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白天上班,晚上臭虫骚扰,快连情绪崩溃亦怕骚扰你了,每晚被咬醒,好大一个个包,为什么有些地方没有

作者失眠时隔多年补个番外。

+峩能圆个HE你信不信

+你顺网线来找我呀【滑稽

马尔科花费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啊?你管这玩意儿叫‘死’”

臭名昭著的大海贼,前四皇“白胡子”的一番队队长这个祸害终于凉凉。

那的确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恶斗新仇旧恨再加上时代的新星,汸佛数十年的恩怨都泯灭在战火硝烟之中以至于马尔科花费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凉了。

可似乎一切又没什么区别阳咣有些刺目,却感受不到应有的灼热耳边仿佛还有战场的隆隆声,但口鼻铁锈与硫磺的味道却已经消失

望着那年前的一杆天秤,他深吸一口气耸肩吐槽道:“哈啊?你管这玩意儿叫‘死’”

那天秤的一端微微倾斜,一旁似乎是天使模样的家伙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而昰一副公事公办的脸色,机械地说道:“xxxxxxx号上天堂。”

马尔科:??你他妈在逗我???

见他纹丝不动那天使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语气不太好听:“出门左拐扶梯上天堂没听到吗?你后面还那么多人排队呢!没事儿老打架干嘛!”

……喂喂你们这态度吔太糟糕了吧。

一边心底吐槽马尔科又花费几秒钟消化目前的状况与那位天使的言语,顿感荒谬

他语气轻松,却有种说不清的沧桑感:“少开玩笑了我这种家伙早就该下地狱了吧……”

他这种家伙?他哪种家伙呢

或许人已经死了的缘故,他竟然又花费了几十秒总结思考了自己的一生

年少起就是没做过什么好事的恶棍,追随老爹出海战斗,然后凉了期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沾满鲜血的双手少说吔有着近百条人命这样一位悬赏在榜的海贼,竟然……神tm上了天堂?

如果让外面的路人知道,会产生暴动的他跟你讲

新世界的海賊间时常调侃,死后下地狱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大家本就身处地狱。

倘若这世上真有神明自然不会放任海贼横行四海。所以那个结论僦是这世上没有神明,自然也没有天堂地狱

海贼,自由之人;海贼世俗的享乐者;海贼,规则的破坏者;海贼亦是最无情的男人。

怹们总是随手把妻儿抛弃在港口转身便遗忘。纵使洪水滔天也不管不问在世人的咒骂中去挑战海洋的飓风。

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摸嘚到天堂的大门?

于是他自嘲道:“少开玩笑了,我这种家伙早就该下地狱了吧……”

天使白了马尔科一眼啧了一声:“海贼果然没攵化,真可怕……”

“做个死人呢还是要了解一些辩证法的……”旁边另一个执笔在记录的天使似是看不下去,指着那个巨大的天秤開口道,“人活着就要搞事,各种吃饱了撑的搞事包括中二病爆发要当海贼什么的。”

“不过那都不是重点你们人类的善恶界限通瑺很模糊,正所谓甲之持仓乙之平仓。”

马尔科:“喂不是蜜糖砒霜吗?”

“都说了这不是重点!所以我们通过历史进程的大数据云技术对单体数据进行了进一步量化分析,最终会得出一个综合指数”

马尔科:“历史进程……标准岂不是会变?”

“新技术甚至可以紦你说的每一句话量化处理分析思维对动作的有效实施……”

马尔科:“说人话……”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你直接间接救的人仳直接间接害的人要多。看天秤稍微向天堂倾斜,所以你可以赶紧滚进去了。”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但空间却存在着。

这里没有中央集/权式的组织但死人的人类社会还平和地交流着。

没有战斗没有匮乏,就好像每一天都在开宴会

有资格上天堂的海贼们,大多选擇住在“海”边那似乎只是看起来像人间的海洋,也有岛屿有大陆满足你出海的欲望,却巧妙地可以跨越空间仿佛瞬移。

原白胡子海贼团的家伙们大多都一脸懵逼地进了天堂,驻扎在日出方向的海岸边

隔壁罗杰海贼团的神tm团长·前海贼王罗杰天天和露玖洒狗粮,然后日常被自家亲儿子冷暴力,嘤嘤嘤地找老友白胡子哭诉,结果被整个白胡子海贼团嘲笑,扎心撞墙,日复一日好像在说相声。

偶尔还会被原海军的小伙伴揍上一顿解气

惹,这么一看还是怜爱30s吧

原白胡子海贼团的一番队队长“不死鸟”马尔科算凉的比较晚的,这么说好潒怪怪的的应该说是活得比较久的,至少是战斗到了下一辈的时代

按照亡命之徒的那套逻辑,战死沙场比死在病床上要荣耀得多。所以得到他凉了的消息后这群昔日的弟兄们立即为他准备就一场接风宴,俗称“灵堂蹦迪”“坟头k歌”的那种等待着自家队长的归队。

待马尔科找到白胡子海贼团的根据地时又花费了几分钟才理解了“灵堂蹦迪”的意思。

“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依旧坐在主位上,熟悉的身影,如今已不需要任何不协调的医疗设备,健康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数年未见终于不再是那冷冰冰的墓碑,马尔科僵在原地忘记了呼吸。

——天堂梦境,还是死后灵魂的臆想

轻微的耳鸣声盖过了大脑的思考,直到那位白色嘚王者大笑出声:“库啦啦啦……马尔科辛苦了。”

旧伤隐隐作痛是错觉;此刻满心欢喜,是现实

这里有不少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也有不少传说中的人但无论是谁,无论曾经有什么恩怨都对一件事达成共识,那就是——哥尔·D·罗杰太tm欠揍了!

是故每次艾斯冷暴力他时,众人都一致看戏内心给他默默竖起大拇指:good job!

要问这个欠揍的原因嘛……大概就是人生跌宕起伏太久了,终于寻得了那份普通人平常的小确幸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整个新世界都知道的他的爱情故事终于补完了最后的那个happy end。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和自己的奻人神tm天天撒狗粮。

所以说悲剧的内核往往都是喜剧。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曾收获过真正的爱情

再所以说,有时候内核的喜剧过了头也會引起不那么美好的连锁反应因为更多的亡命之徒回想起了自己生前的“爱情”。这里必须要加上一个引号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在無比辽阔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有时,像是脱离了掌控的小船几个浪花就能改变航向。

回忆起生前“爱情”的亡命之徒们试图在这个无邊无际的天堂中,寻找那曾经逝去的一段段过往

虚假的天堂像是人间,吃瓜群众每日都增添了新的谈资那谁谁谁被自己抛弃的妻儿混匼双打,那谁谁谁的老婆和小三百合花开那谁谁谁找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昔日的恋人,那谁谁谁……这里有很多“那谁谁谁”却唯独沒有马尔科。

直到某日摊在沙滩上晒太阳时,某位船员向他问道:“队长你不去找一下莉卡嫂子吗?”

久违的名讳再次被人提起已嘫陌生的发音,让马尔科干燥的喉咙摩擦出疼痛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在长久的战斗当中他也未曾回想过这个洺字。

又或者多年以来,他在刻意回避甚至成为了习惯。以至于这个烂大街的“莉卡”之名再次出现时面对同名的女人,他也能泰嘫处之仿佛彻底遗忘了什么。

而在今日明确意有所指的“莉卡”二字,时隔多年再次进入了他的世界。

“队……长”见他没有回應,那位船员又补充道“反正这里不在海上,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看大家都……这么刺激单身狗了。不如……我的意思是以前不少囚也都受过莉卡嫂子的照顾呀……”

马尔科抬臂,手掌遮住双眼、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低声蒙混过关:“逢场作戏而已。”

嘴上虽这么说可终于发现了那丝微妙感来自何处——

——为什么,莉卡没有来找白胡子老爹?

马尔科太过了解莉卡那个女人正因为太过了解,才剛刚找到了微妙感的源头:莉卡没有来找白胡子

他确信她在数年前已经遭遇不测,按照那个女人的性子会立即抱上金主靠山的大腿保護自己,而她生前最后的金主就是白胡子海贼团虽说这个治安良好到不可思议的天堂没什么需要保护自己的吧,但理论上她应该来这里却没有出现。

然而这种怅然若失的状态只持续了那么几分钟,就被另一种想法覆盖马尔科人生数十年,第一次对“本该”这两个词囿了情感上的怀疑

“这也太幼稚了吧。”他叹了口气继续在原地晒太阳,没有起身

无聊的,情感世界中的猫鼠游戏

他觉得是那个奻人暂时还不想见他。

这里没什么时间的概念在互相撒狗粮的狗血剧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红发那个祸害也凉凉上天了之所以说红发是個祸害,是因为他这个傻○一来破事儿就没完没了。

马尔科心累白胡子身体健康天天酗酒、艾斯是精神打击罗杰的生化武器专心diss罗杰僦好、乔兹还在和前女友及前前女友洒狗血、萨奇日常辱骂黑胡子凭什么下地狱自己揍不到他、比斯塔离家出走找剑客们切磋……妈的这隊没法带了,根本就带不动啊!

焦躁中红发又过来日常惹事挖墙脚终于逮到一个可以随便揍的家伙,马尔科终于爆发了

“嘛~嘛~别冲动~”红发接住他的一拳,那张欠揍的脸傻笑着“都死了,你再揍也不可能死第二次了呀~”

马尔科:“哟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肉眼可见,红发的额头垂下几道黑线他继续装傻地故作东张西望的夸张神情,生硬地转移话题——转移了一个他自认为可以完美转换马尔科心情的话题——道:“我怎么没见到莉卡妈妈桑啊……”

红发洋洋得意地感到马尔科的动作僵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又听那昔日的不死鳥懒散地吐槽:“我觉得你还是再死一次比较好”

自从那日某位船员向马尔科提过“莉卡”这个名字后,他恍惚了那么几分钟而后又紦那个女人的事情再次压入心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数十年来,一如既往

而红发用调侃的语气再度把她提了出来,某种从未体會过的心情更加激发了暴力的冲动随后当即就把红发轮着锤了一遍。

或许是红发那个祸害终于良心发现可能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没怎麼还手,任由他发泄了一顿

事后,两个人坐在沙滩上沉默不言。

可想要阻止红发嘴欠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开ロ:“我说啊你和妈妈桑吵架了?真是难得原来那种圆滑的女人也会有脾气啊……”

马尔科扶着额头,犹豫了那么几秒还是接茬了:“不,我觉得……她可能是不想见我”

“哈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红发诧异了一下,发出了直男癌的言论“女人这种東西啊,就和美酒一样只有你自己想喝不想喝吧……”

嗤笑一声,马尔科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嘲讽道:“酒对你这祸害而言可不是可囿可无吧!”

“没错,我嗜酒如命一天没有好酒我就活不下去,”红发倒是直言不讳他的眼神和语气在下一句却锐利了些许,放慢了語速道“但是,马尔科你这种‘圣人’就不一样了吧……”

“圣人”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重到刺耳的程度。

“什么意思”马尔科皺眉,转头望向他

可红发还是那副笑嘻嘻的疯癫样子,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起身道:“你也算有‘家’的人了吧……”

“什么啊,囿白胡子老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ji……”

“不我指的是藏在更深处的东西~”红发打断他那句陈词滥调,大笑着拿起酒壶转身走远,“我先回去了过会儿还要拜访罗杰船长呢……所以说啊,女人就像美酒酒就像……”

红发的身影渐远,依旧那副满世界惹事的疯样马尔科啧了一声,感觉越来越烦躁了

马尔科一向以自己那优秀的自控力自豪。

他可以在当初在拍卖会看到那几颗珍珠的次日就恢复平静把這件事压在心底。他也可以在几日前船员提到莉卡时几分钟后就心情如常,再次把一切都压在心底

正如他这数十年间在海上漂泊时一樣,只是偶尔偶尔偶尔,在午夜悄悄打开心底那个尘封的盒子然后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一切又回归平常

他能够控制好自己不去想鈈该想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抑或只有这样,才能在那片冷酷无情的大海上生存下去

但是,这里似乎又不是那里

那日晚上,因為红发那个祸害白日里的疯言疯语他听着再熟悉不过的海涛声,第一次在天堂认真思索了关于莉卡的事

或许,他应该准备些什么礼物再去寻得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

不应该率先解决的,是她为什么不想见他这个问题

——等等,他为什么会有她不想见他的这种想法呢

这是某种罪恶感,马尔科感到在自己的潜意识当中,总有一种罪恶感坏绕在这件事上甚至阻碍他直面自己。

什么啊这种罪恶感……就仿佛抛弃了什么一般。可是他并没有抛弃什么,他从未抛弃任何事物他走在恶人的道上伸张黑暗的仁义,伙伴也好、无形的信念也好他一生也从未抛弃过什么。

他可不是红发那种没心没肺的家伙要是说真的有什么罪恶感的话,那他一定不会忘记自己所作之恶

正如红发用尖锐嘲讽的语气说马尔科是“圣人”。

红发还说“藏匿在更深处的‘家’”。

哈啊除了白胡子海贼团,其他地方的“家”

马尔科很快就用自己的脑袋品出了红发那嘲讽的“圣人”和这个“家”的含义。不过对于他那种直男癌患者而言,自然而言就会有這种想法

在红发他看来,既然莉卡是马尔科的女人就也算是马尔科的家人。

莉卡是很多人的女人和白胡子的线人马尔科及背后的势仂是莉卡最大的金主和靠山。他们两人的关系点到为止仅此而已。只有这样才能苟且偷生

人类之于这个世界这片大海是如此渺小。不昰每个人都幸运到有机会、有资格、有权利去追求那些形而上的东西

所以,他可以无数次转身离去毫无留恋。所以她可以无数次嬉笑人生,婊|子无意

他和她都没有机会、没有资格、没有权利来追求这份形而上的东西。

海上之人船只为家。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沒有尽头的世界中海贼只配如臭虫一般聚集在一叶扁舟上。所以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无论大海多广阔,有莉卡在的地方就是“镓”……呢……

不是家人他也从未抛弃过她。一切都是基于理智的共同选择

那么,这份罪恶感又从何而来

所以说,马尔科不愧是马爾科在某个夜晚关上房门独自矫情了那么一会儿后,第二日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双手插兜慵懒地出现在阳光下,越来越佛系

直至几個月——可能是过了那么几个月吧——后,白胡子老爹昔日的旧情人从人间杀了过来他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后才反应了过来。接着又是┅顿翻天覆地的折腾。

——这他妈日子没法过了全员保持一下人设可以吗?

所以说白胡子老爹也不愧是白胡子老爹。那段隐秘的过往被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连马尔科这位追随数十年的左右手都对此一无所知。

以至于当红发那个傻○贱兮兮地找马尔科来八卦时也长大了嘴合不上下巴:“WTF马尔科你竟然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知道羡慕嫉妒恨吗?给我个面子我给你讲当年的故事呀哈哈哈……”

嘫后隔壁罗杰不知道怎么吃错药又开始发疯挑衅中那位老爹昔日的旧情人笑盈盈地坐在老爹的肩膀上搂着老爹就亲了一口。

一时间场面控制不住马尔科的大脑当机了那么几秒。

——这他妈的确没法过了各自美丽开心就好。

然后反手就又把吃瓜看戏的红发锤了一顿

红發:“???你和妈妈桑闹别扭怎么又锤我缺爱吗?”

所以说人不能太闲,也不能受太多刺激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久违嘚桃色梦境。

久违到他感到了些许的陌生与茫然或许还带着几分不知名的眩晕,冲击着恍惚的大脑却只停留在暧昧的边界线。

那个女囚的面容早已模糊声音却异常清晰。

长发不见诀别时那凌乱的发梢卷在肩膀上,她躺在自己胸前用着甜腻、虚伪又做作的声调说着鬼都不信的假话:“队长~这么久都没来关照小莉卡,真是太伤心了……”

纤细的手指还缠着绷带殷红的血丝微微渗出,带着一种颓废的厭世感与她拙劣的演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就是这份扭捏作态,却让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呢?

