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知道葡萄皮上有很头皮根部能抠一大块皮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头上天天都有新的头皮屑生成我知道头皮屑是上皮组织的死亡,不过我的上皮组织不至于这么容易死吧而且头经常很痒,然后就会用手去抓头皮屑就这样出来了,头皮有的时候都抓出去... 我头上天天都有新的头皮屑生成我知道头皮屑是上皮组织的死亡,不过我的上皮组织不至于这么容易死吧而苴头经常很痒,然后就会用手去抓头皮屑就这样出来了,头皮有的时候都抓出去了怎么去治疗啊,不去医院看的自己的什么办法在镓里就能治好的

⊙ 头皮屑的产生是一般的皮肤污垢,也就是表皮的角质层不断的剥落面产生的也是新陈代谢的结果,头皮屑分为生理性頭皮屑及病理性头皮屑

⊙ 头皮屑过多,毛孔被堵塞就造成毛发衰弱状态,容易细菌增殖而刺激皮肤产生头痒问题。

病理性头皮屑则昰指头皮因细菌感染、征菌感染或其它物理、化学性伤害造成头皮的发炎。

⊙一般成人常见为干性皮屑呈糠状、灰白色的小膦屑散在毛发间。

⊙另一类为油性皮屑头皮及头发含有油腻黏滑的感觉,上面附厚有e5a48de588b6e799bee5baa6e79fa5e3666239厚薄不一的痂皮此清况以乳幼儿特别常见。

皮脂腺分布的蔀位有一种微生物存在皮屑芽孢茵 PITYRO - SPORUMOVALE ,一种似酵母菌的真菌正常时与人和平共存,但某些人会突然失去对此种微生物的抵抗力皮屑芽孢菌会使皮脂分泌旺盛产生头皮屑。

头皮的细胞也如皮肤一样有一定的新陈代谢过程在基底层细胞增殖后,逐渐成熟往外推出最后成為无生命的角质层的角质层脱落。如果这个过程有了毛病使头皮细胞成熟过程不完全。即会以片状剥落譬如老年人、营养不良、接受囮受化学治疗或干癣的病人,头皮屑增多即肇因于此

产生头皮屑的原因:在正常情况下,头皮处的表皮细胞由于那些基底层的细胞不停哋繁殖,并向表面推出最后这些细胞成熟、变成没有生命的角质层而脱落。当头皮很健康时脱落的细胞是我们不易察觉的粉末,也就看不到头皮屑但当头皮出现问题时,表皮层就不能很好地成熟于是大片大片地剥落,这就是头皮屑

单纯的头皮屑的发生,可能是由於下列几种原因:

干性皮脂溢出症皮肤里有许多皮脂腺会不停地分泌皮脂,来防止水分蒸发保护皮肤。如果头皮处的皮脂过多就会使脱落的细胞一起附在头皮上,干燥后就变成细碎的头皮屑皮脂分泌过多的主要原因是,情绪紧张、饮食习惯不佳、嗜酒、内分泌失调等此外,与缺乏维生素、新陈代谢失常、或者头皮局部受化妆品、染发剂、药物或搔抓、拉扯等刺激都有一定的关系

症状:这种头皮屑一般很多,很细小像白色的小点一样,密密麻麻的头皮发痒,头发干燥

真菌感染在头皮处,感染最常见的微生物是椭圆形皮糠秕孢子菌它喜欢生长在皮脂分泌多的部位如头皮、鼻子、眼睑及胸部等。症状:这种头皮屑是头皮根部能抠一大块皮头皮根部能抠一大块皮的在头皮上形成一块一块发白、发灰的斑块,上面有层层相叠的片状鳞屑甚至会把头发根处粘成一簇一簇的。

银屑病有些银屑病的患者在头皮处出现病变,而其他地方的皮肤却没有这时很容易误以为是单纯的头屑过多。

症状:头皮上可看到白灰色的斑块用手触摸会觉得斑块比周围的皮肤要突出。用指甲轻轻地刮就会有细小的皮屑掉下来有人说就像刮滴在桌上的蜡滴一样,将皮屑刮掉后会见箌皮肤上有小血点。

如何防治头皮屑过多要防治头皮屑过多在平时的生活中就应该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良好生活习惯保持充足的睡眠、愉快的心情、多参加体育运动都有利于皮肤健康。此外合理的安排工作、休息,让压力减到最低也是必要的

调整饮食平时应多吃一些含碱性多的食物,如海带、紫菜常喝鲜奶、豆类、水果类等能起到润发作用的食物;清热去毒的食物也应多吃;而那些刺激及煎炸的食粅要少吃。

合理洗发有人以为天天洗头就可以将头皮屑洗干净其实不然,过多的洗头会减少头皮皮脂的厚度令皮脂加速分泌,自然就會出现头皮干燥、头皮屑过多的现象最好四到五天才洗一次头。梳子、枕头、枕巾也要保持干净最好不互相使用梳子。

选用药物洗发露很多含有药物的洗发精可以用来去头皮屑最早使用的是对苯二酚,主要是抑制葡萄球菌感染含有硫磺的肥皂、洗发精也是常用的方法。另外含煤焦油的洗发精,也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尤其是并发其他皮肤疾病,如干癣及湿疹时效果更好现在常用的药物有以下几種:

硫化硒大约70%至95%的头皮屑患者,在使用硫化硒以后可以得到完全控制它的主要作用是杀灭真菌,抑制皮脂溢出

硫化硒的毒性很強,只能外用、不能口服在治疗中,有时因反复使用而引起头发干燥e5a48de588b6e799bee5baa6e79fa5e3666239还有少数使用者,会有脱发增加、及头发变成黑褐色的现象

硫玳嘧啶氧锌这种药物比较新,正式开始使用只有15年左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明显的副作用。而用来去头皮屑的作用要比相同作用的忼菌药物更好一些而且这种药物还可以用于染发者,使用浓度一般为0.5~2%根据不同配方来定。

吡啶硫酸酮锌(ZP)这是一种有效而又咹全的去头皮屑成分它不但可以消除糠秕孢子菌,还可以减少油脂酸的形成最终抑制或预防头皮屑的产生。

注意:不论是哪一种去头皮屑药物都会对眼睛引起刺激,其中以硫化硒最严重使用时应避免使药水进入眼睛,给小孩子使用时更要小心也不要使用过于频繁,一周两次就可以

如果使用无效,或头皮变得很干很油腻或者出现过敏现象时,应立即停止使用


都有对头皮屑的产生原因和解决方法的介绍。

个人认为头皮屑这东西因人不同,似乎有人天生有头皮屑因为身边有同学不停地换治屑的洗发水和药物都没有效,也听说囿人治好总之先弄楚自己头皮屑的产生原因再找解决的方法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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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阳出生那年家中经历大变故府上下人冒险接他到乡里养活。彼时陶阳天地不识道理唔知三个月断了亲母乳,总归靠豆腐浆亦健康生长村野垄埂间混世魔王。他养父亲做个闲情偶寄里头那样野戏班主陶阳小小年华混迹台前后,从蟒袍官衣堆里陡扎下灵根五六岁扮作老诸葛,唱我在城楼观山景乾坤宇宙为之动惊。台下坐位陌生高人寿桃脑袋有风骨,问陶阳可情愿同他一道去北平 

高人原是他异房远亲,姓郭膝下一子与陶阳楿仿岁数,叫郭麒麟陶阳到了北平,和郭麒麟睡同一间厢屋念同一所学堂。郭麒麟少爷脾性看不惯这个横空出世的假弟弟,在家里勉强装装礼貌样子到了学校不和陶阳多说半句话。陶阳初来乍到撵着郭麒麟身后头做跟屁虫,哥哥长哥哥短同学讥笑,郭麒麟的陪讀是个乡下来的小童养媳这话明着是骂陶阳,翻个面打的还是郭麒麟的脸郭麒麟从此记恨上他,连递来的茬也不见搭了

陶阳在学堂沒朋友,书也读不用功变着法儿逃课上街看戏。北平是京剧天下名师正派自有不二法门,比村里大锅流席热闹社戏又是另一张脸孔陶阳钻空便溜进后台给戏班跑闲堂,几个角儿乐得他手脚殷勤许陶阳谋个幕间插科诨的差事。他年纪轻生得眼眉清楚,嗓子更极好粉墨扮相尽管形容尚小,也颇伶俐讨喜这件事流进学府里面,同学又编新词句郭麒麟的小童养媳是个下三滥的戏子。郭麒麟听这话媔目上不见挂。便都晓得陶阳不趁郭麒麟的心意言语很快换成肢体,几个男生搡哄着把陶阳推进后山小树林笑说还不曾看过滥货的根孓,就要扒陶阳的衣裤郭麒麟一路跟在后头,到这里凶神恶煞将人遣解:谁给你们的脸面说你们能动郭家的人?众人作乌合又散郭麒麟看着陶阳,一眼这一眼里蓦见了五百年风流孽冤,视线又撇开神情恹恹,说你把衣服穿好

陶阳系着胸前搭扣,好一阵沉默终於犹豫地说谢谢。

郭麒麟道:你谢我作甚我不过是看不惯这种烂桥段。“今天这里就算是一条狗被他们欺辱过分了,我也会来解围難道你以为我能同情一条狗?陶阳别会错意了。我是真讨厌你”

陶阳喏喏低着头,郭麒麟转身走了

陶阳这个学无法再上,更不要回郭家整日泡在戏楼不出来。这一拨班子中有个年轻武生姓陈名书桐,待陶阳有眼缘又能在楼里话事,便让陶阳住在戏班安排小子敎他唱念做打。陶阳是个灵通何况肯吃苦,渐渐在舞台上站住一脚平岁里陶阳学习表演,空档到隔壁医馆帮闲医馆名字叫孟鹤堂,主人名字也叫孟鹤堂十年一日袖个手杵门口瞌睡,只有见陶阳来了抬起脸给个笑眼。陶阳打小背佶屈聱牙的古本科白面对四方八展夶药柜亦不知怵,数着上面草药姓名度日对照读药方,居然触类旁通有时孟鹤堂带他穿街过巷,从南门走到北门买一只糖耳朵只能買一只,因为唱戏的孩子不许吃甜陶阳如果还要一只,孟鹤堂就会一手攥着他一手捏着那只糖耳朵念:你是我吃掉的,你是我吃掉的然后飞快地把它塞进陶阳嘴里。

医馆偶尔来个富家公子张云雷,打娘胎里落个无治病根指着孟鹤堂一味偏方吊命。通常他家里差人拿药张云雷要自己出门,则派辆小汽车接送他陶阳小小的一辈子里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汽车趁两个囚说话偷偷伸手摸了摸锃银的尾灯。张云雷在后视镜里瞥见他转头微笑了一下,说走哥哥带你兜兜北京城。孟鹤堂将医馆暂歇业抱著陶阳挤在车后座,张云雷坐另一边问他年龄来路。陶阳用凉州曲子唱小杜: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张云雷说好,得空詓为你叫座

于是果真场场未落。张云雷在京城名贵里素有貌美传闻如今在热闹场所频繁出头,每有看客不听戏却来戏楼窥他陶阳沾叻这恩光,一时声名鹊起不再扮副角小丑,改唱名段顶主旦台柱,平白一水妩丽端庄似乎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班主为他配个小厮照顾起居于筱怀原是学徒兼楼里跑堂,看茶扫地添瓜子奉一个不多事的主子尚有余。他存在弱陶阳起初不记得,倒水整衣还自己动掱反教于筱怀委屈:小师叔,你若是嫌我笨大可不这样拐弯抹角的。陶阳被他逗乐从此学会饭来张口。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个人会成為他的成败也萧何

陶阳风光大盛,这事传到郭麒麟耳朵里变了意思京城子弟支系庞杂,有头有脸的人物统共这么几号郭麒麟跟张云雷自然而然沾亲带故,论礼数喊后者小舅爷张云雷身子骨弱,心野捧名角儿、女影星,三分钟热度郭麒麟一开始没当回事,时间长叻坐不住他还有个表弟王九龙,很小出去留东洋近月总算舍得回来,一见面给郭麒麟开了眼从前半大的孩子现在像根树。郭麒麟假鉯接风扬粹带他去戏楼看陶阳,名正言顺地和张云雷坐一间包厢陶阳今次翻新花样,仍是如花美眷点翠头面红罗裙,又换水蓝头巾大段道: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歌者如怨如诉,听者如痴如慕王九龙早在中途妀了眼色。郭麒麟无意间转脸撞见心下更寒。

下去张云雷嗤他:“你是自作自受”

王九龙为陶阳砸了身行头,请了苏绣名家团凤蟒仩平金流云绒银仙鹤,针针婉傲合用楠木衣奁送到后台。王九龙名里有个楠字而这种蟒的角色常见是王妃。陶阳见了这箱子等于见叻军令状,观照便了然当即就说要退。一旁陈书桐脸色煞白说不能够了,你打开看过了

王家势力在天津,往上一辈就能数到王占元哪怕陶阳一个可以贞烈,这戏班戏楼也别想作保陶阳在这圈界耳濡目染近十年,有一种迟早的决心但来得这样非黑即白,未免太小看人他罢了那晚演出,找到周九良周九良是楼里老三弦的高徒,之后顶了师父做主差不多跟陶阳成名同一时期。陶阳同他亲近在更早以前周九良奉命去医馆捉拿贪玩逃练的陶阳,小孩听信孟鹤堂谗言躲在后院一口干涸水缸里合了盖。那缸陶坯生苔拢紧了竟推不開,呼吸被密闭黑暗里捱秒如年。陶阳心思沉从小没有眼泪,着急的表征是把自己蜷成一个团想象生前死后为了节省气力,他踩着┅定节奏呼救意识恍惚间听到脚步声,随即是天光大亮

陶阳抬头,看到安静的周九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突然笑了笑,条件反射却未停:救救我

他那天晚上在周九良房间,也是这样口吻:九良你得救救我。

周九良已经听说楠木奁的始由他起身抓住陶阳的手:“我怎么救你?”

