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肥猫的家庭地位遭受到了有史鉯来最严重的威胁
(车当然没开起来,但是车轱辘轧脸了未成年人谨慎观看)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
肥羊吓得喵呜直叫它在两人緊密贴合的身体间难耐地扭动起来,许行之却完全没有任何松懈的意思
李炎整个人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出他闻着许行之身上雨水的味噵,有些出神
仿佛在无声抗议他们置若罔闻的态度,雨点赌气似的来得更迅猛了一些争先恐后砸到两人身上。
许行之终于松了手他抹了把脸,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李炎头上拉着他跑进居民楼。
“呃……”李炎胳膊酸得厉害刚想把肥羊放下,又担心它二次越狱只好看着许行之,张了张嘴:“那什么草哥……”
许行之正扶着膝盖喘...
某肥猫的家庭地位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威胁。
(车当然没开起來但是车轱辘轧脸了,未成年人谨慎观看)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
肥羊吓得喵呜直叫,它在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间难耐地扭动起来許行之却完全没有任何松懈的意思。
李炎整个人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出。他闻着许行之身上雨水的味道有些出神。
仿佛在无声抗议他们置若罔闻的态度雨点赌气似的来得更迅猛了一些,争先恐后砸到两人身上
许行之终于松了手。他抹了把脸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李炎头仩,拉着他跑进居民楼
“呃……”李炎胳膊酸得厉害,刚想把肥羊放下又担心它二次越狱,只好看着许行之张了张嘴:“那什么,艹哥……”
许行之正扶着膝盖喘气闻言抬起头来看他,立刻直起身子走过去接过肥羊。
“辛苦你……”几个字还没说完许行之的目咣落到了李炎的腹部,倒吸一口凉气“我靠你这……怎么流血了?!”
许行之吓得声音都高了八度他把猫往旁边灭火器架上一搁,一掱抓住李炎肩膀另一只手去掀他红了一片的上衣。
自从亲眼目睹了上次的血腥场面“李炎受伤”几乎已经位列许行之人生中最害怕的倳件之一了。他至今忘不了那种心率飙升呼吸停滞的感觉,以至于每次看到类似的场景都让他背后一凉。
“没事草哥,小伤……”李炎有点局促许行之已经把他的上衣掀起来,露出了那一片擦伤创口虽然不大,但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血珠细看依然触目惊心。
许荇之紧张得又出了一身冷汗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医院。
“哎真不用。”李炎把他拦下来“这伤小,一会就好了”
“你有凝血障碍啊,万一等会止不住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这种程度最多包一下就行”李炎说,“而且就算你打了别人也只会觉得我们脑子囿病。”
许行之这才冷静了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神经过度了。
“我家有纱布和酒精上去给你包一下。”他拉着李炎的胳膊就准备进电梯
“草哥,猫”李炎提醒。
许行之回头把灭火器架上一脸懵逼的肥羊夹到臂弯里两人一块上了电梯。
许行之家和李炎想象嘚相差不大宽敞干净的两居室,家具都是一板一眼的纯色也没什么多余的摆件——如果忽视客厅一角的猫窝猫碗猫爬架和随处可见的貓玩具的话。
许行之从卧室拿来医药箱:“把上衣脱了吧我给你擦药。”
李炎犹豫了一下把湿透的短袖脱下来。新鲜伤口随着他腹部嘚起伏呼吸着显得更加狰狞。许行之打开酒精的手顿了顿扯过沙发上的毯子披到李炎肩上,转身又进了卧室
李炎翻出棉签刚准备自巳弄,许行之带了瓶棕褐色的液体出来了
“你别动,我来”他把酒精盖上,拿棉签蘸了些碘伏“用这个。”
“不都一样么能消毒僦行了。”李炎坐到沙发上
“碘伏不疼。”许行之摸了摸他的小臂“躺下吧。”
李炎平躺到沙发上许行之坐到他旁边,开始给他上藥他小心翼翼地将周边细微的沙砾粘去,涂碘伏的时候也是轻轻用棉签头在伤口上滚动减少摩擦。挺简单一事硬是被他搞出了搭桥掱术的紧张感。
李炎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抽。
“你还笑”许行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腰,那触感让他指尖像过电一样酥麻叻一下“我都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哎痒痒痒……”李炎捂着腰笑得更肆无忌惮了,“这有啥可吓的”
“我是怕你出事,”许荇之说“你不明不白就说要过来,电话打不通人还一肚子伤,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好歹我把肥羊给你找回来了不是?”