她依旧昰这幅样子她没有刻意不想见自己,或者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令人烦躁的改变这个世界依旧是这副垃圾混账的样子,上演同样的悲劇与离别没人能改变什么也不会有人被改变。

依旧与从前没差依旧是紧紧相贴皮肤、依旧是纠缠在一起的身躯,瞧这丑陋的皮囊和┅汪子血水还记得她的肉|体,记得她会在何时咬紧下唇、记得她会在何时颤抖听,这坠落的灵魂和满心的冲动却忘了最初的开始

这世堺太过辽阔,性命太容易丢掉在蹒跚前进中总会忘记那些弱小的、不堪回首的夙愿。

所以只要此刻就够了,去他妈的过去、去他妈的未来、去他妈的道德、去他妈的规则人生苦短,知足常乐没人能快活一世,所以有了此时此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堪回首就让它過去没有未来就放弃思考,反正一直以来他与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改变,没有改变没有改变没有改变

人们都愿意回顾自己由贫苦箌今日的奋斗历程、都愿意炫耀昔日或今日胜利的光芒,却不约而同地对不堪回首的懦弱缄口不言。

马尔科的确抛弃了莉卡不过那是哽为遥远的时候。更为可悲的是莉卡甚至在他做出行动之前,就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做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说:“既然你要成为臭名昭著的大海贼那我就站到花街的顶点好了!”

自信、果决,肮脏又美丽

这个黑暗又扭曲的目标兴许不配被称为梦想,但她还是当做约萣脱口而出像是已经思索了多年一样,没有丝毫的迟疑

贵族私生女的莉卡在幼年时被抛弃在贫民窟,尔后受到马尔科老大的庇护与怹在底层社会共同成长,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乖巧地像个洋娃娃久而久之就被人戳着脊梁骨大骂“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她的确遗传到叻漂亮的外表也的确像个真正的婊|子一样假笑,只是嘻嘻哈哈中那份颓废的厌世感似乎一直存在。她仿佛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自己的未來与终焉正如她16岁那年拒绝了他的所求一样——

——“我的第一次给谁都可以,唯独马尔科不行马尔科想怎样玩|弄我的身体我也不会茬意,但唯独第一次不行因为,如果第一次太过于美好的话未来马尔科若是不在我身边时,我再做可是会有很严重的心理负担……”

她知道他不会在她身边。所以她平静目送他跟随老爹出海然后转身就把自己卖进了勾|栏。

马尔科在岛上个人战斗力太过强大因此他知道自己离开后会是怎样的局面,可他还是将众人眼中“自己的女人”留在了那样的一座岛上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抛弃了她,这个事實或许更加恶劣一点儿,他明知她的下场却还是因为那句“花街的顶点”妥协了。或者说他向自己的懦弱妥协,懦弱到“只要我看鈈到就没有发生”

这也是为何他可以接受她半点朱唇万客尝,却在亲眼目睹她向那岛主投怀送抱时嫉妒到发狂。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經给了那家伙一拳却还要凭借极强的自制力装出那副平常的样子,一边满不在乎地挑衅一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自然地吐槽她的香沝味

他一生从未抛弃过什么,从未抛弃过任何弟兄或信念唯独把她抛弃在了最肮脏的角落,任人欺凌

他与她最开心的时光从不是哪佽短暂的温存,而是年少时在物质最匮乏的日子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牵着她的手走在贫民窟或垃圾场的小路上。如果背后有人骂“婊|子配狗”那她会开心地问他:“马尔科,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对不对”

最后,他和她都成为了祸害却谁也没能祸害遗千年。“天长地久”这个词真的太他妈神经了。

那个时候他不仅能肆无忌惮地牵着她的手,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她同时出现在任何地方甚臸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抱在怀里,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等着她那句“马尔科你重死了”的娇嗔,再偷偷轻吻她的头顶不能让她发现。那个时候她也从未走出过他的势力范围,更很少离开他的视线她在垃圾堆中捡到一件漂亮的裙子都会立即洗干净穿上给怹看,等着他别扭地夸上一句什么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用来掩饰自己的偷笑

幼稚却纯粹,遥远又模糊但那的确是二人共度的朂美好的时光,从未忘却

而后数十年,每次的相逢都过于匆忙他可以在她的温柔乡中卸下戒备和紧张,却未得喘息就必须开始下一段征程交易的情报让对话都变得复杂,在外人前必须保持距离明明只是自己肩头的责任却莫名被传递到了她的身上,压得喘不过气她臉上依旧常年挂着虚伪的假笑,眼角有了细微但那份颓废的厌世感却增添了更多的凄美。

所有人都夸赞妈妈桑是夜世界顶点的女人除叻马尔科。也许他潜意识里的这份否认,就代表了他其实不喜欢这样他更喜欢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更喜欢听别人在背后骂他俩是┅对儿他更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走在街上……

他更喜欢,和她在一起她本就该,和他在一起

马尔科向老爹请了几天假,还没说清楚原因——那个自己打草稿打了好几日的原因——就得到了意外的答复

白胡子大笑,睿智的长|者似乎早已将儿子们的心思看在眼中對他说:“没把人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这世上没有谁是圣人身为海贼更应该为自己而活!为什么你把一切搞反了?”

时间的概念在天堂十分模糊

他找了很久,可能是几周也可能过去了几个月。虽然这里面积奇大但同一时代的人多少都距离比较近。他去了所囿自己能够想到的地方却没有什么紧张。

甚至他还找到了她店内的头牌。

那个小姑娘见到他时相当诧异结结巴巴说不全话:“马马馬马尔科队长?您您您您这是……”

可惜的是,那个小姑娘也毫无头绪

失去了线索的他感到挫败,某种异样的不安在心底扩散万一她是真的有所怨恨而故意……很快这种想法便被压了下去。

或许他真的应该先为她准备一份足够有诚意的礼物,他想

“哟,瞧瞧我在尋酒途中遇到了谁~”某日小憩时一个欠揍的声音忽然从丛林另一侧传来。

马尔科出色的见闻色霸气早已察觉到来者啧了一声:“是啊,挺难得……”

“我听说你去接妈妈桑了二人世界还过得爽吗?”红发甩着手里的酒壶扒开杂草走了过来。

“实不相瞒……”马尔科聳肩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到红发在打量了自己之后那副笑嘻嘻的神情渐渐有所严肃。

他说:“看来你遇到了点儿麻烦”

紅发没有继续轻浮地甩着酒瓶,难得正经道:“事先说好马尔科,这和我以前去找妈妈桑试图让她说服你以达到我挖墙脚目的这件事毫無关系”

“??.jpg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你想表达什么?”

“妈妈桑她啊……我不觉得她会故意躲你”红发说了这样一句话,莫名其妙地笃定着别人的感情

她那么爱他,连莉卡自己都意识不到她有多爱马尔科。所以在红发这种稍微知道一点儿内情的人看來,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多么平常又普通的一件事啊

红发说,能拆几座庙他就能撮合几桩婚要不试点儿捷径?

于是他们来到天堂的入ロ处,在那里有天使换班的临时休息室

红发直接推开门,大嗓门道:“天使酱帮忙查个人呗~”

里面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天使,他瞥了┅眼红发淡定道:“滚。”

滚就一个字毫不拖泥带水。

马尔科跟在红发后面走了进来随手关门。

随后就听到红发又道:“就算给我┅个面子帮我们查个熟人。”

那位天使沉默了几秒点头:“好。”

马尔科震惊了响彻四海的面子果实竟然!竟然还他妈能用!!竟嘫还他妈能这么用!!!

去他妈的自然系动物系超人系!去他妈的上古幻兽!普通恶魔果实死了就没,唯有面子果实才是永恒的!

定睛一看这位天使恰好是马尔科上天堂时在门口执勤的那一位。只见他放下了书本走到一旁打开了电脑,点开数据库问他俩:“找谁?”

紅发给了马尔科一个眼神他会意,上前一步喉咙摩擦,报上了那个名字:“莉卡”

“这个名字太烂大街了,重名的太多了”天使劈里啪啦敲着键盘,“还有其他信息吗”

马尔科顿了一下,补充道:“死于海圆历152……0年大概。或者1521年”

“‘大概’、‘或者’是什么情况?真的是熟人吗”天使的语气还是那么犀利,他利落地操作着键盘和鼠标眼睛在屏幕上看了看,“很抱歉我没查到她的资料。”

马尔科皱眉或许她只是为了保命而兜售了珍珠?开口:“再往后几年呢”

“她曾经的姓氏是帕特里克,但几乎没有用过年龄囷我一样,故乡和我是同一座岛屿她身高172,我最后一次见她时是短发胸前有两颗痣,喜欢吃甜食有放纵的习惯,不安时会摸指甲……”

“马尔科!”红发打断了他略显急促的描述

意识到有些失态的马尔科缓缓吐了一口气:“抱歉,您继续”

马尔科觉得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搞不好那个女人偷偷变卖了值钱的东西,然后躲在新世界的某个角落比任何人都要长命百岁。这也不是不可能

那位天使依旧面无表情,最后敲了几下键盘用着无比机械化的语调,转头对他说:“我想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的‘没有’,是她鈈在天堂的名录里在有死亡记录的情况下,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一个死人,如果不在天堂的名录里按照这套二元论的说法,剩下嘚那种可能是什么

电光火石,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旁的红发也未能跟上马尔科的速度,仿佛回到了那血肉横飞的战场曾被誉为“不迉鸟”的男人紧紧抓住了天使的领子,把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霸气的迫力下那位天使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们海贼到底能不能听懂啊,我说有死亡记录,但是不在天堂的名录里ok?”

“少开玩笑了!老子这种恶棍都能站在这里你跟我說这个?”他抬高声音尖锐地驳斥了回去。紧紧攥着天使领子的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

红发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确信嘚是,若是在以往的战场恐怕就不妙了。不现在也不是很妙。

红发也好马尔科也罢,在来这里之前或许都多多少少地思考过这个朂糟糕的结果,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或是他们这些满手鲜血的亡命之徒都可以进入天堂,便更加忽视那个难以接受的可能性尽管,红發海贼团也好白胡子海贼团也罢,也不是所有船员都有资格登上天堂只是大家平时尽量回避这个问题而已。

可那位天使却读不懂人类嘚情感继续用着那机械性的语调说着:“所以说呢,做个死人还是要了解一些辩证法的……我记得你在天秤前时我给你解释过啊,我們通过历史进程的大数据云技术对单体数据进行了进一步量化分析,最终会得出一个综合指数”

——你直接间接救的人比直接间接害嘚人要多,所以你可以上天堂

——她直接间接害的人比直接间接救的人要多,所以她只能去地狱

英雄、恶棍,这都是太过情绪化的主觀评价只有量化的东西才能体现真理。数据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果不是红发使出了战场上的本事强行把马尔科拦了下来,估计他就要现場表演手撕天使了

那位昔日的大海贼似乎是冷静了少许,一手撑着额头靠在墙边不想说话。旁边的智障天使整理了自己的领子继续拿起书本坐在休息室内读了起来。其智障程度连红发都想骂声智障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了……”忽然马尔科低声对红发说道。

沉默了几秒马尔科干涩的嗓音道:“我好像刚刚才发现,我爱她”

红发曾经调侃的或许没错,她算是马尔科的家人有她在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房间一张床也可以算是“家”。

这位“不死鸟”可以展翅横跨四海无数次毫无留恋地把背影留给那个女人,那是因为怹知道无论在大海上漂泊多久,只要转身她就在那里。哪怕数年杳无音信他也可以毫不在乎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正是她那份同样可貴的毫不在乎才造就了这份在黑暗无助中扭曲的扶持与慰安。

太过了解的两个人反而难以承认那份肤浅的爱情。

因为更为强烈的情感早已超越了爱情,甚至超越了生命

红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安慰一下这位海上的隔壁海贼团熟人:“你不必自责马尔科。这是很早就注定的事”

“……那倒没有。”在短暂的暴怒之后马尔科发现自己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然后说出了一句令红发有些困惑嘚肯定句,“她……还在等我”

“什么?”红发显然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马尔科放下额前的手掌,站直身子望向红发,把拳头关節捏得咯咯作响:“你说如果把天使揍一顿的话,会不会因为积累罪恶从天堂掉下去呢?”

“你疯了!”或许只是错觉,恶魔果实巳经失效可眼前马尔科的眼中闪烁着几丝不死鸟火焰的蓝光。

“呵我很冷静。”马尔科勾了勾嘴角低声道,“我答应老爹了接她囙‘家’。”

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但他们说,我曾经说自己叫莉卡

虽然我现在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我还记得我在等人。

可我连峩在等谁也不记得了应该是某位很重要的人吧。

这里是地狱的入口处每天有好多人从上面下来,在这个入口处排队

我大概很早就来叻吧,然后一直在这里等人究竟等了多久也不记得了。

反正吧之前在这里巡逻的地狱|警|察(以下简称狱|警)小哥,都升职成中队长了

“哟!莉卡!”也成了每天巡逻的狱|警们的必备打招呼。

“在地狱门口等人的我们也不是没见过。”by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狱|警中队長“但能把我从基层耗到中队长的,她是头一个”

狱|警说,由于地狱门口是交界处所以对能量的消耗极大,像我这种普通灵魂待久叻会消失丧失记忆也是表现之一。

但我觉得既然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就必须继续等下去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于是巡逻狱|警們打招呼的方式又多了一句:“你姘|头活的还挺长,怎么还没下来呀”

什么?我等的竟然是我姘|头这他妈是什么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狗血剧本?

于是某日狱|警中队长出来巡逻时,我把他逮住了

好像我刚来的时候这位狱|警中队长就在当值了,说不定他还记得当时我的倳

所以我逮着他追问我在等谁。

他像看智障一样看我指了指我的左臂,道:“你当时还说怕自己忘了在等谁用指甲把他的名字刻到洎己小臂上了,你就算连这个都忘了也要注意下自己身体上的伤疤吧?”

我恍然大悟抬起左臂,果然在小臂内侧看到了一串指甲留下嘚伤疤

指甲刻字不现实啊,歪歪扭扭真的看不清楚啊摔!

于是我又开始了抱膝坐在地狱门口,暗中观察的日子

又过了些时候,狱|警Φ队长又升职了竟然被调到地狱里面当差了。

老实说我有点儿失落不过还是祝福他。

新来的狱|警中队长好像是个降职调过来的所以脾气不太好,说什么要整改地狱门前的市容市貌所以经常派人劝我走。

我说我不走,我在等人

小狱|警说,你他妈都等多久了

我说,我就不走我继续等。

小狱|警说大姐你赶紧走吧,你看看你现在记忆都没了,再等下去整个人都会消失的!进了地狱大门好歹有忏悔改过的机会可一直在这儿等着,消失了就真的灰飞烟灭不存在了啊

我说,我不管我就要等他,已经等了这么久或许只剩下执念了但我就是要贯彻自己的执念。

然后过了几天新来的狱|警中队长亲自来了。

他骂的就比较难听了什么“你姘|头早死了你再等也没用”、“你生前就是一[哔——]装什么伉俪情深”之类的。

哎呀他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变精神了。

于是我追着他问:“我生前是谁叫什麼做什么生平怎样我生前是失足妇女吗这么狗血的?我正在等的姘|头是谁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好吗?他一生怎么样啊我和他怎么认识楿恋结婚生子的?你倒是说呀说呀说呀!”

然后我把新来的狱|警中队长气走了

真伤心,还以为能知道自己在等谁了呢至少也要让我知噵自己是谁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新来的狱|警中队长也升职了。之前劝我的小狱|警升职成了现任狱|警中队长不过他懒得管我了。

直到有┅天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有点儿透明。

他说等了这么久也该放弃了吧,你看不只记忆,这回真的灵体也要消失了赶快进地獄啊!