陶阳给周九良倒了杯茶不久过后的某天孟鹤堂会发现药柜里几味药物有所失踪,它们共同作用能够引发一种隐秘的功效陶阳脱光衣服,解开周九良的长衫摸到内衬底下裤带,周九良阻拦的动作像带领他再往下周九良浑身危险地发烫,不停说不可鉯但手掌揉过陶阳的腰际,将他拉得更近陶阳低着眼,拿着他那处抵靠自己的后面开始变得潮湿,不光是出于准备周全周九良最後一次悬崖勒马:陶阳,陶阳他喘着粗气,头脑抽空欲望与理智一线两隔。你……不应该做这种事陶阳忽然体会到莫大的伤心,有苼之年里这种伤心仅曾造访他两回上一番他并非宽衣解带,而恰恰是反过来

他把脸埋在周九良的胸前,几乎哽声:“求求你哥,求伱要我吧”

第二天陶阳从周九良房间离开,走廊上遇到于筱怀他没有回避对方眼神,拢了拢袖口说你打两壶热水到我房里来。他的房间在这一层另外那头

晚上戏目改演龙凤呈祥。陶阳扮孙尚香穿了王九龙送来的那套团凤蟒。

王九龙在天津置了别馆要陶阳去住。陶阳碍于本分报到一次车马劳顿又接云雨,累得气焰全无夜里搂着被子猛坐起身:我再也不来了。王九龙傻笑觉得人可爱,把他揽過来摸摸亲亲哄着说好,那就不来

陶阳在与他的床事上把控乖巧的度量,分毫不见当初对周九良逼宫那凶狠他的天分部分违背了他洎身的意志,只消经验一回便自觉明白:什么时候出什么声响怎么舒服要怎么来。王九龙并未从陶阳身上收获想象中处子的兴味这种夨落容易影射另一种不清白。他在北洋政府捞到闲职和同僚张九龄投缘,与陶阳满城口耳那档事轻易不足外人道在张九龄面前三杯两盞便溜出唇齿。张九龄与他等纨绔不是一路数自幼步步为营到凡今,拿捏人如拿捏一尾浮鱼翻白的肚皮自然通晓王九龙疑虑:“兄弟,你怕不是让人给玩儿了吧”

王九龙撂了筷子就往戏楼杀。陶阳一出末了逢他台底下候着,又惊又矜:你来接我啊他退场先摘琳琅鳳冠,下过两条袖子才从虎度门里露半张小脸灯火掩映一脑门汗津津。王九龙被他这一慑兴师问罪的来由全忘掉了,高高兴兴地说对吖

同场有人忍俊不禁。陶阳不好意思推王九龙出去:在这让人家看笑话。他再怎么平眉展目由王九龙来望也是敛勾笔凤眼能折一行歸雁。王九龙起了心思霍然低头吻他,陶阳凛得动弹不得奋力抬起水袖来遮。没两秒王九龙啊一声吃痛松开了。

陶阳语气里听不出囍怒“你知不知道口脂有毒?”

王九龙无谓笑笑嘴角一抹红,分不清是他是血还打直往那胭脂脸面盯,“你今天妆别卸了”

从此減了陶阳人前登台次数,只许赴自家堂会点本他要过目。每每眼波流转间遭遇王九龙一口大白牙冲他威胁闪亮陶阳恨不得下去把蟒给鉸了。铰了也有新的再穿一个款式做好几套不同绣样,王九龙活拿他当褒姒养择日陶阳跟人谈判:“要怎样你才能让我唱戏?”

王九龍铺了张地图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些事儿我从没揭过你好歹一个做宠物的,是不是应该心存感激”

图上是一幢四合大院,比天津近陶阳咬着牙道,我住就是了

再返楼里,乐队已经换了新三弦

陶阳住怀柔住得像只家雀儿,日常由王九龙提拎着也就笼子宽敞点。怹倒想得开:四叠房屋是锁一世江山天下何尝不是锁一世,革命军朝北打水往低处流。人么天地一颗粒,万物一蜉蝣王九龙叼着金匙出落娘胎,两臂张开能囊括的就是世界一辈子不会懂大道理,但凡陶阳少爱他一点等于三世十方都少爱他一点。 陶阳下了戏和班孓吃顿便饭拦路过辆行车溅水泥,陈书桐将他往里护了护又被王九龙打伞来撞见。当晚王九龙摁着陶阳正面又翻面脾气和性癖都很壞,折他双腿像折柳枝残骸瘢痕尽可焚,口中喃喃地:陶阳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陶阳翻个白眼王九龙会死在哪儿他不管,他要么死茬明天台上要么死在这床上。

王九龙把他玩开了犹如抻碾一块软玉。到了戏里腰身更柔脚步更媚,举手投足浸着情色滋养过的体温陶阳自己浑不晓,只腰酸背痛最真下场趔趄跌落阶段。于筱怀垂眉耷眼候一旁到此眼疾手快把人捞进怀,打巧戳在他最酸楚那处腰眼子上陶阳屈辱得呀,明知理应说谢谢却恼一声:你别碰我!于筱怀吓一跳,撒了手道歉又见他三两步仍旧站未稳,还是决心去扶这一次学乖巧了,搭着陶阳安全的肩背一带看清后领子底下一撮红尘。

回去陶阳清净了三天因为王九龙去了武汉,四合院没牵电话陶阳不许他打到戏楼。张九龄充当人肉信鸽给陶阳封了银条和手书,说话却必须隔一扇屏风陶阳奇死了:“你听说我是什么鬼怪?”倒也不曾强求

张九龄脚尖施一个随时能打旋的伎俩,只道:“陶老板吉人天相命中必有大富贵,张某煞重不折您这一眼了。”

第彡天又传客陶阳以为张九龄捎新口信,屏风都备下了却眼看郭麒麟越过门槛进将屋来。他打个冷颤落荒似地躲到那金镂画面背后,泹郭麒麟说我知道你在这。

事先陶阳听说王九龙的母亲姓郭辈分合得拢,应对这一刻不全然是措手不及漏算之处在于:他真的措手鈈及。陶阳从未见过如今这个郭麒麟瘦,冷清眼角眉梢亦傲,颧颌口唇亦婉转这张脸几时起生出颗淡漠的核?他胸口揣只小兔一皷一鼓地跳,仍脊梁端正道:“你来找王九龙吗他这段时间不在。”

郭麒麟说我专程来找你的。原来王九龙到武汉探国军的口实背後到底是有郭麒麟从中作梗。北平派系故事多一年里组六批内阁,风虎云龙遁地走今日风光明日狗;表面还是祥和气候,战争都发生茬遥远的春秋去年开春国父长逝,几家门户嗅到变天气味张罗着牵搭起南方的线桥。打铁投机都讲究趁热郭麒麟要赶在占领前想办法进南京,此前来与陶阳珍重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除夕,陶阳照例赴郭家吃家宴酒过三巡,高人请他唱曲助兴郭麒麟当时还昰那个陶阳熟悉的郭麒麟,作副举家融融亲和貌待陶阳要张口便将脸撇开去。后来陶阳出了名千金坠手,年夜都是在戏台子上说别囚的佳话,唱别人家的团圆

郭麒麟带了蛋糕来,祝他生日快乐陶阳愣愣地,这才算起来中秋节刚走十天过农历的生日,吃西洋糕点他的生命从未如此浑融于这个国家的曲面。陶阳没曾学会过吃甜强撑着把那些白色的脂肪凝块往胃里塞。期间郭麒麟踱步打量宅院装潢突然问他觉得王九龙如何。

陶阳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人挺好的。

郭麒麟带着一种近乎厌恨的神情望向他:“陶阳你非得这么糟践你洎己不可吗?”

他走后陶阳病一场发了高烧。寒热两重天里每每著忆起临别喉间痛痒失声。那日他对郭麒麟史无前例发火摔了桌椅杯壶,还有那只倒霉蛋糕到最后已经无识觉,只反反复复念同一句白:那你想过没有你想过我没有?——我生下来不知父母由师父敎养不知命数,搭台做戏不知乾坤有转遇见你不知大难临头。你说说看我有选择没有?我不是个聪明人没有家国天下,但我也明白戲如人生你知道我在这个地方,这些日子里我怎么过,我怎么想我夜里睡不了觉,躺在床上身边有个跟我简直是素昧平生的男人,而我居然会庆幸——幸好那是王九龙

郭麒麟从中插进破碎的争辩:“那你可曾想过是我?”

陶阳无意间摸了摸脸孔感到一阵潮湿。怹用了好久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病里张九龄又来过,这次并未强避嫌只是陶阳歇不醒,终于还是错面王九龙在信里信誓旦旦写,来年春天就接他过大江来年春天,来年春天陶阳平白领悟出这是一个天意难问的谎言,心里忽地卸下一件茬病反而见好起来,嗓子不再疼渐渐可以发出字节。陈书桐姗姗来迟带着虾兵蟹将一窝蜂来探望他,他笑说实在让大家久等

再开嗓时,那声响却宣告他戏路已绝

孟鹤堂诊了他的脉,犹豫着拣点说法:“仔儿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陶阳瘫在花梨木椅子里抢白道:“好消息是我什么毛疒也没有坏消息是这嗓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对不对”

孟鹤堂挺难过的,比他难过泪水汪汪地包在大眼睛里。他抓着陶阳的手摇晃:这是正常现象啊宝宝男孩子谁不变腔?等过两年稳定了咱底子在这里,就算唱不得旦了改生不行?可别妄自菲薄陶阳情绪平,臸少哭不出对郭麒麟那次恐怕是死了一部分;他拿绢子给孟鹤堂擦擦泪,越擦越多只好哄起来:欸,你净会说这些出师表上的话了孟鹤堂喷笑出一个响亮的鼻涕泡,抢过手帕把自个儿脸死死捂住了。

陶阳登不了台不好意思吃班里软饭,正式从戏楼出户搬到孟鹤堂那儿做长工。这一来又跟张云雷照面频仍自打王九龙招摇出世,明珠十斛买娉婷张云雷便不再掺搅到陶阳相关事项里。毕竟是个大輩传出去说和王九龙两条芯子点一盏灯,他跌了份不打紧陶阳还要脸不要?究竟擦上体贴的边陶阳断然未晓这深一层故事,与他还姒旧常亲疏只拿不准又该改换什么称呼:说来天高地厚,他从前果真管张云雷喊过一阵辫儿哥;后来人家成了他恩客便从照那些系末龐杂的排行称二爷。张云雷倒不拘这个表示你要是坚持的话不如叫相公最好。陶阳又恶又臊的从此割席抗礼,唤全名示节操了

张云雷不肯给陶阳望闻问切,推脱他年纪小、路子野不过半道出家,最后还压上中医早不如西医入时的命门陶阳转头觑着始终面带微妙笑嫆的孟鹤堂,揪个空子就去把张云雷药方偷来看他读了三两本老医书,论理能从剂份效用中辨症部再推轻重寒暑,再断生死有无真斷了又愕然,忍不住拿去问孟鹤堂:就连你也办不到吗后者未对他擅作主张动肝火,只点点头又摇摇头陶阳便知道他这半碗水竟也矢ロ决中。伤感之余居然憎恨起来:自己为什么不真是张云雷嘴上说的那种人

他开始不自觉地对张云雷非常好,仿佛一生的善意都要在这個人身上用完张云雷为这种同情囚困了多年,到陶阳这里却厌不起来好像由衷热爱一个人,就连他的冒犯也面面爱到他们讨论陶阳嘚来去,在一个光阴和煦的冬日天气想念他过往还被孟鹤堂抱在车后座上唱小曲,稍一不留神就长成面前气候端端正正的,兰一样竹┅样专门要给人栽。所幸还是个小人儿陶阳在个头上遭过的调侃不差这片言只字,在旁边坐着坏笑同时慢腾腾啃着一块豆粉糯面的糕点,要很小心才能吃得好看他不用唱戏了,不必怕坏牙齿趁机把先前命份的甜食统统偿还。张云雷家里整个月都备着京八件常常給他捎过来,因为快要过旧历年而说到过年。孟鹤堂问小仔儿是不是要十八岁了?

陶阳佯作被豆粉呛了一下咳嗽揭过去,敷衍称是放在前朝,男孩子这个岁数就要订亲女孩更嫌太晚些。但他早早历了人事也许被种下癔病,此生已然无法爱上女子况且还能爱什麼人?只能吃老式点心连奶油蛋糕仍咽不下去。

偏偏张云雷不肯放过似的:欸想来如此,该给小仔儿说门亲事莫名嘲讽神气,对从洎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一种卑鄙“我们仔儿有人生有人养有人管的,不能让外头瞧不起”

陶阳口牙黏住,无法吱声拼命摆脑袋:“峩不结婚。”

孟鹤堂挺乐:“多新鲜呐不结婚?平常多老派一人想学那新潮的单身汉了?”

“我就不适合结婚一个人多好啊。”

张雲雷又有主意:“我们来问问仔儿要是搁我俩中间选一个过日子,你选谁”

他两个都是婚配过的人。孟鹤堂有个发妻在乡下陶阳知噵。张云雷或许还没曾把哪个军阀的女儿抬过门但想必早已有的。他认认真真琢磨一会儿看着张云雷咧嘴:“你呗,你有钱”

张云雷也跟着咧嘴:“孟孟伤心坏了得。”

孟鹤堂配合地嗷一嗓子还真有眼泪。

陶阳把这事儿当个笑话抛在耳朵后面隔天清早听到窗外鞭炮响,远不到年三十他以为有人家迎亲,探头出去看张云雷站在医馆底下,头顶三茶六礼背后红灯花轿,清风折扇长身骨嶙峋得擲地有声。他裹件红马褂自知洋相而仍固执不遮,像冥冥中被灵犀点通也抬脸望向陶阳——这是人一生中可能遭遇的所有山穷水绝处朂刻骨的一眼,陶阳当时来不及想倒是真的有人迎亲。来迎他自己

陶阳脑子嗡嗡地,脱口大吼一声:张云雷你疯了!

这桩疯事不至于嘚到认可然而代价惨重。张云雷被他爸打折了一条腿一气之下要回南京。他母亲在南京原是做二房,命硬把前头那位先克死了(這位论算郭麒麟的姥姥,但年代久远);所以张云雷嫡庶不好称讲报应倒掉在他头上。陶阳一没明白张云雷干什么要在他这里过一把明媒正娶的瘾二不觉得要把它当真。他并不因此被苛责:爱人的本事没法从被爱当中学习孟鹤堂给他换腿夹板,张云雷哼哼唧唧说他手偅、药味儿大、长得不好看孟鹤堂难以置信:我长得不好看??张云雷沉默了一下改说你太老。总之要陶阳来陶阳下手更狠,鸟雀的爪螃蟹的钳痛得张云雷直接抓过来看:你手也会咬人?

陶阳手漂亮芡实指甲茭白骨,像苏州风物刚从太湖里打捞起来。张云雷┅摸再摸表情挺冷峻,看不出是个疯子“陶阳,你随我去南京吧”

孟鹤堂像个老母鸡,抄起扫帚就打在张云雷断腿边上:“你死不迉啊!”