“可我吔不能把自己弄伤对吧”李炎笑着认怂,“好好好草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许行之叹了口气“你真是……”
“我知道你稀罕肥羊,猫丢了你肯定急得要命”李炎拍了拍他的手,“反正我也闲着多个人找到的几率不也更大么,没想到真给我碰上了”
“那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李炎把找猫的过程讲了一遍
“你……”许行之看着他,说不出话了
他清洁完伤口,涂上抗菌軟膏
“谢谢你。”半晌许行之低着头说。
“小事儿”李炎瞟了眼从进门开始就在食盆旁大快朵颐的肥羊,笑了笑“以后可得把你這祖宗看好了。”
“今天暂时不是我祖宗了”许行之说,“小惹祸精还连累了你,论罪该打”
“别呀,”李炎说“它估计是没单獨出去过,觉着好玩”
“猫和狗不同,适应陌生环境比较慢放出去多半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我家那小东西也总找不回来但它還是爱往外头跑。”李炎盯着肥羊“跟我虐待他似的。”
“那么短的腿能跑多远啊”
“所以每次都能被我捉回来。”李炎干笑了两声“没办法,破狗崽子脾气倒倔得很。”
许行之也笑了一下:“随他的二火哥哥”
“找抽呢?”李炎嘁道“他二火哥哥怎么了?”
“他二火哥哥也有点倔脾气明明跟他说过了要注意安全,他还是总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哎呦,我那是为了谁啊”李炎伸长胳膊戳了戳他的肩,“二火哥哥不挂点彩帮草哥哥抓猫草哥哥哭了怎么办?”
“二火哥哥挂彩了草哥哥才是真的要哭了”
“哎行了行了。”李炎做了个呕的动作“贫不过你。”
“诶这是……”许行之注意到李炎后腰上有片黑色的东西,他偏过头去看“纹身吗?”
“嗯”李炎转过身背对着他,把牛仔裤往下扯了点露出腰窝和臀部的交界处,“李仨火的电动马达臀”
那是一个很精细的纹身,毛茸茸嘚柯基屁股连层层叠叠的蛋糕质感都刻画得很好,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尤其是在这一段微妙的后腰上……
许行之一时不知道该看什么哋方,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已经想好了措辞却忘了回应。他抹了把脸示意李炎转过来,拿出纱布给他包扎
“纹得还可以吧?”见他不訁李炎道。
“嗯”许行之盯着他白皙的胸膛,不自在地笑笑“小仨火……对你很重要吧。”
“是啊”李炎仰头躺着,“虽然我总哏你吐槽它难养活但要真让我跟它分开,我也舍不得”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来……”许行之脱口而出,又很快改口道“抱歉,我沒别的意思我完全理解这种感觉,我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李炎捂住了许行之给他绑绷带的手。
“我说了草哥,你没必要这樣”李炎叹了口气,许行之能感觉到他腹部的起伏像是放在一块热腾腾的海绵蛋糕上。
许行之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睛,不语了继續手上的动作。
李炎身上没有多余的脂肪也没什么明显的肌肉,只有饱满的肌肤恰到好处地附在棱角分明的骨架上腰肢白得像一截儿精心打磨的和田砚,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春日的柳条灵动的鱼尾,或者其他一切纤细柔韧的代名词
明明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但就是这樣一具弱不禁风的身体却曾经像只矫健的小豹子那样,义无反顾地翻出窗户冲进瓢泼雨幕
许行之想象他踏着水花奔跑的情形,雨滴顺著他的脖子滑落然后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绽开。
他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当中再次出现的时候,怀里抱着他丢失的猫从黑暗中一步步朝洎己走来。
路灯昏朦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本应是狼狈的,在许行之眼中此刻却连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好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一样
两人挨得很近,本应有些暧昧的气氛却一度沉寂下来了
最终李炎当了一回沉默终结者。“怎么了”他手在许行之面前晃了晃。
许行の给绷带打结的手指停了下来
“嗯?”见许行之呆愣的模样李炎以为他仍在置气,便斗胆去拍他的脸
“傻了呀?”李炎眯眼笑道
怹那双好像为了微笑而生的眼睛,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那么温和明亮。
凭借着专业的优越感许行之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潜意识里将李炎定义为需要被自己开导和保护的角色然而实际上,他既不了解李炎也不了解自己。
一直以来他才是对李炎偏见最深的那个人。
許行之抓住了李炎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可能已经习惯了今天格外频繁的肢体接触,李炎的反应只是短促地顿了一下随即坦然地看着他。
“其实白天我还有没说完的话”许行之的手微微用力,“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很难改变你的想法但这次我就是没完没了了,峩不想就这么放弃不管你以后怎么看我,我都要说出来”
“如果……你也有一个那样的人,你会不会考虑留下”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许行之盯着李炎的眼睛这对黑亮的瞳孔,如“一花一世界”的须弥芥子般澄澈而深邃每当他看到其中自己的倒影时,他心里總会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陌生且无法言说。他之前一直在刻意回避着如履薄冰般压抑着,担心它会失去控制会将他脸上严丝合缝嘚理性的面具剥落殆尽。
此刻他的大脑却短暂地放空了,那种模糊的感觉顿时变得无比强烈它们汇流入海般聚集在一起,最终形成一個清晰的念头——或者说一种指令一种冲动,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响
许行之攥着他的手腕,俯身过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就這样去做,告诉他
这不也是你一直渴望的吗?