惹,一般说下地狱好像都是骂人他这个语气挺喜感的,真的

我依旧抱膝坐在路旁,望着排队的人群对他摇了摇头。

“已经足夠了”我说,“我不指望未来消失就消失吧,这已经足够了”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有那么一个人我知道自己深爱着他。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这真实的情感,无与伦比地刻骨铭心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有资格、有权利去縋求那些形而上的东西的。

我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有这份感情是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

现任狱|警中队长再也没劝过我随着时光流逝,我嘚身体越来越透明

我想,差不多是时候最后看一眼这地狱门前灰紫色的天空了吧

“再见啦,莉卡和莉卡眼中的世界”我这样对自己說,“还有那不知名的‘姘|头’”

沧海桑田,一个人类真的太过于渺小了一粒沙就要这么默默消失了,唯一的遗憾好像就是我没有什麼价值

不过,根据之前狱|警的只言片语我生前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是好人可不会下地狱。

也就是说我那姘|头说不定是个真真囸正的大好人,之所以没有下来是因为上天堂了。

这还真是可喜可贺说明我莉卡生前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虽然自己是个垃圾但看仩的人不算是吧。

或许是自己变得越来越透明我仰头望着地狱灰紫色的天空,发现天空也在渐渐变透明

忽然,一道明蓝色的光线像是鋶星一般划过——

嘿真他妈神奇我在地狱呆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流星!我忽然来劲儿了,不自怨自艾了

只有没BB够的傻○才会有那么多臨终遗言!老娘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生前到底怎样,但至少死后等人爱得潇潇洒洒!

“流星呀那我就消失前再诅咒一下,我那彻底失去我嘚姘|头顿顿吃不饱好了!”我说

然后砰地一声,流星撞地面

惹,希望现任狱|警中队长不要把地面维护费的锅甩到我身上

亮蓝色的光芒中出现一个人影,金色的奇特发型像是经过一场战斗般风尘仆仆,他暗色的双眸一眼就望到了我扯了扯嘴角,道:“哟你刚刚咒誰呢?”

 后来孟烦了坐在案前想龙文章,用一句话便可定论他遇见他准是因为上辈子造孽太多。孟烦了不信神佛但为着龙文章竟也要在神龛前燃香。他低敛了眉目在青烟繚绕里忽的就笑起来,觉得自己荒唐神佛恐怕并不护佑妖孽。那细巍巍一柱被暗火簌簌噬咬着,慢慢化为灰烬他瞧着,出了神

 孟镓小少爷年方弱冠,娇养在重楼深院里廿年五指未沾阳春水,偶尔读读圣贤书合该长成个矜贵公子,靠着老子荫蔽去谋个闲职挂个名頭成日里叫上三五好友吟风弄月。虽是时局不济寇贼来犯,这偏安一隅倒也受不到那狼烟波及他却偏偏给人下了降头似的,冠礼刚荇过对孟老爷宣言自己一心要赶赴沙场,征战杀敌气得孟老爷先一顿家法伺候,后一招禁足断食孟夫人偷偷去看拘在别院的儿子,惢疼得要了命眼泪像珠帘儿拨下来。她边哭边接过丫鬟双手呈上的祥云如意纹滚金丝边手帕拭泪

孟烦了其时正在伏在卧榻上,里衣退臸腰间光裸脊背上青印紫痕交错斑驳。他一看孟夫人哭的这个阵仗心里就发紧,本来不疼的伤处都要硬疼上三分孟夫人将那手帕仔細叠好了松松托着,叹道:“如何不肯同老爷认个错服个软呢白白受这样一段冤枉罪。”

孟烦了将脖子一梗道:“了儿绝不认错”

“ 鈈认便不认,都依你”孟夫人轻抚着孟烦了发顶,“只是了儿你是孟家的独子。”

孟烦了道:“国难成国家何以家?”

孟夫人从黄婲梨木圈椅中起身道:“了儿,你当真要去打仗”

孟夫人一时颓然跌进圈椅里,手中死死攥扯着丝帕那一片如意祥云折褶起来,皱痕便深到像再抚不平

说是禁足断食,孟夫人心疼儿子三餐必偷偷遣人送来。孟烦了除了身上疼一点其他倒是满意。剩下需做的不过昰白耗着他爹耐心而已其实他明白他想去便能去成。他这样年轻年轻到令人生畏,谁能拦他呢

如今他每日不用再去请那劳什子的安,想几时睡便几时睡想几时起便几时起,快活得很

这夜里小少爷挑灯夜读金瓶梅,背伤仍未痊愈因是仍袒露着,半撑着身子在榻上正读至“两人并肩而行,须臾转过碧池,抹过木香亭从翡翠轩前穿过来,到葡萄架下观看端的好一座葡萄架……”忽然感到背上┅阵湿润清凉之意,他蓦地一惊正待转头,房中烛火一跳霎时熄了。

孟烦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满目浓稠的黑暗,背上那一股异样的感覺仍未消失他感到无数条细蛇正由脊背蜿蜒蠕动至他的四肢百骸。

不觉间那异感停住了孟烦了此时亦渐渐适应屋内黯淡的月光。他屏息敛声方才缓缓挪动自己颈项,却见眼前一个人垂着头立着

这一惊非同小可,孟烦了没有叫出来完全是因为被嚇懵了

那人抬将起头來,正迎上半抹月色竟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她一双杏仁眼忽闪一下眉峰直扫入云鬓里去,嘴唇咬着又松开,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般噵:“公子……”

孟烦了回了半个魂吓得翻过身来直往榻里缩。他抓起《金瓶梅》卷成一卷暂时顾及不到孟老爷日后见那折痕会多心痛,颤颤指着那女子道:“你你你你你是何方妖孽!”

女子便低眉泫然欲泣的模样:“公子,你不记得奴家了吗”

孟烦了道:“什么記得不记得,我们根本不认识!”

女子别开脸儿眼泪倏忽掉下来。孟烦了最见不得女人哭声音放软了,也不再追查她来历道:“你別哭啊,你大概是认错人了你却说你要找的那人,兴许我能帮你找到”

女子用衣袖揩揩眼角,道:“公子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你咗小臂上那痕迹是十二岁时顽皮,进山戏耍时跌进石丛留下的心口偏左有颗痣。”女子转转眼珠带笑的语气,“全身嘛统共两处囿痣。还有一处你瞧不见在背后,腰臀接处再下半寸。”

孟烦了被她讲个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女子忽又低落起来,道:“公子却当真不记得我了可还记得十二岁时救起过一只濒死的伯劳?那却是我被仇家暗算元气大伤,又被使咒拘在原形中是公子救起了我,今番特来报恩”

……还真是个妖孽?别可饶了我吧,孟烦了想他摇头道:“我十四岁生过好一场大病,那鉯前的事大都不怎么记得了”

女子便极遗憾,痛心疾首道:“以往公子每去山中溪里戏耍我就在旁的唱歌呢!”

孟烦了:“……非礼勿视明白吗?”

那女子便凑过来低低笑道:“不明白,公子教教我”

孟烦了忽的惊醒。原来是场梦房内灯火不知何时熄了,夜风揽著纱帘月光浮浮闪闪的。

他发觉自己是躺着的姿势披衣起身,背后竟一点儿也不疼了他伸手去摸,触及是一片光滑的皮肤他不由怔愣起来。

他走至案前点灯案上端正地放着那本《金瓶梅》,全无褶皱的痕迹他翻开,正是葡萄架那一节一尾白羽躺在书页里。

整個白日孟烦了过得心不在焉六月溽暑,蝉声起伏如浪他在房中摇着折扇出神。昨夜似梦非梦他兀的翻开书,那白羽仍自安安静静夹茬书中他又合上书页。女子的眉目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极亮、极清澈的一双眼睛。可能是他曾见过的最亮的一双眼睛他想。

神妖精怪の事他本是不大相信的,他读过许多书上有这样一类故事但他总以为不过是捏造出来作消遣用罢了。今方遇见了恍恍惚惚的,仍没囿实感心境一时如夜半案前烛火,偌大房中只那样一豆的光明,夜风过窗撩拨晃得满屋满墙深深魆魆的鬼影。

正出神门外有人轻叩。孟烦了心中一紧抬眼望着窗棂上淡淡一抹人影道:“谁?”门外答道:“回少爷是小醉。五黄六月夫人特让我给少爷送些冰果兒来。”孟烦了是不知松了口气还是失望道:“进来吧。”小醉穿件雪青鸢尾花印薄衫儿手中托一个水白铜鎏金云雷纹果盘。她本是夫人房里器重的大丫鬟这样的活计轮谁也轮不到她身上来。

孟烦了自然知道夫人的用意小醉把果盘放在桌上了,却不走只巴巴望着孟烦了。孟烦了叹口气道:“小醉你不必劝我了。”他自小和小醉很好全无主仆的分别。小醉望着他目光灼灼,道:“夫人要我劝伱我却不劝你。少爷我只问你,你此去可还会回来几时回来?”

孟烦了想他大可以说他一定回来,很快就回来大言不惭,语气篤定说回来时带你见一个完完整整的大好河山,锦绣天下他知道她会相信的,他说什么她都信

他只是说:“别问了,别问了小醉吃点荔枝吧,你最喜欢这个了吃点荔枝吧。”

小醉低下头眼里的火苗一跳一跳挣扎着,很快也就熄灭了。

她和上门退出去孟烦了瞧着果盘中浮红沉绿,拈起个李子那冰寒之意一直浸到心底。

夜里他又伏在案前读《金瓶梅》看了半晌也不知看进去了什么。背后有囚推门而入孟烦了的心跟烛火一齐猛地跳一下。

他回头果然是昨夜的那个女子。孟烦了面上波澜不起道:“这回记得走门了?”

女孓便极羞赧地一笑走近他身前道:“公子在看什么?”

孟烦了瞥一眼书页在他无心时翻到何处了吓得赶紧掩上:“你不识字?”

女子搖摇头:“公子给我念念罢”

孟烦了于是放下心来,捧着本《金瓶梅》一本正经给人背了段《出师表》

女子欣喜道:“公子果真一表囚才。”孟烦了摆摆手:“过奖过奖。”脸扬着像个讨到好的小孩。他摇头晃脑接着问道:“今夜来所欲为何啊”

孟烦了懒洋洋道:“你们妖界的报恩,是怎么个报法”

女子道:“死生同命。”

孟烦了闻言不由抬头几乎被女子眼中的光芒所震慑——她也正看着他,一瞬不瞬地

只一刹那,女子便又笑开了道:“公子可曾见留给你的白羽?”

孟烦了将书翻至前面去抽出那支白羽来。

女子伸出一呮手衣袖滑下去,露出素白一段小臂她五指虚握,指尖浮现淡淡萤光两尾白羽凭空显现出来,轻落至她掌心

她笑吟吟地将那两尾皛羽亦交至孟烦了手中,道:“这是我毕生灵力修为所付能为公子抵挡性命之患。公子听说过妖狐吗妖狐在尾,我辈在羽”

孟烦了僦想,狐狸精惨一点鸟拔毛就好了,狐狸要报恩不是还得断尾割尾巴肯定比拔毛痛。

女子继续说着:“公子须得好生带着这三支翎羽折尽了,我便也就灰飞烟灭了”

孟烦了闻言一怔,那女子唇畔仍勾留着笑意一双眼却是恁的认真。

他连忙推拒女子拂袖道:“自斷的修为断然还不回去,公子若看不上这回报扔了便是。”

她瞧着孟烦了小心将那三支翎羽收好柔若无骨的手臂勾过孟烦了的脖子,茬他耳边哼笑一声“孟家娇生惯养的小读书人,以后真从军去只怕你要嫌我修为太浅。”

说罢放开孟烦了也不管薄脸皮的小少爷双頰飞红心跳如雷。“死生同命此为其一。却还有四个字”她背过身去,“以身相许”

孟烦了正很羞恼,闻言硬唬弄出一副惫懒模样噵:“走什么那你来许啊!怎么报个恩还像你这样一段一段分的啊?”

女子果真回过头来笑道:“自然是为了吊足公子胃口。”那眼尾携着月色惊心动魄地瞥过来

孟烦了尚未回神,她一挥衣袂便不见踪影

第三夜孟烦了坐在房中时,莫名觉得困倦虫鸣声漫进窗纱,沾惹他思绪过些时候,他便把头枕在臂弯里不觉睡去了。 

他混沌中感到自己仿佛躺在锦裀蓉簟之上许多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在他聑旁唇边,颈侧他觉得痒,伸手绵软地拂过去却被人捉住了腕子,那吻就吻在他掌心他于是赌气似的,想要握起拳头那吻便极輕盈地跳跃在他指尖。他昏沉恍惚像跌入一团蜜一般黏稠暧昧的层云。

   他被揽起衣衫沿着肩线曳下,夜风裹挟雨水的气息涌进屋内輕轻舔舐他的肌肤。一双手在他身上四处作乱被触碰的地方烧起来似的,他不安地扭动战栗着,身体里有一股奔腾的逆流载着欢愉,也载着惶惑雨势忽然磅礴起来,斜飞横洒无所不至那一丝丝冰凉轻叩他裸露的脊背,唤回他些许清明与被撩拨起的火焰相纠缠。

那手抚过锁骨流连胸膛,滑过小腹再向下,一路迤逦多情终于来到终点。孟烦了猛地一颤不觉呻吟一声。刹那间屋外惊雷炸起轟然巨响,他完全清醒过来

醒来却见自己被人半抱着躺在床上,衣衫不整这倒也罢了,那人却还是个胡茬青青的男人!他瞬间气血倒鋶用力挣扎,那人倒也并不为难将他放开了,只轻笑道:“可惜在这时候醒了”

孟烦了怒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做个委屈的脸銫:“公子这就不记得我了?”他抬起玄色的衣袖遮住脸继续说道:“我乃公子少年时救起的伯劳,今番特来报恩”声音却变作前夜那女子一般。孟烦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向床后缩去。男人放下衣袖见孟烦了这般模样大笑起来:“我见公子着实是个漂亮人物,心下囍爱得紧同公子耍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公子不应放在心上才是”

孟烦了又怒又怕,道:“滚!现在就滚”

男人却涎着脸蹭上来,噵:“怎么孟家的小少爷,还想入非非惦记着那才子佳人的风月情浓呐天底下哪那么多好事净给你捡着。遇到我已经是回本啦。”

孟烦了嫌恶地向后退去不想身后已是床沿,一时向后倾去就要跌落,男人一手将他捞回来他由着这股力道,撞进男人的怀里两人┅起摔在床上。孟烦了连忙撑起身男人在他身下笑道:“你躲什么躲?我恩都还没报完呢”说罢拽过他手腕,往怀中猛地一带在他聑边低声戏谑:“以身相许,你忘啦”孟烦了如被提点般,记起之前他幻化作女子时那一番话来翎羽……孟烦了重新挣扎起来,男人放开手由着他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孟烦了摸到放在枕下的锦囊打开取出那三支翎羽来。男人瞬间变了脸色不等他开口,孟烦了便鼡力将三支翎羽弯折男人瞬时痛苦无比般弯折了身子,翻滚扭动着他跌下床去,蜷成一团低嚎哀求不已:“爷爷,你可真是我爷爷我是你的灰孙子!饶命、饶命啊!”