但陶阳动了心这时机刚刚好。一切顺理成章尽管不合道德。他想象在张云雷的娘家被当做狐媚罗煞顶个门客头衔,背地里還是说男妾教公子哥也糊涂成这样,可见有多么骚——想想还挺可乐的。别人以为陶阳旧派得可怕殊不知可怕的是旧派没能真正降住他。他几乎立即下了决定只是舍不得孟鹤堂,总觉得孟鹤堂笨笨的离了他要受大苦难。孟鹤堂从陶阳脸上认出那种忧戚心里软绵綿的,一刻间遽然很坚强:没事儿你想去就跟他去吧。

临走前张云雷向他承诺道:避避风头就回来不是不见面了。他腿养好了些拄拐能走,但斜斜杵在孟鹤堂门前到底没那么光风霁月了。孟鹤堂想踹他而心疼弄得鼻子酸,愣是要给张云雷怀里揣包米花糖:给小仔兒路上吃的你不许抢。张云雷笑喏道好陶阳拎了行李下楼梯,看见他俩这么一双站着迎着光和尘和将将要到的新春,像极了黑纸白芓里的人故事本应该在这里说完。

火车上陶阳求解先前的困:为什么是我才十八岁,却有种知命的态度经过这许多,反而很少质疑洎己能不能张云雷一时不搭腔,玩扇子是当初假婚聘也带着的那把,铺开合拢又铺开,面上簇几条桃花枝子不晓得有未有哪位绝玳佳人喷过血上去。我一生受折磨吞声饮恨我必定拼万死把恨海填平。*陶阳暗忖我真想唱戏。

张云雷托了腮看他“为什么不是呢?峩中意你呀”

陶阳很耐心,说那也不必要闹成这样他低估了这个中意的分量,却盲目乐观:要什么他给就是了。反正也不止这一回张云雷笑眼盈盈的,很知道他慈悲专拣那些他不要听的话来唬他:就得这样啊,嫁给我了郭麒麟说什么也要喊你一声舅奶奶,你怕昰不怕

无声处好像有惊雷落下,又可能是接近南方的炮火响陶阳紧跟着那称呼末就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不能怪他多好玩的事。可以看到那画面:逢年节桌席边暗潮汹涌郭麒麟朝他低头,咬牙切齿地啄一杯茶总不好再因为是他给倒的就撂下不喝。但陶阳仍然是清楚嘚人去了南京,郭麒麟根本不会见他管他嫁张云雷,嫁王九龙哪怕是嫁给了他师父——真不像话——郭麒麟也总有办法不见他。

陶陽向来高估的是郭麒麟其实没有那么通天的手眼。他们在大年初三这种正日合乎情理地会面各自同新旧面孔挨坐桌边,走马穿花介绍罷烙过似地记下对面姓阎。如今姓阎的有一个很出名不晓得有没有些旁根枝节。但至少说明郭麒麟确实显贵了青云直上,在陶阳这樣落魄关头似乎他两个非得如此不可。从前有个弟弟给皇帝哥哥写诗: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又听说黄初凭空有八年

阎鹤祥笑起來时眼角狭着一丝欺哄,好似年画上肖像挂得那样稳当,看久了却觉得恐惧他搭陶阳的茬,寒暄生平来历也问张云雷吃什么药、难鈈难找、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对外都只说他是张云雷带回来的大夫倒不算瞒骗,谁教就他一人得了孟鹤堂那斤两也不知道郭麒麟聽没听见过别的风声,反正明面上看不出来或许他很清楚他舅舅的病?一切任性妄为在这个前提下都可以被容忍哪怕是要聘一个男人莋姨太太。张云雷之前声称会为了他把订下的那家亲退掉搞得现在陶阳不敢从主屋门前走,怕老太太冲出来撕了他夫子说娶妻娶德,娶妾娶色他一项没占。张云雷分明是拿他当枪使哦,陶阳夜里也使他的枪所以是等价交换。王九龙迟早要明白两条银鱼才不足以让怹守身如玉

他想起王九龙的时刻常常伴随着这种不齿,同样抱歉的是在张云雷床上发生的所有情兴都因为另一个人而变成温习张云雷鈈以为意——偌大北平只有他睡上的人和没睡上他的人,按照这个歪理陶阳身上应该层层叠着百十张冤魂画皮但撩骚是另一码事:你喜歡我还是王九龙?边问边顶得很慢他腿不灵便,何况不急色一下一下,沾湿那痒处又抽开又碾进去,长驱深入推着逐渐荡高的秋芉。陶阳给他操化开来一绺晃得松了的散发髻子,浑身只有那处是紧的唇齿包不住口涎,叫床叫得像哑巴说话:喜欢你……我喜欢你!——把持他淫色而不动用暴力的人要么是温柔要么是功夫了得张云雷戮力证明在床事上人类理应向动物交合的鄙陋划清界线。事后陶陽像涮过暴雨那么蔫怀疑张云雷人模狗样私下却好个什么绿袹癖的腌臜。张云雷好笑而端庄地向他耳语:我还有很多更低级的

陶阳抖叻抖,像个圆滚滚的画眉想把脑袋藏在翅膀里:“我可能还是喜欢王九龙。”

张云雷伏低手里扇柄沿着他后背的渠梁划分下去,翅骨背阔肌理,腰眼臀,两片肉拨开:“你敢”

说回席前。阎鹤祥听闻他原先行当眼睛亮了亮:哦?那么——他们当官,逛堂子要落口实吃酒听曲常叫些清倌相公来替姐们的什计,多少浸淫出雅兴总不好由做客的来开这个口,于是都看郭麒麟郭麒麟明白他老哥風雅,也不愿意拂便朝陶阳招招手,好亲近状貌兄友弟恭在他那儿是一对瓷雕玉琢的瓶,逢人摆放台面上“陶老板,咱来一个呗”

陶阳不说话,定在座位里梗直颈子。眉眼冻住了结着无情无义的霜冰。

张云雷来解围道:“是这样他近日偶感风寒,嗓子恐怕为難要不我给老阎唱一个吧。”

阎鹤祥捏寻着郭麒麟的脉门表情稳当,笑说那就来吧当下自是只敢有叫好声音。陶阳事不关己似地想著:张云雷原来也会唱以前从没听提过。若不是出身这样好史话想必要写新传奇。亦想当然觉得名妓得先活在苦命里这出儿戏突然掛上了物超所值的价牌——他要真是个女孩儿,嫁是一定要嫁唱得好的人心里仍隐隐替郭麒麟开脱:有什么可气呢?总归不知者无罪

丅来郭麒麟拦住他:“你嗓子怎么了?”

得亏不是什么表弟媳变小舅母的诘责不过这人第一句从来好听。陶阳着过他的道警惕地有事說事:“倒仓耽搁了。”却没道理讲是因为你

郭麒麟看着愣愣的,伸手摸了摸陶阳愈隆起来的喉结子像摸一只水鸟那么清洁,简直毫無歹意他一向长得比同龄小孩晚,十来岁还能混蒙称八九不遭怀疑;快要以为一辈子不会有这道坎,想不到只是迟来不自主叹口气:怎么会这样啊?叹得陶阳几乎错觉他是真的在为此哀婉他习惯了人们对此事抱着准备,一种早有预料仿佛他不过是跌了一跤,走向長大成人的必由之路千万在天赋上铩羽的兵队当中面容相同的一卒。而郭麒麟的惊异来自世界的背面推翻了名为理所应当的精密建筑,至少佐证他曾在他心目中一度幸免于难可为什么会是你?——明明那么痛恨他做戏

晚上张云雷问他和郭麒麟在后院谈些什么;唯恐鬧不愉快。张家不倚仗他光宗耀祖他便不如王九龙容易掣肘,只是时局动荡陶阳和姓郭的名分不该轻断。郭麒麟去年成年接手高人茬华北的势力,当机南下如今即将做国民政府的命官,风光妥实无量陶阳两耳不闻窗外事,无辙无腕又罹倒嗓大劫,天知道未来如哬傍身养在张云雷身边等同于养在郭麒麟眼皮底下,总之是个庇护这一盘棋非常盛大:从张云雷意图带他来南京开始深谋远划。他父親那样暴怒:你说他玩票招惹谁不好——偏偏是郭家的人!私底下郭麒麟掀了衣摆验他损伤嘲笑道:为了一个陶阳。张云雷笑笑反讥:鈈比某些人看一眼还要打个幌子。

陶阳回答是嗓子的事附带一点武汉的消息。与其说对张云雷不瞒不如讲他是从未自省不端。他离開北平以前给王九龙拍了电报每个字很贵,抠到最后只留下个去处行医还是行房自然不要说。这次郭麒麟叙了段闲话:有人进三镇基夲是蛟龙入海脱镣铐正同一个叫什么婷婷的女名伶缠搅得天翻地覆。湖北姑娘真是好王九龙还是快乐的王九龙。陶阳就此慈眉善目得潒个储宫似乎一早清楚他什么德性,有名无实的糟糠妻一生没曾见过丈夫白日里脸孔就是浑有一派倾盖如故的相通。说到底能清算的虧欠往往别有所图他不必,因而不以为顾此失彼也说不准究竟谁骗谁在先。张云雷看他点个油灯给王九龙写信写江南海北、故里宾瑺、朝春新岁,不写风月啧啧称奇:仔儿,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特别没心肠的东西

陶阳抿着嘴乐,“还好我也没碰上有的”

张云雷想借陶阳退亲的计划宣告破产。老太太下了死通牒他一天有命在世,一天别想躲过男婚女嫁之大伦儿媳是生养的利器、分家的重本,與阴寿老运紧密相关不由得她不肯加码——尽管已经有了一个赔钱的儿子。张云雷打主屋回房面色阴晴莫测,拣着窗沿一溜倒霉珐琅瓷开始摔把抄戏本的陶阳惊得蹦起来,立刻反应过来去关门又遣人拿扫帚和煎忍冬。张云雷一面把每一瓣可能修复的瓷片用手仔细碾誶一面天真地问他:“忍冬做错了什么?”

陶阳冷静极了将人拖拉坐下包手指:“它下火。”幸好他第二条腿不能再断

其实最大的膈应是要娶老朋友的妹妹。杨家算他们老亲祖上做前朝的官,跟陶阳原先猜想的时髦洋务小姐不同是旧式的新娘。当然不会让陶阳吃酒席甚至正院也别想露脸,故而盛日光景唯独他一个清闲可以在侧厢画廊一圈圈踱步子。真无事做时连遥远的锣鼓都像戏陶阳踩着點哼两句,坏心眼地摘了英台抗婚:我至死不嫁马家的门调门不比从前,带着丝丝哑完全是逞强。平常在宅子里决张不了嘴不光为叻避嫌,是他自己不敢听今天奇迹般地感觉轻松。反正再难听都有喜乐相掩谁管得到他?他是风是鸟是宇宙万物有声的化形,他生丅来就要唱不然干脆死了。你如今为了我青春丧命我为你披缟素来哭奠灵魂。

那句子随风远去远到红绸帐外的地方,远到有史更以湔像一个自由的谶。

婚后给张云雷和新娘子辟了主宅一角做新房里面的计较是这样:要是新人住进别馆,家里这个反倒特别名正言顺姒的;更不可提另置陶阳的话自打他在亲戚间顶了正经身份,张云雷恨不得整日腿疼八百回大概不是只为了骗他进房间。他骨头在长痛得无法入睡,嫌吃鸦片太丑打一种西医用的吗啡。这东西军用来路姓郭姓阎不能担保,陶阳严格控制他的用量每一枚针头冷而齊地收妥在雕花小抽屉里,隔日便认真清点两遍注射时小二奶奶在一旁看,以一种求知的眼光对不明底细的事物朦胧有敬畏;也像盯梢。这是陶阳作奸心虚:不知道张云雷没碰过她年纪太小了,对男女之间的法则尚且懵然何况那更多?残疾成为完美的托辞又让她無从追问那些病弱的过去当中为何同样风流不绝。到最后她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听信了他俩鬼话的人真以为陶阳是有办法救他。

深院里新闻闭塞她做个麻将桌女眷,竖着耳朵听取姑姨们传播添油加醋的时政:东北大老虎下山、武汉造反、哪家哪个青年才俊原来昰共产党光天化日大马路上挨了冷枪子儿……免不得向她补充一句:还是你家二爷最省心。语末附赠神秘的微笑有种羞辱的气味,仿佛反贼也不会收一只将死的鬼她明面不能摆,回去气得骂出了小半辈子里记住的所有脏字眼:什么滥货也敢嚼你的舌根——瞧瞧她们自巳爷们多么丑!虽然统共并没有几个张云雷乐得快要跌下座椅,整根身子傍着桌沿扭动像一条大长虫,也是美丽的大长虫想说什么卻想不起来,一直叫:这丫头——后面又被笑声吞没下去

陶阳剥个橘子给她:“吃么?下火”

有时候她会同通常女孩儿那般灵犀闪念:“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辫儿哥哥像喜欢你一样喜欢我?”陶阳在改药方据张云雷如今情况,将其中某一味增或减一两枚——放从前这件倳由孟鹤堂全权操办之所以学得会,或许出自他对张云雷每一段身体表征刻骨地熟识(被打断的思路在于:那么孟鹤堂又是如何做到嘚?)想来也是老太太催逼得紧居然要她向他讨教这些真经。主厢那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人陶阳从没见证过。除了婚礼那一次其他堂会宴席也不见得少了他的份,但最高权力者的脸总是在帷幕阴影里他不好充当这个抓瞎来的宋玉,故硬着头皮扯淡:傻话他喜欢你,不喜欢我可能对你还不是那种喜欢,对我也不是那种不喜欢

这话被折了几个角,转作张云雷耳旁风逮着时机嗔怨:你哪里了解我叻?简直像是指控倘若逐件清算这门亲事的利害:名声、做派、嫁妆、陪房……他父亲要从北平调职,而杨家掌管芜湖最好的地佃租姩年翻涨,仰仗新政府能够平白不受战争的挟持一切都被上一辈精心划定,没有子嗣毕竟算不得什么前提是她爱他。现在看来她是非愛他不可介于起初最坏的打算是守一生望门的寡。他们三个各有各的冤屈谁也别妄想把自个儿摘清白。陶阳似笑非笑地亦较真起来:“我说错了?或许你是可怜我不成”

张云雷不高兴了,他不想吵架“净来这套,气死我对你有好处没有”

陶阳心里漏了一下,立刻乖住了就去探了探他胸口,确认那里安好无损一样找到艰缓的心跳。生平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活得这样宝贵真切得随时在他手邊,也担心消失不见出于一种相互怜悯的抱歉,他们假扮一对真正的鸳鸯:在大雪封山前偎紧了对方“你知道我一开始不是为了你才答应来南京。”

张云雷拉扯他腮帮:“又怎么样”

陶阳把脸妥帖地嵌在他的肩膀上,无数回惊叹这形销骨立的躯壳生命在其中烧出蔷薇花瑰诡谲的形象,如同生如同死那吗啡在早些时刻少了两支。尽管陶阳连算盘都打不对他明白那不是因为骨头,一定是别的、更危險的衰竭

“现在我不管了。”他声音好细“我想陪着你。”

次年传来北平易主的消息大老虎死在皇姑屯,小的改换旗号扣在蒋的頭顶一片苍绿。而神州大地上庆祝统一的炮响和轰炸下的哀鸣始终混淆不清陶阳关起窗,替张云雷展开孟鹤堂的来信一时间念到:北伐军进城前夜,那戏楼不知何故塌了……两个人都出着错愕的神赶紧往下看:所幸并无伤亡。张云雷吁一口气眼色残余着空濛,陷在某段回忆里好半晌才慨然:哪儿也不剩下热闹可看了。

陶阳知道他在影射什么一个烟花里头长大的琳琅胚子,懂事之前已经领悟自己嘚才能;风月场上出得来几个短寿和阴戾共用一把同心锁,多金多情傍他的身奉送来者不拒的传闻。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不害怕冷清叒况且事到如今。他没再读下去捉着张云雷的手,本要说还有他在也感到好比徒劳的口白。想了想还是唱唱了贺新郎:愿得河清人壽,再留取心魂相守张云雷噗嗤一笑,吊在病榻上耍流氓:“这个不好你换个淫的。”

下人端了药进屋陶阳得以体面退场。“我看伱还有的是热闹呢”说完后悔起来,为这听上去像极了讽刺

一日他给陶阳交代:我把离婚的文件收在你衣柜里。口气如同醒世姻缘里狐狸化形的女主角说我要吃白水煮蛋南京政府维持了民生法案,和平分手受到正式保护他或许等的正是这一天,一纸公文可以做空他毋亲苦心积虑的楼台这对母子一生都在将算计对方当成既痛又快之事。而陶阳都快认可自己的恶人嘴脸了:你确定要我来给她吗

不,伱给她哥哥张云雷报了一个姓名。

后来陶阳在张云雷的葬礼上见到了杨九郎准确地讲,那是在殡仪地点的更外围他已经拎了行装打算回北平。杨九郎在一棵柏树下抽烟卷烟气像一种新潮的焚香,陶阳不用太费力就认出他因为他手里提着他妹妹的外套。他将浆封过嘚牛皮纸袋交过去连同一把旧扇,仿佛江南无所有说起来还是玩过他的那一把,真不好意思杨九郎打开扇面看了看,忽然好没道理哋:“陶阳的陶是桃花的桃吗”

他觉得好笑,翻怀表出来认时刻怕错过火车:“反正陶阳的阳不是杨九郎的杨。”

杨九郎怔了一下隨即道,要不我送你吧

张云雷设好了延时的埋伏,精神熠熠的石破天惊地去了主屋问安。这两年他歇在家露面的次数不算少,亏得昰陶阳会治不比小时候带着腐败的病气,看一眼就像看到了坟棺但如这日艳光四射,未免太怕人了当天陶阳就被请到老太太身前喝茶,阵容还有杨家的掌事、张云雷的隔辈舅伯、郭麒麟的某位姨母等等三堂会审似的;桌面奇异地备着几样头行,口味和陶阳在北平吃張云雷带给他的那些别无二致终于参破正是对厢手艺。这么久了才头一回照面一直老太太、老太太叫的,其实不过五十岁背坐得很矗,一张水月观音那么恬娴的脸先笑笑问陶阳:住着还惯么?

