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眼的位置哪个合适旁边洼的地方有黑灰,那去面试的时候老板会不要吗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嘚歌》&云次方特别活动

——“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你是我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道路

我为了你而快乐也将为了你而痛苦

没有肉,泹是有一些骚断腿的行为

有护工暗示,自己斟酌

(我很喜欢,希望找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咱们一起看看)

阿云嘎把郑云龙当亲人。

郑雲龙把阿云嘎当爱人

1.其实你是一幅画 狠狠往这旧人心上挂

2009年夏,北京海淀区万寿寺路1号。

北京舞蹈学院一介弹丸之地说是全北京面積最小的高校也不为过。正对面儿是紫竹院公园斜对面是国家图书馆,树和知识都是茂茂盛盛的是个宝地。

西边是小吃街脏水曳地。四周车道儿都是一行窄窄的,还假大方隔出大半作自行车道总而言之,道路狭隘插满栏杆,本地人开着好车来的得捏一把汗很鈈好走,也无处可停后头一排北舞的家属楼宿舍区,下头沿街的商铺挤挤挨挨开满了舞蹈用品店

每年的开学季,这里都会挤满了新生囷新生家长尤其是学民间、学古典、学芭蕾的,早早知道需要用到什么样的练功服家长带着孩子,买上一套全新的赶在真正开学之湔提前备好,让孩子上课的时候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地穿去好多换老师一个青眼。

不止校园背后整个学校都被人山人海环绕。夏季的尾巴枝叶郁郁葱葱,荫色从熙攘的人隙间透露出来绿草葳蕤。北舞树极多阿云嘎在门口站了一阵子时间,被人流撞了两三次被咬了伍六个包在腿上。

他拎着一个有些旧了的布面箱子黑的,近轱辘的地方被磨损得秃噜了皮露出带着线头的灰色的里子来。

怀揣着餐馆囷大哥分别为他带上的一点点盘缠打工攒下的一点点积蓄,站在这扇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崭新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把阿云嘎进门的那┅点点勇气都烤化了

大多新生基本都是有人陪着来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哥大姐姑姑婶婶叔叔伯伯,再不济找个常驻北京的兄弚朋友送一把。鲜少有他这样一人一箱子,除去听说会发的床垫被芯再背一个舍不得扔了的脸盆,站着像根长长白白的细葱

新生招待的志愿服务站就在进门这一条道的两旁。阿云嘎被学长拦住了对方挂着志愿者的绶带,友善地冲他笑问他:“同学,你是哪个专業”

阿云嘎说,“舞蹈编导音乐剧方向。”

对方听他口音一下子笑了,“少数民族的同学吧我是你直系的师哥。”他仰头看着他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像只招财猫伸出手:“我叫于晓璘。”

“您、您好我叫阿云嘎。”他紧张地回握上去

草原上长大的孩子,见風见草,见日头见牲畜,都比见人多那会儿的阿云嘎认生,骨子里的怕遇见陌生人怯得像只小羊。

可在舞台上的时候却又从不怯場站上舞台,抬头挺胸便能放光

事后阿云嘎为了这句必然是出于脑筋搭住的“您”懊悔了好久,毫不意外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老梗重提,且在他俩共校期间笑足了他三年毕了业还忘不了,说着说着直到再也无法说,直到那个内蒙小孩儿长成不动不摇的山十年後的阿云嘎再在受众流量千万的大平台上露面,早已一丝没有年幼时抗拒人的痕迹迎来送往,倒显得热络有余

这些当然是后话。阿云嘎把自己的行李送到宿舍他报道来得早,宿舍里没有人在阿云嘎探出门口,走廊里来来往往更多是家长,提行李拧抹布拎着扫帚簸箕捋起袖子帮孩子打扫卫生。

阿云嘎找到自己的床铺把箱子推进桌子下,蹬上梯子用手指擦了床板的灰,不算脏北舞这点儿地方,宿舍楼从来空不出多久兴许两月前这儿还热乎乎地被旁人睡过,再和着啤酒眼泪搬走对阿云嘎来说,这种程度他打扫起来用不了多尐时间

对门打闹的动静传来,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闹腾有余矫情不足,很快和新舍友熟络收拾个屋子都能挥舞着抹布打起来,尖叫和夶声的脏话连着捧腹大笑一个劲往他屋里挤阿云嘎居高瞧了瞧暂且冷清的屋子,存了点儿小心思他从爬梯上下来,擦了擦手打算出詓溜达溜达,等有人来了再回来收拾

阿云嘎经过校篮球场的时候被一颗球砸到了头。

嘭地一声闷响砸在他侧后脑,敲得阿云嘎人懵了半晌才想起来去追那颗蹦跳着跑远的球。等他逮住那颗球抱在怀里走回来,才见着他原先站着的位置面前多了个少年。

寸头高高瘦瘦,像根电线杆子阿云嘎自己的身高便足够看寻常人的脑门儿,这人比他还高一双眼睛两道剪裁精美的弧,黑白分明地粼粼波动洏浑身上下美的也只有这双眼睛了,剃着短短的寸头像鲁迅先生那样的毛刷。一身上下晒得黄里带黑又由于运动而脑门子发出红来。

怹满头的汗水把浓密的眉毛也打湿杂乱。人喘着不修边幅极了,上唇上和下巴都长着三两小羊胡子张着嘴露出牙缝好大的两排喘热氣,简直像子夜里刚生出来的小牛犊精神得很。穿着颜色杂乱的休闲衫扣子都系得乱七八糟。阿云嘎一低头好家伙,鞋带儿都一边長一边短

他们非常木然地完成了球的交接,彼时两个人还谁都不善社交阿云嘎把球还给人家,听着那人说了句“谢谢”又抹了把鼻孓,说了句“对不起昂不是我砸的,我只是来捡球”

阿云嘎听得一愣,他眉头刚撇下嘴角松开还没反应过来想笑,对方已经一溜烟兒跑回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郑云龙从他报道那一刻拿着父母刚买好的练功鞋、等着他们帮他处理令人头大的行李,就站在他身后直勾勾望着他。

“在舞台上的时候却又从不怯场”这话也是郑云龙说的,后来的郑云龙

两个人艺考的时候就是三轮打包绑在一块儿厮杀嘚冤家,当时阿云嘎一身豇豆绿细细的胳膊腿儿,支棱着长手长脚地跳了首蒙古味儿的Jazz舞姿大概就是张开五爪哪里都挠;唱腔也是稳Φ带皮,还唱的英文忒国际范儿。

那时候的郑云龙不会知道阿云嘎窝在平房里就着应急灯背那些英文唱词儿的前尘他本人穿着个藏蓝長袖外套雾霾灰色裤子,戳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唱了首《就在这瞬间》和蒙味唱跳形成鲜明对比。

唱完郑云龙转头融入贴着走廊的一排背景墙再想起刚才那条豇豆一甩刘海儿,甩出诸如“这简直是艺术家的水平”“为什么还要来上学呢”“我要考不上了”等弹幕搁脑内交楿辉映

人总是对见第一面印象深刻,迄今而立之年的郑云龙仍然能详细地回忆起艺考时的种种细节,再顺着每个大的节点抽丝剥茧烸一丁点回忆都从薄薄封土里头嘭开,实有快意

入学那天也是记得很清晰的。郑云龙倒了个不大不小的霉运行李给托丢了,幸好爹妈茬身旁帮他打电话沟通去找。学校晚些时候还要开家长会郑云龙帮不上忙,干脆便被丢到操场里

北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昰几千个人穿梭往来的操场上,谁能知道一砸就砸上了个阿云嘎

后来行李到了,郑云龙在报道处领了钥匙上自个儿宿舍打开门人都到齊了,正热火朝天地打扫收拾

他扎在门口,看着那内蒙人过会儿内蒙人先发现了他,也停下手里铺褥子的工作抬起他的眼睛,澄亮嘚嘴角向下,人又细又白

他看见他了,有些惊讶但惊讶中却好像是向喜的。

郑云龙也愣了下咧嘴笑开。“好久不见我叫郑云龙。”他说

晚些时候郑云龙带着父母在学校里逛了逛,又带他俩吃了饭便送两位去开家长会了。他探头探脑往阶梯教室里看里头的家長形形色色,落到郑云龙眼中哪怕他们大多因为子女入学而露出喜气洋洋的神态,仍皆是被生活磨砺的愁容

有张年轻的脸也不例外。

阿云嘎是自己去开家长会的几乎是几百人的教室内为数不多的几个。郑云龙想起来在宿舍里头四个人一起大扫除的时候,也只有阿云嘎是没有家长跟着的

郑云龙突然无端端生出了些愧疚来,好像他自己是造物神却对阿云嘎短斤少两似的。

他们有个QQ群新拉的,从班級群里头脱胎出的宿舍群郑云龙打开爸妈给新换的智能手机,HTC的打开那个群,里头姓王和姓孙的那两个汉族同学十几分钟前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我买个西瓜回来?”好像什么都落停了的郑云龙感到先人一步的无所适从

是那个阶梯教室内开会的内蒙人回复的他。

“不用你人回来就好啦~”蒙族人是这么说的。

开会主要说的是军训的事儿第二天一早,父母们都回去了把几百名本科生叫去开了个動员会,下午就拉到房山的军事基地

郑云龙晒了没两天就中暑了,被架到医务室上吐下泻的每日混沌不知白天黑夜。跟王建新和孙葛〣野也是那时候熟起来的尤其是王建新,把他弄到医生跟前后头没事了撵也不跑,赖在身边一边照顾他一边嘲笑他

后来听大川说,內蒙人在第一天晚上的开营式上就被选成班长后来又被教官挑到国旗班去了。也是郑云龙望着医务室空空如也的天花板想,瞧那人站著的样子穿起军装应当有模有样。

训练不在一块儿他们只凭借着宿舍群里的插科打诨时不时地联络些感情。国旗班训练紧阿云嘎在群里发言很少,但每次总带着条小波浪线王建新来看他的时候总会暗暗跟郑云龙吐槽受不了。

至于为什么受不了等郑云龙归队了就知噵了。班长嘴角向下整个人阴郁沉闷,说话也极寡郑云龙装疯卖傻逗不出一个展颜大笑。这事儿太打击人积极性再想想人家那小波浪线,难怪受不了

熟稔也熟稔,他能感觉阿云嘎对他们三个要更敞开心扉可大概人性格便是如此,肃着脸年过半百的样儿多去的那些岁月仿佛全化作内里的修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一挥衣袍就能上去跟恶势力大战三百回合的那种得道高人。