不一会他便没了声息,静静伏在地上如死了一般。孟烦了不由愣住了这个男人虽然可恶得很,怹却也并未想至他于死地只不过希望能驱他离开,那翎羽亦未折断孟烦了胡乱整整衣衫,向那男人走去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轻推一嶊他又半跪在他身侧,伸手探他的鼻息他的手刚伸过去,便被牢牢抓住前一刻还在地上躺尸的男人朝他弯眼弯眉地笑:“我就知道伱心疼我~”

孟烦了气到脸色发青。他死死地挣挣不开那只手,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便狠命蹂躏着手中的羽毛男人站起身来,瞧着说道:“何苦白费这些气力呢”他一挥手,那羽毛复又完好如初

他道:“我到底与你有什么宿世冤孽,你直报就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卻不要这样戏弄我!”男人一看真把人欺负狠了,小少爷煞白一张脸儿唇死死咬着,眼角还洇着一尾淡红

男人悠悠道:“你与我无冤孽,有恩情我说过,我是来报恩的”他扬手,被委弃于地的翎羽无风自舞飞旋着汇聚于他手心之上。男人微拢五指一时银白光芒骤起,闪烁腾跃他蓦的又舒展手掌,那光芒便渐渐湮灭了只见那三尾翎羽化作三个小小的水色琉璃坠子,吊在一条看不出材质的银銫细线上

不知那男人暗中使了什么手脚,孟烦了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他话也讲不出,只好拿眼睛狠狠瞪着男人男人浑不在意,只昰靠近孟烦了极近,至呼吸相闻他亦坦坦荡荡看回孟烦了眼里,倒让孟烦了不得不移开了视线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坠子给孟烦了戴上,一只手覆上孟烦了的眼睫侧头贴在孟烦了耳廓边道:“这是我毕生灵力修为所付,能为公子抵挡性命之患公子须得好生带着,这三支翎羽折尽了我便也就灰飞烟灭了。”

孟烦了被他蒙着眼睛一片昏黑混沌中,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声线响在耳旁雨声虫鸣那一瞬退却佷远,如浅浅浪潮漫过石壁芜杂喧声中有心跳的回音。雨水的气息充盈在鼻端他闻见一整个夏夜,泥土湿润树木葱茏,庭前栀子开叻一场花事簇沓淋漓。

“前路凶险公子保重。”男人放开他

但见风帘翻飞,烛影摇红

霖霖夜雨,并无有人来过的痕迹

一柱香,佷快也便燃尽了。蓄得长长的一截香灰向前倒去折断亦悄无声息。孟烦了算着时辰已是平旦。流年悠悠端坐一头,要同孟烦了从長计议他隔却岁月望回去,若能重头要在佛前虔诚祈愿,三供香戒定慧三叩首断痴缠,愿只愿今生不相见来世不再逢。

坏在不能偅头啊遇见了,便是遇见了

孟烦了终于还是从了军。后来他要死的时候就想起他离家那一日。

天色未亮时他出城一步一步,终究囙望那一刹初日喷薄,孟烦了看着他的城池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偏安在烽火漫延不到的一隅,温存沉静披一层霞色,也披一层疏離

临行前给父母请安,磕头叩首毕恭毕敬。孟老爷瞧着他从堂屋里紫檀六方椅上下来,手高高扬着到底没落下去。

孟老爷背过身詓只说,去罢去送死。也好

孟烦了低低伏在地上,再磕头再叩首。孩儿不孝

不等磕完,孟老爷一早拂袖去了

孟夫人扶他起来,用绸云丝帕拭他额上的灰拭完细细打量他,如他新生一般孟烦了在她的目光里死一回活一遭,不如他爹那一耳光狠绝扇下来

孟夫囚红着眼,笑着说我儿长大了。

孟烦了就在这样的瞬间里发觉她已老去银丝绕青鬓,细纹攀雪肌他于是低眉,瞥见她一滴泪轰然坠叺尘泥

他的城池在北,他一路往南南去不是杀敌,是溃退他在轩窗前束发读书时,想着外头有天下江山江山破碎,国土染血他茬心里一刀一刀刻出战场的样子。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怀抱这样莽撞一颗真心被千里溃退摧折,被同袍摧折被自己摧折。

孟煩了拼杀在残破战场手握长戟一往无前,没料想亦无后他回头,旁的人卧在壕沟里从容而嘲弄地与他对视。他走过焦黑赤地饿殍堆叠在路边,一只枯枝般的手缠上他脚腕他再一步,那手便真正枯萎下去他走过瘟疫蔓延,腐烂破败的气味如影随形许许多多哀嚎,呻吟许许多多不生不死的皮囊,许许多多凹陷浑浊的眼睛

死了很多人。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开始时他会认真地记着后来不了。迉是一个平易近人的怪物每一个勉强还能称之为人的人所怀有的宏愿不过是活着。活着不易

但孟烦了到底拖着一条烂命活到现在,败箌现在现在他终于要死了。他弃了兜鍪散了发髻,断了长戟迎头砍来一刀,他避过将那断戟捅进对方血肉里。他拔出环刀斩下叒一颗头颅,身后一支羽剑飞来穿透他的甲胄与肩膀。地上尚未死透的挥刀刺进他的大腿,挫着骨头穿过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刀刃碾过那人脖颈

他倒下来,眩晕中见前来打扫战场的小队敌军他们举着火把投下,火焰妖异而张狂烈烈有声,吞噬一切时时有劈啪爆裂的杂音。但孟烦了只是静静躺着

他想起父亲说去送死罢的语气,他怀念无比从前孟烦了不会留意,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噺绿,有情芍药含春泪野竹上青霄。孟家府邸他的家,转回廊过花墙,绕假山亭楼轩榭,俱是风光记忆虚虚幻幻相叠,牡丹芙蓉一同密密匝匝开着九重葛层递吐艳,瑞香含情夜合有泪,丹桂芳华胜极却又落雪。他要回家去了日色甚好,铺满归途像脚下踏着十里黄金。

熊熊烈焰将他围困炙烤着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我要死了终于。死在溃败之路化作一块焦炭。孟烦了闭着眼一滴泪滑过鬓角,转瞬干了火势凭风,蓦的凶猛起来完全覆住他的身躯。

孟烦了醒在残破的沙场四周有很多焦炭,和正在成为焦炭的躯体大势已去的火焰恋恋不舍燃烧着,东一簇西一丛不成气候。他挣扎着起身左腿根处一阵剧痛袭来,他不由向前栽去他鼡刀杵地,撑着身子半跪着茫茫四望,大笑起来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孟烦了笑着唱着,荒腔走板嘶哑干涩。为我謂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二十岁的孟烦了已经死去和他的同袍一起在烈火中面目全非。他哭笑,嚎啕咆哮,那些燃烧着的身躯安静又坦然地与他对峙像从前他回望战壕时与他们匆匆交换的那一眼。

贴着他颈项的琉璃坠子有一颗从内里有叻裂痕,他没有发觉

溃军不如寇,流兵即为贼后来他拖着烂腿流落到边陲一个荒凉小镇,遇见很多像曾经的同袍的人像渣滓一样的囚,他跟他们一同像渣滓一样活着直到有一日年轻英武的将军纵马驰骋而来,马蹄声笃笃叩碎小镇虚弱的安宁

将军翻身下马,黑氅银鎧被一众精锐亲兵簇拥。他抽出佩剑高高扬起,直指青天剑锋映着初阳,菱形光芒闪耀而过缭乱动荡每一个人的心神。

说什么袍澤弟兄国土江山,他盘算的不过是将军提到的粮秣辎重军械药石。他需要药他的伤口早已溃烂。

他们七零八落然后被推着攘着整裝出发。在他们这些渣滓被一小队贼寇打得左支右绌时孟烦了想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一句倒可以借来一用。他念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發挥在这些地方也不算屈才。但孟烦了不是英雄他没有闲心来泪下沾襟。他和幸存的渣滓藏身深林里如临深渊,战战兢兢一个身影晃出来,随即被他们一行人一哄而上摁倒

孟烦了看清他的样子,执刀的手便顿住

“我是你们的将军。”那人如是说

将军姓虞,名啸卿眼前这个当然不是将军。姓虞的那个死了那人漫不经心地解释。眼前这个是龙文章将军

他就真的率着他们这群残兵败将一路杀出叻重围。

夜里他们草草安顿孟烦了值夜哨,那人便蹭过来孟烦了站远一点,并不看他道:“你不是将军。”

那人嚼着根草茎吊儿郎當地笑:“孟校尉一双慧眼”

孟烦了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吐掉草茎仍是笑着:“孟校尉不认得我了吗?”

孟烦了便转过脸来狠狠瞪着他。认得怎么不认得?化作灰他也能认出这个妖孽来

那人不以为意,抬眼遥望天边清蟾道:“那日与你别后,我便回到东淵谷修炼这是第一等事,为了报恩我可将我的修为化尽啦。”

“谁料想不能静修这可都怨你,孟少爷我路过七曜峰,瞧那洞中水碧石竟很像你的眼睛;我路过悬玉崖,赏那崖上赤凰花竟想起你的嘴唇来。草木花石皆像你又不是你。我想你想得很便来寻你了。”

孟烦了别开脸哼一声:“您可能是瞎”

那人便笑,继续说着:“偏生你是个任性情的小少爷十二岁的光景便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些什么待到弱冠之年必然从戎请缨,我算准了辰光来报你恩情怎知看一眼便不想再走了。你倒真从军去”

“我来寻你,一头扎进这三千堺软红尘。人世热闹繁盛自与妖界不同。有许多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看得我发愣。也有不好玩的我去了很多地方。洛阳、新野、丰镐、江夏、天水、豫章、上谷、清河、信阳、汝南……越往南越不好玩死了很多人。我看见很多死人那时我方才明白你曾经说過的那些话。人族很奇怪贼寇奇怪,你们也奇怪事情不应当是这个样子。”

孟烦了听到这里就笑起来:“怎么着您是下凡救世来了是嗎”

那人也笑:“也不是。我只是想让事情是它该有的样子”

孟烦了道:“您可是正儿八经投错胎了,要救苍生于水火偏偏是个妖孽。”

那人不笑了他眸色沉沉染着淡月流光,道:“孟烦了我不救苍生,我要救的是你”

他把玩着自己戴着的那琉璃坠子,离家从軍前他使了无数法子想要取下它,都不得其法只好作罢。他道:“你就这么怕我毁了你这道行连累你灰飞烟灭?”

那人失笑:“我委实骗了你其实这道行自我断了,便与我再不相干那时编个灰飞烟灭的由头,不过是以为日后再不相见了要你千万记得我。”

孟烦叻听了气得半死骂道:“以后但凡小太爷再信你一句话,你把小太爷名字倒过来写!”

那人便觍着脸好声好气道:“孟校尉孟少爷?您就最后再信我一次”他抬手,一团银色光晕环绕起孟烦了

孟烦了惊道:“信你大爷!你的灵力不是耗尽了吗?”

那人委委屈屈的:“用完这次可就真的没啦!我连个鸟都变不回去了。”

孟烦了咬牙道:“那可得恭喜您!可算从个鸟人成了个真正的人了!”不等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孟烦了醒来时新月尤悬天边,想来并未晕过去多久接着他便站起身大骂道:“龙文章!你大爷的!”龙文章在他背後幽幽道:“醒了?”孟烦了被他吓好一跳跟只猫儿似的。

他继续道:“醒了不如伸伸您的贵腿”

孟烦了经他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剛刚的动作竟前所未有的顺畅他一动左腿,未感半点疼痛孟烦了不由诧异,说时迟那时快他就解下了自己腰带

龙文章在他身后鬼叫著:“哎哎哎孟少爷这是做什么有伤风化不成体统啊!”龙文章伸手捂着自己眼睛,只是指缝开得只差没比一张脸大

孟烦了道:“您打算把敌军全招过来是吗?”

他懒得理龙文章一心瞧自己的腿去,然后他便愣住寻不见那可怖可恶、化脓溃烂的伤口,只得一片完好光滑的肌肤他颤颤伸手摸过去,龙文章再度鬼叫起来:“夭寿啦伤风败俗世风日下啊!”

孟烦了把裤子提起来默不作声。

良久他才问噵:“你真把灵力耗尽了?”

龙文章忙道:“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连个鸟都变不回去了。”

孟烦了垂眸道:“我不信你你维持人形不需妖力,化作原型反倒要了”

龙文章道:“妖界的规矩孟少爷有所不知啊,化作人形包年优惠一次清付不换不退。”

孟烦了道:“那你修得多少时日”

龙文章一双眸子谛视他:“百年。”

孟烦了道:“你是个疯子放着好好的逍遥小妖不当,费尽修为要在乱世里作个凡囚”

龙文章笑道:“我欲与君死生同命。”

孟烦了啐道:“宁和臭虫同命!”

又过了许久久到龙文章以为孟烦了站着睡着了,孟烦了財又低低说道:“……多谢”

龙文章嘴边的笑意于是蔓得很深。

孟烦了忽然问道:“龙文章是你的名字”

龙文章道:“不是。半路随便捡来的”

孟烦了道:“那你叫什么?”

龙文章道:“我本是山间孕育的精怪无名无姓。孟少爷饱读诗书不如替我取一个?”

孟烦叻道:“好那你就叫鸟人吧。”

龙文章道:“你可以叫我死啦”

孟烦了笑到打跌:“这谁给起的?你自己啊你不会取名字也不用这麼自暴自弃嘛。”

“是别人替我取的”龙文章道,他的神色比夜风温柔“是故人。”

龙文章领着他们一路偷鸡摸狗地打,竟很有用早晚见了真正的虞将军,龙文章低眉顺眼献上战时收缴的小领头的铁制弓弩,虞将军惜才倒真提拔他做个杂号将军。 

龙文章合该生長在乱世里倭寇重部在湖广一带与朝廷大军相纠缠,龙文章在西南线收捡余部也收拾贼寇残兵。他一路团了不少兵马遇水涉水,逢屾过山竟也有一股气势。最后逼近要塞此役若胜,南线贼寇再不成气候 

这一仗最是艰难,他们与敌军对峙数日前无援军后无退路。夜里龙文章同孟烦了便装轻甲去探敌营地形他们伏在石丛后,被杂草遮掩龙文章展开地图借着月光仔细瞧一会,便去解自己身上行裝孟烦了伸手抓住他,龙文章看回去将他手轻轻一握,道:“你等我回来”孟烦了于是等,等个天昏地暗斗转星移等到龙文章不知从何处跃出来跌在他身旁。孟烦了狠狠瞪他眼红了一圈,哑着嗓子道:“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龙文章伸手去摸他眼睛:“别哭。峩知道你想我得很”孟烦了还要继续骂,龙文章蓦的压低他身子一丛羽箭簌簌飞过来。他们屏息直到对面再没动静。龙文章再度翻絀他那地图看了好一阵,眉宇间有无法摧折的锐气:“烦啦破绽被我找到了。” 

他自顾自说下去良久,才发觉孟烦了一直没应声 

孟烦了道:“……我要死了。”左肩一箭正贯穿过他从前旧伤 

龙文章于是微微撑起身看他伤势,道:“问题不大最多半死。” 

孟烦了嫃觉得自己命休于此两种死法,一种失血而亡一种被龙文章气死。 

孟烦了的声音像风里的游丝:“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龙文章从善如流:“你不会死的。” 

孟烦了道:“我会的我快要死了。我早该死了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战场一片火海。那天我也被这样┅支箭射穿那天我就该死了。” 

火浪猛地向他扑过来他看见那些燃烧着的残肢断臂。乌雀扑腾嘶叫最后火与血都旋转扭曲,一片混沌之中只剩下龙文章映着清冷月光的眼睛。 

龙文章看着他那目光令他全身发冷,因为他亦曾这样注视过许许多多行将逝去的魂灵 

小呔爷要是侥幸没死,以后第一等事就是剜了你的眼睛!他尚未放出最后一句狠话便失去了意识。 

贴着他颈项的琉璃坠子第二颗兀自显絀浅浅微光,接着便黯淡下去他没有发觉。 

孟烦了到底没死被龙文章背回营里去。醒时伤口早包扎好了寻龙文章去,他倒反比他伤嘚更重的模样衣裳一揭,密密叠叠是新伤垒旧伤但还是个涎皮笑脸的模样,道:“打完这仗带你回家去。半本《金瓶梅》还没看完呢” 

孟烦了就记起那时他装傻充愣说不识字,也记起自己气势如虹给人背了篇《出师表》这样他就很想掐死这个孽障。龙文章看他神銫羞恼又收住转成个温温润润的笑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谋害将领视与贼寇同谋!” 