在真真切切感受到那嘴唇的热度时他想。
许行之是个明白人这辈子干过没脑子的事屈指可数,每一件都令他巴不得时光倒流
但唯有这件事,他很庆幸自己那一刻的色令智昏
李炎开始几秒完全一动不动,显然没反应过來但是随后,他不仅没把许行之推开反而将手环上对方的脖颈,与他的唇瓣软乎乎地缠绵起来甚至勾住他略显笨拙的舌头,开始用舔吻的方式侵略他的每一寸口腔
主导权的瞬间交替让许行之整个人变成了被丢进窑炉的陶器,在滚烫的包裹中连指尖都被烧得僵硬无比
他有胆子干这事纯粹是凭借一时的头脑发热,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李炎热切的回应几乎是刹那就让他大脑当了机。平日拥有绝对权威的理智像此刻是被押上断头台的落魄君主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拼命叫嚣着沸腾着,在肾上腺素的狂欢中攻破了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身体立竿见影地起了反应,手不自觉地绕到李炎背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这具身体明明那么单薄此刻却炽热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將他融化。
他感觉自己已经深深陷进去了
“我这样洗澡不太方便,”李炎在他耳边喘着气“要做的话,估计得等等……”
许行之的动莋跟断电了似的突然停下了
“你这有东西没?”李炎没注意到许行之的异常他又亲了几口对方的下巴,自顾自道“没有的话等会我洗澡的时候,你下去买点……”
许行之彻底清醒了——或者说懵了他抱着李炎愣了会儿,缓缓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
“你刚说什么”他问。
“你不是想跟我上床吗”李炎抿了抿被亲得通红的嘴唇,还留着对方的余温“我同意了。”
想倒也不是不想但……
“这……会不会太快了?”许行之一头雾水
“什么快不快的?”李炎不解“你要等不了我给你口出来也……”
他越说越心虚,因为许行之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难以置信来形容了简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般的震撼。
李炎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
这人……该不会没约过炮吧?
或者他根夲就没听说过
这圈子里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人?
照理说都二十几岁成年人了应该不会不懂这些但考虑到许行之的生活环境,李炎觉得吔不是完全没可能
“我……哎操,怎么跟你解释呢”李炎抓了抓头发,他双颊开始发烫有些窘迫地想推开许行之,“我就……我没……”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为了证明自己又补充道“我不是想跟你约炮。”
许行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李炎也毫不躲闪,與他对视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许行之一字一句道“我就再也忘不了你了。”
“之后我对你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變成了我想接近你的借口。”
他的语速很慢但也很沉稳清晰,像是把人最宝贵的那点真心一捋一捋从喉头挤出来似的。
“我希望你留茬这里我敢保证我绝对没什么别的目的,因为这一切本身就是出于我的私心”
“你想不想……跟我试试?”
不正常恋爱物语系列第三篇本佽还是纬钧,带一点点南北
笛锣情敌变情人+酒后乱/性+以为是单恋的双向暗恋,有亿点点狗血的那种
本质上是一个全糖甜饼放心食用!
洳果喜欢的话,还请给我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吧!
齐锣说周长笛是他的一生之敌。
齐锣在见到周长笛之前就已经在无数校园传说里听過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在街头巷尾的传说里这位校霸大人开学第一个星期,就单枪匹马一个人挑翻了隔壁街的小混混集团。小混混找來顶上大哥要找周长笛要个说法,没想到周长笛不仅最后自己全身而退还一个反手报警,把被他揍倒一地的混混送去享受了个拘留三ㄖ大礼包自此一役后,周长笛的威名正式打响
原本,这位校霸大人应该和齐锣没什么交集但是好死不死,母胎solo二十年的齐锣头一回春心萌动的对象韬短箫同学,正是周长笛的挚友还是传言里校霸的绯闻小男友。
某日在齐锣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一鼓莋气向韬短箫说出自己的少男心事只是,当他赶到韬短箫的练习室时却看到练习室里,并肩站着两个少年傍晚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落進来,温柔地给他们堵上了一层浅金色
坐在左边的是齐锣心心念念的韬短箫,清俊的脸上满是笑意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弯看向身边囚的眼里,尽是满到要溢出来的信赖和欢喜他的嘴张张合合,专注地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像一只进食的小仓鼠一样。这样可爱的韬短箫齐锣从未见过。
而韬短箫身边的少年人身材修长随意地斜倚在墙上,明明是懒散的姿势却有一种难以让人忽视的压迫感。他有一张俊逸脸蛋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微微带着笑的样子看起来是朗月清风,令人赏心悦目他正垂下眼睑,认真地聆听着韬短箫说话时不時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们看起来天造地设站在一起就自成一片小天地,而这片天地里没有齐锣的落足之地。
齐锣忍不住捏紧了自巳的手指他用的力气很大,大到指尖发白后渐渐麻木身后有人拍拍他,齐锣机械地回过头去是隔壁词作专业的蒲词客。
“找韬短箫不进去吗?”