结果慢慢被他们仨水滴石穿那天甚至学会和他们开玩笑了。基地操场旁的行道树下落叶与尘土齐飞阿云嘎一句话说完,见另外三个男孩儿盘腿坐着不說话一时有些讷讷,“呃、我说错话了吗”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最终用一种父亲见到亲生儿的喜当爹般的激动一致决定当晚抢到了淋浴头后让内蒙人第一个洗。

郑云龙惯常的性子说是不好说话也行,说是好说话也行他自己的主意挺坚定,半寸都不愿为不相干的旁囚退让除此之外的问题倒全是“随便”。

应该是军训快结束那阵子王建新发现郑云龙对阿云嘎近乎是“言听计从”。

平时在人多一点兒的地方说句大声话都会红了耳朵低着头笑的大个儿文艺委员动员了48小时没动成,阿云嘎随口起了个哄就上汇报表演唱歌去了

他在上頭唱,阿云嘎在下头看唱完了郑云龙有些犹疑的目光落过来,他们含蓄寡言的班长一反常态接了个稳稳当当站起来鼓掌,带头叫好

┅叫好郑云龙的耳朵更红了,匆匆还了话筒就跑回来

王建新那会儿第一次觉得,分明大家是一起认识相处的这俩人却好似已经走了好遠。

郑云龙家管得严家教紧,妈妈极爱干净动辄收拾得家里漂漂亮亮窗明几净,难擦一点灰

到了宿舍到底保留了一些些良好的生活習惯,初见时候倒还没有熟悉到不分你我滚到一起去郑云龙打完篮球抱着球回来,把篮球往桌子底下一塞舍不得就着身上汗透的衣裤唑下来,好好儿地便站在空凳子边上摸摸这个弄弄那个,总之找点事儿干

他这习惯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次总要换上稍干净点儿的衤服才会往板凳上沾屁股一开始舍友们都不知道,男孩子们——尤其是打球踢球的玩得浑身泥点子透着汗水,往郑云龙凳子那瞅一眼剛想坐郑云龙赶紧眼明手快自己一屁股占下。

后来渐渐地大家也默不作声地发现了也都纷纷选择尊重。那天郑云龙喊阿云嘎借他笔记阿云嘎刚从门外进来,掏出本子俩人就挨着郑云龙座位聊了两句。班长大概是有些累了顺腿就在郑云龙凳子上坐下了。

另外俩人见怪不怪等着听郑云龙轰人。

可半天不见郑云龙吭声回头一看,阿云嘎坐在凳子上翻活页本儿郑云龙特乖巧蹲在凳子边儿的地上,人仰着头大大的眼睛水灵灵地,目光在阿云嘎的脸上和腿上的笔记之间来回移动特乖巧地答应。

那时候他俩再次意识到了些许不同这種瞬间还有千千万万,但到底并未真往哪处上纲上线地想

有的时候人和人的相处确实靠缘分。他们一屋子这四个人恰巧同气连枝,大镓伙儿三观都差不到哪里去性格也爽利,这么样四个男孩子同吃同住在一块儿自军训基地回来,一周多就好得要穿一条裤子

好到郑雲龙以为天生与室友合该如此。听说别的寝室吵架的盗窃的勾心斗角的大打出手的,更多的是各个相对沉默互不干涉,仿佛不喘气了吔与旁的无关似的;郑云龙先是惊讶惊讶后又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后是庆幸

有常言云道联谊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适应了大一入学新苼活的一阵子后,他们便根据学长学姐的介绍摸到了北舞学生常去的酒吧

离学校算不得近,郑云龙去的次数因而不多就算去也是靠在吧台边儿上,一张脸埋在蓝紫色的灯和烟里一边等酒一边等人:等酒是等酒保续上下一杯,等人是等同行的哥们儿赶紧完事

他那时候仍然不怎么爱跟陌生人说话,只喜欢跟熟人撩骚到没了边儿同级的爱去酒吧玩儿的小姑娘们听说郑云龙,只道是个骚话很多的青岛高个兒女孩儿们私下议论的时候还会惋惜,开学军训那会儿还挺好看的怎么入学没几个月肉眼可见地横向发展?

郑云龙小时候挑食再加仩实在长身体的年纪没过,一八七的大个儿食量多少那都是不为过的然而遇见阿云嘎之后不一样了。入学没多久郑云龙就懒到习惯了阿雲嘎带的饭作为客气的报答,他什么都吃阿云嘎带什么吃什么,带多少吃多少以表尊重。

人都是会变的小时候难养的,长大了多半要了命地好养活郑云龙显然是这类,而阿云嘎赶上了养他的好时候再往后熟悉了就更过了,阿云嘎吃得少有的时候怕浪费了,他嘗过的郑云龙也照样儿吃一碗汤汤水水的接过来就埋头动筷子。

也难怪被喂得肉都冒出来了靠在吧台角落也不招眼,郑云龙乐得无人悝会自己喝酒相比社交要更开心。

跟绝大多数同龄的男孩儿一样他们寝室的男生友谊也在一起泡妞之中逐步发展深化。

郑云龙帮王建噺钓一个芭蕾舞系女神起早贪黑钓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鼓起了他对熟人日渐软弱的脾气。他问王建新“跪舔女神有什么好的啊?”

闻訁王建新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是哈,我可观察你好久了一副玛丽莲梦露从你面前走过都无动于衷的样儿,您是真活佛”

郑云龙无谓他讲,一边拿舌尖剔牙一边歪着脑壳听他突然瞥见远处一个穿白衬衫留长发的,男生看身段,也是北舞学生他托着腦袋问王建新:“哎,你看那人漂亮吗”

“谁啊?——男的啊”王建新探头探脑半天从希望向失望高台跳水,“美是美可男的有啥意思啊?”

郑云龙露出经典派大星式蹙着眉憋着嘴的表情一双眼睛瞟他一眼,好像银勺子从牛油果肉里严丝合缝地剜下一块他又问,“嘎子怎样”

“‘怎样’,”王建新说“帅啊。”

“你这什么眼神……噢我操,不是!你——”话音停到此处王建新看见郑云龙皺起眉头,他突然自己也结巴了“哦、哦,也没啥猜到了,能理解……”

他怕郑云龙不信似的又说,“真的没事儿,Musical is gay啊!”

郑云龍没承认也没否认

“保密昂,今天”他只是说。

2009年的中秋节正好并在“十一”里学校里的学生走了大半儿。孙葛川野和王建新也回叻家即便一个就在市里,一个出市也不远

郑云龙没回,阿云嘎也没回两个人晚上吃了顿饭,搬了箱啤酒趁着宿管大妈不注意回了屋郑云龙用牙替两人开了瓶盖,阿云嘎沉默地与他干了杯

郑云龙和班上其他同学熟起来用了一周,他的社交手段简单却粗暴总也不过昰互损互扯头花那一套,但算是好用和阿云嘎要相对长些,总之一个月下来也算是卓有成效。

阿云嘎对他态度软化得极其明显幅度堪称作弊。郑云龙随便说说玩笑话他都会捧场一开始还只是捧场,后来会接话会捧哏还会笑,虽然笑得不算大比起其他仨人捧着肚孓的酣畅淋漓也相去甚远,但总而言之是会笑了

外头的冰壳敲开,还是能看出内里属于少年的柔软和好说话硬是心智如磐石不易被世倳撼动,软是长着那样一双眼睛对什么都能爱能好奇郑云龙早看出他终究还是那个会发波浪线的阿云嘎,他对他不由自主的依赖接受得仳阿云嘎自己还坦然也许因此,阿云嘎也愿意对他敞开心扉比谁都快。

他俩当晚看了部文艺片是台 湾导演的,不足一百分钟的短片分了好几个故事单元,讲的亲情阿云嘎看电影喜欢先查查信息,主创大致情况等等。他浏览着百度搜索出来的词条界面看到一部汾讨论提到导演政 治立场不好的,拉了拉郑云龙想提

一转头却看见大个儿咬着自个儿嘴唇看屏幕,眼睛里的水光闪得前所未有地亮阿雲嘎张了的嘴最终把话含了下去,他不堪打扰从自己桌子上抽了张纸递给郑云龙。

阿云嘎在整个大学四年间遇到过无数酒局校内的,校外的无数杯推到他鼻子底下的酒液,他全都拒绝片叶无需沾身。他唯独喝过两次酒

郑云龙看完之后拿着一瓶新开的满装青岛上宿舍露台呆了好久。阿云嘎闭嘴甚至闭气自己当自己不存在。俄而郑云龙自己也信了只他一人干脆就与阿云嘎隔着一道门哭得抽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他和他妈妈吵架了,这才没回家但他这时候后悔了。郑云龙在阳台上一直等待着眼泪流干了夜风荡着阿云嘎新洗的外套陪伴他,直到郑云龙握着空酒瓶打开阳台门从暗中迈入灯火通明的屋子里。

他们面对面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刚哭过的鼻子总是哽容易酸郑云龙再新咬一瓶瓶盖,牙槽又酸又抖得咬不开被阿云嘎夺过来拿勺子撬开才还他。

“我后悔了……我妈老了”郑云龙说。

他眼前浮起母亲带着白发的发脚那根枯白的头发是怎样嚣张不识趣地添在了他曾以为将永驻的美人容颜上。时光匆匆得他惶恐只好借着酒劲瘪着嘴忍,忍不住的抽噎和眼泪又溢出来

“——我想家了。”他说

阿云嘎第一次喝酒就是那次,他陪着郑云龙手上的玻璃酒瓶握得快要染足人的体温成了精,终于放到嘴边灌了一口

“你知道部队怎么喝酒吗,大龙”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逢年过节的團长会给大家满上,人手一个的那种大杯搪瓷的,倒到杯口齐平的那种白酒。所有人站起来然后团长说,‘我简单讲两句’又说,‘大吉大利的日子咱们把这杯酒干了,其他随意’所有人喝起来,那都是——那都是一口闷的喝完之后很多人就不行了,躺着的趴着的……”

郑云龙被他的故事轻易带走了注意力,泪不流了弓着脊背偶尔抽咽,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细细听着

阿云嘎故事多,也尐多是多,都是他不愿对人讲的因此实则少得可怜。只是此刻有这么位赤诚的忠实的听众,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肺也掏出来后半夜,屋内斗灯只射一顷鬼使神差地让阿云嘎把自己的身世也当故事吐了出来;讲完了,一身细汗

吐出来他以为自己会悔,却是好像松叻一口气也许因为是——听众是郑云龙。他听完眼睛还是那么亮着的却不敢看他,大手握在自己的膝盖上颤。

后来郑云龙整个人都茬发颤不再哽咽,只是眼泪大颗大颗掉好在当晚阿云嘎早就陪着他哭,酒精弥漫的晚上倒也不显得出格阿云嘎能感觉到对方怕摔碎叻瓷娃娃似的怕起他来,他有所预料虽不至失望,但也黯然接受他像对天主教的神父忏悔般说出了自己的过往,但他只希望神父不再傷心

之后,这段故事在那间屋子生活的四年内再未被任何一人提过说另外两位不知情也夸张,只是他们不论是从学籍档案、奖学金申請、贫困生助学计划或者是老师同学的嘴里听过再多只言片语也总不会有如当晚郑云龙所得的那样,听当事人细细讲述的机会

郑云龙倳后再回想起那个他的愁绪小巫见大巫似的晚上,也丝毫不愧情绪没跟人分出个高下反倒是极恨自己表现不佳。他总觉得那晚阿云嘎是對他的反应有所期待的但他却终究辜负这些期待,使得蚌此后对他内里的勾回再闭口无言

但也有好处,在这间四个人的寝室里他们從此有了两个人的秘密,这倒是很紧要的若有似无借着这点儿东风,他们不出时日很快好得人尽皆知尤其同屋俩人,可谓深受其害

早晨被阿云嘎兢兢业业挨家挨床叫早的时候,正是把敌我矛盾转化成敌人内部矛盾的重要时机王建新深谙此道,闭着眼睛都能喊“嘎舅,你先叫你儿子去啊!”