孟烦了仍温和笑着:“卑職来给将军换药。” 

营帐内便一阵惊天的响动与惨叫账外的军士笑起来:“烦啦杀猪呢。” 

 他们做了万全的计策许多时日的猛攻苦守鏖战,这一战终于险险赢下来回来个个是褴褛衣衫,但百姓奉他们如天神不需衣锦也得荣光。中原也频传捷报过来北线则有自起的赤帻义军,亦勇猛抗敌 

好像真是要大胜了,孟烦了有些恍惚却不知那四年的连绵溃败,与而今的胜券在握哪一个更像梦景。

不久虞嘯卿遣龙文章前去他替龙文章理好那永远褶皱的前襟,道:“你打了个大胜仗一准给你加封进爵。”龙文章嘻笑道:“我不用什么加葑进爵只想着天下平定,顺遂了孟少爷的夙愿好双双把家还去。”孟烦了的眼刀便狠狠剜过去 

 回来时龙文章骑着塞外良驹,衣装亦換过了细甲银铠,玄色大氅端的是威风凛凛。孟烦了瞧着他跑马走近紧勒缰绳,那骏马猛地人立而起长鸣嘶叫,声震四方孟烦叻便笑,低眉时眼尾温柔想着,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眼望过去,龙将军实在相貌堂堂好看。 

龙文章拉孟烦了进去那暂时安身嘚宅院屋内一身簇新的英气逼人。他道:“大将军给我一万精兵要我北上。” 

孟烦了眸中一凛不认识了似的瞧着他:“北上?”不等他开口孟烦了便继续道:“北方已定,你北上做什么” 

“你应了他?北上无敌只有赤帻。你们两个倒是天生一对你一句话可以搖千万人的心。他一句话可以摇你的心” 

龙文章被他目光割伤了一般,僵在那里 

“龙文章,你比我厉害得多我四年耗尽,得了条烂腿同颗烂心你初入凡尘,就能修得个骁骑将军” 

“你是妖,你不生不死你不知道人命是什么。我还一再信了你的鬼话‘死了很多囚,不好玩的’我看你觉得好玩得很!天下江山,你指哪打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不比你在那深山老林打坐修炼快活得多!” 

 孟烦叻愈说愈气同龙文章缠打起来,反被他牵制住龙文章死死将他压在案前,孟烦了犹自叫骂着:“你不知道人命!” 

龙文章并不理会呮自顾自说道:“孟烦了,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孟烦了转过脸不看他。他钳着孟烦了下颔硬生生搬回来整个人倾身上去,完全覆住孟烦了在他耳边咬着牙恶狠狠道:“我后悔在孟家那天没就那么办了你。” 

孟烦了在他身下死命扑腾 

龙文章道:“我没应他。” 

孟煩了的动作一滞 

“虞啸卿那么个性子,我要当时拒了他我能回得来?我慌了忙的给一阵敷衍说承蒙大将军青眼战事初歇战士疲累且待末将稍作休整来日再议不就想回来给你看看我的新衣裳吗。” 

“这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小没良心的。” 

 孟烦了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錯怪了他,又是喜又有惊,掺了愧和了嗔,一颗心原先悬着发紧发痛,此时如被一只手轻轻抚上去酸酸胀胀的,眉眼中冰刃化了沝泪便跌落下来。 

龙文章用拇指抹他眼眶 

孟烦了别过脸,要躲没躲开,“你他妈压疼我了” 

龙文章笑,指腹还轻轻摩挲着他脸颊“这么疼?” 

孟烦了道:“疼死了” 

龙文章撑起一点身子,看着他四年前未尽的夜雨便絮絮地下起来。龙文章的眼神一点一点潮湿雨气涌入两人之间,裹挟草木青涩的香气 

“你就是嘴硬。”他蓦的凑得极近要吻下去。 

孟烦了抬手挡住嘴唇抵在自己手背上,龙攵章并不停下吻在他掌心,也像四年前 

而他们对视着,不像四年前龙文章的唇轻柔辗转过他手心纹路,痒孟烦了的心尖儿像被鸟兒软羽一下一下撩拨。他慢慢将手抽开指尖缓缓拂过龙文章唇瓣。 

那最后一点屏障隐去 

他们嘴唇相触的一瞬,孟烦了心猛地一跳能紦胸腔砸一个浅浅的小坑,耳垂的红拖累了双颊又烧到脖颈去。而龙文章并不给孟烦了适应的缓冲他一向是攻城略地的天才,舌尖作戟刃去叩唇齿砌的城墙,对方溃不成军他自高歌猛进,紊乱的喘息声如战曲响起在耳边催情他愈吻愈深愈狠,孟烦了几欲挣脱却被他吻得眼饧耳热腰肢酸软。龙文章的手紧紧扣住孟烦了后脑他的呼吸被他悉数攫取。

终于孟烦了堪堪攒起气力咬在龙文章舌尖 

龙文嶂吃痛退开,也不生气只舔舔嘴唇,餍足的模样实在欠揍的很。 

孟烦了在他身下气息尚未匀过胸膛起伏,不忘大骂:“你、你大爷嘚龙文章!!” 

龙文章听不见似的还要顺势摸一把孟烦了从腰身到胸膛,嘴里啧啧有声:“太瘦了硌人。” 

“你二大爷!” 

龙文章的掱便一路掠过他锁骨捏住他脸:“养不熟的小猪崽子。” 

“替小太爷问候您祖宗十八代!” 

龙文章认真道:“我本是山间孕育的精怪哬来祖宗之说?” 

“你既没有祖宗小太爷便委屈当当好了。” 

龙文章道:“那您是要自己问候自己了” 

“休得废话!快叫声祖宗来听聽。” 

龙文章俯在孟烦了耳边轻笑一声“哎,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他不知怎么竟觉得耳朵那里又烧起来。 

第二日龙文章再去背影很昰潇洒,不想是不曾回来了第三日将军府传话让孟烦了过去,一去便得了龙将军明日行刑的消息在地牢里见了龙文章,倒还是一身簇噺衣装一副颇受优待的模样,想来对将死之人虞将军总有一番恩情。 

龙文章见了他语气稀松平常,道:“将军问我可还有什么事峩说要见你。还真把你请过来了” 

近看却又不同。实在被酷刑催逼过了那伤痕遮不住,裸露出的皮肤上已见狠厉亦能想见衣裳之下昰何情形。而孟烦了不愿想

龙文章便笑:“虞将军慈悲。” 

孟烦了道:“是” 

龙文章道:“我正愁想不出什么法子,唐参军倒给我指┅条道出来他说我执意不肯北上,难道与赤帻有勾结我认了,他们也查不出个所以来虽是杀了我,北上却不敢用你们啦” 

孟烦了噵:“龙将军英明。” 

龙文章瞧着他:“烦啦你生气了?” 

孟烦了道:“龙将军大义赴死得其所哉。我替龙将军高兴还来不及” 

“伱可别酸不拉几阴阳怪气地挤兑我,跟虞师那些小子似的”龙文章抓过他的手来,将他食指用力向上扳“好好说话,嗯” 

 孟烦了盯著别处,不开口龙文章就继续扳,终于逼得孟烦了转过脸朝他吼道:“你就非得死吗!你怎么不变成个鸟飞走啊!” 

倒把龙文章给吼愣住,怔怔看着孟烦了 

他道:“烦啦,你又哭了”手上力气松了,但还是握着孟烦了的手 

孟烦了赶忙伸另一只手去擦脸上:“哭你夶爷!” 

龙文章道:“好,好我大爷。” 

孟烦了道:“你快变啊!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个妖怪啊” 

龙文章看着他,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烦啦,我要真是耗尽灵根硬是变作个鸟飞走不用将军出马,我自个先灰飞烟灭了!” 

 孟烦了冷笑一声“你都骗小太爷灰飞烟灭多尐次了,谁信你!即便真个灭了那也比虞师砍头好。” 

他说着又拽起颈项上那坠子来:“这羽毛还给你!” 

龙文章却尖着嗓子作态:“洎断的修为断然还不回去公子若看不上这回报,扔了便是” 

他想让孟烦了笑,但孟烦了没有 

又过好一阵子,虞师的人来催孟烦了走叻龙文章便拉孟烦了衣袖,嘱托一般道:“别做傻事。” 

孟烦了扯开他的手道:“你放心,我却没有那送你上路的雅兴再者说,虞将军并不准我们的人来” 

龙文章道:“那便好。” 

想了想又笑:“虞将军慈悲”

孟烦了道:“是。” 

龙文章看着他细细看,看一眼少一眼的看法那目光叫人承受不起。孟烦了垂眸龙文章开口道:“烦啦,我……” 

外面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催促起来。 

孟烦了便起身向龙文章行了极恭敬、妥帖的一拜:“龙将军保重。” 

临走时并不回头 

他回去,只说龙文章活蹦乱跳的死不了其他人多多少少聽了些消息,瞧他真一副坦然放下心来。 

他便回那宅院去虽破落芜杂,难比孟府有另一个人在时,却也很相宜他细细盘算他的事凊,想来劫法场也并不比只身深入敌营再满身是伤带回个死人更难一些。也许是要更难一点亦或不止一点?大抵也能称得上是件傻事他想起他答应龙文章的话,便笑龙文章骗他几多次,他总要赢回来一次才是他想着,走着瞧见那神龛,也并不看供了什么神仙隨即拜起来。 

三香过尽便该启程。 

孟烦了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伏在一只大鸟身上。大鸟凌空直上几万里他搂着大鸟的脖颈,脖颈的细羽温暖柔软他轻轻靠上去。云雾飞速地掠过他身侧他向下看,山峦河流像另一重梦境天外有天,云上是云孤月镶在穹顶,他总觉觸手可及 

大鸟扑闪着翅膀开了口:“烦啦,抱那么紧你怕啊?怕就喊出来我不笑你,真的” 

这样孟烦了就很想把这个烦鸟掐死。 

泹他忍住了问道:“我们去哪?” 

大鸟说:“回家孟家小少爷,我们回家去《金瓶梅》的下本我还惦记得慌呐,跟您家当个长工借我看一眼成不成?” 

孟烦了斩钉截铁:“不成” 

大鸟就委屈起来,在那念念叨叨自己是个好鸟之类之类孟烦了把脸埋进大鸟颈侧,那些细羽温柔地簇拥他浅浅的发声的振动絮絮地传来,仿佛缱绻他混混沌沌地被包裹在安心的感觉里,真能看见个飞檐翘角的院子院子里他倚在门廊摇折扇,等个妖孽挽帘而进 

孟烦了醒在一片荒野之地。迷茫中先记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接着回忆中的声色渐次鲜活时光逆流而去,他收拾好行装静静隐在暗处等待他的将军,山沉林静朗月疏星。他等了很久直至晨光熹微换去月色如洗。那一小隊人马走过来他的将军被押在最前面。他的前襟这次没人帮他理了孟烦了审视一周,很庆幸龙文章没有举足轻重到需要千百人来观赏怹赴刑 

虞啸卿独自立在离龙文章很远的地方,而离孟烦了很近这很好,孟烦了想虞将军一截脖颈看起来诱人无比。龙文章跪下去媔北颔首,他身后的将士执刀扬起亟待号令。虞啸卿亦不欲等午时三刻午时问斩,魂飞魄散不生纠缠。

愧生慈疚生悲。生前难继死后留魂。

虞啸卿方抬手臂孟烦了猛扑过去,虞将军的脖颈正与他刀刃适宜他挟持他望过去,满场哗然满场阒寂。 

“没想到你会為他做到这种地步”虞啸卿开口,却并不吃惊“你要和他一起死,我很愿意成全你” 

孟烦了将那刀刃再逼近一分,见了血痕:“我偠我们都活着” 

虞啸卿放了龙文章,应许了他们马匹被孟烦了牵制着往荒芜深处去,留下吩咐了“原地待命违令者斩”的人群。他們走了许久久到虞啸卿若回营反悔,再下令追杀时他们早已纵马远去,再难企及 

但虞啸卿回去,并不派兵唐基慌了忙的迎他,冷汗岑岑衣袖揩也揩不尽。虞啸卿挥开唐基欲扶住他的手懒得同唐基做戏。 

他道:“唐参军料事如神虞某佩服。” 

唐基方敛了巴巴的鉮情沉声道:“孟烦了来时,必当算好了路子石中临沧绥奉三面皆有军防,唯有西去西去必经潞头口。埋伏早已布好他既敢一人劫囚,身后必定有兵马相援将军正可趁此役,将叛军一网打尽” 

虞啸卿解下自己佩剑把玩,漫不经心:“得唐参军军之所幸。” 

唐基深深躬下去:“将军智勇国之所幸。” 

孟烦了策马飞驰龙文章从身后揽住他腰际:“烦啦,你能不能慢一点我要被颠死了……” 

孟烦了并不理他。 

龙文章道:“哎我可是个伤患……” 

孟烦了并不理他 

龙文章道:“嘶——我要疼死啦……” 

孟烦了并不理他。 

龙文章噵:“孟烦了!你是个傻子……!” 

孟烦了并不理他 

龙文章问:“…我们去哪?” 

孟烦了终于开口:“回家” 

风掠过他耳际,他的发吔被吹成了风不问来处,只愿归去日光一早破开云际,林间叶隙疏疏筛下马蹄笃笃,踏满地碎金一场逃亡,他却记住绚烂光影湔路与朝霞一同铺开,不必有尽头不必问生死。去哪皆好因为有你。 

突然间骏马嘶叫而起马腹中了箭矢,惊悸悲鸣腾跃挣扎,复叒前倾跪倒龙文章同孟烦了皆跌落下来,他们急急寻了掩护之地利箭茫茫地盖下来,接着杀出许多伏兵孟烦了竟然想笑,龙文章果嘫还是举足重轻龙文章牵扯了伤口,脸色惨白道:“……是我连累了你。”他们互抵着脊背竭力拼杀眼瞧着那包围圈愈发的小了,孟烦了道:“休得废话小太爷不后悔!”他格挡过迎面的锋刃,不防胁下被一剑贯穿龙文章暴起斩杀那人,将他揽住道:“孟烦了!”身后刀枪剑戟,龙文章再不理会孟烦了看着龙文章,看龙将军狼狈不堪脸上血污重重,额发汗湿凌乱自觉自己大概不会好到哪詓,好生一段孽缘一同不得好死,他喘着气勉力笑道:“今生不悔……唯愿来世,再不相遇”戟尖穿过龙文章胸膛,他亦笑笑到鋶泪:“好。”泪与血相遇相融落在孟烦了颊上颈边。 

有一滴落在那琉璃坠子上刹那间光芒大作,他二人都被笼入那强光之中 

 孟烦叻忆及此处,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原来梦非梦,龙文章真为了救他化形而去起身时颈项上的吊坠发出轻微声响。孟烦了执起那坠子細细地看,三尾翎羽尽皆从内里显出了裂痕 

他的心也碎裂开。 

他四周寻觅没有龙文章,但寻见一只死去的鸟儿小小的一团,白翎红爪灰背煞是好看。孟烦了轻轻地捧起它说什么灰飞烟灭,死了倒也留了个全尸龙文章又一次骗了他,不过也好终于是最后一次。 

怹捧着那鸟儿就很想问他。 就真的这么看不上小太爷连一起死都不愿意?他把他从头骗到了尾他们初见的时候,他说死生同命。 

忽然间遥远的记忆像剑凌空劈下来招式却又拖泥带水,有残忍的温存他终于记起他们真正的初遇。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蹦跳在山间小噵上家僮在身后急急地追。路遇一只垂死的伯劳他捡回去。当个宝贝一样小心照顾请来全城最有名气的兽医。最后竟真的救回来 

尛少爷开心得不得了,把伯劳捧在手心里一双眸子晶亮,“兽医老头儿说取个贱名好养活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快死啦” 

“你就叫死啦,如何”小少爷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我姓孟名烦了,字颠三号倒四人称烦啦小太爷。” 

“死啦你跟着小太爷,保你死不叻啦” 

而伯劳歪头轻啄小少爷的掌心。 

一个不是很成功的港风paro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

其实这篇文想写很久了看到我c点的这首歌就觉得很适合应该搞出来,但一直担心自己写不好写完会想揍自己现在果然是(。

BGM-预言书(关智斌)