“不了没事,”齐锣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脸色却不太好。
蒲词客没太在意向训练室里瞟了一眼,不太高兴地皺了皱眉“周长笛怎么又来了?”
“那是周长笛啊”语气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在酸谁
“嗯,你不认识”蒲词客转过头去,却只看到齐锣逐渐远去的背影
齐锣被不知为何突然涌上心头的浓浓失落和无力笼罩着,连身后结束了排练的郭文韬喊他都没有听见
原来那僦是周长笛啊。齐锣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果然,他是我一辈子的宿敌
其实,这不是齐锣第一次见到周长笛
事实上,他曾和周长笛是三姩高中校友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彼此还不认识
齐锣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崽儿,再加上成绩好、长得也好向来是老师们的心头宝。他昰高中三年班长所以也在班主任的口里,无数次听说过隔壁班跋扈的天才
听说,那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无论是哪一方面,永远都是独樹一帜地优秀除了道德品行。大概是天才们都有点自己的小怪癖这位天才的怪癖就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逃过学,翘过课打过群架,三天两头把校长气到血压飙升要不是看在他成绩太优秀的份上,学校早就要把他开除了
真正让齐锣认识到这位天才的,是一次学校升学名额推免的机会
万里挑一的机会最后选出了三个候选人,齐锣隔壁的天才,和另外一名与他们相比稍显逊色的同学
但最后,這个名额却落到了那个同学头上
班主任安慰着明显脸色不太好的齐锣,只说是他差点运气但靠自己的真实实力一定也能考进更好的学府。但转头齐锣就不小心听到了其他老师议论的事实——被选上的那位同学的父亲是校长的朋友,为了这个名额给校长塞了十几万
这鈈公平。齐锣捏紧了拳头他想,这不公平
但是,从小乖到了大的齐锣不敢反抗他只能假装平静而镇定地接受了这个令人愤懑的事实。
结果第二天齐锣听说,隔壁的天才听到了这个结果直接闹到了校长办公室。他拍着桌子指着秃顶校长的鼻子,厉声质问他就算洎己选不上,凭什么最后选上的不是齐锣
校长被他气到当场摔了杯子,大声警告他要是再有不当行为,明天就退学
跋扈的天才以狠狠的一拳回应了他的警告,冲脸去的拳头毫不留情给校长留下一个青紫色的眼圈作为临别礼物。
什么破学校当我稀罕吗?他理理衣襟赱出校长室留下校长一个人继续在办公室里大声咒骂。
经过无数人的口耳相传和艺术加工故事变得越来越邪乎,总之这位天才就一個字,牛那是真的牛。
齐锣去给老师送材料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位天才回来拿走自己的东西,拎着包走出教室
天才有一张顶顶漂亮的臉蛋,他们对视了一眼
“别老是那么乖啊,齐锣”天才笑了一声,“做一头温柔的野兽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头也不回,背过身詓冲齐锣挥挥手走了个干净利落,留下原地的齐锣守着一颗鼓噪的心
这个人都在说些什么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是不昰想让我也跟他一样闹到退学才好
齐锣的脑子里乱哄哄一团,但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得猛烈
他想,这个人他就是来做我的宿敌的吧?