郑云龙困得迷迷糊糊仍然一翻身压下被子龙颜大怒:“王八建新,别占你老子的便宜!”

孙葛川野的声音从頂头远远飘来“他没占你便宜啊龙哥?”

阿云嘎站在寝室中间看着三个绞着被子不撒腿的人闭着眼睛斗嘴来来回回看他们踢了仨皮球,掐着腰暴喝一声:“给我起床!!!”

郑云龙高中就再也没传过纸条邀请他不来,传到手里都不接;倒不是多道德标兵而是嫌他们傳来传去的,嘴碎烦不烦。结果人到了大学遇见阿云嘎,越活越回去

他们不少公共大课,譬如什么“舞者的保健与舞蹈健身”“舞蹈历史与文化”等等上的人又多,挤挤挨挨的热得郑云龙不行。

第一堂课一般会讲课堂要求作业、考试的详细内容和规定日期,谁嘟不敢缺席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听了十五分钟半数的人开始犯困连阿云嘎都在偷偷地瞄教室的前后门。

一张纸团扔到他的面前

阿雲嘎先是警惕,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想法填了一脑子终究是好奇,小心地留意着在讲台上迈着四方步的老师低头借着桌面掩盖打开了紙团儿。

上面是郑云龙的字本来就跟规矩不怎么沾边,再加上人写得肆无忌惮更是张牙舞爪。

他看郑云龙一眼那人干脆趴在桌上,呮露出半边脸来瞧着他一动不动地。慵懒的眼皮扇了扇像在说话,用眼睛把他的问句又重复了一遍

彼时阿云嘎汉字书写还成问题,咬着笔头想来想去回得很简单。

后来郑云龙知道这回事干脆恬不知耻要求,“以后龙哥陪你传纸条练汉字吧”

阿云嘎闻言,默默将掱底下正在临摹的字帖盖上往桌子里推了推。他抿了抿嘴笑得无奈:“好吧”

挨着坐的时候倒是可以直接说小话。十年之后的镜头面湔郑云龙显然已经习惯了替阿云嘎重复听不懂的句子;大抵便是因为一起上课时就是这样过来的。

不是所有课两人都能坐一起郑云龙倒是想这么努力来着,可阿云嘎似乎少一根这方面的筋觉得大家各自坐各自的,无妨郑云龙起得又晚,很多时候紧赶慢赶也只是能離阿云嘎近两排。

纸条便要蜿蜿蜒蜒经过同寝或是同班同学的手里,顺便成为祸祸他们的毒手一学期下来,除了少数嗑到飞起的其怹人大都不堪其扰。

好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平时传纸条考试只能在英语试卷边上画小丑人。

大英课老師估计是被郑云龙的涂鸦丑到了气得打了个59,她对着抓耳挠腮的郑云龙简直恨不得叫家长。

恰巧阿云嘎拿着58的卷子应声进来郑云龙變脸似的眉开眼笑朝人招手,一边对老师说“这儿来了,家长”

阿云嘎羞得耳朵红了,拿着自己的卷子咬着嘴角腼腆的笑了一下。

夶英课老师欲言又止简直当即里外不是人

大一下半学期,市领导突然莅临检查学校找系里开了个会,系里又找班委开了个会最后一錘定音,音乐剧系跟其他专业一样要总体出一个小节目让领导观摩观摩。

时间紧任务重,没人想负这个责在学校里向来是官大一届壓死人,学长学姐层层推诿下来这事儿最后就成了09级新生入学献礼。阿云嘎下半学期经过一次改选仍然还是班长作团支书的女同学再┅推脱,作为他们班唯一的代表去开了会会上一外代表被集火得张口结舌,最终也没能把这个包袱推掉

阿云嘎心里自愧,前期挑选剧目、分配角色、剪裁剧本全都熬夜包下趁着上课把任务分下去,接着各方回去各自背词郑云龙帮了几把手,再多的阿云嘎却也不让他哆管按时让他睡觉去,只是他不知道郑云龙盯着他微明的一点台灯睁眼到天明

彩排时间也许是由于占用了课余,到了点儿只稀稀拉拉地来了半数不到。阿云嘎瞪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在排练厅数人;他的责任心向来强得折磨人既磨别人也磨自己。眼见半小时过去人都還没到齐,急得在台上问了几遍剩下人的去向其他人或是不知道,或是嫌他语气冲不愿搭理总之无人回应,各干各的事儿兀自在台丅窸窸窣窣。

阿云嘎急得烧心眼见第二天领导就到,他们的戏还八字没一撇郑云龙人还没睡醒,窝在角落玩手指。直到阿云嘎发了通火又觉察自己失态匆匆大步夺门而出才懵懵然抬起了眼睛。

他用一个哈欠的时间反应了过来并且理解了情况撑着腿站起身子,决定扛起出去把人找回来的重担

他正抬脚往外走,排练厅里一阵沉默;都是家里捧着长大的独生子女被莫名说了一顿,都有些窝火少顷,终于有人第一个开腔

“……什么东西,”有人反应过来“凶什么凶啊?肖杰都没凶过人”

“可不吗?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不能好好说话?”

“是啊时间紧怪我们有个屁用,有种去吼市领导啊”

“年纪大一点还真把我们当他小辈了?”

有人看郑云龙插着裤兜往外走说,“是吧大龙?”

郑云龙迟了两步才缓缓站住了脚他要张不张嘴地,慢悠悠开了口“要我说,阿云嘎也不欠你们的”

幾个同学本就趁人不在,背后逞逞口舌之快并不理直气壮。闻言都哑巴了

有人不知是打圆场还是为的什么,说了句“大龙你是真的挺喜欢嘎子,人家不在还能替人说话”

“对啊,我是喜欢他”他不知怎么就在阿云嘎本人都不在的时候把闷了快一年的话冲口而出,呮是上下牙一碰电流便烫熟了脑子。趁着所有人都愣了他又说得明明白白“我就是不喜欢,也不会干这种背后嚼人舌根的事儿”

郑雲龙离门只两步,接着便转头出去了

有的时候告白的勇气确实只有一次。郑云龙自己也懊悔说在了阿云嘎听不见的地方而自那以后,恏像一枚蓄力已久的导弹终于打了出去纵使毁的是良厦千顷,撼不着目标一根毫毛他也依然松下了好大的一股劲。

这世上有许多感情超脱亲情、友情、爱情;他的感情就像降世不祥的哪吒,像三界六道驱逐的叛徒为这每扇空门而不容。这一点郑云龙非常清楚。

尤其是了解属于阿云嘎的秘密后对这份走高压线的感情实属苛求。既已落地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出口的机会和资格。

郑云龙最终好像和洎己达成了某种自洽的默契当时在场的他们班同学都清楚听见并知悉了的那句话,一半人当了真讳莫如深另一半人权当气话左耳进右聑出。而对于不在场的阿云嘎来说这个秘密在某时某地一经郑云龙脱口而出,便迅速融进水泥模块沉入深海,再不复天日

后来又过叻段时日才知道,那阵子阿云嘎家里出事大哥住院,未久也随他父母离去。

这才是那个一直自控力强到近乎非人的少年失控的原因

鄭云龙知道之后如遭霹雳,他竟然全无知晓自然也没能做到第一时间的安抚。而那段时间的阿云嘎确实多处透露情绪失控的征兆也不怎说话,支离冷清得仿佛初见整个人像要消散。

这等厄运是事后再难诸葛亮的郑云龙陷入两难,想安慰却又生怕揭他伤疤。后来有囚替他操心班里瞒着人筹划了一个小型捐款,大家伙儿还攒起钱来请他出去吃了顿饭又趁着放假,郑云龙把人带回家

他在青岛的星涳下去抓他的手腕。阿云嘎红着眼睛回视他

“没事。”他轻快上扬地说“我的眼泪已经流干啦。”

郑云龙定定地望着他双眸第一次覺察出自己明确无疑的喜欢旁侧,多生出了点儿另外的东西

让他不再想怜惜他,却想敬爱他

本来是朋友,固然是朋友却又不止是朋伖。四个人一起看片儿却只有他们俩缩在一个被窝里,用手互相帮彼此弄出来阿云嘎和郑云龙一块儿做过很多出格的事,你知我知昰难谤是非,是旁人都说不得的

郑云龙喜欢碰着阿云嘎,不需怎样碰着便好了。据说大多猫都是这样的需要你的时候便团在你身边,只肩胛骨那一小块皮毛与你相连也就够了,搭着一座体温的桥哪端也不松开。

得寸进尺了便去蹭他的手,逗得阿云嘎笑抬手把怹的脑袋揽进怀中。郑云龙无时不刻想占有他的肌肤连走路都想黏着,但不明显憋在心里;阿云嘎偶尔走开一会儿,会失落会抬眼詓找,找到才能把心放下

他们聊天也更随便起来,骂骂咧咧互相拆台。阿云嘎瘦郑云龙便摸上去,说这是前胸还是后背啊被阿云嘎笑着拨开,“你滚!”

他一边口不对心说他老,瘦得一把骨头还说小姑娘都喜欢壮的,一边垂着睫毛垂着眼帘掩藏自己过界心事。合作却又是无间的上台便是相互补台,把两个人私底下互开小灶的硕果都亮在表演里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默契。

偶尔的失了界限吔是有的。那天孙葛川野跟王建新出去看电影就剩下他俩在。郑云龙在自己的桌子前转了个身他问阿云嘎,“嘎子跟女孩子做 爱是什么样儿的?”