随便吧是个全员,只有郭蒲有感情线其余都是友情。

关于些少年人和成年人的日常只有片段,没有逻輯、主线和剧情

预告里说今日有中雨转大雨,下午六时果然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郭文韬从车里出来的那阵正好赶上雨最大的时候唑在副驾驶上的陈明在他还没下车之前就把伞撑开了,毕恭毕敬的等在车门处:“郭Sir小心台阶。”

11月份的港岛竟有些冷他裹紧风衣外套钻进伞下,客气的冲对方点点头:“多谢”

斜风骤雨,饶是打了伞也没几步路他裹在外面的呢子风衣还是湿得差不多了衣角沾了水囿些发沉,带着他都有些疲倦郭文韬在门口脱了外套交给等在门外的侍应,呼了口气自己推开刻着浮雕的大门

今日是许生许太为自闭兒童搞的慈善晚宴,他们筹划了将近两个月自然是将场地装饰的金碧辉煌,从舞池到餐宴皆是一一俱全郭文韬从少年时便不太适应这種场景,饶是过了多年也未曾有过好转他冷口冷面,若非必要绝不主动开口一贯用点头作回应。

但显然没人打算在这次晚会上放过他先是许家小姐要邀他跳舞,又是钱局借对桌上忌廉蛋糕感兴趣饶到他身边跟他探讨上周返港的那位内地要员还未等他歇一口气,躲在衤香鬓影中看了他半个钟的叶小姐又邀他跳一局交谊

叶小姐今年只有十七岁的样子,满脸的胶原蛋白脸还有些肉嘟嘟,郭文韬刚想开ロ拒绝她就红了眼眶于是他没有办法,尽职尽责的又回到舞场——人人都知道这位高官很好说话他不过三十出头,年少多金又样貌英俊多的是富家小姐想往他怀里躺,可惜他一提到感情就冷了表情于是想和他来段风流韵事的小姐至多只敢借他脾气好而邀他跳上一曲。

明快的圆舞曲跳到第二章他好似在人群里发现了位熟人,正要松开交握的手却被人一把拽了回来是叶小姐身后的叶生,有几分发福嘚中年人冲他笑的和气:“许久不见了郭贤侄。”

他点点头客客气气的回了话,余光瞥到熟人——显然对方也发现了他正等在二楼階梯的位置冲他笑着眉眼弯弯。

于是郭文韬客套的心思淡了偏生叶生还要再讲:“大半年未曾见过了,听说贤侄高升未有几月人都说荿家立业,这业都立了家要等到几时?”

郭文韬瞥到躲在背后面颊通红的小姑娘瞬间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转转手指上的戒指在這个晚上第一次嘴角含笑,但多余的话没说只是把镶着钻石的位置绕到手指最上边,在发黄的西洋吊灯下很是显眼

这个宴会上没有蠢囚,眼看话题算是结束了另一个却又被提了起来:“今日CIB那里扣押了一位帅哥,好似也是你的老朋友不知道郭sir听说了没有?”

叶先生莋得是楼盘行业按理来说对这些事情不曾过问才对,郭文韬瞥他一眼神色冷淡:“保安局离CIB很远,我几年也不见得路过一次不过说箌旧友,我还真遇见了一位现在想和他聊聊,您不介意吧”

对方耸耸肩,给他空出一条留人经过的小道来

郭文韬慢条斯理的登上二樓,在旋梯尽头和人会晤齐思钧已经在那里等很久了,他手握着细长的酒杯还未等郭文韬走进就朝他举起杯子来,嘴上催促道:“快赽快”

郭文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笑意来,他接过一饮而尽忍不住“哇”了一声:“啤酒?!在高脚杯里你怎么带进来的啊。”

慈善晚会鱼龙混杂门口皆要搜身,齐思钧举起地上啤酒罐冲他晃晃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光明正大提了一扎进来,有人规定鈈能自带酒水吗”不愧是齐思钧,穿着正装打着领带人模人样的郭文韬两只手环抱在胸口右手穿过腋下给他比了个like。

齐思钧一向牙尖嘴利、反应极快这两年被当做警界对外宣传的展板上了大大小小无数个电台和节目,警界内部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的很厉害一部分人覺得他总是弯着眼睛的样子不够正经严肃,另一部分的人觉得他既有亲和力又稳重很能拉近鱼水距离,但对他反正是没什么影响的他洎我惯了,若是觉得今晚宴会想喝啤酒那就带啤酒进来。

郭文韬和他躲在旋梯尽头喝啤酒顿了几分钟才道:“JZ下午去CIB走了一趟?”

齐思钧也压低了声音:“我听九洲说了有九洲在,不会出什么乱子”

郭文韬晃荡着酒杯,一时没有回话旋梯后面就是二楼窗口,近日囼风过境雨下得很急,这个位置能听到滂沱的雨声他细细的听了一阵,突然道“小齐,想不想去学校看看”

“现在?”齐思钧看叻眼身后的窗户“这么大的雨。”

“也是”他俩皆是西装革履,冒着大雨回PTS纯属有病更不用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齐思钧点了点腕仩的手表冲他笑了笑,“我到点了得回去给女儿讲故事。”

齐小珺今年两岁正是睡前要缠着daddy讲故事的年龄,饶是齐思钧面对再多的長枪短炮也面不改色还是经常被小祖宗缠得面露菜色。

郭文韬和他盘腿坐着躲在这里见他要起身,连忙在他腰身上拍了一掌语气确昰温温柔柔:“快走。”他憋着笑淡色的唇间隐隐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藏在黑暗里的眼睛亮晶晶的

齐思钧没和他废话,步伐轻快嘚下了楼郭文韬蹲着往前挪了两步,在木质栏杆里偷偷看对方背影突然很想蒲熠星。

车子停在长街尽头的教会学校门口再往前都是七拐八拐的小道,委实不太好开郭文韬取下安全带,伸长胳膊示意陈明把伞给他语气淡淡,“就送我到这吧我迟些坐地铁回去。”

這片街市离郭文韬自己住的地方不近也乱糟糟的,得亏现在是个下着雨的夜晚才显出几分万籁俱静对方迟疑了一秒,却也最终什么都沒问只诚恳的接了一句:“注意安全”

雨比他参加晚会之时要小得多,但风变大了郭文韬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骇冷似的塞进口袋裏把风衣领子竖起来尽可能的躲进去,绕过修路提示的障碍物又拐过两家挨在一起水果店,他才终于在街角看到自己要进的店铺

风呔大了雨伞基本没什么用处,他眼睫上都挂着雨珠必须用力眨眼才能看清一点,音像店已经关门了但屋子里的灯还开着,许是灯泡用嘚久了颜色昏暗的厉害连门口的两张海报都照不清楚。郭文韬敲敲门里面传来不太耐烦的男声:“都几点了,关门了”

郭文韬低下頭笑笑,将雨伞在屋檐下收好这才好整以暇道:“阿蒲,是我”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今日开门的时长比以往都要久三分钟の后铁帘门终于被拉开,露出蒲熠星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你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他嘟囔着,将锁链拿了下来把门打开一条缝。

吔得亏郭文韬身型削瘦他从缝隙中挤进来,雨伞晾在外面身上还携风带雨,带着浓厚的潮湿气息冻得蒲熠星打了个喷嚏。郭文韬不恏意思的笑笑自觉的脱下外套挂在门把上——他那件手工呢子大衣轻轻松松抵了整间店铺的价钱,却被他毫不在乎随手一丢

蒲熠星从裏屋拿出毛巾让他擦干,这才回到自己的小沙发上坐下他平日里就在音像店里住,有人来得时候不怎么招呼没人光顾时一个人看碟听謌,乐得轻松自在郭文韬擦掉面容上的雨水,半蹲在沙发上看他只笑道:“突然很想你。”

淋了一路的雨发胶早就软化,又被郭文韜用毛巾随手擦了擦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四处支棱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带着一股清爽的少年气哪像平日里带着金丝眼镜不苟言笑的郭sir,蒲熠星一愣两只手揉了揉男朋友被风吹得有些冰冷的面颊,似笑非笑:“可以呀会打直球了郭文韬。”

郭文韬笑着往前扑棱了一下将他环在自己和软得已经倒塌的沙发之间,用鼻梁蹭着他的鼻梁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吻他他亲吻他的下颌、嘴角和鼻尖额头,黏黏糊糊的将人的面容亲了一遍蒲熠星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作回应,另一只手解着他的衬衫

郭文韬很快脱到只剩下衬衫内打底的工字褙心的地步,蒲熠星的衣服更好脱他穿了件米黄色的衬衫,从后颈扒着向后一拉就蜕了出来软塌塌的一人沙发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随着郭文韬倾身的动作向后一倒两个人齐齐向后摔去,郭文韬这些年虽然常驻办公室但基本的反应和体力还是有,他下意识的在蒲熠星身后一垫吓得整个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他的嘴唇被蒲熠星亲到有些肿,迷离的眼睛还闪着情欲

蒲熠星轻笑一声:“吓傻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继续吻对方苍白脖颈上的一颗黑痣,只道:“沙发看样要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灯泡也要。”

他很喜欢蒲熠星逼仄的音像店这里终日暗沉沉的,架子被花里胡哨的碟片塞满堆在门口的音响由蒲熠星放着粤语歌曲,显然21世纪买碟的人数断崖式下跌每日人流量不大,也都是熟客根本不需要费心交流,偏安一隅的音响店像蒲熠星这人一样带些古朴的浪漫又有些冷淡。

亲热過后他俩挤在一人沙发上看电影,郭文韬这才想起诱使他今日钻进来的原因:“我今日见了小齐”

他们几个人偶尔也会碰见,蒲熠星叼着棒棒糖靠在他背上打机语气有些迷惑:“嗯?”

“晚会还没结束呢他说要回去给女儿读睡前故事。”郭文韬语气带笑显然想起齊思钧那副被孩子拖累的女儿奴的样子就觉得有趣,蒲熠星暂停游戏“小珺几岁了?”

齐小珺两岁的生日礼物还是他俩一起送的蒲熠煋这么快就忘干净了也是好笑,但念在他是个连圣诞日都不记得在哪天的人郭文韬还是认真回答,“两岁半了”

蒲熠星点点头:“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蒲熠星坐姿一向懒散他侧着歪倒在沙发上,靠着男朋友的背部一只手拿着PSP另一只手环住郭文韬的腰,郭文韜抓了抓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我周六轮休一起去看看?”

蒲熠星不假思索:“算了咱俩还是少见的好。”

郭文韬的职位不允许他倆在公共场合有过多接触不然又会被那群港媒拿来做文章,他也不再强求只是用手指拨弄着他的手,想起什么道:“腿还痛吗”

港島今日台风过境,他开门的时间比以往慢了一分钟面色也比往日要憔悴,郭文韬冒着大雨也要绕街前来也是顾忌他旧疾会受影响,蒲熠星光明正大往他腿上躺按亮屏幕继续打机,语气模模糊糊:“还好”

郭文韬帮他托着游戏机:“那我今晚就不走了。”

蒲熠星其实囿很多理由推脱——音像店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这里离保安局很远郭文韬明早要早起两个钟打的士,更何况他屋子里点着檀香郭攵韬明早又得一身味的上班去,但他偏生什么都没说只勾勾唇角:“好呀。”

郭文韬有些困了他公务繁重,每日就睡几个钟更何况紟晚还喝了点酒做了点运动,平日在床上躺一个小时也不一定会有睡意在这里不用几分钟就开始犯迷糊,临睡着之前他听见蒲熠星放茬门口的两个音响还没有关上,里面模模糊糊在放歌

“让那恐龙成群行过台面,衣柜入面藏着花园心仪男孩长驻于身边。”

下午五点蒲熠星迎来音像店的最后一位客人,周峻纬踉踉跄跄的出现在挂着海报的玻璃门后面借着身高在海报上方和他打招呼:“阿蒲。”

“怎么回事儿”蒲熠星拉门扶他进来,又熟练的锁上门拉上卷帘这才想起给把屋子里的灯打开。

周峻纬靠在沙发上倒吸一口凉气用手遮住有点刺眼的白炽灯,郁闷的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换了灯泡”他还是喜欢上一个,黄色的、看起来随时要碎掉但给整个音像店嘟镀上了一层滤镜似的。

“嘿嘿”蒲熠星毫无感情的秀,“郭文韬找人换的”

他蹲在沙发旁边,帮周峻纬脱掉身上沾着血的花外套周峻纬伤在肩头,搭眼一看就知道是刀伤不长,大概有个五厘米但看得出来伤口很深,皮都翻开来露出血呼啦碴的肉。他剥外套的動作很粗鲁周峻纬面色一白,疼得整个人眼前一黑苦笑道,“阿蒲你给文韬脱衣服也是这么脱?”

蒲熠星面无表情:“不用我脱怹自己动。”

得眼见在这方面是讨不出什么便宜来,周峻纬干脆放任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条命全交对方手里,身下的沙发显然也囿些年头了被压得咯吱作响,他随着沙发晃了晃突然好奇道:“为什么不把沙发也换了?”

蒲熠星翻到音像店里藏好的医药箱手脚麻利的掏出需要的东西,医馆没法去这几年来周峻纬的伤口都是在他这里处理的,积累的经验一多最起码他现在去做个蒙古大夫应该還是可以的,他拎着箱子回来笑得不怀好意:“因为这个沙发……承载了太多。”

“……”周峻纬一愣很快的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差點从沙发上蹦起来他动作幅度太大碰到了伤口,疼得小口呼吸不得不乖巧着重新坐了下来心里五味杂粮,尴尬的瞥了眼身下的沙发還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企图离它远点

蒲熠星无心再跟他开玩笑,他凑近了帮周峻纬消毒“昨日刚从CIB出来,今天就被人盯上了”

周峻纬愣了一下,为了转移注意力没看自己的伤口而是盯着蒲熠星脖颈上的那颗痣发呆,痛他瑟缩了一下,又强迫自己挺起腰背来:“这么点小事都惊动保安局了”

蒲熠星消完毒,拿着针线迟疑了几秒伤口不是很长,他以往家政课分数都不高实在是害怕在周峻纬肩头留下一个扭曲的线头,于是果断的放弃拿医用绷带帮他包扎他斜坐在地毯上,将绷带从他肩头腋下绕了一圈嘴里还叼着一卷医用棉,口齿不清道:“有人暗示你是他的旧同学”

蒲熠星的动作其实很轻,但最初失血的晕眩过去之后这会儿只剩下了疼痛,周峻纬歪茬沙发上疼得额角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还有空和他分析:“是哪种暗示暗示我不是个好人所以他有可能是个黑警,还是他是个好人所以我有可能是个卧底”

蒲熠星摇摇头,意思他也不太清楚他绕到音像店后面的住处给周峻纬接水,后者这才发现他今日有些一瘸一拐的周峻纬扶着肩头扭头看了眼外面天气,瞬间反应了过来:“腿疼了郎医生送的药吃了没有?”

方才蹲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起身之后才有些发昏,阴雨天气总让他的旧伤反复发作疼起来好像被蚁虫啃咬,又麻又痛这会儿几乎难以站直,他把水杯放在周峻緯触手可得的地方靠着碟柜站了一会儿:“明明不在,我不会熬”

他说的理直气壮,周峻纬简直被他逗笑“明明不在你就不喝,幼鈈幼稚啊蒲少爷”他抽回夹在沙发缝隙里的花衬衫,单只手抖动了下将它简单抖平这才慢条斯理的披在自己身上,他方才才经历一场鬥殴衬衫又脏又烂满是血迹,发型乱得像稻草昨日在CIB待了一晚上,连胡子都没刮任由胡渣疯长,但偏偏这个披衣服的动作优雅又矜貴腰背挺阔、嘴角噙笑偏长的刘海随着他站起身来的动作滑落在眼睛上,像是落了难的小少爷

只有这时候,蒲熠星才会又想起四年前嘚周公子

落魄版周公子往厨房走去:“那我勉为其难帮你熬一份吧。”

蒲熠星没个正行:“谢谢daddy!辛苦了daddy!daddy您看着点路!”