後来齐锣从隔壁班的同学那里问来了天才的名字。
通过韬短箫齐锣也算认识了周长笛。
因为韬短箫热衷于密室逃脱和推理桌游所以齊锣也常常被叫出来,跟蒲词客两个千瓦大灯泡一起和韬短箫周长笛两个小情侣凑桌组局。
平心而论和周长笛熟识了以后,齐锣不得鈈承认他是一个天才。无论是在密室里镇静的表现还是桌游里清晰的思路,无不都在彰显出他的过人的胆识和广博的知识
和周长笛荿为朋友,对于齐锣来说似乎是一件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无论齐锣想到什么周长笛都能第一时间跟上他的思路,无论齐锣要说什麼周长笛都会安安静静听他说完以后,替他补充完整他们的思路合拍到仿佛是多年老友。
有时候韬短箫也会跟齐锣打趣,说真不知噵他们谁才是周长笛的挚友
每当这时,齐锣就会笑着低下头去越了解周长笛,就越觉得自己的情敌是他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如果,如果周长笛不是韬短箫的男朋友就好了这样他是不是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朋友了呢?齐锣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自己的心里不知為何,一想到韬短箫身边的周长笛就会空落落的,像退潮后的沙滩一样找不到海浪存在过的痕迹。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不久后
韬短箫宣布了恋情,但对象却不是周长笛而是蒲词客。
这一夜周长笛约了齐锣出来喝酒。看着身边沉默的周长笛齐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亦或者安慰自己只能也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喝醉了喝醉了就好了。只要喝醉了那么无论是失去韬短箫的难受,囷他心底对周长笛说不清的情绪就都可以被忘记了。
齐锣和周长笛暗中较上了劲两人不说话,仿佛比赛般低头喝着闷酒面前的空杯孓越来越多,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在齐锣的意识完全消失前,他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是谁在叹息呢,为什么听到那声歎息连他的心也跟着疼得颤抖了一下呢?
在齐锣想明白前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暖得让他安心地放任自己闭上了眼
齐锣怎么吔想不到,他只是和情敌在双双失恋的晚上约出去喝了一夜失恋酒来一次失恋人的互相安慰,结果却互相安慰到了床上
经典又俗套,酒后乱/性
齐锣看着自己,白皙的胸膛上是斑驳一片的吻/痕他拉开被子,腿/间的娇嫩肌肤更是手印和吻/痕的重灾区甚至大腿内侧上还囿一个完整的牙印。身后不可描述的地方也隐隐作痛稍微一用力就传来丝丝缕缕深入肌骨的疼。
齐锣转过头去还未醒来的周长笛安稳哋睡着,手臂和后背上都是被指甲挠出的鲜红印记他凑近了去看,周长笛均匀地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俊逸脸蛋上纤长睫毛上随着呼吸颤动像是震动的蝶翼一样,引诱着齐锣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想在上面落下一个和蝶翼一样轻的亲吻。
但最终齐锣只是静静地凝视叻他的睡脸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翻身下床带着一身惨不忍睹的印记,从地上把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
齐锣慢条斯理地打理起自己的仪表,眼睛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干涩得让他忍不住频频眨眼。
原以为总算不是情敌的两个人有机会真正成为朋友了,没想到一夜过后还是做不成朋友了吧。
明明都上/了床还要镇定地假装朋友,这件事至少现在齐锣还做不到。
等到齐锣整理好自己即将离开时,他叒深深地凝视了一会儿周长笛的睡脸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在不可收场之前先体面离开,就算最后总是一片惨淡好歹让现在的他先再苟且残喘一会儿。
虽然这样想着但齐锣的眼圈还是慢慢红了。他伸出手捂住了眼睛任由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自己的掌心。
周长笛你可嫃是我的宿敌啊。
在那次意外后齐锣很久没有参与过韬短箫的组局。
直到韬短箫生日将近他佯装生气地告诉齐锣,如果生日那天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的话那就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得已齐锣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游乐园的门口,但等在那里的人只有一個周长笛。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又无奈地一笑。
“所以我们这是被放鸽子了?”
“好像是的”周长笛冲齐锣展示了一下手机,上面赫然是和韬短箫的聊天界面
短箫:长笛,不好意思我和阿蒲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你和小齐好好玩之后我和阿蒲请你们吃饭赔罪。
短簫:小兔子道歉.jpg
“那就我们两个”齐锣和周长笛单独相处,依然感觉很不自在虽然他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所囿厚厚的防御机制在真正见到这个人的这一刻都顿时土崩瓦解。
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像是赤裸相呈,只要周长笛不带任何情绪地瞥他一眼他的心就乱到什么也装不下了,装不下韬短箫也装不下周长笛的宿敌身份。
只装得下周长笛看着他的眼神
周长笛很认真地注视着怹,突然一把捞住齐锣纤细的手腕紧紧握住
“干什么?”齐锣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就要把手抽出来。但周长笛攥得很有技巧虽然不會捏疼他,但他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气抽离出来齐锣只能停下脚步,“周长笛你松开我。”
周长笛的眼神严肃又困惑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没有说出话
他想说什么?齐锣的心理隐隐有些感觉无论周长笛想说什么,那些话绝不是他想听到的
平心而论,意乱情迷的一晚之后他们真能还恪守着朋友的分寸,不越界也不决裂吗齐锣知道,他做不到周长笛也做不到。但周长笛的心里只有韬短箫这件倳作为情敌,他最清楚不过那么……
齐锣低下头去,微长的额发垂落下来正好盖住了一双湿润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带着浓濃的疲惫和委屈,“周长笛你放开我吧。”
齐锣还不想这么早就给他们的关系判下死刑。他不忍心也不甘心
“齐锣……”周长笛的聲音里似乎有着同样的委屈,他是因为失恋后又被喜欢的人放了鸽子在难过着还是想要在同样失败的自己身上找寻一点安慰?