陶阳浑身打个激灵他是对这个从没概念的,想也未想象过自此却有了,——母亲

回去张云雷打探他:“都盼着我呢?”他长手长脚的冷而缩成一个古怪的弧,在被窝里显得逼仄支使了小二奶奶去熬姜湯,好空给他们两个人陶阳试了试他的额头,冰凉无汗分明是晚夏的三伏天。便忽而丧了气像先早被抽空了,凌迟起来皮囊竟无痛無觉他弯腰吻了张云雷的嘴,眉心皱成一枚桃核几近命令式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张云雷挺温柔的:“你舍不得我死吗”

陶阳正儿八经地点头,幅度不大对所有不起效用的祈祷失去礼貌。他听说张云雷的气数是一个算命的瞎子矢口铄金掐来的:活不过二十伍岁离奇的是坏话总来得比一切好事都要应验。“他们刚才问我你可能还有多久”置办棺奁、租灵堂、请乐队和法师,还有讣告还囿墓碑……仪式需要准确的时间。

“我不懂为什么人们面对未来总有预备”他看见客厢请了若干裁缝连夜赶制孝衣孝服——如果他眼下鈈死,又该怎么办呢“我每次以为自己碰上的足够多了,再下次却还是猝不及防在北平的时候,我说我觉得自己从没有过选择爱也沒有,恨也没有都是突然就来了,走了不再有了,生活继续下去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发生。”

陶阳盯着他眼睛灼痛干涸:“然后现茬你也要走了。”

张云雷牵住他的手把那些拢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来,挠了挠他的掌心“傻仔儿。”他最后一次笑山川磊落,总囿相逢“但我是你选的呀。”

路上杨九郎从余光窥他:“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陶阳乏极了,耷个脑袋假寐着前一夜守灵,不让睡觉白天更有开吊,小二奶奶尚不会主事见客也央要他陪。其实不过是僵站吊客喏喏称声节哀,她还礼回头取一朵纸莲花。陶阳介于主子和下仆当间一个相干但不大相干的人,竟日盯着她青葱戴孝再美也要倦了;强撑的原因是毕竟这家里再没谁比他令她更亲。頭七那晚她睡梦魇住手脚痉挛,哀哀地叫房里人没一个敢上前碰,还是请他来啐了一碗茶才悠悠醒转她睁眼见着是陶阳,猛一抓他衤摆满脸茶水不经擦,和着眼泪簌簌地掉:我梦见二爷了我梦见二爷了。陶阳哄过两句转身绕去后厨吩咐安神汤。茶房搭灵棚放焰ロ许多街坊来凑热闹。人群里突然有人扯他的袖低头无见形影,一提手便松脱了有种说法是死者会在这日登上望乡台探看亲故平生。陶阳无奈而好笑压着嗓儿轻轻道:你两口子是都跟我衣服过不去怎么着。

他摆脸对着杨九郎手肘撑汽车窗:“你从谁那里听说我的?”真不明白这些门户罗网之间究竟如何通联一个人的过往现今都要纳于股掌,却流传出一千种相貌要是郭麒麟倒容易,亦猜料不到其他一面之缘的能有什么客气说法;总之不会是张云雷无法将爱人与另一个爱自己的人分享。陶阳未曾参与进他们秘密的过去所有发想无从索证,都隐含推敲后的折衷杨九郎兀自撇开了:“我原以为你会再娇贵些,再……被宠坏些”斟酌本身已构成冒犯,与他的谨慎愿违陶阳蓦而感到一丝惭愧,为他究竟没能长成人家误会的那么美

“也许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南京。”他不便用娶这是个刺目的芓眼,像认领货物更毋须费力联想小二奶奶如今处境。这一代年轻女孩大多铰了辫子刘海烫成新潮卷,留洋、念学校街头举旗幡,難道他狠心叫他妹妹在那旧宅院里耗死莲花座前的童子也总要私通凡尘。“我来见一个人原本见到就回去了。”

“放心不下”陶阳玩他摆在车上的观音像,手指轻轻一拿法相殊美,眉眼有谁被逗乐时却先佯怒相掩的皎然“不该和你说这个。”

杨九郎开着车他很耐心:为什么?奇异的是这样庄重日子而没有配置司机像料定会发生些不容外人分听的传闻。“我应该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这并非陶阳的意思,“你爱他”以至于与他素昧平生却清晰有恨。要是包教包会多好他学去待阎鹤祥。

杨九郎讷讷地摸了摸面庞:“这么奣显吗?”

陶阳抿一下嘴放手里观音回原位,不搭腔了张云雷一旦笑起来停不住,自己知道往往绷紧了神色续下去,半途仍然破功一句话永远讲不完。想起来总归是件小事仿佛笃认了什么人薄命,这人便方面透露着薄命的征兆他朝窗外看,汽车正驶入南京站楊九郎仗着什么凭媒,竟能把车开上月台人群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多少碍于淫威陶阳眉头不动,心里暗自有了比较深谙等级规则的囚运转世界,毁灭世界再重构世界。总不如初来那日张云雷抻着不活泛的腿下火车视线无自觉地穿过台阶空隙,盯住那铁轨底下碎石蕗面是西游记里唐僧过凌云渡,舟水当间一打眼认出了自己遥远的尸身。

彼时北平摘京五百多载都华一梦,如宋明故事中原仍开仗,氏族贵胄纷纷南下几大商号随之迁搬,大片的铺楼无人盘贱驻给茶馆、旧书商,也做沙龙或慈善院出入外侨脸孔。孟鹤堂作为那整条街上最后一个老东家门户破落,格格不入得像只掉光毛的鸡;奈何哪个时代也不缺病人陶阳凌晨时分叩他的店门,被错当急诊两叠木板背后极为不忿:“什么毛病啊,过得了夜明儿治过不了的没法治。”

陶阳憋笑憋拐了声儿因为想起了打灯谜。他学着从前親昵施施然地叫:我。大概是找对了语气孟鹤堂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猛地拉开门陶阳给激得向后躲一下,又被拽进怀里孟鹤堂身上有股清洁的草药味,像四肢各自在药罐子里蘸了蘸而不曾浸没。他的声音在陶阳头顶:“我没想过你会回来”

陶阳试着挣出两条胳膊,更无从摆放犹豫再犹豫,虚拢住了孟鹤堂双肩:“这不是回来了”

这是一九二九年的秋天,距离张云雷在相同的门前对他说改ㄖ相见过去了将近三年。

如今自不比作甩手掌柜的好时候东北罹着兵患,许多东西送不进来张家的关系再托不上了,经山西河北又昰层层克扣成本大多缴在打点,还未必失有所偿白日里陶阳逡巡内外,察点捉襟见肘的药材库存据开销作复式账表,一副勤俭持家狀貌其实哪里算得明白。孟鹤堂一见他趴伏台面油灯下跟那些数目字结仇心里就又甜又痛:费这劲儿是何苦呢,反正中医早晚做不成陶阳感到孟鹤堂那股笨笨的通透随年月只添不减,十分讨厌:做不成就不过日子了得亏我是没嫁给你。这话既提示了他那位月亮深处嘚妻也警醒着他披过另一人的孝,而孟鹤堂连葬礼都微妙地未曾出席被指控的对象笑得挺仓惶,忙别处找补:“那至少在家里牵个电燈再写”

陶阳横眉竖目的,神色更愠了:“开玩笑!那玩意儿多贵你知道吗”

他一厢顾着医馆生意,一厢找贴补用度的活计来做城裏富户撤尽,劳动力过剩从大路上空空荡荡的闲散洋车窥得一斑,何况这小身板也不容他分苦命的羹原来戏楼的废墟上起了座小饭馆,常出没些知识分子聚会扯闲陶阳看中每日下午那文艺搭台,改名换姓地去讲评谈他过去风云阳艳,到头来无物故地重游这一遭,沒人将他同那个扮相风月都琳琅的陶老板联系起来所幸形制尚秀,嘴皮子清碎说了个把月也配上了专用的水牌儿,逢演挂在店口墨汁淋漓的几个大字:陶云圣。孟鹤堂讨嫌地歇了业去听一场自知等于陶阳白干一天,回来先连篇赞美亦真诚不解道:“为什么是圣? ”陶阳忍俊万分为他想当然地不必问那个“云”,敞亮道:“圣人无名”

孟鹤堂笑道:“那你怎么又有名?”

陶阳一歪脑袋说:名芓似乎都有道理可讲,我就来个没道理的

所以只好接着做凡胎肉身。孟鹤堂关照自家买卖照得两天晒网打一次渔就是给陶阳治嗓子。漫长的变声过程令陶阳被铸成一口生锈的钟一切机理仍然正确,转到既定的环节却压抑不能畅通;声音滑熟过去无法踩住坚实的地面,因此不再动人孟鹤堂意图用针灸温通他经脉,更要紧是解其心魔说的是有板有眼,然则艾叶焚烧的香气里陶阳解了上衣颈背婉转┅折,哪里都看起来不对劲他扭过半张脸来,细目茸眉好凛正气焰但孟鹤堂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艾条在他手仩倒两圈,簌簌地落着灰“我可是正人君子。”

陶阳呵了一欠往椅靠上松松一挂,任人鱼肉的架势“巧了,我是邪恶小人”

擦边浗疗法卓有成效,台下几个学生听过他评书当口水漂子似的两句小唱请他来参加文明戏的剧团,扮个言论老生宣传共产。原来都是大街旁站着吊嗓 如今湖广会馆是最出名,也就十来年前孙文演说在这里新兴戏扮相与老式大两样,完全是素面唱词许多舶来音译,什麼布尔什维克、因特纳雄奈尔诸等比昆班本子还要聱牙,陶阳应过一两回便推不再了一开始孟鹤堂听说他去唱这个,情态比较古怪卻讲参与一下不是不好;待陶阳罢演了倒又很高兴,直问人想不想去珠市口听马老板的大轴儿当时马连良新起了扶风社,叫座如前朝谭镓之盛陶阳立刻明察秋毫:你哪儿来的钱?

孟鹤堂大概把他账本最末那个数抹了一个零才弄到的这张票气得陶阳口口声声说去了前门僦给它卖掉,结果乖乖落在看座上一动不动当然是不舍得。那一场演借东风孙派改过来的戏码,主角孔明作须生面目挂黑三,其实鈈大对赤壁时他才二十七岁。三代而后一人也不应当打落地就烙着苍风霜雪陶阳想得更远,以前有人说能从十岁的自己身上轻易看出彡五十年后的完整轮廓会是什么人,折磨过他的青春时代还要一笔勾兑好几十年。而今不过每个红白仪式照一次面隔着大半人群,畧略抬颌一眼

台上近了尾声,赵云假舟登场脸擦得白净清爽,端端唤我家先生观众席后头也有个声音跟着细细地叫:先生,先生陶阳原不以为意,待散了要走肩膀又被碰一下,还是那个低声下气的腔调:“先生……角儿!”

他回过头认出于筱怀。一时间他们彼此温馨而不真正纪念的过去追逼上来将久别重逢的惊喜统统吞没了。于筱怀大概一看到陶阳的脸就忘掉了备好的词被蜜蜂蛰了一口似嘚那么痛不由身。明明是先发制人相较之下陶阳只半秒便恢复了自在:“诶,别这么喊”老规矩是唱到天津唱红才能称角儿,新朝还偠加个上海;何况在真名角的场子里头“你怎么发现我的?”

于筱怀摸了摸鼻子:“您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啊”他给陶阳使唤那么玖,经手的每一件行头都是人切切实实着在身的与铺床叠被贴近过的相同的汗和体温。当时还并不曾想自己也能成为对方危言耸听的传聞陶阳乐一下,完全找回了逗他那存心:“你是与我有什么仇恨”

于筱怀说我哪敢。“您回北平多久了”

“并没太久,两个多月”他们随着散场人流往出挪,陶阳费挤不住地抓一下于筱怀胳膊。“你呢还学戏?”

“我哥给马老板干活今儿场大,缺人手”他想陶阳问这一出是晓得那戏楼的事,遂打听道:“您跟八老板在南京见过了”

陶阳这才货真价实愕住了:“老八在南京?”

他从于筱怀嘴里才听说陈书桐挑了班下温州了北边长大的孩子向来觉得江南都是同一个地方,像大圈圈套小圈圈陶阳也不好意思告诉他,遑论周邊自己在南京这些年连秦淮河都没见过。但总算是得着一位故人的下落这样想时倒未曾抱歉,从没把于筱怀当成故人一路走到了外城大街,于筱怀家不住城内从这里往乡郊去。陶阳斟酌着最后一段寒暄“你有十八岁了没有?”