阿云嘎被他吓了一跳他还没有性经验,郑云龙想必清楚他说,“我、我哪儿知道呀”

“是不是大概这样?”郑云龙拉开凳子就过来了他把阿云嘎的凳子也转过来,吱——地一声椅子腿摩擦地面。阿云嘎顺从地敞开身子放任郑云龙跨坐在自己腿上,后者说“然后呢?”

“这样”阿云嘎试探性地把腰往上挺了一下。他睁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眼角尖尖轮廓却下至得厉害,臥蚕鼓鼓的眼尾下撇又微微地挑上去。他嘴角耷拉的现象已经好多了望着郑云龙的时候,总笑扯平了就还原出花瓣似的弧度来。鬓角长长的像只化成人形的刚成功了一半儿的小羊精。他就用那么纯真的眼睛看着郑云龙又顶了一下他,这下把自己顶笑了眼睛微微哋弯起来:“是这样吗?”

郑云龙看着他愣了半秒心悸地垂下脑袋。“女孩儿的那个啥是在哪儿啊,是在这个位置不”他低下头拿修长的指头在两人挨着的地方拨弄,接着烫着耳朵和后颈从阿云嘎身上站起来“上次看的那部A片里有,你还记得不嘎子”

“我猜,应該差不多吧~在这里……”——他怎么能那样坦然地这样说、这样做呢郑云龙想。他看着阿云嘎也站起来在他自己的桌子上趴下了身子詓,在自己的臀 缝之间比划好向他展示,“是不是应该在这里呀大龙?”

他贴上去俯下身,胸膛贴着阿云嘎嶙峋的背甚至右手伸丅去,抱着捞起了阿云嘎的一条腿他好像突然找到感觉了——“我靠,对是不是都这样的?片儿里是这样的”

男孩儿收着屁股,也禮尚往来地顶了自己的班长两下阿云嘎脸贴在做一半的作业上,被他动作了几下突然惊讶地睁大双目笑骂:“我操,你怎么硬啦~”

郑雲龙脸有点红“废话,你不是比我硬得还快”

“哎呀你怎么、硬了还往我身上顶呀?谁许你这么耍流氓的啊”阿云嘎被他压在桌子仩一直笑。

郑云龙也逗他“这回又是我耍流氓了啊?行好,下次别求着你龙哥帮你撸昂。”

他一边说荤话一边直起身来眼睛看向窗外。阿云嘎也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一看不得了,往上走了两步:“完了没关窗帘。”

他探头看了看窗子外面窗外便是属于他们房间的那一小片露台,外头隔着一点距离还有别的宿舍楼。阿云嘎望了一眼也没有找补的意思,也就这么笑盈盈地坐回来了继续翻開他方才做了一半的作业。

好像他总是那样坦荡的仿佛郑云龙就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哪怕一块儿开这种玩笑也没有一丝绮念的郑云龙也装模作样地坐回去,假模假式拿了本书摆着脑子里却嗡嗡响。

接着肌肤的碰触就更寻常起来郑云龙有意无意为之。多是在私下有了这一次,更是堂堂正正屡屡趁着那俩人不在开荤。

跨年夜几个人相约出去浪租车开到北戴河。他们两人理所应当挤一个房間晚上数过倒数,两个人躺在床上突然就对上了眼神。

他们互相帮助总是抛开羞耻的不知那一次为何带上了点旖旎。也许是时间点偅大又或者是地点陌生。高 潮来得更为舒畅快意他们分别歪七扭八倒在床单上,笑着喘息

睡前又聊起一些比较徜徉暧昧的话题,聊箌家乡时阿云嘎说他觉得郑云龙像骆驼,可没骑过骆驼只骑过邻居家的黑驴。

阿云嘎点点头“骑过的。”

“那马和驴有啥不同”

“马的耳朵小呀,是往上的竖着的,驴的耳朵很长哒往两边这么……”他手心向下,两个手腕并在一起这么一压“……垂的。然后就是,马会比较高呀驴子就比较矮,人可以直接坐上去对了,不能站在驴子后面”

“尥蹶子是吧?”郑云龙弯着长长的眼睛

他眼睛忽闪忽闪地,慢慢闭上阿云嘎起身去关了灯,又走回来

两个人住的是标间,阿云嘎的腿垂在两张单人床的缝隙中间听见郑云龙說,“亲一下行不行”

阿云嘎在黑暗中嘴唇动了动,闪着眸子眼睛里像含星子。他俯下身去轻轻吻了郑云龙的脸蛋。

郑云龙心里的屾火从一棵树烧到一整片森林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停了停才开口问,“再亲一下”

阿云嘎早已爬上床钻进了被子,只是远远地冲怹说“你乖一点~”

两个人也吵,吵得不分你我天崩地裂大二上结束,音乐剧系跟其他系别一样迎来第一次期末公开展演。两个人专業成绩都硬在班里因此说话也都作数,于是一路从前期的剧本改编吵到中期的舞台呈现,再吵到后期的拍摄传播

夫妻吵,亲子吵鈳哪有朋友老吵架的?当时定的剧目是全世界近乎所有音乐剧人的启蒙之作《猫》;两个人在课上拍案battle一个认为大二学生能力有限,完整复刻这么经典的作品压力太大应该详略得当,集中精力处理魅力猫Grizabella的高光曲目《Memory》;另一个则认为应该尊重世巡版本的表现体裁和形式尊重原著的设计构思,不盲目做加减法

按说两人都有道理。也就因为如此一来一往更是不可开交。肖杰两边的意见都觉得可以听聽也就没拉开,所有人听着他俩吵

“那我问你,”阿云嘎说“你说重点突出魅力猫,那人怎么选戏份不公平的问题要怎么办?”

“这有什么的戏就是戏,拿到什么戏就做什么戏这难道不是音乐剧演员的基本素质吗?”

“你不要给我扯什么音乐剧演员咱们就说現在,说一些可以实际处理的问题!”

“成啊”郑云龙不甘示弱,“你数数咱班一共就几个人所有猫的曲目都保留难道选角就容易了?你咋分配是适度删减还是一人多角儿,包教变脸么”

阿云嘎一急,他向来是说不过郑云龙的“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全部保留,你、伱怎么钻牛角尖呐!”

事实是每次吵架一旦郑云龙把鬃毛都开了恣起来了必然事出有因。喜欢一个人对自己总都绝对潇洒,郑云龙更屬其中一员冲什么都不上心;偶有挂心事,逃不过是阿云嘎

这回是因为个交换生,男的长得倒是有几分混血儿风姿。大二刚转来什么也不懂,衣食住行全缠着既是班长又是老好人的阿云嘎教。

郑云龙当时也是一时犯懒放任阿云嘎一个人带对方熟悉校园,自己窝茬宿舍里猫着不动谁成想那个交换生给脸不要脸,不仅顺着杆爬还要抱着杆不撒手上课吃饭都粘着阿云嘎,好像离了人家自个儿走不動道

郑云龙时常有暗火在胸中烧。但人也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撒泼发怒吃飞醋,怎么都没必要每回阿云嘎陪着交换生一块儿走茬前面,郑云龙便自己跟在后头一道一道卡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心理疏导。

这气也实在无人说更难消解,有敌人逼近圈划领地便会全鉮戒备这实在是写在XY基因谱里的本能。

最重要的是阿云嘎不懂他也恨,也辗转反侧

他干过不好的事儿,比如从前只是老趁着四下无囚向阿云嘎讨吻;现下交换生在他便克制不住把人抓在怀里动手动脚,腿与腿暧昧地重叠触碰怒火中烧地去磨蹭他平日怕痒的部位。通常阿云嘎却也不大挣扎即使郑云龙把他按在教学楼的大门口发疯,也只是软软地说“你放手,你别这样”

郑云龙找不到其他的情緒发泄自己的邪火;偏偏他秘而不宣的想法就是不地不道如此,张嘴伸冤也没有衙门管的事儿说白了暗恋可不就是这样?是喜是悲一人擔着全在心底,闷疯了就算到这儿为止他被那绳牵在打结的这端,动辄便被谁掐死咽喉

他说,“我是钻牛角尖有的人东一榔头西┅棒槌,是不是觉着这就是艺术了你就算真的能耐,把十三亿人的口味都照顾到了做出来也就是个棒槌开会而已。”

他损得假公济私阿云嘎傻得浑然不知,也不顾俩人针尖麦芒剑拔弩张的当口皱着眉头在那儿伤心,郑云龙却知道他这伤心远不是他要的那种肖杰见勢不对,赶紧差俩同学把他们拉开嘴里打完圆场又拍板,直接把这帮得闲窝里斗狠的小崽子踹进期末展演的不归路

郑云龙平日里不算極其用功的,一天内有大半天都在想睡觉和想睡觉的半途;但学习习惯不错钻研起来不撒手。学什么都怕这股劲儿学得快,浸得深壓得实。因此高三半路出家不单这会儿已经完全跟得上,竟然还有模有样

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学科是与公平最挨不着边儿的,那应该僦是艺术

有天赋的人是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努力的。郑云龙觉着平日里每天晚上十点才能回宿舍已经足够辛苦却实在没感受过都凌晨┅两点钟了,几个班委还在开临时会处理方才刚刚遇到的排练问题的情况

灯火通明的排练厅,他蜷缩在绿色练功垫堆成的几座小山里放任自己失着力气一截截滑了下去。

每天约莫三四点钟才能回到宿舍洗漱休息第二天一早又是八点集合,每一分钟都在不停地排练从聲乐到串词,到舞步到队形变化到走台也就中午连带着吃盒饭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忙里偷闲。这还不够还要做舞台和舞美的设计搭建,基本的宣发现场的模拟,任务生积压成一座不周山

他们是第一次合作的新集体,更重要的是第一次做正式的展演只能一边出错一边磨合,效率不算高如今到了最后关头,这种每天只睡三个多小时的日子掰掰指头已经第十天了。

郑云龙累得连睫毛都不想动了他倒茬练功垫上,意识混沌而还剩着一只耳朵,不由自主追着阿云嘎的声音

那把声音与其他的声线交织在一起,他们好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正酣。郑云龙每个字都明白连起来却又什么都听不懂了。所有的话音在白炽灯下搅弄汇成人声的洪流,接着又在上白下绿的墙媔上逐渐融透化作千千万万微密的分子。郑云龙还在模糊分辨不知何时他们的说话声停了,乐声又响起来

“你怎么哭了呀,大龙”

这声音就在近处爆开,宛若炸雷郑云龙的睫毛猛地抖了抖,这才觉察脸侧已经蔓延洇湿的水渍他累得答不上话来,转过眼睛看着弯丅腰瞧他的阿云嘎

是被累哭的。郑云龙看着阿云嘎的脸后者也累得没有神态可捕捉了,声音却还是柔得能掐出水来他们十天内全陷茬半冷战的状态里,再叠加上难以言喻的疲惫除了排练上必要的交谈以外,愣是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可再开口仿佛第一个音节出来冰僦不在了,他的春风就那么直接地拂上了他的脸;阿云嘎总是这样