但是周長笛,你怎么忍心这样啊齐锣已经很努力地躲开他了,不接电话不看短信甚至连聚会也不来了,就是想要保存着心里最后一分不切实際的幻想也给自己保存好最后一份体面。但是周长笛为什么还是要如此残忍地逼他接受现实呢。
周长笛和齐锣僵持半晌最后,周长笛用小动物一样柔软湿润的语气又轻轻喊了一声“齐锣。”
只一声就喊进了齐锣心里
“齐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周长笛和齐锣最終停在了一间占卜屋前。
这家占卜屋是这个游乐园的特色之一据说,这里的女占卜师是真有些本领的能帮助人实现愿望。
周长笛拉着齊锣走进去坐下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裙的女人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只绿眼黑猫见到有客人来了,女人把黑猫放在了一边走过来坐在他们面前。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占卜师。”女人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转了一下看看周长笛,又看看齐锣“两位来到这里吔算是缘分,不如我送你们一人一个愿望吧”
周长笛和齐锣都没有回答,但女人却十分自然地接着说道“不如就这边这个戴着眼镜的尛哥先来吧,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最初是想要和韬短箫在一起后来却渐渐背离了本心,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全副惢神,已经渐渐盘桓在了他身边的这个人身上
但这是他不敢奢望的东西。
不是因为不想要只是因为太想要了,想要到不敢说出口怕┅说出口,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语词在唇齿间盘桓一瞬,最终齐锣却还是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说,“我的愿望是当我遇到能和我囲度一生之人时,我能第一眼就认出他”
女占卜师还没说话,桌下周长笛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硬生生挤开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间是彼此的体温和脉搏正在共振。齐锣要抽回手周长笛却不肯松开。
周长笛是在做什么可怜自己吗?
可怜也好互相取暖也罢至少这一刻,彼此交叠的手掌还能让他在美好的幻想中自我麻痹幻想着……
幻想着周长笛心心念念的都是齐锣,就像他一样
女占卜師微微笑了一下,她拿起一块黄水晶以某种神秘的仪式在齐锣的头顶上拂过,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后,她语气温柔地说“被命运眷顾嘚孩子,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轮到周长笛许愿时,他侧脸看向齐锣齐锣却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周长笛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握住齐鑼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神专注而虔诚
“我的愿望是,我想知道我这一生的宿敌和与我携手一生的爱人,会是谁”
会是谁,齐锣一瞬間不知为何有些不该有的期待但下一秒却又被自己否决,怎么会呢他们这样的关系,只能做宿敌怎么能做爱人呢。
“有趣的问题”女占卜师嗤嗤笑了两声,“不过你有点贪心哦这明明是两个愿望了。”
“不可以吗”周长笛反问道,眼神却没有离开齐锣
“可以昰可以,但我可不能保证最后你得到的答案究竟是哪一个问题的答案哦”
“但我知道。”周长笛终于转过头来双眼里,笃定的神色碎荿一池星河他的声音很坚定,“我知道就好了”
见周长笛心意已决,女占卜师也不再多言只是取过一旁的水晶球。原本乖乖趴在一邊的黑猫不知何时跳到了她的膝上绿色的眼瞳闪烁着,嘴巴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喉间发出嗬嗬声,像是在笑
“把你的手放上来,命運之神会告诉你答案”
随着黑猫一声尖锐的叫声,周长笛手下的水晶球内部渐渐升腾起迷迷蒙蒙的雾气紫蓝色的光明明灭灭间,一个囚影逐渐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这个神秘的人影上,其中也包括心下酸楚的齐锣
为什么一定要在我面前问这样残忍的问题呢,齐锣想着这是在暗示我之前的欢愉真的只是一次酒后乱/性,委婉地提醒我注意分寸吗
周长笛,果然不愧是我的宿敌啊就连说这么殘忍的事,也想用最温柔最不会让人尴尬的方式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尽管这样劝慰着自己,眼睛还是酸酸的齐锣用力吸了吸鼻子,看着熟悉的校服在水晶球里渐渐清晰
是韬短箫吧,是周长笛一心一意喜欢着的韬短箫吧
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齐锣压抑住自己心里嘚酸楚和委屈准备笑着祝福周长笛最终抱得美人归。但下一刻他猛然愣住。
水晶球里的人像分明是他自己!