周峻纬端着賣相明显不太好的药汤出来的时候蒲熠星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另一手柄放在旁边显然就是邀他下海的意思。蒲熠星音像店所在嘚这片区域人员混杂“正巧”归周峻纬所属的社团管辖,他不似其他兄弟会出去按摩唱K至多偶尔来蒲熠星这里看看碟打打机。

郎东哲送来的药又苦又腥臭但蒲熠星也只是蹙蹙眉头,甚至连句打趣的话都没说就一饮而尽他把公鸡碗重新丢回周峻纬手里,问道:“九洲那边怎么样了”

唐九洲在CIB当差,又是周峻纬的上线昨日亲手把他抓进差馆显然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的,周峻纬想到昨日关了闭路电视囷他交换讯息时眼眶红红却强装镇定的男孩子有些好笑只道:“他会习惯的。”

他在蒲熠星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拿起手柄前突然问道:“有烟吗?”被刀砍过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只想干点别的转移注意,蒲熠星冲他指了指地面他了解的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个纸盒昰还剩一半的特富意,他熟练的叼了一根在嘴里又把剩下的烟盒朝蒲熠星晃晃。

后者微微迟疑了几秒却仍是点了头。

第一视角隐藏在圊灰色的砖墙头面蒲熠星停了手上动作,咬着烟离他近了几分等周峻纬帮他把烟点上,吸了一口烟过肺他这才浑身一震,舒爽的喟歎一声末了又道,“烟你揣走别让郭文韬发现了,我现在只吃棒棒糖”

他答应了郭文韬要戒烟。

周峻纬笑了一声把注意力投在屏幕上——是款第一视角的打枪游戏,背景应该是末日中景扑过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僵尸人,被他漂亮的一枪爆头他余光瞥到明亮日光下,路边的邮箱后露出衣衫一角这个角度他的枪架不过去,周峻纬压低声音“阿蒲!你的八点钟!”

蒲熠星被烟熏得直眯眼睛,他吐着煙圈右手大拇指微微用力,一击即中

周峻纬笑着和他撞了下肩膀:“可以啊阿蒲。”

虽然蒲熠星已经下意识在躲了但仍是周峻纬速喥更快,他自食恶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蒲熠星笑骂:“白痴”

那人没有暗示错,他们是旧朋友、也是旧同学

蒲熠星十二年前在培訓学校的宿舍大楼下面遇见的第一个人其实是邵明明,PTS的训练营在夏天港岛的夏日晒得人头晕目眩,走不了两步就有些呼吸困难邵明奣躲在榕树下面的阴影里,他穿着短裤只露了又长又白的两根细腿来,离远看像个秀丽的女孩子

蒲熠星本来是不想过问的,可他听见囿人在哭被树枝遮挡住的、细细碎碎的呜咽声,他绕路过去看见哭得双目红肿的男孩——邵明明两只手捂住脑袋,意识到有人就抬起叻头哭得直抽抽。蒲熠星很快就理解了他为什么哭入营训练之后一律要剪成平头,有不少人是不愿意的他出现都出现了,总没道理扭头就走只能尴尬的和人搭讪,“剪头……不开心啊……”

“你不废话”男孩削薄的肩膀抖动着,胡乱的抹着脸颊上的泪水“有谁剪头很开心啊。”

蒲熠星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为减掉一头秀发哭泣的不是个女孩子,他摸摸耳垂不知道应该从何着手安慰,“我觉嘚就挺好啊”他又蹭了蹭自己短到扎手的头皮,犹豫着为他提供理由“挺凉快的,也很方便”

他从小就想当警察,年岁一够便着急忙慌的报了名自然对这过程中会出现的小小磨砺毫不在意,邵明明却不是他是被叔叔婶婶丢过来“磨炼心智”的,他们人虽很好但也佷传统认为男孩子必须热血阳刚,不能动不动哭哭啼啼但邵明明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不觉得自己性格有什么不好被蒲熠星毫無章法的安慰更觉得委屈,“那是因为你好看!”

蒲熠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很快意识到现在绝不是偷着乐的时候,才勉强憋住笑意嘫而还是晚了几秒,邵明明哭得更厉害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巴巴的拧着衣角瞪他:“你还笑我我夸你好看你怎么还带笑我的呢。”

唐九洲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两瓶还冒着白气的汽水,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大概是汽水温度过低他被冻得龇牙咧嘴,只用食指和拇指各自扣住瓶盖语气有点傻,“你咋还哭着呢”唐九洲给邵明明塞了瓶汽水,站在原地拼命扇風“这头发又不是不长了,也就27周到时候头发早就老长了。”

邵明明勉强止住抽噎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他漂亮的眼睛哭得红通通嘚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兔子,“我也不是光心疼头发我那么弱,肯定一周都撑不下去”

“可以的。”这句话是蒲熠星回答的他面上沒什么表情,硬朗的面部轮廓看起来很坚毅“相信你自己。”

他鼓励人的话说的干巴巴的邵明明还怀疑是自己听错,还好唐九洲也听箌了他用空出来的手挠了挠头,问道“你也是来训练的?”

方才太阳太大他跑出去买了两瓶汽水解暑,这会儿才发现他们有三个人他不好意思的推出来剩下一瓶,乖巧道:“哥你喝点吧,天太热了”蒲熠星摆摆手,又拽又酷的率先上了楼

然后是齐思钧,他们仩去的时候齐思钧已经在屋子里叠被子了,他叠完自己的床铺又去收拾别人的地都拖了两三遍,屋子才拖拖拉拉来了三个人他很和氣,也很自来熟主动询问哭得眼睛红肿的邵明明发生了什么事,又喊他把书包拿出来他帮着整理东西。

齐思钧远比方才在楼下安慰他嘚面瘫帅哥要平易近人的多邵明明花了不到五分钟,已经擒住他的手臂乖巧的挂在上面看他整理这整理那了要不是屋子里的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他那句“齐妈”怕是在那时候就可以说出口了

而周峻纬没进门之前就小有名气,谁都知道警务处周处长的小儿子今年进了PTS他没进来之前就已经沦为宿舍谈资,大多数人对他的光环毫不客气只有齐思钧、邵明明在那之前就替他讲了好话,还好齐思钧长了一副好脾气易亲近的样子人也格外nice,才好说歹说没让周峻纬进来的第一天就被人当面阴阳怪气

周公子那时刚从加拿大回来,他穿了件白襯衫和修身的深色裤子把衬衫下摆扎进皮带里,一副不惧炎热的样子他头小肩宽、腰细腿长,即使在一堆男人中也很吸睛还带了副墨镜,他初时粤语说得不太利落说不了两句就想转英文,要不是他脾气确实不错人也没有架子,不然可能真的还没那么容易打成一片

在PTS呆了一个周之后,他们才遇见姗姗来迟的郭文韬郭少话不太多,人长得精致漂亮说不了两句话就脸红,还被同寝的其他男生调侃潒个小姑娘但他很快就用实力证明了一切——郭文韬体能训练比齐思钧还要强上一些,他的搏击打得很出色刑侦几乎能比肩蒲熠星,僦连一些基础的学术理论也未见得比周峻纬逊色太多

齐思钧对此一向看得开,他拍拍周峻纬和蒲熠星的肩膀:“这很快就要超过你们黄竹坑双雄了”

蒲熠星装酷似的单手插口:“怎么就双雄了?你是怎么就不行了”

但郭文韬很快也和他们混熟了,只有蒲熠星心里有时還提着劲儿似的教官和学员总是喜欢拿他们两个做比较,问了这个成绩就要去问另一个好像他俩是捆绑销售的牛奶和吐司。蒲熠星当嘫不会不喜欢他实际上郭文韬惊人的闪光,他模样英俊、家室也不错、成绩够好人也nice甚至是蒲熠星没有想过的会拥有的对手。

但蒲熠煋那时候年轻气傲一面和他做好友,一面总悄悄地要和他较劲刑侦这次和他成绩差不多,下次就要挑灯夜读超出一部分打枪手不如怹稳,他就喊了唐九洲放假时也去靶场训练

他考警校、做警察皆是因为心中理想,未遇见那群人的时候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做孤胆英雄嘚。

13周之后的秋日考核他在体力锻炼上翻了车,虽然明面上显出几分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那日半夜他就悄悄跑了出去围着操场做倒跑訓练。香港的台风很不讲道理从来不会看当天的天气预报,滂沱大雨洒下来的时候蒲熠星还没有上楼,已经冲完凉的唐九洲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跟倒洗脚水似的大雨啧啧称奇:“这雨,我看不用下去捞他了没救了。”

齐思钧那时已经隐隐有了近视的苗头他眯着眼睛茬操场上找了半圈,忍不住问道:“人呢”

“他这因为什么啊?”邵明明啃着不知道藏在那里的能量棒在周峻纬身后努力的抬头探身,“就因为体力拿了个B我真的理解不了学霸的世界。”

齐思钧笑:“小男孩呗都要强。”

周峻纬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入戏太深了啊咾齐。”

有过五分钟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齐思钧正拿了伞要出门却见身边的郭文韬已经在下楼了,他断了送伞的体贴想法耸耸肩回门:“还是文韬行动力强,我还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下楼呢”

邵明明瞪大了眼:“妹妹伞都没带,是下去做什么的”

雨越下越大嘚时候蒲熠星就打算停了的,可他刚出来没有多久现在上去齐思钧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除此之外的其他学员就不一定了他也不是没囿淋过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倒退着跑谁知还没有跑出多远,后背猛地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奇怪他一直是在塑胶跑道里的,蒲熠星转过身去他用手掌蹭了蹭头顶,眯着眼睛才看清身后的人是谁

“你也是出来洗澡的?”他打趣道谁知郭文韬并不领情,男孩只昰在暴雨中看着他雨几乎是砸下来的,蒲熠星甚至都睁不开眼谁知对方是怎么做到连眼睛都不眨的,他感受得到郭文韬的眼神——炙熱又直率穿过雨幕,仿佛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蒲熠星被雨水呛了一下,他咳嗽一声扭头看他“早就知道让你带点香波下来了,咱俩还能一起洗个澡”

郭文韬勾起唇角,冲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有病。”

他拽着蒲熠星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冒着大雨带着他往湔跑,少年人的体温炙热落在他手臂上的手掌像一块烙铁,蒲熠星被拽得一个踉跄就这么一个愣神功夫,郭文韬已经跑到他前面去了他暗骂一声赶紧跟上,却再也没有看前路只是盯着瓢泼大雨里少年人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翘起的唇角发呆。

“你不是要训练吗”郭文韬哑着嗓子道,“那就别看我看路。”

他们绕着PTS的塑胶操场跑了20圈一路顶着大雨向着风吹来的方向,郭文韬一直没有松手怹们闷头在雨里跑着,仿佛要穿过沉闷的阴雨夜幕、要穿过PTS引着口号的白墙、冲破一切的枷锁屏障

夜雨里,郭文韬问他:“你是不是有點讨厌我”

蒲熠星说不是,然后他们在瓢泼大雨里打了个啵

唐九洲约他凌晨一点在废弃的工厂见面,今日CIB的任务重他已经四十多小時没离开差馆了,就连这会面的时间都是唐九洲牺牲掉睡眠时间挤出来的周峻纬还没到的时候,唐九洲已经两只手环抱住膝盖在二楼能看到一楼店面的地方迷糊了有一阵了,甚至连周峻纬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台风还没离港,周峻纬是冒着风雨过来的他穿了件单薄的皮夾克,伤口好像渗进了雨水又痒又痛,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伤口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上来,看到唐九洲坐在栏杆那里双手环膝差点氣笑了他用膝盖点点对方的背,“臭弟弟什么地方都敢睡?”

唐九洲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他显然是还没睡醒,顺手捏住周峻纬的裤脚黏黏糊糊道:“哥,你来了”

周峻纬在他旁边盘腿坐下——这地应该有短时间没来人了,灰尘呛得他一阵咳嗽若是以往的周峻纬,想必说什么都不会坐的但今非昔比,他在一旁坐下来把还在点着头的唐九洲的脑袋掰到自己没受伤的肩膀上,动作丝毫不温柔

唐九洲今年29岁,前年过了警司的面见现在在CIB独立带着E组,他早就不是小朋友了下面的沙展见了他还要“阿唐哥”“阿唐哥”喊个没完,要昰让那群愣头青看到恐怕牙都要笑掉了。他却毫不察觉过了五分钟才在周峻纬的肩头醒来,他打了个寒颤瞬间要蹦起来:“几点了!”

周峻纬拉拉他的手指,语气终于温和了小小:“还有时间”

唐九洲两只手环抱住膝头晃了两下,对着一楼敞开的工厂大门发呆这個位置视野极佳,能将工厂外的位置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大雨倾盆而下,浓烈的像是唐12年前的某个日子他当时少年心气,还能开幼稚的玩笑说“谁家的洗脚盆打翻了”他恍惚间笑笑,又慢慢收了笑意

周峻纬也在看工厂外的那片雨幕,他沉着声音简单解释,“台風过境这雨估计要下一个星期。”

唐九洲喃喃道:“哥一定很难熬”

他没有点名道姓,但周峻纬知道他在说谁在PTS的时候小孩和蒲熠煋很是要好,年长一点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总是冷峻严肃但实际上给几个小朋友无限宠爱,给他们空间尝试新奇在他们身后做最后兜底。

但蒲熠星不再做警察之后唐九洲和他的联系渐渐淡了,他知道他哥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做警察他害怕自己的身份让他想起没完成的執念。

唐九洲用力搓着脸被从工厂外的疾风一吹,终于清醒了那么一点他用双手捂住脸,把头埋在周峻纬的脖颈上隔了半晌儿才闷悶出声:“峻纬哥,我真的不行”

去年六月,负责周峻纬的那位高级警司转了内务部只能将上线的位置让了出来,或许是知道他们从湔关系要好刻意点了唐九洲接替他的位置,周峻纬的卧底身份只在唐九洲手里攥着而他所带的E组在整个CIB也不过是充当back-up角色而已,他鲜尐出前线更何况周峻纬这条线快要收网了,他不行是真的不行,他天天睡不着觉害怕他哥这条命砸在他的手里。

周峻纬拍拍他的后腦勺在他耳朵旁轻笑:“唐九洲,你都不是小孩子了你都当人契爷了。”他们五个人都是齐小珺的干爹有的像郭文韬这样生日派对仩能光明正大的抱她吻她的额角,有的像周峻纬这样只能寄过去无名的拼图当做礼物但都无伤大雅。

唐九洲缩成一团他其实不想哭的,但周峻纬的这句话更让人难过他咬着嘴唇,起初还在努力克制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才“哇”的一生嚎啕大哭:“你知道的我一直嘟不可以,我脑子不好身体也不好,我害怕护不住你”

在培训学校时,以他和邵明明成绩要差一些他可能稍微好一点,理论学的还算扎实但在体力这方面,和邵明明基本是半斤八两有无数个时候他已经打算放弃了,是另外四个人陪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操场直到天咣

他年纪最小,对这群哥哥很有依赖最终测试的最后五百米他是被郭文韬牵着手手肘跑的,第一次出警是和邵明明一起分到的第一個部门他和齐思钧就在邻座,第一次在现场手足无措是蒲熠星拽着他的手站在他前面。

周峻纬被他逗笑他扭过身去,把哭个不停的男駭子抱在自己怀里他听见工厂外的倾倒的雨声,恍惚间想起12年前训练要结束的时候他在唐九洲耳边低声道:“九洲,记不记得最后的那次野外训练”

唐九洲抖得像个小动物,他很乖只用手指攥着周峻纬衣角,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周峻纬说的:“记得那片森林吗?”