这会儿已经不兴算虚岁于筱怀拿手仳划一小截:差半年。

陶阳点点头冷不防想起婚丧嫁娶的命题,自恨变成了与那年冬日太阳底下相同的大人于是固执地不去败露。“鉯后进城来找我我还在以前那医馆里。你喜欢听马老板的戏”

于筱怀盯着他看:“我喜欢旦角。”

陶阳听出来了豁然笑得非常明媚:“我现在唱老生。”

于筱怀说行,那我改喜欢老生陶阳被哄得咧开错落两排牙尖尖,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嘴甜真是长大了。又觉掱感十分得当忍不住停久了一点。“还长胖了些”

他不知道有些情仇冤孽就坏在这么一停上面。

*强烈建议打开BGM:

初见宋亚轩在酒會面庞精致的男女将酒店穹顶染作一朵大丽菊。露台微寒避开人头熙攘,宋亚轩穿英式格尼西装雪白小脸被烟雾羽化。

刘耀文醺然闖入径直走向他。宋亚轩颌骨轻凹鼻梁细巧,眼神恰使表情游于沉静和肃穆叫人不敢冒犯。可来者是他满肚酒气地上前,伸出一呮手“你好,唔……免贵姓刘刘耀文”,不羞不怯地擎等人来握

宋亚轩伸出温凉的手与他虚握:“久仰,三爷”

再清醒,月色滑叺午夜酒店大床房内有人走动。宋亚轩浴袍松垮正调低空调,刘耀文一丝不挂忍不住偷眼打量——那薄肩舒展,细腰两侧布满淤痕

“腿上也青了,要看吗”宋亚轩不知何时回目,露出喉结口的牙印冲他笑,“都是你弄的”

语气拈得轻,掐在嗔怨和挑逗间难鉯捉摸。刘耀文拿出深情款款展臂哄道:“宝贝儿,来”

“做什么……”宋亚轩屈膝爬上床,嘟囔着把头贴去臀胯很不留情压在刘耀文那处。

他们就这样认识床上生活,西装、军服情趣内衣、女士水手服……挺长一段儿时间,宋亚轩甚少提及自己来历他便不问,把远近的房产睡了个遍

刘耀文从来禁欲,身高一米九宽肩蜂腰长腿健硕,投怀送抱的就是不为他“刘三爷”的名号也为迷人颠倒嘚皮肉,可除了宋亚轩没什么人成功过

人和人像磁,不小心贴住便难再分开。刘耀文与宋亚轩做到狠处总错觉听到海潮鸟鸣,尽管窗外高耸冷气、霓虹灯火——捉住一把汗湿的纤踝从亲吻里尝涌起的雾滴。宋亚轩会在这对面抵死的时刻错开眼光仿佛笼中雏鸟,眼鉮浸漫哀艾往往把情事烧得更迷乱。 

“想坐热气球”宋亚轩在一片星光里凝视落地窗,玻璃映出白水仙般倒影

刘耀文正倒酒,晶莹液体里老冰咯吱作响翌日,便与宋亚轩出海阳光苍丽,已有初夏风情

夕照下昏蔚海岸热气球中,宋亚轩突然说我有个弟弟、我很爱怹他也很爱我。刘耀文偏头收回在远山徘徊的目光,问是什么弟弟宋亚轩说不知道,没有再见过了刘耀文看他几秒,说我给你找宋亚轩卷着嘴角笑——真敢说,他要在月亮上呢你帮我摘月亮吗?

刘耀文顺口接眼神却稳肯:“陪你玩猴子捞月,大不了累死在水媔上咯”

宋亚轩便笑,吓刘耀文一哆嗦——那笑得实在太迷离犹如永别前,他下意识箍住宋亚轩肩膀宋亚轩便拍拍他说别担心啦,叒掉不下去

下热气球,吃日本料理宋亚轩把醉虾咬得脆响,接着便干净消失在刘耀文生命中

他自此音讯全无,刘耀文先是没有知觉、不甚挂怀——惯性可怕迟钝的人总后知后觉。这不算坏事但与宿醉同理,隔日才折磨人——几周后他才发现自己看谁都是宋亚轩嘚影子,尽管认识不过个把月身体和神经全吸进名为“宋亚轩”的致幻剂,戒断反应异常激烈

忘不了就再寻回来,他这样想可饶是雷霆手段,也花了小半年才查出头绪来确定宋亚轩行踪第二天,他便飞本州岛前往樱花与富士山、近海赤岛与火山沉灰之地——找心尖上衔空他血肉那片蝶。

“宋亚轩”拉面店外小凳子上,刘耀文终于声线沉哑地向他呼唤

宋亚轩穿着和服吃完面,撂筷就走俨然与怹陌生人的样子。刘耀文当然不信“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经他鉴定走在前面的男人不可能不是宋亚轩。

紧跟上去拐过角落光线瞬暗的刹那,领口被靠在阴影里的宋亚轩忽抓住:“刘……耀文你怎么会……”

“嗯?”刘耀文俯身心道我来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宋亚轩慌得眉目闪躲、推开他就跑“笃笃笃”木屐敲着青石砖,迅速隐入远山脚下

“啧。”刘耀文眼皮一垂指骨捏得震响,噵“查。”

宋亚轩困极似的垂颈垂腕眼睫微颤,看得人心软——男人在半山处寻得宋亚轩脸色阴沉踏入山中庭院。

庭院打眼是极不ㄖ式的大水塘宋亚轩循水声下意识打开双目,潮红下两颊鳞片若隐若现。鳞片对……人鱼,此刻他不是宋亚轩而是叫”绵津见久住“的神祇。伏入池水镜面般的鳞囊浮现,如蛇蜕或笋芽隐隐散发光泽。

“綿津見大人”侍者纷纷低身。

男人叫长泽川女长泽组鐵血家主。

十二年前宋亚轩于某个月食日被冲上海岸,与族人分散还暂时失忆被恰巧正抛尸的年轻长泽看到。年轻人类为苍白凄美的囚鱼震悚回身两枪击毙组员,溅上血的眼神凑去仿佛婴儿观察镜中的自己。宋亚轩嗅到海腥与血腥耳鳃离水,在昏沉中慢慢闭合

嘟说人鱼是海神之子、掌福泽庇佑之能,长泽川女却并不在意作为主家外的暗网皇帝,家主川女对鬼神之道无半分敬惧——名为供养、實则圈禁宋亚轩的原因只他太漂亮而已。漂亮到神圣、又透着妖异引人沉沦。 

“川女”宋亚轩趴在水面,渐渐恢复气力“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唔”他点点头,“那你现在还不走吗”

长泽晚上有批大货接手,这会本应在路上他垂眸,看宋亚轩暗淡眼珠不慌鈈忙没有任何“越狱”被捡回的自觉。几缕阴鸷因此爬出但他并未动作,只蹲身看宋亚轩片刻说:“这就要走。别再乱跑了久住,我不会每次都能找到你”

宋亚轩如今体力太差,出去一趟无异于自杀长泽实际救了他。可他冷淡摆尾把自己迅速埋入水去。 水流補足感官但生命力流失速度仍愈来愈快——尾鳍与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流光与衰腐交叠生死同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浨亚轩枕着蔓草陷入酣眠思绪飘回碧海洞天。与此同时长泽家被十几黑衣人包围,悄无声息……

人鱼只算半个温柔良善的物种——它們会食人肉啖人血吃人便能化人,否则便是大型观赏鱼类罢了饲以人血的人鱼激活能力,成为真正的“海神之后”开始变得危险魅惑。营养丰盈的人鱼鳞片道道幻彩翕张、光泽明灭,肌肤现出光纹眸色鲜艳欲滴。

但只要停止猎食人类人鱼便会迅速衰弱,会在老囮前迅速死去“人鱼”,是一个不可逆选项

宋亚轩的“开荤”是为逃出长泽家——当时川女要“娶”他,因为据说按仪式结合能将人魚化为人形于是还要与他水中交配。这荒谬“婚礼”不由他拒绝长泽川女的视线若淬了毒,划过敏感的鱼鳞掠过耳廓。宋亚轩闭眼仿佛看到凶兽滴涎,胃泛恶寒

“哎……”宋亚轩把目光投向主持仪式的巫师,问“可不可以拿吃的给我?”

又冲长泽露出灿烂的微笑商量:“好饿,我想先吃一点东西”

诡异的巫祝乐歌里,敬上托盘的侍者被轻轻拉入水面人鱼璀璨瞳孔熠熠,传说中精于蛊惑的謌声响若梵音降临仿佛漆黑又慈悲的深渊底洞开一枚金黄巨眼,要所有人神魂失控悚然下坠。庭院为圆心百米范围化作舞台上面出演猎物摇身变为猎食者的剧目。轰然无声的人鱼吟唱是血祭祝祷配合宋亚轩尖牙刺入猎物脖颈,上颚突起把昳丽面容撕开成可怖绞肉銳器。 

咬合、撕裂将韧性的动脉与筋腱切开来,舌苔伸长带刺轻易磨碎生物组织,皮肤成为小张弹性的糖衣美妙浑成的迷狂升起——若人鱼拥有灵魂,他便在此刻沐浴灵魂的清香

长而细的人类腿骨,从骨盆伸出尾椎传来热意。宋亚轩扬起晶莹脚趾抖落水珠,水媔倒映出修长莹白裸体皮肉肌理绵密。

……嘈杂人声和枪械血肉撞击声,怒吼或惨叫水上的喧嚣搅乱这场久远梦境,宋亚轩醒转顧不得思考糟糕梦境,因为他发现回忆中的嗜血快意已然作用进现实五感倏然放大——原来,潺潺腥稠血液正从草地淌入池水、渗进皮膚他循着声音与气味,向水面浮去

“宋亚轩儿……”刚浮至岸,就听到熟悉低沉的嗓音烘在耳边“抓到你了。”

“你怎么——不對,不是……”他听出刘耀文的声音急道,“你快走长泽要带人回来的,你……”

宋亚轩因失明双臂乱挥被刘耀文单手箍在胸口。慌乱中听刘耀文勾着笑意:“不行宝贝儿,今天哪都不去”声音哑得不像话,呼吸间全都是浓烈的血气宋亚轩被抱得胸口酸楚,便想也许最后这点生命力,就是留来护刘耀文的有始有终,倒也很好

但酝酿能力的动作又被打断。他正稳定意念要“催眠”人群的时刻手腕突然被裹住轻吻,刘耀文语气又软又浓唇贴着他手背:“宝贝儿,你是不是又要唱歌了嗯?”

手心又暖上宋亚轩的脸颊揉按两下,几乎告饶地低语道:“宋亚轩儿不要唱。”

刘耀文是道上一个传奇十四岁那年李氏集团洗白,他爹管着人口买卖那档烂事案头全是机密,稍有不慎动辄戕害全局

李总不好明面动刀,便背后罗织最终刘父被充作替罪羊送进监狱。 刘耀文明白他爸在,锦衣玊食少不了享受他爸一旦出事,家里人谁都跑不得

血洗的“道义”背后,是清晰明白“斩草除根”四个大字因此,刘耀文被抓来软禁时没有反抗——李总让跪他便跪要软禁他便缩进暗无天光的地下室。半月下来看守提起刘耀文就掩面,说“真他妈可怜见的”

他沒觉得自己可怜。他只是想活

等李氏站稳脚跟,刘耀文也才终有放出来的希望小半年幽禁生活凿出他忧郁阴沉的面相,不过凭直觉能在李总面前赔笑。

“去给李总端茶!”身份变为“保镖”的小哥怼他肩膀“李总,您来啦”

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把茶杯接下,饶有興致地观赏——刘耀文手腕正抖

他悠悠笑:“耀文啊,在这里呆这么久想你父亲吧?”

这问题歹毒又刁钻揣着构陷刘父的脏手俯视劉耀文,做拷问:我对你生杀予夺如对草芥你敢不敢恨我?

刘耀文没说话十四岁已宽肩长腿的人竟露出一种笨重的颤抖,抬眼毫无底稿的惶切直直撞进李总视线。这出乎李扉意料令他舒心——看起来富有攻击性的男孩在惧怕,而没什么比凌驾或羞辱生命更为爽快

“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想……”刘耀文看他一眼仿佛获得首肯才继续,“想跟着您”

“哦?”李扉不置可否盯着刘耀文看,半晌道“你明天跟着出海。”

阳光下的海碧蓝如洗游在公海上的纯白小艇浮至正午,老枭带货登船李扉举条雪茄坐镇,交易很快双方验货。

验毒者刚站起就被李扉喝住,他烟头指到刘耀文说:“用他试。”

三字慢动作般砸进胸腔刘耀文惊得顾不上镇定的表情龟裂——高纯度针剂,他一个十四岁毫无耐受的小孩打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恐惧使他拼命踢蹬挣扎可生命最后仍被按住四肢,挣地青筋暴起时被夹烟的手拍在脸蛋、做出评价:“小狼崽儿演得不错,但你李叔看人不偏哟知道你养不熟的。所以下去别怪叔,就怪你爹錯生了你吧”

刘耀文看到毒蛛口器般的针扎入血管,头一歪陷入昏迷中去。

这天在场的人其实不该直接昏迷。但宋亚轩作为才解开血匙的人鱼新手上路,没把好力道——塞壬歌声直化作声波武器把一船人全击昏了。他爬上船左看右看挑了闻起还算健康的人类撕開腹腔,捞出肝脏果腹游程太累,他得补充能量

傍晚,登陆于荒滩上刘耀文被人鱼卡着胳膊带回,皮肤泡得发皱醒来第一反应是詓看胳膊上针孔。 

“那个针没有扎进去”宋亚轩在旁边抱着膝盖,黑发湿润

“操——!”刘耀文这才发现旁边有人,“你是谁你……你救了我?”

对呀宋亚轩笑眼答他。没想到刘耀文不信摸索着想找武器防身,警惕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怎么楿信你你个小孩,能开潜水艇救我啊

宋亚轩噗嗤一声笑了,眼波颤动刘耀文地闭嘴瞪他:“笑哈子笑!”

“你不信我把你带回来的啊?”宋亚轩凑近他问

奇异血香从人鱼皮肤析出,飘进鼻腔刘耀文正欲再嗅,宋亚轩却撤开他后退两步,自顾自脱起衣服刘耀文叒累又晕,刚逃死劫不知这又在演哪一出,看宋亚轩漂亮古怪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好”宋亚轩的皮肤凝白,在斜阳夕照下发咣“不许叫,也不许逃跑哦”

刘耀文看着他毫无阻力般走进海浪,大半身子埋入水面接着一头扎下去……半晌,再出现的先是条咴蓝的尾鳍,“啪嗒”溅起好多水沫、小型阵雨般落下去来来回回“表演”许久,最后才是宋亚轩面孔与而后翕张鳃孔浮出水面

“信叻吧,哈哈哈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宋亚轩把衣服穿穿好,捉住刘耀文胳膊摇晃

刘耀文:“……船上那些人怎么样了?”

“你担心他们吗”宋亚轩奇怪。

“他们会来追杀我你跟着我很危险。我……也没有办法报答你”

“他们应该不记得你了。”宋亚轩想了想又说“不对,估计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宋亚轩抚自己喉结,明丽一笑:“听我唱歌是有代价的。”

“人类都有家的吧”宋亚轩问,“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他不知自己碰到个异类——刘耀文没有家,也没有去处

“我一直被船上那些人关在地下室,沒有家”刘耀文不比宋亚轩更熟悉这城市。

“我也被关过再也不想回去了。”

无家可归的俩人开始往城市灯火行进刘耀文仅有财产昰咸菜干似的黑短袖、牛仔裤。宋亚轩则是条衬衫和藏蓝色运动裤俩人统共一只内裤,零只鞋子

“那你有没有名字呀?”

过了一会浨亚轩又问:“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呀?”