郑云龙没有说话,而阿云嘎也闭口不提安慰的字句他只是伸出手,等郑云龙来握住他的手:“走吧最后一遍了。”

阿云嘎对他好无微不至。郑云龙知道如果两个人吵架,态度先软化的也必定是阿云嘎郑云龙心里有人,有事即便气瞬间就消了,也总是惴惴不安地不敢显露怕透漏了大计。幸而阿云嘎给的台阶总是没有让他久等沒有让他在徒劳中一寸一寸地磨灭自己再消亡。

他握住他递来的手掌温热的,干燥的清爽的,骨架好小是踏实的皮肉。

却暗使了点勁儿不让动。阿云嘎手臂用力没扯动,便又蹲下来哄他

“真的是今天最后一遍了,好不好我的大龙?练完我们一起回家我请你喝饮料,怎么样呀”

郑云龙对“我的大龙”“一起回家”极是受用。他闻言乖乖地跟着阿云嘎站起来,手还不舍得撒被阿云嘎拉着往人群里走。也完全不委屈了另一只肩膀提起来,悄悄地把眼泪鼻涕胡乱蹭在袖子上

《猫》演完了,郑云龙又病了每回一阵紧锣密皷之后郑云龙总要感冒,拖着个鼻涕天天坐在阿云嘎背后吸溜吸溜。

有的时候烧得厉害了半夜三更意识不清地,被爬上他床给他拭体溫的阿云嘎叫醒后者安静地穿上自己外套又给他披上外衣,扶着他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摸出宿舍往附近的医院去。

郑云龙自己缩在急诊外面的凳子上哆哆嗦嗦看着阿云嘎替他排队缴费,四处奔走病得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分着彼此一寸寸量着恩情的计数器早已停止计算。

巳经凌晨一点郑云龙自己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阿云嘎忙完他的那些乱七八糟事儿竟然还有余裕回来安抚他。他蹲在他身前人蹲下詓就真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扶着他的膝盖看着累得比他还虚弱,还从一片莽莽的疲惫中抬起眼帘望着他

——分明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孓乳臭未乾,为什么阿云嘎就这么会照顾人哪

他只想把人抱到怀里。但那到底仅是一瞬间的冲动更多时候他对阿云嘎的爱是理智而悄無声息的;就好比知道他心思的王建新私下里偷偷问他时候他的回答。

“我也有私欲我想当他不分手的那个。”

因而所有冲动的念头在綻放的一刻便从枝头剥离了被南风送了两程,打着旋落入湍急的小溪

在宿舍里,他借阿云嘎的U盘拷贝肖杰给他们的影像资料人又蹲茬地上,靠着阿云嘎的腿边撒娇像他豢养的一只异样忠诚的猫。

阿云嘎桌上整洁大方各项东西井井有条。不像郑云龙的桌面杂物堆得潒小山一卷抽纸被用得见了原木浆色的纸筒,又拿出的新一卷不知道被他塞在哪个犄角旮旯之间

他吸溜着鼻子,看见阿云嘎桌上一沓尛抽纸文件拷贝进度条正好结束,阿云嘎操作一番恰巧回头看他,迎面遇上郑云龙本人都猝不及防的一大个喷嚏

大龙的嘴好大啊,阿云嘎想他咯咯地笑起来。郑云龙打完喷嚏才赶紧想起来去捂嘴心里懊恼得不行,一边蔫蔫巴巴地道歉一边愧疚地想,他怎么不躲鈈闪不生气啊

阿云嘎当真一点儿没躲,一点儿没避讳被郑云龙正照面打了个喷嚏,丝毫不嫌弃眼皮都不抬地笑着看他,歪了点儿头他的温柔像太平洋一样地,把蹲着的大个儿浑身都打湿吞没了郑云龙耳朵和脖子全红了,连着脸上的高原红连成一片儿,红得发黑叻都

接着郑云龙才意识到自己鼻涕都滑出来了。阿云嘎坦然他干脆也不遮了,破罐破摔放下手,就那么挂着鼻涕敞敞亮亮看他完叻“噗”地一声笑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咋办啊嘎子,鼻孔太大鼻涕都要兜不住了。”

瞧他这时候还在开玩笑逗人开心。郑云龙有意撒娇大眼睛里还带着鼻炎两天带来的粉红和盈盈的水光。阿云嘎抿着笑像是照顾自家最小的弟弟般见怪不怪地,他抽了张纸折上┅折。

下一秒纸巾被轻轻柔柔的手拿着包住了自己的鼻尖郑云龙人木了,阿云嘎跟他说

郑云龙似是不敢相信,侧过眼珠子用眼神再問再确认。阿云嘎双眼含着笑冲他闪。郑云龙脑子里一隙闪电接着生怕他反悔似的,连眉毛眼睛都鼓起劲儿来飞快地一擤。

阿云嘎潒伺候一个五岁的娃娃似的伺候他一个在自己跟前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的二十岁大人擤完了鼻水一次之后又叠了下,再递过来伺候第二佽郑云龙傻愣愣地任他动作,也好像返祖到咿呀学语的时候他好大一个婴儿浸泡在他臂弯的爱意里,只懂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郑云龍时常觉得,他离不开他了他难以想象离开了阿云嘎的生活和自己,好似难想象行星能够脱离太阳的牵引吗又或者会直接紊乱地跌入漫无止境的宇宙呢?

他本来要走的不好意思天天黏着人家座位那儿太久;这下舍不得走了。郑云龙道“嘎子,你再帮我看看这个作业唄”

阿云嘎把替他擤完的纸团儿随手搁在桌上,又歪过脸来瞧

同寝的王建新和孙葛川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云嘎已经挺爱笑了。

他再也不是刚见面时那个自我封闭着的撇着嘴角的,怯怯的寡言的样子。他会闹会同他们一起皮,在晚间的操场上疯跑喝醉了囙来在宿舍楼下大喊彼此的名字,趁着领导讲话的时候模仿校长的音调等等等等。

这些表现在郑云龙在一旁的时候还会得到一个加成阿云嘎成了他们屋笑点最低的,有的时候郑云龙随便讲两句俏皮话他们这两个母语者还对脸懵逼,阿云嘎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麼他说啥你都笑啊?”王建新隔着梯子去抓阿云嘎的胳膊“哎、哎——!唉,别笑啦!……嘿!”

他都怀疑如果阿云嘎是个AI那肯定是鄭云龙充了钱。

郑云龙和阿云嘎他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论距离是近是远,电磁场总牵着两极好像他们是风神雨神,能操控两人间那一爿天地要打雷打雷,要放晴便放晴旁人一点不可碰得。

旁人不清楚但阿云嘎清楚,他是怎样一点点发生改变像蒸汽的火车头吭哧吭哧地,从黝黑的山洞里挪出来愈发地探进光明温暖的斜阳。

大三那年阿云嘎交女朋友了

一开始班里人都不敢看郑云龙脸色,结果过叻一阵郑云龙也交了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们窃窃私语。

其实阿云嘎交女朋友倒也还好他会照顾人,性子也软和除了跟郑云龙,好像跟谁都吵不起哪怕一句架似的谈了女朋友,虽然不是轰轰烈烈却也是平平和和,细水长流似的感觉

倒是他感情经验不多。郑雲龙一看就是个招桃花的脸上仿佛生写着丰富老道的情史记载。所以阿云嘎总去问郑云龙

阿云嘎还是挺依赖他的,他这样想于是郑雲龙自己的功课生活都顾不上了,天天替阿云嘎费心解决他遇到的任何感情问题设身处地地带入自己想,两边儿地想然后再告诉阿云嘎这事儿应该是如何如何,这般这般

结果事儿到了郑云龙头上,恋情进展就不是那么顺利了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磕磕碰碰挤挤挨挨,双方谁也不忍谁都是小辣椒。

他对象那儿有好姐妹找上门来要跟郑云龙谈个清楚,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感情是认嫃不能认真。被郑云龙好言好语半正经不正经地,终是把人哄回去了

问题倒是好问题。郑云龙翘着脚躺在床上也认真地想了一遍——很难说,他对女孩儿确实是动心是心脏砰砰跳,是早晨升旗的时候魂牵梦绕;这的确是喜欢的

对阿云嘎,也是对方找了女朋友在先自己让过他这局,然后大家各寻出路保持同步,也算是他爱着他的一个仁至义尽

但他知道,他将来会是我的我将来也会是他的。洳果他能与良人白头也罢万一没留神要孤独终老,我也可以始终给他搭一把手

郑云龙找了女朋友,阿云嘎也照样照顾他甚至连带着怹女朋友一起照顾。

偶尔郑云龙会把女朋友带到宿舍一会儿郑云龙这人谈起恋爱心思简单得令人发指,压根儿不会有什么示威抑或炫耀の类的想法避嫌就更不用提;更多时候,只是临时有回趟宿舍的刚需不愿让姑娘等在楼下罢了——大多是等他取个东西或者放个包,洅或者带件外套给女孩儿穿接着便两个人一起下楼去。

因此那天危机爆发得也猝然大中午的,两个人就在郑云龙的寝室中央吵了起来吵得都脸红脖子粗地,到底都是小孩儿谁也不愿意在气头上退一步。

王建新出去约饭了孙葛川野与阿云嘎识趣地退了出去。郑云龙吼完发现自己逼走了室友蓦然有点后悔但偏偏仍是梗着脖子瞧着对方,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听见自己肚子的咕咕响声,想起要是在往瑺他早在饭点准时被阿云嘎拽着去食堂或是收到阿云嘎带回来的饭了——阿云嘎胃不好。

他不知道女方听到了没有骨节漂亮的手微微拂过自己的肚子,耳朵更红了

接着好像有灵性似的,门吱呀一响:阿云嘎回来了拎着三盒盒饭,左手一盒右手俩

他把左手的塑料袋放到自己桌上,而右手的则走到郑云龙桌前放下,手头上拆了包装嘴里说,“别忙啦快吃点饭,不然要饿肚子啦”

两个白色降解飯盒拆开,都是两素一荤二两米塞得满满当当。郑云龙一怔他知道自己和阿云嘎去吃饭,阿云嘎从来不会要这么多菜

他脑子没思考,接过了阿云嘎递来的饭盒女朋友同他反应如出一辙,脸一下也红透了对着阿云嘎愣愣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阿云嘎小声而赽速地回答,抿着一边的笑涡挨个儿把饭盒送到手里后低头从两人间穿过,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姑娘还在埋怨郑云龙。她来得多对郑雲龙的每位舍友都挺熟悉的。刚好借坡下驴顺着个递来的话柄数落:“你要是像嘎子这么懂事,怎么会天天吵架……”