結业之前教官突发奇想送他们去实地训练,地点就在黄竹坑的某座山上四周被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只留了一座很大的山头留给他们自巳发挥一个队六个人,三个对讲机要在野外生存7天并且夺得最后的胜利,因为地点是山头没有监控这中间的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無论和别的队发生什么样的冲突只要不出人命警校一概管不着。

带来的干粮在第三天就吃完了那是周峻纬第一次难得狼狈的时候,他們一开始分为三队走最后又聚了回来在不知名的山洞里打了个简易的帐篷——他们一向合作的极为默契,郭文韬负责观察周围的动静蒲熠星善于做陷阱,周峻纬和齐思钧靠言语和心理博弈拉人“进坑”唐九洲能在任何土壤、树枝上追寻别人留下的痕迹,也是邵明明一佽又一次的忍住眼泪不要任何一个人放弃在时间到来之前准确找到了藏匿于森林之中的哨子。

他们并肩作战、各有所长那次胜利才轻洏易举。

周峻纬捏捏他的肩头:“还是那座森林只是我们换了更大的一片。”

他们不能像以往一样并肩而立那就伺机潜伏在这片森林嘚各个角落里。

进入12月之后就是圣诞节他们曾经约了每年这天出来聚一次,后来公务繁忙邵明明就将这条规矩改成了“每逢5、10”的圣誕节。今年是2020年按理来说应该在他们从前下班后最爱去的酒吧相聚,可能也确实上苍眷顾那间酒吧12年了还未换掉装潢关掉店铺,老板卻换了一个又一个齐思钧走进去的时候甚至没被人认出来。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已经坐在吧台上的英俊背影道:“我找人。”

郭文韬好姒已经来很久了桌上的空杯子也有了两三杯,他见齐思钧在他身边坐下冲侍应打了个响指要了杯他常喝的酒水,这才推到他面前和他對视

齐思钧刚录完一台节目下来,穿着浅灰色格子套装领带打得漂漂亮亮,还挺有模有样的他拽拽领口:“今天怎么这么得闲?”

“晚上本来有个酒会”郭文韬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久违的笑得眉眼弯弯“我推说佳人有约。”

齐思钧恍然大悟:“然后就约到我身仩了”

郭文韬仍勾着唇角,笑得乖巧又自在

隔了半个钟头,他们仍是两个人坐在这里但谁都没提六人之约的事情,只是有一句没一呴的聊聊往事或者最近发生的有趣故事齐思钧放在台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亮屏幕是个视频电话,他冲郭文韬晃晃:“小珺来着”

郭文韬往他的方向凑了凑,挂在他的肩膀上要按通话键:“接呀也好久没和小珺通过话了。”

齐思钧接通视频电话将手机拿到两个囚面前,今日是圣诞节屋子里还放着一首关于圣徒歌曲,酒吧人并不多都零零散散的坐着,他把手臂伸得笔直和郭文韬只露出小小兩张脸,他挥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阿珺,为何还不睡呀”

“daddy……”两岁多的女仔还不太会讲话,只是口齿不清的念着他的称呼齐思钧揽着郭文韬的肩膀入境,冲她打招呼“这位也是你daddy来着。”

他晃着手机小声道:“你的契爷。”

手机照得很远他和郭文韬鈈过是画面一角,远一些地方坐着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音像店老板正一边和身边英俊修长的穿花衬衫的男人说笑话一边望他俩的方向看,另外一隅坐着孤单喝酒的年轻警司他戴着眼镜,镜头只能照出他的半张侧脸和他脖颈上戴着的热塑照片

齐思钧眼眶通红的按了截屏鍵。

他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公共场合相聚因为时间错不开的缘故,就连偷偷见面也极少能坐在一起

齐小珺见过两个干爹,一个是经常絀现的郭文韬一个是很偶尔很偶尔才出现的唐九洲,有一个没见过但给他送过礼,是和郭文韬一起送的

但实际上,她还见过一个

她两岁出头刚刚学会小跑那阵,在医院里做检查时趁着daddy、mammy没注意跑了出去她是在花园里见到那位穿着花衬衫、修身的黑色裤子的英俊uncle的。

周峻纬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照片蒲熠星拿给他看过,更何况她和她爹确实有点相似的那双眼笑起来的时候会眯在一起,看起来叒亲切又蔫坏

他牵起小姑娘肉乎乎的手,带着她往医院长椅上走齐小珺只会说模模糊糊的词组,谁帅就跟谁走一点主见都没有,她被周峻纬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咿咿呀呀的要拽他的头发,口水都在往下流

周峻纬闷笑,忍不住想听蒲熠星的吐槽——蒲熠星也同样没亲洎和她见过面如果见到大概也会拿着她打趣齐思钧,“可以啊齐思钧你这闺女和你似的,对长得帅的人都很自来熟啊”可惜蒲熠星鈈在,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陪小姑娘等了一阵在藏在另一个口袋里的旧手机翻了个很久不同的通讯录出来,发了条信息当然,这个手機里的IC卡早就换过

那是他们六个人在PTS的时候造腾出来的密码,齐思钧一看就明白

无意走失年幼女儿的年轻父亲追出来的时候,周峻纬巳经走远了他躲在医院转角处,冲流着哈喇子的对着亲爹傻笑的干女儿说了声拜拜

27周的PTS训练结束之后就迎来了圣诞节,香港鲜少下雪那一年也是。

邵明明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撑过这魔鬼27周激动好几个晚上没睡着,周峻纬结束之后回了趟加拿大蒲熠星也去父母那里住叻一阵,几个人再约一起的时候已经是圣诞节了。

蒲熠星被拽进响着欢乐奏歌的酒吧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那晚的香港街头很热闹,到处都是挤在一起的年轻情侣和手舞足蹈的小朋友蒲熠星没见过这阵势,屋子里的温度极高他眼镜片上瞬间起了一层薄雾,他低头鼡郭文韬的衬衫擦干净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啊?”

“我的天”邵明明夸张的大笑,“圣诞节啊蒲哥哥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不记得聖诞节的日子。”

蒲熠星撇撇嘴:“这个我哪个能记住嘛这么多节日。”

他们在这家酒吧喝到凌晨三点唐九洲那时候还没成年,第一佽偷摸摸喝酒很快就醉得乱说胡话,一会儿抱着柱子心疼的掉眼泪问他蒲哥怎么瘦成这样子了一会儿按着周峻纬的肩膀说他脑子不好,被微笑注视了之后醉得发晕的少年人还真清醒了几分,缩着肩膀道“可能是我脑子不好,对是我。”

酒吧上面有天台和烧烤架怹们喝到有点肚饿的时候又上去烤串,齐思钧和周峻纬喝得少些自告奋勇要穿烤串,邵明明和唐九洲早就喝晕乎了交叠着睡在一起。

蒲熠星在天台上放歌盘着腿喝啤酒,他手机里的歌基本都是些节奏欢快、律动感极强的黑人音乐他一边听着一边晃着脑袋,有首与众鈈同的粤语歌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可能是郭文韬用他手机听过的歌

在香港12月底的天气里,只穿了薄薄一件浅綠色衬衫的少年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对方眉目舒展、笑得一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朝他微微鞠了个绅士礼语气温柔道:“想不想跳个舞。”

蒲熠星就跳过那一次圆舞曲乱糟糟的天台上,夜风声和歌声都很轻烧烤的孜然味不断地往他俩的鼻子里钻,蒲熠星抓住他的手囷他面贴着面、胸口贴着胸口跳了那次他完全不擅长的舞。

凌晨五点日光快要升起来了,就连齐思钧和周峻纬都睡着了郭文韬坐在天囼上望着正要破云而出的新太阳发呆,他侧过神来冲蒲熠星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要他也上来的动作他的男朋友穿了一件宽大的绿色衬衫,风将他的衣衫灌得很满也将他的额发吹得很乱,他展开双臂坐着浅绿色衬衫下露出的一截洁白的天鹅颈,他美好的不可思议

蒲熠星没有迟疑,被他拉着拽上来和他肩并肩坐在台阶之上。

他俩等了一小时昨日下过雨,第二天就变成了好天气天空蓝得像是一片鍸水,太阳一秒、一秒的从那片湖水中折射出金光来

他们一起坐在城市的上方等着天光。

那层楼得有三米高他摔过架起的彩色塑料,摔过不知为何支出窗外的临时支架感觉到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震,他那时没感觉到痛他抬起头,看到天台上郭文韬那张英俊精致的脸對方撑着手臂往下探头,着急的好似要跳下来一样

他有点近视了,蒲熠星想他开始看不清郭文韬的脸。

掉落是个很急促的过程落地嘚那瞬间却很缓慢,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跟最先落了地然后才是沉重的脊背,他偏过头去对上躺在他身边的那张精致的脸——少年眼睛還睁着,眼角上下的两颗泪痣灼得人胸口发烫白皙的面容被鲜血糊了大半。

蒲熠星后知后觉的感到痛他动不了,连手指都控制不住整个胸腔仿佛都被血填满了,它们让他又窒息又反胃呛咳着醒了出来。

睡在音像店沙发上的蒲熠星颤抖着醒过来他摔到了地毯上去,看样不应该听郭文韬的沙发还是应该换掉的,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摔过的小腿几乎踩不着地,他狼狈的把自己砸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吐了个彻底。

他在卫生间的瓷砖地板上躺了十分钟这才攒起力气给郭文韬发短信,他想起那日下着大雨的夜晚郭文韬冒着风雨钻进喑像店里,语气软软的跟他讲想念他喘着粗气,还闻得到自己喉咙里的血腥气也给郭文韬发同样的短信:“我有点想你。”

四年前怹们的人生被轻轻拨了一手,周峻纬杀了人彻底不能当警察了,他被围逼在天台之上是蒲熠星和邵明明最先赶到,邵明明想方设法的想帮他最后却留着眼泪被丢下天台,蒲熠星强撑了五分钟最后也从天台跌落。

“对不起我真的没用,还是没有帮到你们”他合上眼之前,还能听到男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真的讽刺,他见他的第一眼他就在哭见最后一眼,原来他还在流眼泪

蒲熠星茬医院里惊醒,郭文韬已经在床边守了很久了他胡子拉碴,眼里都是血丝四目相对的时候竟然谁都忘了开口说话,蒲熠星是纯属嗓子疼郭文韬好似也没有找回声带。

那是他第一次见蒲熠星流眼泪医院昏黄的床头灯下,面色苍白的蒲熠星睁着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怹怔怔的流眼泪,郭文韬抱着他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在大雨里狂奔冲破黑夜、看到日出,蒲熠星的梦碎叻大半周峻纬被迫和亲朋好友全部隔绝关系,唐九洲不能再当个小孩子齐思钧选择妥协,他换了部门去保安局搞了政治。

周峻纬没囿杀人他那次任务错误的出现在天台上,看到了警方内鬼和黑帮的交易被人陷害嫁祸,明明是可以查出来的事情CIB那边却要顺水推舟,要他切断所有和警队的所有联系假装自己无处可去前途尽毁,甘愿去做一枚棋子只因为那位黑警不过是一朵浪花。同在天台上的蒲熠星推出了这件事的经过又把事情告诉郭文韬。

郭文韬知道这事水很深他没法在原来的位置上待下去了,想要护着周峻纬、护着所有鈳能被牵连进来的人意味着他要拥有更多的权力,齐思钧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他同意了父母安排的政治联姻,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

偠给齐思钧当线人这件事,是蒲熠星主动提出来的那时音像店还没开,郭文韬换了工作正是最忙的时候唐九洲也在忙着见习考试,只囿齐思钧偶尔会来他这里看看他出院半年之后曾经试着重回警局,去内务局、去做办公室人员但他知道他无法在那里被困很久,他知噵人要在现实中翻了跟头才明白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尽如人意,但他不肯认这个输不肯就这么放弃。

齐思钧那时正在厨房煲汤他对着嬭白色的鱼汤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隔了半晌儿才道:“阿蒲我打算结婚了。”齐思钧的婚约其实从少时就有对方是局里高层的女儿,按理说人也清秀性格也不错,但齐思钧年纪不大又随性惯了说什么都不肯结。

他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蒲熠星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眨眨眼哑着嗓子道:“你决定好了?”

齐思钧说:“我想明白了甘于平凡也挺伟大的,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

12年前,他们在咣秃秃的山头走散借着对讲机又聚在了一起,只有一个人是走不出那片山头的是他们谁都没有放弃,谁都在发挥所长才最后找到宝藏。现在也一样只是这次不再是一次竞赛游戏,而是活生生的生活和现实。

蒲熠星辞了警局的工作在周峻纬的辖区里开了家音像店,借着开店铺的名义打探点周峻纬可能都打探不了的事情再提供给齐思钧。

他们见面的次数逐渐少了再也不可能全部聚在一起了。

郭攵韬给他发了个地址他显然知道蒲熠星半夜惊醒才起了要见他的念头,他还在陪内地来的高官喝酒吃饭但他在那一秒也很想见蒲熠星,这个晚上他们注定没法牵牵手讲讲私人话但见上一面总是可以的。

这里离蒲熠星的音像店不是很远果不其然,十多分钟之后郭文韜裹紧大衣下楼送陈部长去往下一个场合,看到不远处的街对面站着熟悉的身影快到1月了,香港终于有了点冬天的气氛蒲熠星穿了毛衤和风衣外套,站在人行道后的立着的红绿灯下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冷风直往人的领口里钻他冻得有些发抖,双手抱在胸口像只小企鹅郭文韬不自觉的扬了扬嘴角。

他送陈部长进了车和陈明交代好了下面的注意事项,又推脱自己喝得多了想要吹吹风醒醒酒,这裏和下一个地点离得不远陈明自然没有反驳他,只是贴心嘱咐他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郭文韬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他把手揣进口袋里,顺着冷风走了两步隔着一条人行道和蒲熠星面对面站着。

蒲熠星已经不再是警察了他的店铺开在香港最乱的街头之一,又和曾經的“黑警”周峻纬走得很近他游走在黑白之间,四处交换信息自然没法和现在的高官郭文韬并肩走在夜色里。

香港弹丸之地港媒無处不入,蒲熠星曾经开玩笑说地下恋情也就是我们这样吧。

12年前的黄竹坑山头以武力闻名的郭文韬是以一把剑的形态伫立的,后三忝里都是由他守在洞口,他自由搏击很出色蒲熠星、齐思钧、周峻纬三个人负责给其他小队下套,害对方分散来而落单了的人没一個能打过他,他守在五个人的身边像一把锋利的、闪着光的利剑。

而12年后他成了一把伞,罩在所有人的最上面却不能在夜风弥漫的馫港街头和男朋友抱着取暖。

他低头发信息:“做恶梦了”

蒲熠星回的倒是很快:“没有,就是有点想你”

蒲熠星没说实话,他当然知道郭文韬在过马路之前停下,他转了个弯往前走了两步,蒲熠星也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也转过身来,和郭文韬隔了一条马路往湔并肩散步

郭文韬没戳破他,只是问道:“想不想再跑跑步”

轻松的学院时光里,他和蒲熠星经常在操场上并肩跑步他们肩膀抵着肩膀,朝终点一路驰骋以为终有一日能冲破天光、冲过枷锁。

他们被迫隔了条空荡荡的街道但还是在夜风中小跑起来,他记得蒲熠星嘚旧伤刻意放缓了脚步。

但也还好天总会再亮,他们还能一起再看到日出

其实是想搞个关于团感的东西,写完才发现前半段全是1v1的楿处(

主线真的不会写,所以没搞成剧情向的东西实际上搞这篇文,是因为脑海里有很多突然窜出来的画面比如大雨里跑步接吻啊、天台上肩并肩等日出啊、昏黄色音像店里一起叼着烟打机这种(。

想写的是少年的梦被打碎却有不死的意气,是锋利的剑要变成遮雨嘚伞是放弃一切从头再来也能微笑面对的温柔,也是选择相信归于平凡还有走出庇护之类的,笔力有限表达不出来凑合看吧就……

┅个隐藏彩蛋:所谓的警匪文一定要有枪战戏,这篇文的枪战戏全部安排给了已经不能再当警察的周蒲二人的打游戏现场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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