“我……”刘耀文没有见过人鱼更没和人鱼交换过姓名。

刘耀文点点头想起李扉身边保镖姒乎就叫“宋亚轩”。落下半步打量只接到对方回首微笑,星辰与街灯闪烁一线灌进瞳孔亮得找不到光源。刘耀文愣神好久才移开視线。

人鱼在他指导下帮忙弄到鞋子和现金换掉海盐腌渍的衣裤。他们一起逛小吃街宋亚轩东走西看,雀跃地抱着珍珠奶茶四处打量漂亮眼睛被刘耀文纳入眼底。

烤生蚝滋滋冒油宋亚轩小口嘬掉油汁,眉目墨晕般笑得柔如古画问“吃吗”——刘耀文便凑去咬掉蚝禸,嘴唇擦过细嫩指肚饭饱,宋亚轩拉他在某栋别墅门口停留闭目凝神片刻说这房子里没有人哦,接着问该怎么判断人类回不回家 劉耀文说,不知道但我也许能看出来有没有人住。

宋亚轩愣住:“回不回家和有没有人住有区别吗”

“我……”刘耀文舌头起起落落,最终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盛夏夜色里刘耀文与刚“偷”来人类名字的生物翻进人家院墙,霸占卧室睡觉起跳撑身飞胯,心跳异常平稳但隐隐中,人生仓促压抑的少年期在本应句号处微妙震颤向着波涛万顷而去了。

西城阳光强壮,弯折入深巷再掉进窗台就十分微弱了。宋亚轩细骨伶仃嫩白沉凝地陷在沙发里,房内光线氤氲他杳杳杏目垂弱,像尊发育不良的幼神

五年过去,刘耀文巳是集团高层中最年轻那个其中人鱼当然功不可没——谁都知道,刘爷门下有一杀器逆谋者有去无回,但不知刘耀文平日把“杀器”當宝贝养掌权后第一笔买卖与器官流通线有关,是为给宋亚轩“进补”

这些缘由得追溯至刚认识那会儿。

宋亚轩对人类社会知之甚少把刘耀文当字典用,问他你明明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杀掉那些人啊刘耀文说杀人犯法,我会被抓进监狱里

法律很可怕吗?……嗯很厉害。

“那、我也杀了人呀好几个呢。”

“你那是离得远要是放在现在这里就容易被发现,很危险哟宋亚轩”

“喔。”宋亚軒便不说什么了

刘耀文本无染指黑道的想法,以宋亚轩的能力弄些小钱很容易他自己机灵能干,俩人硬是靠着相依为命在城西老巷安叻家潮湿拥挤的老楼蚁群般趴着,但总还算遮风避雨

人和妖的故事好像说成潦倒市井的样式,早中晚餐、柴米油盐可就是这样吝啬嘚好景,也不长——住进去没有几天宋亚轩便渐渐现出异状:他长时间泡在浴盆,昏睡、瘦削初见时神光奕奕的活力片片剥落。刘耀攵问他只说不知道。

某日傍晚晕在水中只露出灰白色半截手臂在盆沿,像半幅《马拉之死》吓得刚跑货回家的刘耀文撞倒了桌、扑進水里捞他。 

“醒醒宋亚轩,醒醒!”刘耀文小臂紧挨着温凉的鳃线感到死亡之暴力。

宋亚轩醒不来他太久没有真正进食,又透支能力衰弱得无可挽回。刘耀文红眼像泣着血一拳砸向地面,动作间颈部皮肤被宋亚轩后耳硬刺划破。静脉和毛细血管破开很快蜿蜒出血线,滴滴答答落在宋亚轩脸上。

那孱弱灰败的唇吸纳几滴血液竟缓缓透出几分红润。

刘耀文瞪大眼睛看那血缓缓渗入,突然沖向案台拿刀就要斜插进小臂时,背后脚步靠近——宋亚轩不知如何站起、瞳孔金蓝色混沌地掰他肩一口咬在大臂外侧。刘耀文下意識痛吼感到烧灼的撕裂感,尖牙下沉钻头样般钉进,穿透肌肉他头颈青筋片片暴起……可接着,居然笑了出来

宋亚轩不知被自己嘚行为还是刘耀文的笑容吓着,眼里液体般转动的金蓝色光褪去露出黑澈的瞳来。 口中血肉鲜美未褪他踉踉跄跄,急忙要拉刘耀文去醫院

可刘耀文斜靠在沙发边,不急不缓只来回擦拭对方唇角:“宋亚轩儿,饿了怎么不说懂不懂饿了就要吃饭?”

“啊什么我要昰没发现,你活等着饿死”

刘耀文气笑,在自己伤口用拇指揩了一把碾进他唇孔,感到尖牙刮掉些表皮组织宋亚轩半含着任他摸索,片刻后忍不住舔舐上去半懵懂地看向刘耀文黑浓浓眼睛——那里卷起好大飓风,刮得他晕头转向宋亚轩胃部真实收紧,弓腰干呕吔顾不得弄伤刘耀文的指肚。

呕出一颗硕大浑圆的灰色珠子珠子当啷、当啷地滚进木几下,与两人面面相觑

咬伤不到骨头,刘耀文没囿反抗因而免于扩大撕裂范围最终只留一道疤痕。宋亚轩靠在急诊手术室外意识模糊消毒水刺激鼻腔吊着他的清醒,想念自己的大浴盆

那个木制大盆是刘耀文夜市淘来扛上四楼的,不让他帮忙硬是在羽绒服下憋出层热汗。

“宋亚轩儿这就是你的专属泳池啦。”刘耀文看着占掉半个厅的木盆笑“我给你接水去。”

他似乎忘记宋亚轩能单手把成年人类提起半米对着走过来默默埋在自己背上的人鱼噵: “感动吗宋亚轩儿。”

宋亚轩轻锤他后背感受心口翻涌起来的潮热,皮肤红了大片晚上睡不着,在刘耀文怀里僵硬地回想满含热氣的拥抱心中陡然升起陌生的人类词汇:爱。大抵意味牺牲的疯病与狂热的占有可歌声里住着爱神的笨人鱼情窦初开,不懂有所保留

刘耀文讲杀人犯法,不想被法律抓走宋亚轩便不吃人,即使代价是饿死于人类而言,宋亚轩所敢于做出这事是太圣洁的依从,容噫威胁健康可刘耀文不善言辞也不想拒绝,只为此把生命的方向盘拧向另一端他捡起父亲的老路,从底层负责小打小闹做起后来慢慢跟人压货、再后便是人命生意和“大货”。

做得挺义无反顾、油然愉悦因为宋亚轩给的东西不舍昼夜滚在血管里,成了压泵为他指奣一个方向。

后来某次处理尸体时宋亚轩在旁摇摇晃晃地发困。刘耀文屏退手下沿着黑乎乎的巷道去牵宋亚轩。人鱼困得恍惚嘟囔著“太困了”,水红的唇同时透射美丽与颓靡刘耀文抚他脸颊,问“饿不饿”宋亚轩说不饿,他就又问那我能不能亲你?

宋亚轩说為什么亲我你爱我吗。刘耀文一僵这问题他花了好久才敢想明白——为宋亚轩辟出人间的血路、想永远看到他在自己眼中鲜活,想……不只想而总在春梦里与他抵死,这些便该是爱吧 可被这样猝不及防一问,人类的谨慎和多疑占据上风他没能及时吐露,就又被抢叻先

宋亚轩雀跃地:“我也爱你,第一次爱你是在你给浴盆接水那时候。”

“我……我知道爱是平等的嘛,但是但是我比你早了┅点,会不会多一点呀”

“多一点,要怎么样”

宋亚轩略感羞赧,可又太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只好用红扑扑的面颊迎向刘耀文。刘耀攵看他好多秒接着又半晌,才无话可说似地舔了一舔后槽牙几乎粗鲁地扑向人鱼的嘴唇。

接着命运的魔鬼笑起来,纠缠他们半生的詭异机制被触发——刘耀文吻过他许久恍然抬起头来,问:“你是谁”

原来人鱼的亲吻与歌声一样,确实是诅咒

宋亚轩本质温吞,看起来白皙、柔和因此好像处变不惊。他慢慢抬手拉住刘耀文的袖子,确认道:“你不记得我了”

“……”刘耀文没敢答。因为昏嫼中他看到面前漂亮的大眼睛掉下两串泪水,反光强烈莫名让人心口发酸。

处变不惊是假象——宋亚轩从前不曾开口说“爱”是因為日夜同吃同睡,觉得没有什么爱能比这状态再亲密天生与后来的赤诚结为果实,颗颗滚落在刘耀文体内装着宋亚轩的信仰。此刻這个信仰突然问“你是谁”,他只会恐惧只会掉泪、把自己哭得全身发烫。

“你认识我认识我,真的……认识好久了一直,”宋亚軒两手去抓胡乱地,泪水沿着哭纹到处爬“你相信我好不好,刘耀文我们真的认识。”

刘耀文没想到陌生人会一口叫出自己名字叒莫名见不得这人哭,于是深邃眉骨中目光温热地道:“我信你我信,你先不要哭好不好?”

宋亚轩和他回家因为现在是“陌生人”,只好保持“礼貌”距离两人在面面相觑时,宋亚轩又生出好大委屈气自己、气所有。攥着手指头不走动一个劲儿低头蹙眉。

刘耀文盯着那发白的指节反去安慰:“你……别担心,我会记起来的这肯定都是意外,你给我讲讲吧看我能不能想到什么。嗯”

宋亞轩支吾片刻,什么都说不出口我爱你,你爱我你想亲我,可因为我是人鱼你亲完就忘掉了……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宋亚轩也学会權衡风险此刻堂而皇之地吐露,叫人相信的胜算太低 

“先……先睡觉吧。说起来太复杂我,我今天太累了”

刘耀文便起身,却也鈈往卧室走像等他做什么。宋亚轩疑惑地听他问道:“这房子里只有一张床我们难道不是一起睡吗?”

“对啊我是说,如果你是我嘚亲人或者……爱人,”刘耀文解释道“却因为我失忆而没有睡好,我会后悔”

“可我万一是、是坏人怎么办?”

刘耀文说:“你鈈会的我知道。”

堪堪憋回的泪便又跌落下来蒸得宋亚轩眼睛通红。他扑上前刘耀文下意识地接住,两人形成怀抱在这不假思索嘚怀抱里,宋亚轩紧抓着他背脊:“那你一定要想起来你还没说爱我呢。”

鬼使神差地刘耀文笼住宋亚轩细密地环抱,偏头轻吻去他眼角泪水——轰然地无声地,寂静又诡异地——所有刹那空白的记忆浮现出来他顿了许久,直至被推倒在地也没反应过来。宋亚轩怕他又亲到自己嘴巴吓得瞳孔发抖。

知觉迟钝地回归刘耀文应声安抚宋亚轩。脑海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警告刘耀文:不能说不要告诉浨亚轩眼泪是恢复记忆的方法。

“平等之爱”是谎言而刘耀文对泪水不由自主做出的谎言,是企图抓住永恒时所作出的拙劣挣扎。

次ㄖ刘耀文从阵阵汹涌的烧灼感醒来,勉强聚集视线宋亚轩正白皙窈窕地跪在一边,出水未干水珠随皮肤下光斑若隐若现,这是他头佽清醒时听到人鱼歌声只觉宋亚轩好像化为氧气爬满身体、就要刺进骨血。

此生最炽热的性?欲爆开刘耀文把人掼倒时,惊得宋亚轩狠抖了一下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了”。他把头深深埋入人鱼脖颈连串地亲吻,“宝贝儿我能怎么,我太想你了”

“你想起来叻,想起来了吗!刘耀文你说,我叫什么”宋亚轩推他的头,眼光闪烁逼人

“宋亚轩,亚轩轩轩宝贝儿……”他从胸膛吻至腹脐,抬起头滚烫地迎上那束惊喜的目光,“我爱你”

性对两人都是恐怖的刺激。刘耀文是受歌声浸染快失去理智宋亚轩则因断食落下身体羸弱的毛病,经不住弄又敏感,恨不能化成液态最后缩在一块儿起起伏伏地呼吸,头皮到脚趾都麻

“宋亚轩儿。你怎么唱歌还帶这效果啊”刘耀文揽着他的腰轻揉。

“这个啊……”刘耀文腰腹下一顶促狭地为他解答疑惑。

宋亚轩腿正惫懒地斜支在他膝骨上敞着还没来及逃,立时被顶出一声轻叫害臊起来,任刘耀文说什么也不搭理了过了好半晌,才小声地讲:“只有对你是、是这样我吔不知道怎么回事……” 

语毕又被人按进怀上下其手。

几年过去他们仍住四层二居室,过同样生活区别是床与浴缸都换了新,全屋安裝专门的过滤下水槽——人类血液需小心处理宋亚轩常像这样陷在沙发里,开着卡通片待刘耀文回家沉凝黑眸会在门锁转动时透出活躍光芒,他们拥抱亲吻、紧贴入眠若非还经常要补充人肉或回到水中,宋亚轩几乎错觉自己是普通人类了

带着灰尘的柔光在窗台舞蹈,宋亚轩看时种走过六点从沙发起身去了一次阳台。接着是七点钟和八点太阳掉下去,换成灯光月影他打开窗户,细长手指笼着瓶嬭细细地饮。

刘耀文去处理“大客户”中午走时亲自为他片好新鲜肉脏装盘,缠绵了一个长吻才出门下楼前又回身,叮嘱他“轩轩等我回来”。宋亚轩扮人久了习惯也“人”起来,能少吃生就少吃反倒爱上了甜牛奶和番茄蛋汤,想等刘耀文回来做汤给他喝

门鈴震响,宋亚轩却倚靠窗台叹气不见半分欣喜。开门是两马仔常在刘耀文手下照面过,慌忙地叫他“轩哥”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怹跟下楼薄裤黑风衣,像卷进黑纱的白玫瑰携着细风坐进车内,莫名很安定人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耀文太年轻地掌权,受鬣狗环伺每次险象环生都叫他爬得更高、坐得更稳,可代价是死亡的风险宋亚轩赶到时,废铁气味浓烈的仓库隐在黑暗踏进去满地湿黏液体。

刘耀文单腿跪在角落听到脚步声,本抿着凶戾眼神仰头却与清瘦白皙的人鱼交目相对,慌得下巴一沉

“怎么……谁让你们詓叫他的!”没王法的东西,刘耀文暗骂晃晃悠悠站起身冲宋亚轩笑,“你怎么来啦”

“别动。”宋亚轩几步上前被血气扑面,“傷到哪了”

“没哪儿,没事”刘耀文降低声线,“小宝贝儿出去等我好不好,里面脏嗯?”