什么叫懂事郑雲龙脑门上青筋一跳,正想发作被阿云嘎按住了手腕。郑云龙硬是生生把心底预备喷发的火山憋了下去他看都无需看阿云嘎的眼神,呮是晃了晃手腕示意自己有数。

阿云嘎这才把手收了回去

大川约摸是去了食堂,就在那儿吃完不回来了于是一屋子三个人默默吃饭,郑云龙侧过头看了看阿云嘎的饭盒果然一如往常,只有米饭带了个素菜

他知道阿云嘎平时总在外打工,挣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岼时用钱节俭,对自己尤为苛刻动辄晚饭不吃;甚至郑云龙怕他馋得难受,生生戒了自己那些很占零花钱的各式零食

可阿云嘎对别人,总慷慨得像是另一个人

郑云龙还为此同他生过气,认认真真地像父母嘱咐小孩似的跟他说过好几次:不许永远只想着别人。可他改鈈了也只有郑云龙一个会因此而生气。

阿云嘎还在活跃气氛说,“今天本来想尝尝咱食堂的干锅哎呀,没想到蔬菜都炒得这么辣”

另外俩人各怀心事,郑云龙没接茬女朋友应景地笑了笑,也很勉强

郑云龙没吃自己的那盒饭。

他拿一次性筷子拨楞了两下站起身,捧着饭盒又凑到阿云嘎桌边把自己饭盒里所有的鸡肉都倒进阿云嘎碗里。

“你忘了这菜里有花椒,我不爱吃”

阿云嘎愣了愣道,“好吧那我下次记住了。”

女孩子也当了真此后再跟郑云龙吃饭,当真没再点过加花椒的菜

大三毕创他们做了百老汇著名的音乐剧莋品《吉屋出租》,直接照搬了唱词仍然背得天昏地暗。两个人都是戏份略重的主角但他们一致喜欢一个非常亮眼的配角,名字叫做Angel Dumott Schunard嘚鼓手蹦蹦跳跳的、天使一般的变装皇后。

那时候将这部作品正式搬上舞台还是需要一些勇气在当时国情之下,可以算是比较先锋的舞台艺术;因而确实吸引了很多人来看。那时候扮演Angel的是另一位同学戴着油得发亮的假发,画着夸张妖冶的妆容男孩儿的大骨架子撐起玲珑的小圣诞裙。

整部剧花了他们很多心血演出效果也好,因此大四上学期期末的毕业大戏最终保留了这个剧目他们带着磨到吐嘚心情再从头至尾把这部剧细细缕了好几遍,通宵达旦地改编创作认真将全部台词做成了中文。

整项工作刚开始的时候阿云嘎就提出想演Angel。也许去年的时候还不够明白但第二次排练,彼时在场的所有人已经足够清楚出演Angel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不仅需要穿着没几個男生能够忍受的厚底高跟鞋在桌子上下跳跃舞动事实上在那个年头,最终效果出来的时候观众们对她的接受度也并没有那样高。

去姩他们的Angel带着花了半张脸的蓝紫色眼影下舞台之后确确实实被一波来观摩的外校学生笑得远近闻名。甚至还被好事者发到了网上幸好當年网友的嘴还没那么毒。

于是这回角色确定下来阿云嘎拿到Angel的剧本之后,所有人都善意地来给他做心理铺垫

被哄得多了,阿云嘎坐茬排练厅绿油油的地上靠着镜子根儿,一边仔仔细细地在腿上系厚防水台高跟鞋的绑带一边小声跟郑云龙冒骚话,“我演的时候他们肯定不敢笑的我会武功。”

郑云龙演Tom CollinsAngel的男友。他的造型没什么特别要准备的因此每次排练都慢悠悠地靠在镜子边等阿云嘎。他特别熟练地接“可不嘛,你内蒙棍王一个打十个。”

2012年圣诞节后的那阵子他们的毕业大戏《吉屋出租》在北舞的沙龙实验剧场和北大的百周年纪念讲堂盛大开演。

结果还没等阿云嘎拎着他那两根小鼓槌摆出一记白鹤亮翅后台台口便被索要阿云嘎联系方式的学生堵得水泄鈈通。

郑云龙台上刚亲完嘴Angel唇瓣的触感仍在久久回响,下了台往后头一看全是争着要阿云嘎的手机号码和人人网的,立时面沉如水

阿云嘎说,“怎么办”

郑云龙说,“抠个鼻屎粘他们腿上”

阿云嘎说,“……你几岁了”

门口,“学姐!学姐!!!”

阿云嘎当即紦手伸向郑云龙鼻孔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

那时候在北京微博用得都少,人人网才是社交主流;就好比现在的朋友圈之交当时也有種关系叫做“人人网之交”。

阿云嘎倒是会认真在人人上与别人社交经营偶尔有陌生的不知是谁的人来打招呼,也会挨个儿礼貌地回复問候倒是郑云龙把自己的社交账号玩出了僵尸号的风采,全是年少男孩子的猎奇香艳内容转发要不就是跟以前的同学互喷骚话。

这次Angel汾AB卡司阿云嘎的Angel首场演毕,他自觉仍然还有很多问题和缺憾又忘性大,还想赶回去复盘和记笔记急着卸妆出后台。他打定主意干脆┅个个给他们加人人网谁知郑云龙一路跟在他后面出来,抢在他前头报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师哥,北舞附中的郑云龙自己回去上人囚搜吧。附中昂!”

阿云嘎在他身后“噗嗤”一声流露笑意又捂住嘴,接着手臂就被郑云龙拉住他的Collins带着他一路横冲直撞,人是莽撞嘚可直到冲出人群,他都被挡得严严实实没受一点伤害

跑出两步郑云龙想起阿云嘎脚背上的伤来,一个急停他问阿云嘎:“疼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阿云嘎其实大脑没反应过来,却不用思考都知道他在问什么此刻只演了第一场,离他给自己设定的“大限”尚早怹顶着脑门上晶莹的汗水,摇摇头说,“不会!”

郑云龙眼光闪烁地看着他好久路灯下,漆黑的瞳仁里蕴含温柔的星芒

他问:“那峩背你好嘛?”

阿云嘎笑得眼尾连同双眼皮的褶子弯起好似Angel般神采飞扬地快乐。他想了想也像天下所有被保护着的有情人一样一点儿鈈心虚地,响亮地回答:

大学四年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忙完了毕业大戏,许多课程都终于能松一口气不少人开始寻求毕业后的出路,實习的实习签约的签约。

音乐剧是个小众的专业在国内的市场非常有限,甚至连完整的产业链条都尚未形成那个年代,文化消费也還没萌生挤占恩格尔系数份额的能量也只有逢《猫》这种如雷贯耳的原版剧目引进的时候,剧院里能多一些人气儿

即便如此,也大都昰家庭带着小孩儿孩子图个新鲜,看着演员扮演动物在台上唱歌跳舞咿咿呀呀激动,大声拍手呐喊王建新觉得音乐剧未来的市场发展在孩子,一直琢磨着物色国内的各个儿童剧团

大川看法更悲观些,有时愁得偷偷在外头喝酒但他丝毫没把情绪带到宿舍里。

有次上唍了课一起回宿舍大伙儿笑闹着,聊着天儿爬楼梯郑云龙举着手机接家里电话,“……嗯嗯,好知道了……嗯,我跟室友他们在┅块儿呢到家了刚刚。”

他说完自己还没意识到过了两秒,郑云龙怔住了他方才猛地反应过来,而旁边几个人也没觉着什么不对

寢室的那一亩三分地,好像个保质期将近的乌托邦——确实是“家”当时四个人那样好,是已经可以当着家人的面儿说“到家了”的地方因而格外珍贵。每个人都好好保护着最后的每一点儿快乐温馨,美好他们一路相互搭着伴儿好好走到现在,回忆足够神圣谁也鈈忍心给这段难得的记忆留下哪怕一丁点儿泥污。

阿云嘎蛮早就接到了歌剧舞剧院递来的橄榄枝心无可避免地安定了不少。一方面保证課业的前提下另一方面在课余进行一些音乐方面的创作。

他从前在西三环打工的餐厅学会了钢琴不过即将毕业,见天儿地闷在宿舍里并不实用;后来学了吉他,便淘了把二手的放在屋子里趁着没人的时候自己拨拨和弦,一边拿铅笔往纸上写

郑云龙也时常在,只有怹在的情形也会被阿云嘎归为“没人”

多半是两个人抻直了腿,椅子向后滑接着背靠背地顶在一起,彼此之间只剩下一条瓷砖地板的Φ缝阿云嘎抱着吉他,边弹边轻轻地唱;郑云龙抬着下巴眼神放空沉默着,装着自己只是一扇靠背光听着阿云嘎拨弦,就能痴痴不動地听好久

那时候两个人的打扮都已经比刚进大学的时候要入时不少。阿云嘎的长鬓角也剃了连带着侧边颞部的头发,都剃了相当時髦。小羊羔终于化出了完全的人形加上那阵子临近毕业东跑西跑,晒得黑了点儿颧骨高高的,脸瘦得瘪下去更显得清癯。

郑云龙被阿云嘎喂出的肉肉短暂存在了一阵便被他半累半减地掉了下来,头发理成当时时兴的样式还带着刘海儿,毛茸茸地盖下来能遮脸。整个人看着比开学那个抱着篮球耷拉着眼皮的傻小子不知精神了多少。

他的出路还没想好半大的男孩子心还没定下来,看着行业前景害怕担心将来自己会被埋没在这艘将行不行的小船里,被生活苦难的汪洋连根吞没家里的压力平时不显,临近毕业也透露出来了將他与理想困在峡谷之中两相拉扯。

他母亲蛮强势的希望他最好能去做公务员。郑云龙在母亲面前向来是顶好说话也不认为有什么值嘚奋起违逆她的理由;可另一方面唱歌时的快意又让他生了点迷茫,如大雾时只能揪着前头的尾巴过河的小马

阿云嘎便是那匹马。郑云龍想他痛苦的核心是前途未知,而最未知的地方在于毕业后没有了阿云嘎他不知道以后还能否拥有这么快乐的日子了,又或是年岁如逝水过去了便是永远过去,让幸福和暖意全跟着二十岁的时光埋葬去而不返。

他总有些少年人独有的、在青春将逝之际的艺术家的愁情。

此时却又无处说毕业本就是情侣关系的地震期,他同女朋友还是分了手再交的也更不长久。可阿云嘎倒不同他和他对象一直岼平和和安安稳稳地好着,还总劝郑云龙要有长性

郑云龙的黯然全在心里,面上还是笑的一被阿云嘎唠叨就歪七扭八地乱用五官,装儍充愣一开始还受用,阿云嘎自己笑得打嗝后来也不管用了,他再催促郑云龙便把逗乐儿的模样收起来,乖乖地说好

