练虚真君,只这一行人在云端遥遥铺展开来,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派。更可怕的是,那些大能前辈望着他的目光冰冷又不含感情,仿佛已将他当做死人一般,当真让人心惊胆寒惊惧无比。
纵然洪家是九峦界三大世家之一,隐隐与九大门派分庭抗礼,但自冲霄剑宗与大衍派修士自虚空界归来后,谁都明白九峦界的风向已经变了。先前洪家将所有赌注压在拂云界身上,固然是识时务早做打算,亦因为九峦界宗派势力着实太过兴盛,再有八千年三大世家定会彻底衰败堕落,再无以前的半分威风。
若是冲霄剑宗与大衍派势力在虚空界中被削弱,混元派势单力薄亦不得不与白原洪三家合作。只可惜他们这一步棋走错了,便连先前虚假的和平也不能维持,洪博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心生绝望面色苍白。
若是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谁也不知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洪博也不敢多想,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洪长老这般了不起,更能窥测天命无一不准,想来定有扭转乾坤的方法。
洪博只默默念着这句话,方能有勇气同那些修士打交道。可他刚想开口,便被一个白衣魔修平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并不敢再说话。他从未见过那般姿容出众犹如仙人的修士,亦未见过那般冷漠的眼神,似冰刃又似深海之底,只一眼就悄无声息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简直喘不上气来。
他也不知这大乘魔君为何非要与自己一个小辈计较,即便那人杀了他想来洪明文也绝不会有二话。
就在洪博恍恍惚惚即将溺毙之时,却听有人淡淡开口道:&你何必同一个化神修士计较,今日之事尚未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重生之嫡女妖娆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