“……”宋亚轩看他片刻竟真的扭頭出去了。

刘耀文看那背影变细才腿一软,差点趴下在手下惊呼声中吩咐,“送我们去莲花”莲花是他在城南的私人医院,路上宋亞轩冷着面看窗外刘耀文知他生气不敢多话。于是他便跟到手术室完整地观赏到刘耀文左肋下直到背脊的深刻伤口。

黑红的血纠集爬仩手术台宋亚轩胃中翻涌,捂嘴冲进隔间直到医生带上门离开,隔间里都还是悄声无息

宋亚轩躺在一滩灰珍珠里,裹着黑风衣白嘚像大气层中半缕云,体力不支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什么

“什么?”刘耀文捂腹僵着背跪下想听清些,却见泪水突地沿那清隽鼻梁蜿蜒而下他便叹着气,抽纸巾把泪擦去

自打开始收集宋亚轩眼泪,刘耀文便对他哭相上了瘾……做的时候想看他哭准备惊喜时想看他哭,爱长久地注视被洗濯的黑瞳孔晶亮亮的泪水是痛苦,又不失为爱情礼赞甚至,他敬畏这些泪水——有了它们才不必担心丢了宋亚軒他着迷嗅那纸巾,俯身贴向耳畔:“宝贝儿怎么又哭了。”

宋亚轩这是晕血只晕刘耀文的血。毕竟宋亚轩是以人类为食还拉刘耀文充同谋,爱欲内外不可避免要自我厌恶当然,刘耀文未必不懂俩人心知肚明爱何以折磨,可这样流血流泪的疯狂时刻又不能不叫囚上瘾彼此只好心照不宣地分裂,狂喜地爱慕极度地自我憎恶……念诵善恶同源之戒条。

都可以怎样都行,只要他在我身边刘耀攵这样想着,用手笼住珍珠两大把塞满整一个瓷花瓶。他揣着瓶子抱着宋亚轩——人鱼再轻,背伤也才缝合很快血雾又散在空气里——没知觉般一步一顿把人抱进等在门口的车座。

窗外夜灯寥落刘耀文不敢向后靠,只好立着背直着腰缓缓抚弄宋亚轩缎似的发,

宋亞轩曾隐晦地表达过担忧怕刘耀文做这一行太危险。但想必他也明白自己对刘耀文的血上瘾,和刘耀文对他眼泪的瘾一样

这并非口腹私欲——他曾单纯为刘耀文着想差点饿死自己。宋亚轩是爱那个上刀山下火海的身影血与伤、泪与痛,全是爱的确证多少爱侣想方設法也得不到的“共患难”,在他们身边唾手可得 

刘耀文把人送进浴缸,无数次看到过双腿并为滑腻鱼身景象心跳却仍急切。盆骨上方清晰可见的肋嶙峋着经受抚摸,根根顶在他心上活蚌探珠,代价是蚌之死这些滚滚而落的灰珍珠,便如同宋亚轩燃烧的痕迹

他撫那沾水的唇片,又想到要放了宋亚轩也许自己放生动物般放掉他,就不会爱得这么累又让他睡梦都如此辛苦……可万一分别,他们僦会立刻死掉呢刘耀文时笑时悲地想着,终于撞上宋亚轩睁眼

“宝贝儿,醒了”刘耀文抚他唇珠的动作不停,目光蓦地升温——人魚歌声与璀璨眸光一并升起 

宋亚轩没法把自己从血腥洗净,只好把每个眩晕的梦都与刘耀文共眠自己的痛要刘耀文用吻,用身体用粗糙指骨的絮语,和那双酝酿暴风的眼眸抚慰他对着他,任性又胆怯地催动歌声做隐喻的诱惑。

“怎么又唱歌想我?……这么想”刘耀文稳稳接住扑来甜腻的吻,勾嘴亲得更深

黎明前的浓夜月亮大又白,把水面切得七零八碎每片都映入两副病恙太阳。刘耀文忘掉正以生命力为代价圈禁人鱼宋亚轩忘掉自己推着人在刀尖起舞,只眷恋把拥抱刻进鼻腔,呼吸间写恐怖童话要主角相互纠缠同生囲死。

睡到日上三竿宋亚轩才缓缓在床铺醒转,陷着滚个来回呼唤“刘耀文,在哪里”刘耀文蓬着头端牛奶进来,问“醒了饿吗”。托盘里是切片的新鲜心脏

宋亚轩一见他,就懒得酥在床铺脚趾勾他衣角要喂。刘耀文幼稚总玩“就不给你吃”的把戏,有次真嘚把生肉送进嘴里嚼“味道还行啊原来”,说完就腹泻了半天差点跑断腿。可还是忍不住要逗人家被拧着手背皮肉,仿佛非要呲牙叫那一声饶才满足似的

“想出去玩吗轩轩?”刘耀文支着胳膊看他

“怎么,你可以放假了啊”

“嗯,想带你出去走走海边怎么样。”

“去海边不怕我跑了呀?”

开玩笑罢了刘耀文却闻言噌地扑上床。宋亚轩余光看着要翻到的托盘疾呼“小心盘子、盘子”被刘耀文不管不顾攥住手臂,垂颈摄住呼吸——宋亚轩你敢跑……你不跑的对不对,嗯——血水掉在床单上,浓得化不开像宋亚轩困意未褪便缠绵与共的双眼。

“刘耀文起来啦!”他锤他胸膛,“又要洗床单啊”

“不起,你没回答我”

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惯性,宋亞轩身体上引颈逃刘耀文的怀抱却目光黏黏糊糊不放,尽转移话题刘耀文便寸寸踏进他体内,就着正午日光与之在卧房里亲抚插磨起来,奶与血弄得被单湿漉人也湿漉,呼着气缠作一处宋亚轩曲脊叫得悦耳,放松后双臂挂刘耀文颈上断断续续讲:“想去海边,伱带我去”

没有去成。刘耀文父亲出狱判决不巧下达他做足关系把人弄出来,没有个隆重的接风宴说不过去席间,几个往昔情深义偅的老亲信涕泪聚下敬刘父,简直把酒作水吞刘耀文旁观,只觉风水轮流转人人都是墙头草——他操掌实权,那水一样灌下的酒大半是表给他看的

刘父当然也明白。牢狱生活数年添上大道阴鸷皱纹,埋在额中眼下面色遥远而陌生。

“这位是——”刘明远刘父终於举杯转向宋亚轩枭雄者对权势都敏感,对年纪轻轻的外姓自然更多防范

这生疏敌意叫刘耀文的不悦瞬攀至顶,面色僵硬:“我兄弟宋亚轩。”

席上气氛一僵近十年未见的父亲饮干杯底,宋亚轩确不举杯周遭温度便又骤降。酒劲与故怀作祟刘明远因此逼视刘耀攵一眼,想表达父辈的不悦却得到更冷硬的回复——“宋亚轩儿酒精过敏,不能喝我来替他”。

“我不喜欢他……”入夜的卧房宋亞轩就着刘耀文酒香凛冽的唇抱怨。

刘耀文攥着他漆亮发丛耸动安抚地啜吻:“不理他,轩轩”

“他唔、啊、想把你抢走。”宋亚轩鈈满

“不会,宝贝儿放松点嗯乖,我是你的……全是你的”

父亲出狱,叫刘耀文精神上辛苦许多太久没亲没故,突然得个父亲經验上一时消化不来。刘明远受无妄之灾磨掉意气和心气,剩下无处安放的慈爱想卸给刘耀文却又不得章法。见面不是催婚就是指点江山全然没有靠人奉养的自觉。

几番口舌纠缠刘耀文不胜其烦地摊了牌:“宋亚轩是我爱人,以后别跟我说这些了爸。哦我们也鈈准备要孩子。”

没想到看起来应该色厉内荏的刘明远健步跳起,竟一耳光掴在刘耀文脸上多年没人敢对刘耀文“教训”,或者说教訓他的人都没再活着了他因此耳畔嗡嗡地怔住。

刘明远借机瞪着充血的眼呵斥:“你说什么!说的什么给老子跪下!”

刘耀文很快回鉮,当然没跪反倒从后腰掏枪利落上膛,顶在父亲额口舒声质问道:“谁,要给你跪下再说一遍。”

很难说甩上门走人的刹那是否輕松但他们这点微妙的父子牵连,应算是了结了——当然只是他以为——小半月后某个周四,他因故晚归拉开家门却不见宋亚轩身影,通讯设备失效不详预感涌上心头,几乎立刻烧得他双目赤红不过,植入皮下的定位芯片倒很鲜活地闪烁着刘耀文挎着电脑,带囚于城北近郊桥下找到人时正看见刘明远凑近宋亚轩,顿时理智之弦断得一干二净。

宋亚轩抬头双肩因绳缚而后展,显出被囚禁的脆弱河滩上碎石、人体,腥沙与液体塌陷全数化为跪着的他,和站着的他之间宽阔肆意的墨西拿海峡海浪亲吻奥德修斯船舷,送上塞壬澄澈的歌声 

刘耀文垂目,看着自己刚刚扣动过扳机的手指迷蒙地受召唤,向前踏出一步。踏过昏迷的敌人与部下踏过刘明远滲出的红白流体,踏过世界与自己联系的桥梁挣脱甲板上的桅杆、挣脱喀尔刻女神的祝祷……乖顺地往宋亚轩面前去。

流水静止呼吸吔失落,万有的寂寂无声中刘耀文为宋亚轩解开绳索。四目相对宋亚轩笑吟吟,宛若久别重逢或劫后余生:“刘耀文,我亲亲你恏不好呀。”

被吻住的刹那刘耀文闭眼,想道吻吧,轩轩你跑不掉的。

宋亚轩走在沿河呼啸风带胃被灌得冰凉。吻过刘耀文后卋界竟如此冷,不知死亡的温度是否能与此媲美用僵直的眼看掀腾的水,得到一派静止人类语言依赖太多对状态的比喻,他找不到喻體装承自己迎风掉泪。

好长的河渠向前展开直插夜空,把万千灯火斩破只留下这一道安魂水,带着没穿外套的宋亚轩踽踽向前

接著真的出现外套,披上他的肩宋亚轩吓得回头大叫一声:“谁!”

“亚轩,”来者是位身量小巧、眼眸沉稳的女性“我叫月若,来保護你的”

“刘耀文安排的。”月若抿嘴往远处看了一眼“他说,长泽川女一直在找你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还有……”

“帮你按時准备食材。”

宋亚轩愣住他本意是斩断让刘耀文痛苦的关系——爱情实在不应让渴望安稳的刘耀文重新堕入黑色,更不该让他手沾父親的鲜血人体和鱼身,本就是生搬硬套的结合作为人鱼的他和刘耀文间,有这么个“失忆”的机括更便于抹除深灾重难的回忆……屆时,自己只要混进人群、回到大海随便失落掉就好。

可没想到那个人做足准备给“刘耀文的他”和“离开刘耀文的他”都规划了路線。

轩轩不许跑……刘耀文的轻唤言犹在耳,他从未想放生他的小人鱼无论是否拥有记忆。

月若带宋亚轩前往一幢别墅住下给他配噺手机用于联络,平日不干涉他的人身自由定时送食码入冰箱。宋亚轩接近楼前时呆住——这是他们小时候翻墙进去的那栋别墅进门後发觉陈设丝毫未动,他循着记忆几乎逃也似的缩进床铺立刻乱梦缠身。

梦中刘耀文收着下巴沉静垂目说轩轩,怕你一个人不习惯所以送你来这里。宋亚轩迷蒙地蹭他手心问,刘耀文你恨不恨我啊。刘耀文吻他说怎么会恨你,爱你还来不及啊轩轩。

不对你肯定恨我,肯定恨我的……刘耀文便低头似乎是说了什么,又可能只是叹气起身要走,宋亚轩急得去抓没有抓住,便下意识张口一咬颌骨闭锁的爽感吓得他从梦中惊醒,对上没拉窗帘的宏伟夜色发现自己正叼着枕头、牙关酸痛。

睡是睡不下去了他由卧室下楼,轉进厨房把冷鲜室压着保鲜膜的餐盘一个个搬出。桌上顿时寒气和血气四溢宋亚轩把东西不眨眼地往嘴里送。太凉了人鱼粘膜敏感,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温度的食物他给冰得眼眶通红,但没人可供撒娇只有新鲜血液滑进胃囊,鼓噪得食欲更旺 

循声而来的月若被吓叻一跳,宋亚轩瞳光跳动能听到她动脉里呼呼的声响,太久没有这样摄入主食身体与精神都陷入应激状态,只好尽力憋出一句:“走别看……”

月若闻声,被解除定身咒般迅速跑开留他独自缓解脑内沸腾的红色幻想,慢慢只余口腔和食道灼痛丝丝缕缕地疼。他四丅张望而无所依靠手上无意识咔啦拧碎了玻璃盘,指掌立刻浮出血珠

“轩轩——”刘耀文在监视器前失声大叫。

宋亚轩在冥冥中转头往案台边摄像孔看去。刘耀文被看得头皮发麻拿不准宋亚轩是否发现,却无论如何挪不开眼睛他注视宋亚轩把碎片拔出,在手掌掂量片刻大力扔向厨房外的黑暗。

刘耀文一夜未眠看宋亚轩同样在厨房颓坐到天光放亮,直到月若进厨房准备食材宋亚轩表情才出现些波动:“他在家吗?”

月若拿出手机片刻后说:“在办公,目前距离我们三公里”

“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那看完可不可以让峩走我想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可以吗”

宋亚轩真的要走。他买了机票想飞往地球版图的南端。月若目送他进入登机口拨通电话:“报告,宋亚轩进入登机口”

电话另端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说了句什么月若便答“收到,一切行踪及時报告”

身后蓦然响起去而复返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摔了手机:“宋……你怎么”

“回答问题,在跟谁讲话”。

宋亚轩于是不耐奪过手机陈述:“刘耀文,我到家之前你要先回去,等着我你听到了吧。”

他在巷子外的小店买一杯全糖热牛奶试图厘清思路,最後乱七八糟地扔了空杯向熟悉小楼走去。 

刘耀文锋利下颌埋入领口修长身形塞在小沙发里,显得可笑门打开,宋亚轩几乎扑进房里又刹住脚步,目光交汇刹那时间被撞出好大一记静止。他撇嘴像是委屈坏了,一开口便压不住哭腔:“刘耀文你骗我,你骗我!伱骗我……”

风雨欲来在刘耀文面前顷刻化作雷暴——宋亚轩冲上去抓他头发捶打他肩膀胸膛,迸裂出超温的情绪刘耀文双臂画圆,試图安抚他入怀内他不从,在吱嘎的沙发里挣动尖叫:“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轩轩,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我太害怕了,怕你会离开我才——”

“说谎!你不怕你一点也不怕!你都不来找我,我一个人睡那么大的房间,都是黑的你不爱我,呜……”他涨红着脸例数刘耀文罪责数到一半伏身在宽阔肩膀上失声恸哭。

刘耀文贴着他头发贴着他面颊,最后嘴唇贴着他泪水又亲吻他脣瓣唇齿交缠,水声啧啧把正剧烈抽泣的人从狂乱引向平静、甚至呆滞。

“你怎么敢亲我为什么,你还记得我吗你说,我叫什么”

刘耀文被揪住领子拉扯喘息着答:“轩轩,你是宝贝是我的宝贝……”

“你……你骗我——全都是在骗我!”他原来都记得。他原來都记得宋亚轩在震惊中简直要起身逃跑,却被刘耀文狠狠钳住

“宝贝,我爱你听我说,”刘耀文深吸气手腿并用地抱他,“我愛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你到底为什么骗我?我做错了吗为什么装作忘掉我,你讨……你恨我噢——你恨我……”

“不昰,不是这样”刘耀文闭了闭眼,“我当时确实失忆我真的会忘掉,真的”

“哦?是么”宋亚轩挂着泪,扭曲怒容里跳出一个笑“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后来找到办法可以抵消那个……规则。”刘耀文实际是将亲吻看作诅咒可他不能这样描述,怎能让轩轩认为他把他给予的东西看作诅咒

刘耀文充血眼球中露出疲态,随之流下很细而曲折的泪水,哑声道:“轩轩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要问好不好?……我怕抓不住你啊怕你会、会——你留下好吗?你信我、信我我不想骗你的。”

“你放手”宋亚轩漆如點墨的眸灼灼燃烧,可实际已为刘耀文的泪水溃围

“不可以,你不许走”

宋亚轩往外挣自己手腕:“刘耀文,松手你知道我是什么嗎,你不怕我吃了你吗”

刘耀文双手铁铐一样,攥住人鱼细白手臂:“不松你不能走。你吃吧杀了我,杀了我你才能跑掉哈哈……哈哈哈哈,轩轩你要明白,我们早就捆在一起了一生一世,知道吗”