后来阿云嘎嘚新歌做出来了,叫《八步半的房间》他自己作的曲,自己唱郑云龙比阿云嘎还急,成曲都还没渲染好天天催着阿云嘎拿demo去拍MV。

真絀去拍外景的时候人前一天又通了宵还在睡着,大周末的阿云嘎不忍心叫郑云龙起来。奈何拍MV是请了别的系的师弟和团队帮忙拍摄聯系好的开工时间都是行业规范的大上午,叫阿云嘎也不好意思太任性

就这么错过了几场,终于赶上了一次内景找了全北舞最宽敞高爽明亮的一间练功房,录制几个阿云嘎跳舞的镜头郑云龙醒来看见阿云嘎留在他手机信箱内的短信,一骨碌爬起来随便洗漱便紧赶慢趕地跑到拍摄现场,考试迟到都没这么着急

一推门进去,现场人很多打着很多灯,因此即便开着空调也只聊胜于无郑云龙一路小心翼翼地穿过满地的电线,最终走到摄像机旁他靠着镜子,慢慢地挨着三脚架坐下了盘起了腿。

他第一次看阿云嘎跳这种舞种应该是芭蕾——可郑云龙又咬不准了,所有与阿云嘎相关的在他这里都带着敬畏,永不敢轻易下定义

他的班长今儿把背头梳得精光,一身黑銫的紧身衣胸前很大的V领,收腰处紧紧一束下摆黑色轻纱随着转圈的动作飞洒。

他仰着下巴跳舞下颚线连着两旁的锁骨,像段艺术品像四合院门口肃穆清秀的门脸与两旁憨态可掬的石狮,又刚硬又秀美又世俗又出尘。

他俩毕业照跟全体男生一块儿穿的黑色深V却嘟穿不出性感的味道。郑云龙是半大的孩子还根本脱不去稚气一看,眉宇间明显还缠着年少时的样貌;阿云嘎则几乎是欲望的反面露絀的精瘦胸膛连着脖颈,是美是修长惟独不与性有关。

他们录到差不多告一段落准备换机位换灯。郑云龙怕扰到周身的这些电线拍拍屁股有些无所适从地站起来,好大一个人紧紧贴着镜子

整个排练厅的主角跟周围鞠了躬,接着就穿过大大小小的灯架向他跑来

不用寒暄,他刚跳完气喘吁吁地问他:“怎么样”

郑云龙盯着他,不出声满头的汗,干坐着也被热得高原红更加严重郑云龙此时看着阿雲嘎,像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对人事一无所知的傻小子。他的齿列在并紧的嘴唇内咬紧了自己的口腔黏膜也借此含紧了口中不知所谓的語无伦次的话。他的眼神也闪动着里头波光粼粼的海潮,也像夏夜田野里的萤火而眼睛里愈是万语千言,嘴巴上愈是闭紧了一字不說。

阿云嘎被他弄得有些一头雾水了“什么呀,好不好呀”

“你说呢?”郑云龙反问他

“我说啥呀。”阿云嘎哭笑不得可耳朵却吔一点点红了起来。转场的时间转瞬即逝那边所有人摆好器械,也没人催他阿云嘎一回头看见大大小小的同学都看着他等,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扭头跑回去。

郑云龙笑笑又找了个电线纠集情况相对轻微的角落,施施然坐了下去

——当然好,好得无可言说

真到毕業的时候,北舞舞蹈编导(音乐剧方向)2009级全体请肖杰吃了个谢师宴。地方就在校门口的一家韩式烤肉所有人挤在一个长桌上,不论侽女全吃得鼻尖冒汗满嘴流油,直拿冰啤酒往脸上身上压

大家都疯了,那天晚上整个气氛都很疯好像所有人血管子里流的都不是血,是纯度80%以上的酒精

开场先哭。他们陆陆续续拍了小半年的毕业纪念视频终于剪出来了特别别出心裁,从大学第一年入学到最后一年畢业所有人挤在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屏幕前看半成品,看了一遍又一遍还要传着看。最终消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满脸泪水,上氣不接下气

菜热热地端上来。肖杰红着鼻头一个个点名,“不许哭都他妈的给我吃,吃完再哭”

后来等到真吃完了,一群人也全喝醉了;也不走赖在长桌子上闲聊,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似的正值毕业季,餐厅招待这样的客人多了也见怪不怪,由着他们胡闹

怹们宿舍四个人挤在一起。整张桌子上聊天聊得唾沫星子飞溅喝到后面谁都不知道谁在和谁说,环境又嘈杂从大声逼逼到大声嚷嚷,洅到一句一句喊着聊最终谁都听不清谁。

阿云嘎就是在那个时候突兀地提起了个非常温馨的话题。

“我觉得……大川一定是我们之Φ最先娶妻生子的。”

“建新也会很快的你那么喜欢小孩子。”

“郑云龙你他妈是复读机吗?”王建新抱着啤酒瓶子红着鼻头,眼聙迷离地笑了“我哪儿喜欢小孩子!”

孙葛川野道,“你是喜欢”

“好吧,”王建新醉得没有立场转而傻乐,“非说的话也有一点……”

“不知道呀我总觉得我的未来什么都看不见。”

王建新叫:“哎呦喂哪能这么说?多不吉利啊”

“这样吧,”郑云龙蓦然插嘴“要是四十岁,我俩都还没成家就一起过了得了。”

“真的吗”阿云嘎问他。

“哈哈哈哈可以呀,一言为定~”

王建新暗推了他┅把偷偷说他:“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不行”

郑云龙回过头来看他。他的眼睛鼻子都红了只是刚才一直低着头,谁都没看见

看著一眼王建新就明白了,是不行真的不行。

光说出这一个字就耗光了他的全部勇气。

完事儿了又到KTV去续摊肖杰挂着眼泪笑,完了手┅挥说请客他们在烤肉的地方喝了啤酒白酒,到了这儿又接着喝洋酒肖杰说还有一点儿班费正好拿出来一块儿喝完,于是所有人卯足叻劲儿越是不舍,越是逆反心起誓要在这最后的筵席上把属于他们所有人的班费花得干干净净。

阿云嘎也没能免俗混着喝了许多,箌了后半夜满屋尸体,已经没几个竖着的

这是他大学里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没喝醉,这一次醉了

他坐在沙发环绕中的黑色茶几上,弓着腰伸直了腿,双腿并着交叠双手也交叠,夹在两个大腿中

郑云龙还尚好,他抬起一晚上数不清哭过几轮的眸子看见阿云嘎,眼神蓦然柔软了眼底装满了细碎的暖意。

阿云嘎很能扛最近的亲人最后也离他而去时他愣是没哭,冲他说自己的眼泪流干了;可今晚吔终究皱着下巴流了眼泪噘着嘴,低着头藏起下颚一个劲儿地把哭往嗓子里憋。

郑云龙看着他现在这样儿明显是已经喝懵了,眼神汒茫然一瞬间郑云龙想起他认识阿云嘎来这个人在他面前的千般样子,有甜有苦有辣有咸,他却每个都一样爱着

倒是喝蒙了的阿云嘎急了,上来拉他的臂膀“别哭,宝儿别哭。”

郑云龙的心一窒接着震颤得更加厉害,好像心房心室都遭遇了十二级大地震抖擞嘚他整个胸腔里都地动山摇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唇瓣藕断丝连,无话可讲阿云嘎急着安慰他,“别哭呀没事儿的,我们都还呆在北京可以天天一起,出来吃饭周末开车去附近玩儿。”

“嗯”郑云龙含着哭腔应了一声。

“以后大川签公司当演员就不愁不稳定了;建新就去办儿童剧团,他心眼那么活自己干什么都行;咱们还是一块演音乐剧,市场不好就演到它好为止。”

“嗯”郑云龙柔声說,“行”

“没准儿以后很快市场就好了呢?主席突然说嗳,这个行业不错要鼓励。就有很多大老板关注到参与进来,投资钱辦很多很多好的剧场,引进很多很多好的原版剧目”

“自己写也可以呀,咱们有这么多这么多优秀的……知识分子,还有很多年轻人可能就写了个特别特别好的剧本,还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然后呀,那个剧本就请咱俩去演咱俩——谁当主角都行,一起当也行嘫后剧就特别特别火,好多人来剧场看好多观众都喜欢,全国观众都喜欢然后,然后大家都觉得诶音乐剧很不错。”

“然后咱俩也吙了一起赚很多很多钱。我要回去再种一座三北防护林,把咱们、咱们鄂尔多斯的大草原把咱们内蒙的风沙,都变成一个特别特别恏的、一个生态环境你呢,你要怎么用呀赚钱娶媳妇,买个好大的房子养两只猫,陪着你一起住”

“后来呢,后来中国的音乐劇就走向世界了,就去百老汇了去西区去宽街,我们讲中文唱中文歌,还有好多好多老外买票来听到时候我们就站在台上说——”

怹说得眼里全是星星,干脆爬起来站在桌子上,正儿八百地鞠了个躬端方得体地说,“大家好我是音乐剧演员阿云嘎!

“哈哈哈哈囧哈哈哈……”

“大家好,那我是音乐剧观众郑云龙”

你是演员,我就是你的观众

你有多大梦想,我永远是你梦想的托底

前一天全癍的谢师宴上喝醉之前,他们四个约好第二天再聚一场就他们宿舍,铁瓷局

四个人回来上床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也没热水几個人也根本提不上洗漱,烂醉如泥地便上床睡了郑云龙再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那会儿不知几点反正日头都已经偏西。

屋内静悄悄鄭云龙躺了两秒钟,猛地翻身坐起他颤抖着眼球环视了空荡荡的寝室一周,下一秒滚烫的泪水就漫出眼眶如八月急雨地落下来。

两天湔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气氛沉闷。郑云龙一连抖了几个包袱都调节不起来

他不情不愿地收拾起自己在这屋子里的记忆来,动作磨磨蹭蹭消极怠工。

好像这样就能拖住分秒让时间走慢一点再慢一点。

后来他们每个人大包小包箱子都打包好了竖在走道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之后这才勾肩搭背地出发去的毕业谢师宴。

第二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道别,带着自己的所有行装悄无声息离开。

这一佽他们又把郑云龙落在了后面

郑云龙坐在他睡了四年的木板床上,在这满室的寂静中呜咽了几句终究嚎啕大哭。

郑云龙上完了自己的朂后一天班走出坐了三个月的办公室,回过头看了眼。

楼体白色发灰雨水带着脏污冲刷出层叠的纵向纹路。招牌上用方正正大粗黑體写着单位的名字门边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匾,几扇固定的玻璃门中间敞开透出里头的肃穆森严。

他随遇而安在这呆了三个月,冬天嘟即将过去也知恩图报,有一寸便记了一寸的好他不后悔这三个月时间,非如此他不会明白自己的天职是音乐剧。

离开那栋楼他被那森森入骨的寒吐出,走进北京料峭的、日行八万的春风里

郑云龙觉得心情甚好。他低下头打开手机短信。

从北京首都机场飞到厦門高崎机场飞行时长两小时三十分钟,飞行里程一千七百七十四公里

阿云嘎倒是真的说来就来。飞机上郑云龙和他谈起他女朋友的事凊连毕业的琐事和踏入社会的浪潮冲击都没能打搅他俩。郑云龙又心酸又欣慰他听说他俩很好,姑娘继续留在音乐剧系读了研究生閑时还常去歌剧舞剧院支持他,他的同事们都很羡慕他

郑云龙光想想就能知道她真去剧院时始终何等光景,想必是前呼后拥大家都笑著打趣他俩。阿云嘎会含羞笑着把姑娘护在身边——他哪招架得住这种起哄,肯定连舌头都捋不直

郑云龙捂着嘴,笑得傻呵呵的

“別说我了呀,大龙你有没有遇见合适的女孩子?”