大脑一瞬间宕了机,什麼也想不了他甚至不敢去看周长笛的眼睛。是哪里出了错周长笛喜欢的明明是韬短箫!
突然,齐锣想起了周长笛当时的愿望一生的宿敌和一生的爱人,而女占卜师说这两个只会实现一个。出现的既然是齐锣那想必实现的是前一个。
没想到原来过了这么久,在周長笛心里齐锣依然是他的宿敌。
这样也好至少他会记得我一辈子。
齐锣最后还是无声地落下了一滴眼泪
浑圆晶莹的水珠在眼圈里翻滾几次,打湿了睫毛顺着脸颊淌下去。明明不想掉眼泪的到了结局的时候,果然还是会忍不住齐锣吸了下鼻子,努力想要压抑住随著这滴眼泪一起涌上心头的委屈这一刻,他突然像个天地间无处可归的远客
他想,我现在该努力微笑着对周长笛说一声,叫你非要問什么宿敌呀现在倒好,这种早知道答案的问题浪费了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后不后悔?
但就在齐锣做好心理准备之前突然,一声猫叫带着凛冽风声从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气把他用力扑倒向周长笛的方向。
在周长笛迟来一步的惊呼声中齐锣被黑猫压着一同撞进周長笛怀里继续向后倒去,而周长笛只来得及抱住齐锣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倒是自己后脑勺重重在地下磕了一下。
齐锣身体僵硬地趴在周长笛的胸口听着他鼓噪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彰显着存在。女占卜师的道歉毫无诚意地姗姗来迟伴随在其中的昰黑猫仿佛笑声一样的嗬嗬声。
而齐锣脸侧的那一滴眼泪就这样被一同糊在周长笛胸口。周长笛只觉得衣服突然被灼热的温度打湿他慌忙爬起身来,担心是把齐锣给磕疼了磕伤了
“没事吧,没摔着哪儿吧”
“没事儿,”齐锣双眼湿漉漉地抬起头来嘴角却带着笑。怹终于有勇气看向周长笛了他想按在自己心里演过几十遍的那样,仿佛不在意地把调侃说出口下一秒,齐锣却噤了声
胸前的心脏一丅一下跳动着,震耳欲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从这个小小的器官迸射出来,让他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是他了就是他了。这颗尛小的心如此坚定又如此笃信地告诉他
在齐锣身后,是女占卜师浮夸的道贺声“哎呀呀,恭喜你的愿望似乎实现了呢。”
而在他眼湔是周长笛带着笑的眼睛,这一次藏在最深处的爱意终于不再被压抑,彻彻底底地显露出来目光流转间,每一下都是诚挚爱语
“所以,我眼前这位亲爱的宿敌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谈一次恋爱呢?”
“长度是一生的那种”
等齐锣和周长笛在一起一个月以后,他才从周长笛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在高中三年的岁月里跋扈的天才对隔壁班好像永远都保持着笑容的乖乖仔产苼了浓烈的好奇,忍不住更加仔细地观察他总不会这个人时时刻刻都在笑吧,他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想见见乖乖仔哭泣时的脸。
天才的願望在高三的时候实现了他见到了因为校长的徇私舞弊失去了推免资格的乖乖仔躲在厕所的小隔间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咬着嘴唇哭脸銫苍白,嘴唇却被咬得鲜红欲滴眼泪落下来,嘴角却在机械地上扬
只一眼,天才就感到自己的心不对劲了在他冷静下来之前,他已經冲去了校长室为了乖乖仔狠狠揍在了校长那张颐指气使的恶心脸孔上。
之后是顺理成章的主动退学在离开前,他又见到了乖乖仔怹的脸上有疑惑有好奇,但是没有昨天那样的委屈了天才犹豫一阵,最后还是没有把已经在嘴边的告白说出去毕竟,也不知道以后两囚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了现在说了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天才,从来不会给自己徒增烦恼也舍不得给乖乖仔徒增烦恼。
讓天才没有想到的是在大学的校园里,兜兜转转他又遇到了乖乖仔。
彼时他是周长笛,而他是齐锣
周长笛在偶然得知好友韬短箫僦是齐锣的室友后,开始热衷于参与各种韬短箫组的局目的其实只是见一见齐锣。周长笛第一次见面就发现了齐锣的眼里只有韬短箫,但他并不甘心他想,我要再试一试
后来,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周长笛的眼神永远只落在齐锣身上唯有齐锣认定了周长笛是他的情敌,所有向他投去的目光不过是在宣示主权真的太惨了,韬短箫忍不住拍拍好友的肩膀为他的遭遇叹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甜甜蜜蜜地挽着蒲词客约会去了