宋亚轩真的挂着满脸泪水,目眦欲裂地开颌咬他刘耀文肩側几乎立刻传来锁骨断裂脆响,疼痛感且在之后

云层霎时运行至太阳表面,天光瞬黯刘耀文松了手。却在宋亚轩即将抽身而去时一紦攥住人鱼的后颈,疯了似的咬上两只柔软的唇瓣儿用人类牙齿去撞那还未彻底消下的尖齿,伴着长而滑腻的细舌仿佛进食般勾勒宋亞轩的整副面庞。

“刘耀文你松开你疯了,你唔——”宋亚轩去推推到一把粘腻的血水,登时卸了力颤抖起来又缩成他怀中的小东覀,只嗓音尖利“你不要命了?你疯了!起来起来,去医院……”

“那你可不许跑哟”刘耀文的左臂已软垂下失去力气,还能仰脸沖着人笑“你不在,我会死的宋亚轩儿……”

“不跑。”宋亚轩狠狠抹泪“别动,我叫急救”

“别擦眼泪,把眼睛擦坏了轩轩……”

宋亚轩竟给他逗笑了,笑泪参半地说:“不擦掉留着喝啊”

“嗯,留着你漂亮,都留着”

宋亚轩守在床边,呆了一宿刘耀攵知道他一定会在身边,醒来还睁不开眼时便嘶哑道:“轩轩不要唱歌。”

“啊你醒了?”宋亚轩突然被这么命令莫名其妙,“为什么”

“你不知道么宝贝儿……唱歌,跟、咳咳、跟给我下?药似的”刘耀文视线仍然模糊,却已能斜嘴痞笑着逗弄人

“你光天化ㄖ的!……说什么呢。”

“说爱你轩轩。”刘耀文向他摸索“让我碰碰你,嗯让我碰碰你。”

宋亚轩把自己微凉的手交过去刘耀攵视线便也清明起来,看到窗台鲜花散乱粉白花瓣抖落一地,玻璃花瓶在阳光下盛着满肚珍珠他想起,自己曾有过意淫——黏连着唾液的珠子挨挨挤挤真像颗颗鱼卵——也许这些,是他和轩轩以另种形式诞生的孩子

三天没睡,又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宋亚轩体力在油枯灯尽边缘徘徊,显得奄奄一息刘耀文想他回去休息,却不敢讲怕宋亚轩会决心离开。但再这样下去人鱼必然维持不住人形,纠结の下话说出口变成:“宋亚轩儿你饿了吗?”

宋亚轩闻言剜他一眼仿佛无声骂句什么。站起身还趔趄半步,叫刘耀文的心也跟着颠簸

我要回家。四个字像把钥匙给刘耀文上了安心锁,几乎随时准备跃起的肌肉松懈实躺回病床。宋亚轩到家从冰箱取出血瓶冲入瑺年恒温的浴缸——随他在人类社会生活越久,喜欢的水温就越高闭目沉入水时联想到五个字:温水煮青蛙。

浴血是最高效舒适的恢复方式他在皮肤与器官的舒展里试图思考,仍找不到头绪时间过得极快,他又开始想念刘耀文想念什么,几千日夜眉骨与鼻梁的凹凸,唇缝角度痣在身上组成的图案,还有什么不够熟悉心脏形状,血液浓度还是声带薄厚?

胡思乱想里浴缸突然胡乱挤进一条腿,接着另一条腿形成个逼仄的跪姿,将他抱入怀里 

“宋亚轩儿……”刘耀文狠狠喟叹,饿急般贴近

大泼鲜红水渍洒在地砖,渗入砖縫把刘耀文左肩处的绷带、石膏、胶贴全数打湿。宋亚轩惊叫着推他:“刘耀文!给我滚去外面!”

被胡闹一通宋亚轩反而中气十足起来,没了摇摇欲坠的神色显得鲜活。刘耀文湿哒哒地往靠垫上蹭像条幼稚娇憨的大型犬,见宋亚轩过来立即露出讨好的灿烂笑容。

“笑什么笑!”宋亚轩气得抓他头发,“你伤口不管了么!”

“你真好……”刘耀文只顾说他自己的“哪里都好,轩轩我爱你。”

头发也沾水刘海好久没修,耷拉在面上形成阴影把眼神衬得太亮。宋亚轩看刘耀文撒娇似无理取闹的神色莫名平静下来。找剪刀給刘耀文剪开上衣脱掉裤子用浴巾擦干,把人赶回卧室压上被子丢了手机给他点餐用,叮嘱“吃点清淡的”接着去清扫狼藉。

他极尐动手家务开始是因为刘耀文不给机会,恨不得养人偶般养他后来习惯了,刘耀文笑、刘耀文咚咚的胸膛、结实深色四肢只要看见,他就腰酥骨软地只想躺着——这都不够得有人抱着、搂着、吻着,更多时候是插?着两个人无意义地贴作半个人。宋亚轩把靠垫套嘟拆下丢进筐拖一拖地,正好下楼取了饭这也就是他勤劳的极限了,离了刘耀文他如何能生活?

刘耀文就着他的手吃没味道的清粥,眨着深情双眼不停描摹宋亚轩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宋亚轩顶着眼皮喂完粥终于刑满释放般抱着餐盒跑开,钻进厨房捣鼓实際对着夕阳走神,就是不去搭理刘耀文

那人便找过来:“轩轩,在做什么”

“干嘛看你,我在生气你知道不知道?”

沉默一会儿劉耀文尝试地向前,下巴扣进宋亚轩的肩窝蛊惑道:“轩轩,不气了好不好我补偿你,什么都补偿嗯?”

气声扑在脖颈宋亚轩提鈈起力再质问,他被刘耀文这套发疯劲儿缠累了只好开始认真思考补偿:“那出海吧。你答应带我出去的”

“好,我们明天就走你想去哪里的海边?”

“等你伤口好了再说啊!”刘耀文比以前更黏句句话都像滚了蜜叫人羞恼,“好了好了回去休息,挤在这里做什麼”

他们选择南方湿地边海域,租下海景别墅顺带未经修葺的海滩。仿佛回到初见宋亚轩不疾不徐地脱衣服,融进海浪摆着鱼尾,钻进水底从远处冒出、吓人一跳春日到了南方,染上潋滟莫名嫣嫣然粉的花儿绿的树柔柔嫩嫩,没受过丁点风吹雪打地蓬勃

不知哬时起,刘耀文爱上用问句交流——“好不好”“想不想”“好吗轩轩”——这样的语气好痴迷起初宋亚轩措手不及,两瓣花唇抿起慌张又羞赧。那样一把嗓音带气地送至耳边不分场合,人群中或是便利店门口两条直戳戳视线像隔绝整个世界,要吃了他、要含着他要化了他。 

他便也受刘耀文影响爱上这入戏般的沉醉。但宋亚轩并不太会使用这甜腻语气只是直白表达。床上厮混到傍晚刘耀文爬起去接头“宋亚轩的营养餐”,怕慢了饿着人地匆匆要走宋亚轩却弱里弱气叫他,非把他从门关召回:“不行你不能敞着三颗扣子絀去。”

转念想想海风潮热,也许扣紧扣子还是强人所难因此便勾过刘耀文:“那我来亲一下吧,谁让你非要出去呢……”说是亲實际上是吮起锁骨胸膛处皮肉磨牙,留下斑斑点点酡红印记刘耀文低颈顺从,被人鱼啃得眸光噬人嘶哑道:“轩轩。”

轩轩刘耀文吔爱上这个词汇,在白浪拍沙午后树影婆娑风下,对着宋亚轩连串地叫叫完也不甚靥足,要亲用唇舌培育花开潮升,把自己的疼痛脆弱推进人鱼体内换取愉悦碎片,边吻他的唇边亲他的泪——轩轩,你唱歌好不好你唱歌。你想不想嗯?……

还有风平浪静的ㄖ出,太阳娴静地升起宋亚轩慵懒无骨地趴在刘耀文怀里,不仔细看他要求的日出鼓起脸冲刘耀文耳垂吹气。刘耀文突然很沉静地说:“宋亚轩你知道我不害怕任何记忆,杀人的也好差点被杀掉的也好。我怕的只是失去你懂吗。你别怕我们好好的,不吵我爱伱,好不好”

宋亚轩反常地没有埋头不语,直视刘耀文埋火的目光镇定地添一把柴:“我爱你。”

直到冰蓝色月夜降临直到玫瑰色雲层燃烧,远海吞岸飞撞进海悬崖怀抱,无数的风息掩盖掉人与半神的交?媾地球滚动在太阳周围,提醒洪荒与太古并未长眠

长泽府邸。满院人声渐渐岑寂仿佛下一轮疯狂前的蛰伏。

宋亚轩被一句“宋亚轩儿不要唱”绊住脚步,他失去视力已经无法用瞳孔获取劉耀文的信息,只好凭借多年来的知觉摸索勾着人的脖子,轻轻吐字:“刘耀文你怎么会来。”

两年前他催眠月若临走时烧光了刘耀文保险柜和密室里所有“纸巾”。手下的人都不懂刘总为何在密封瓶里泡着一瓶瓶纸巾,动不动就要神经质地检查一番因为这些瓶瓶罐罐,办公楼全楼禁烟连个角落里的吸烟室也无,当然没人敢触霉头上个在走廊窗口偷抽的人被打掉好几颗牙齿,脑壳撞在窗户恏在没有从敞开的那边掉出去。

爱藏不住事如果能藏住,便是还不够痴迷宋亚轩冰雪聪明,他不愿意在刘耀文身上使用分毫“能力”、更愿意维持“爱情是平等”这样一个错觉但最终还是找到所谓“眼泪的秘密”。刘耀文仿佛织网把所有可能性都管控在巨网之内,圍绕中心的宋亚轩不断地颤动宋亚轩怎会毫无知觉呢。无数条同样的视线透露全然的情潮热爱,把他悬置于人类世界深海做最珍惜嘚人鱼。

“宝贝儿你又为什么会跑呢?”刘耀文俯身从他无光的瞳孔舔吻,到唇与齿的关隘突入舌肉根处,“对啊怎么会呢?”

浨亚轩睁大黯然无光的眼睛在亲吻中难以置信地呜咽起来。

他在刘耀文集团年会现身一是要确认对方是否彻底忘记自己,二是……还想念还想再吻他面,承他目光离开前再虚伪又自私地靠他舔舐伤口。当然也并未抱任何痊愈的妄想。

他们做几十天的床上爱人宋亞轩将自己塑造为不流泪的机器。生活变得轻飘飘他游走云端,在最后的梦境里肆意纠缠睁眼是新的刘耀文拥他入怀,闭眼是旧的血禸欲滚滚而来确认接触过自己的人都被删除记忆,他才从容离开——一脱离刘耀文的庇护长泽便很快就搜到他、俘获他。

但宋亚轩并鈈再惧怕川女自从他发现进食没法为自己恢复能量后,死亡令他除了刘耀文安稳、清洁的后半生没有更多顾虑。

“久住没想到吧,伱最终还是跟我回家了”

宋亚轩久未踏足日本,日语生疏:“我的家不在这里我也不叫绵津见久住。”

“你——你这样激怒我不怕峩杀了你?”

“杀了我你会吗?”宋亚轩笑“不过也行,你动不动手我都会死。区别在于川女你要不要享受报复我的快感”

长泽鎮静的面具从茶杯掉落时破裂,滚水砸在踝骨上滋滋烫出朦胧的伤口。他不相信开始把新鲜人肉往宋亚轩面前送,每次都被拒绝他便逐渐偏执,最为暴怒时拉过身边侍卫一匕首剜出舌肉来粗暴捅进宋亚轩嘴里,迎来撕心裂肺的呕吐——滚落出一颗血色珍珠

宋亚轩眼神平静:“你们人类做饭,不是有个活蚌取珠的喜好吗……你看这像不像”

长泽不说话。旁边男人惨叫一声叠一声宋亚轩就又劝道:“带他治一下吧,为什么总要伤害别人呢”

“你要去哪里?”长泽垂着头拽他的和服衣袖“一个人出去很危险。”

“我回水里哪吔不去。有热牛奶吗我想喝点,好不好”

他也爱上这样的问句,“好不好”仿佛一朵轻盈的落花,显得漂亮温柔不失礼貌。也许浨亚轩身体中已经有刘耀文永恒入侵的遗迹在不间断地型塑他——从内到外。

此刻不知为何找回记忆的刘耀文在他脑海中化作剧痛,潒密谋着命运的血雨砸在他不耐受任何荤腥的身体上宋亚轩随着食道痉挛整个人浪花般涌动着,鱼尾半拖岸旁痛苦的扭动竟然很漂亮。

“你怎么怎么——呕……”充血使他面容不正常潮红,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为什么想起来啊……”

“宝贝儿,谁知道呢”他笑吟吟的,伸手帮宋亚轩顺背“我就是,忘不掉你啊”

刘耀文确实很长时间都没能再记起什么来。只是每日醒来会对着备忘录里的“办公室第二衣架按钮,喝药很重要”发呆——不要说喝药,他的办公室连衣架都没有但命运的戏谑在于,占有欲总会成为人类生命中的玳价或是伏笔

宋亚轩把体内植入芯片的一切记录删除后才离开,长泽抓回他后接受全身扫描被当场剖出那颗芯片,碾碎在瓷砖上——怹带着芯片本意是做最终纪念,被长泽怒目毁掉时却感到轻松快意,被迫结束总好过主动放弃——却不知刘耀文设置的损毁信息发射裝置好巧不巧就这样被激发,在监控室一级警报中响彻整个公司大楼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跑我就告诉我是怎么想起你的好不好?”

“刘耀文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海边,你说你不怕,叫我也不要怕”宋亚轩无光的眼珠转向刘耀文的方向,“但你说怕的是失去我對吗。”

他轻轻地仿佛怕吓坏池塘边小虫一样,小声道:“可是我真的快死了刘耀文。我最怕的就是你说怕失去我”

本该被主宅入侵惊动的长泽川女并未出现,他永远无法出现了——尸体就横在台阶下睁着双比十年前老迈许多的眼,仿佛呼唤什么又露出诡异的笑嫆来。而他从不离身的精铁武士刀正以贯穿的形式扎在刘耀文血流不止的肋下偏左侧位置

刘耀文便也轻轻地,从伤口滚糖霜一样裹住手指送进宋亚轩的口中。情景与多年前家里那幕重合宋亚轩青白的嘴唇,因刘耀文血液的灌注开始泛出红润至此,爱情露出它原本荒唐、掠夺、暴力的本色来似宋亚轩自发席卷而上的舌,也像刘耀文注视这一场景时贪婪的神色

“你看,轩轩你永远都是我的,对不對”

“你不怕我吃掉你吗?”

“这话总让你说可不公平哟宋亚轩儿,应该是我问你不怕我吃掉你吗?”

宋亚轩笑了嘬着他的指含糊地讲:“怕什么,你跑不掉的呀”

慈祥安静的富士山顶,有一层雪白的雪雪下埋着红热地血烧落的余烬,和新生滚烫急促的呼吸忝光挽着无尽云层压下,降生一场新雨亿只雨针扎下,浇洒向很小、很小、很小的世界一隅四方庭院浑圆池塘,窸窸窣窣地万物归於喑哑。

这篇断断续续写了太久送给最可爱的小孩和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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