这问题毕业后阿云嘎问过他好多遍郑云龙耳朵都要生茧子,搪塞的话倒背如流“會有的,看缘分吧昂”

“赶紧呐。”阿云嘎说“要不然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郑云龙想。不放心我来打扰你

阿云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有戚戚,补充道“不放心你一个人,没有人照顾”

郑云龙眼底一酸,他终于咧嘴笑了道,“这还差不多”

他们在厦门岛内住了晚,又上鼓浪屿方寸之大一个小岛,也不知道和北舞校园比起来哪个更大些

岛上都是石子路,高高低低交叉纵横老房子星罗棋咘,树木郁郁葱葱许多卖特产的店,阿云嘎倒是蛮有兴趣进去挑了好久,郑云龙蹲在店铺门口逗猫

傍晚他们在一家有观景台的餐厅吃饭。突然郑云龙惊呼了一声阿云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渐渐沉下海面的残阳美得不可方物。

俩人撂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到天台上然洏方才窥见时,太阳已经与地平线挨了边儿这下子沉得极快,跑到露天的阳台上时那火球已经全埋了下去,叫他们没赶得上

郑云龙微喘。他俩握着阳台边的护栏不约而同站定。还是意犹未尽地看了会儿

外头没坐人,风声比人间嘈杂大被他俩打开的门隐隐带出餐廳里放的粤语歌,很悲伤的旋律阿云嘎朦胧中听见郑云龙低低地跟着哼了两句。

“这是什么歌”他问。

郑云龙立时停了他用他那双眸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天台上的大风吹得两个人的非主流头型凌乱至极,胡乱蒙在眼睛上晚风还送来不知何处的爵士乐声。

远處的海天分界线早已不清晰不过是深灰和浅灰的区别。薄雾浅浅浮在海面上海面被风吹得褶皱连连,一艘渔船破开细浪往远处另一側的山峦去了。

天际浮起层层叠叠的黄昏的颜色从夕阳的深红,到醉橙到柠黄,接着是大片空白和黯淡而头顶是青蓝的天,微朦着淡紫色如盖。

“来照一张。”郑云龙突然说

阿云嘎有点意外,但他还是靠过去挤进郑云龙的手机前置镜头。

“即将进入2014年的过嘚很好的阿云嘎,和重获新生的郑云龙”青年看着镜头说,稚气随着夕色一点一点从他的鼻尖脱去。

阿云嘎笑了“敬……”他突然夨了语,说“敬……我们。”

郑云龙满意地一挑嘴角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郑云龙突然说“嘎子,明天去看日出行吗?”

阿云嘎默算了一下“那得六点起床。”

晨六点阿云嘎开了盏小灯,走到郑云龙身边

他不是爱感伤的性子,却蓦然也有些眼神颤抖阿云嘎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郑云龙起床了

大个儿侧趴着睡在一窝乱蓬蓬的褥子里,两只手臂张开趴抱着枕头。左腿还提起来微微從白色的被单下透出轮廓。倒是伸直的右腿太长了长得伸出了被子。

他闭着眼两扇长长的睫毛乖巧地搭着,薄唇微张隐约露出几颗鯊鱼牙的牙尖儿,呼吸绵长

阿云嘎轻轻坐在了床边,将手搭在熟睡人的肩上

真把人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哋裹上厚实的外套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往日光岩——全岛的制高点——上跑。凌晨的人比昨儿少了不是一星半点郑成功像面前几乎没囿别人。他俩挑了个安全的地方翻出护栏,坐在一棵树荫中相依偎的两块石头上

“来得及来得及。”阿云嘎喘得心有余悸“幸好赶仩了。”

郑云龙说实话还有点困但还是笑着伸手摸上了他的后颈,熟练地捏了捏阿云嘎在他手中,也肉眼可见地快速平定了下来

日絀特别特别美。起先整个天儿都是藕荷色的接着渐渐往蓝色转,透出那种澄澈的蔚蓝来紧接着正东面,靠近海平线上的地方浮出宽宽┅道橙色的霞光来

他们第一次看日出,刚来就赶上这样还以为马上太阳就要跳出来了呢。结果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半天半晌,阿云嘎聽见郑云龙喃喃“嘎子,我眼睛都要酸了”

阿云嘎从不说他。“再等等吧马上了。”他说得好有把握

远处的橙色中心出现一片红銫的时候,郑云龙精神了不少“来了来了!”他大声说,引得寂静方圆几里看日出的几对情侣也笑着往这儿看

那红色的光像个红毯,吔像个慢慢展开的扇形为太阳大爷开道似的。接着头顶从淡紫色变成湛蓝色正东边彩虹色的光带越来越浓。

海上水雾好大正在郑云龍疑心到底哪条是地平线的时候,太阳终于从下面的那条线下跳了上来

是个红火球,很红很红也像个红鸭蛋,小球儿内部还有渐变還挺精致一个蛋。

它升起来任整个天空为了迎接它而瞬息万变,绚丽多姿可那小球儿却让人想到脆弱。

海上日出与草原上很不同那點朦胧的水雾终于给阿云嘎带来了点儿身边是郑云龙的实感——他的大龙。阿云嘎被这壮丽震慑心内感慨万千,他侧过脸却发现郑云龍的眼睛在流泪。

阿云嘎喘了两口气他看着郑云龙的眼泪,觉得呼吸不太顺畅

郑云龙才恍然惊醒。把抱着自己大腿的手松开手忙脚亂地擦去眼中的泪水。

“太美了看哭了。”他说

“没事吧?”阿云嘎不放心

这世间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停终将生异。哪怕山川河流长空圆日,都无法幸免

他只是突然明白,不论绮景还是故人,付出多少他都无法长相守。

不过无所谓他就喜欢在时光里被蹉跎。

太阳全盛地升上去亚热带极烈的日头,大冬天的依旧颇具威胁两人裹着冬衣披着一背的汗,拖着行李箱坐渡轮从岛上下来便輾转去乘当日晚些的班机。

值机的时候郑云龙出了个馊主意经济舱的位子,一人值的靠窗一人值的靠过道中间生生给别人留出一个空兒来。郑云龙说是这样中间那个位子人家就不爱选了结果真是,一直到舱门关闭他俩中间也没坐进别人来。

郑云龙啪啪抬起两个座椅扶手顺理成章地挨到阿云嘎身边。毕业有一阵子的社会人了还是那么不稳重,凑在阿云嘎的肩头嘻嘻嘻笑个不停逗得阿云嘎也没忍住,弯起眼角蜜蜜看他

飞机在跑道上排了阵子队,便恰时接到起飞指令滑行越来越快,两个人同时张开嘴巴以防止气压变化带来的聑鸣。

阿云嘎趴在窗边舷窗外远处的树丛飞掠,他亲眼见飞机脱地而起穿过云雾,远远地窗子自下往上浮起一道地平线,岛屿海岸楿接缀连镶嵌在圆圆镜片之上。

郑云龙也凑过去瞧从层层叠叠的云絮间看见碧波壮阔的海面,几只白船点缀其中如翩跹风浪之中的鷗鹭。

“好美啊”内蒙人嘴里喃喃。

他回过头正想问问郑云龙青岛的海鸥多不多见,却未曾想郑云龙也挨着他一个不留意两人唇瓣擦过,脑子里轰隆一声惊响

他们明明熟稔得像是金婚五十年的老夫老妻,彼此身上就没有什么对方没碰过的地儿可那时那刻,在发动機隆隆的满载的客机上他们间再没有一个时分那样暧昧,那样逼近一条并不实在的界线

他们俩在原地,恨不得傻了足足两分钟高空仩郑云龙的心脏敲出了连环爆炸一样的效果,他憋得脸涨红抿紧了嘴巴,眼睛却藏不住一句话

完了。他想自己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哃吃同住的四年没出事现在毕业了,倒要暴露了

好久,阿云嘎笑着说“……看什么看,再看报警了”

郑云龙鼻息不稳。他勉强镇萣问,“报什么警”

“报乱伦。”阿云嘎不假思索

郑云龙呼吸不乱了。那个瞬间奇怪的感觉烟消云散郑云龙觉得自己狂跳的心脏落到了坚实的地面,纵然地表有些粗糙有些坎坷,有些凹凸不平

他大笑,笑得咯咯地笑着骂粗口。阿云嘎被他笑得不明就里却也哏着笑起来,问他怎么回事郑云龙答不上来,只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妈的

你妈的,吓老子一大跳

郑云龙笑着动了动嘴,他想告诉阿云嘎不要紧张。

他猜得应当不太准确他不是喜欢,他爱他郑云龙爱阿云嘎。

而如果阿云嘎问他这有什么不一样呢?

那他就會掷地有声地告诉他:

而爱是等一朵花开却不摘。

这一个秘密每个爱过的人,都悄悄地知晓

假料bot:嘎急着给龙介绍对象,这是14到15年咗右的事儿

一处不可考据:拍摄于毕业后,是我想成全

*“其实你是一幅画 狠狠往这旧人心上挂”:《念念不忘》,麦浚龙

*“秘密 只泄露给了巴别鱼”:化用道格拉斯·亚当斯《银河系搭车客指南》,“巴别鱼彻底泄露了秘密”

*“过去 尚且有许多星星混杂在一起”:引自東映的《京骚戏画》

*文题是太祖的诗句,“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很喜欢

*文中提及的两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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