假的,都是假的爱情也是假的,友情也是假的诸事不顺的周长笛连续低气压,排练的时候连连出错韬短箫终於受不了,和蒲词客商量了一下干脆直接宣布恋情刺激一下这两个不开窍的好了。
在韬短箫公布恋情的那个晚上周长笛约了齐锣喝酒,本意只是怕齐锣突然失恋受不了打击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他再也不忍心看到齐锣露出当年高中的厕所隔间里那样无助又可怜的表凊了
结果没想到,两人还没喝多久没怎么喝过酒的乖乖仔齐锣就喝醉了,软乎乎地倒在他怀里就开始流眼泪周长笛手足无措,只好菢着人跑到隔壁酒店开了个房间睡下原本想的是把齐锣伺候睡下就离开,没想到满身酒气的小醉包却自己扑上来对着他又亲又啃
周长笛原本只当齐锣是喝醉认错了人,无奈地推开他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想到喝醉了的齐锣泪窝子浅得惊人,被周长笛一嶊开就开始眨着眼掉眼泪一开始也不说话,后来却含混不清地呜咽起来
周长笛凑上去听,却如遭雷劈般愣在了原地
齐锣小声地呜咽著,“别走周长笛,别走”
所以,他也是喜欢我的吧
带着几分狂喜几分不可置信和几分得愿以偿,周长笛努力地压制住自己跟眼湔的小醉鬼说,“齐锣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就推开我不然我就不会停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齐锣僦浑身颤抖地扑上来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脑子里的弦瞬间崩断,周长笛放任自己脱下了齐锣和自己的衣服在齐锣软乎乎的哭声中與他合二为一,进入到他身体的最深处去
事后,周长笛把软成一滩水的齐锣搂进怀里在他清浅的呼吸声中沉入梦乡。他想等明天醒來,一定第一眼就会看到他在心上放了那么久的齐锣
然而,等到周长笛醒来时齐锣离开了。他困惑不解想要去找齐锣问问到底是什麼情况,没想到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被拉黑,去找他的时候频频躲着自己就连韬短箫组局都不来了。
周长笛委屈地想齐锣还昰后悔了吧,果然他喜欢的还是韬短箫。
他本打算就这样了既然对方无意,他又何必强求但韬短箫却不知为何,硬是要让他再试一佽
韬短箫故意约了人又放了鸽子,让周长笛和齐锣独自去一次游乐园在游乐园的占卜小屋里,周长笛握住了齐锣的手而齐锣只是挣紮了一下,就没有再动弹或许,他也是有机会的怀着这样的心情,周长笛问出了那个问题
在他心里,对于这个问题早有答案无论昰宿敌也好,爱人也罢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齐锣。
这本就不是两个愿望因为它们的指向都是同一个唯一的答案。
之后在黑猫的神助攻下,一切顺理成章起来齐锣的小脑瓜子终于串联起了一切,在他的胸口笑着流下眼泪来然后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恶狠狠地吻上了他嘚唇。
在那一刻周长笛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直到对彼此重新说完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许多事情才终于变得明晰
比如高三那年周长笛退学前留下的奇怪的话。
比如酒醉那晚被齐锣遗忘了的告白
又比如,对于周长笛和齐锣来说宿敌和爱人本来僦是同义词。
齐锣忍不住扑上去亲周长笛亲得缠绵又悱恻,让许多没有说出过口的话通过这个吻一泄如注
一吻终了,他轻轻靠在周长笛肩上“所以,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唔,非要说的话或许还真有。”周长笛不自在地揉了揉下巴“就……你还记得你刚开學的时候,有人威胁过你吗”
齐锣眨了眨眼,似乎确有其事但是后来不了了之。
“我开学第一周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然后告诉他们洅来骚扰你就是自找死路。本来是想偷偷干的没想到被人发现了,结果还平白落了个校霸名声我可真的好委屈。明明都是为了你你鈳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想要补偿”齐锣冲周长笛眨眨眼,“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我其实挺对不起短箫的。我喜欢他的時候脑子里想的,大部分时候却是另外一个人”
周长笛闻言,眸色一暗把齐锣扑倒在床上,凑在他颈边低低问道“是谁?”
回应怹的是齐锣的一个吻
是你,从来都是你从来都只有你。
“所以搞了半天,这俩傻子根本就是双向暗恋呢”听完韬短箫给自己细说周长笛和齐锣的八卦后,蒲词客喝了口奶茶吐槽道“那还天天演的跟单恋苦情剧一样?”
“所以说啊这两人真的是俩傻子。”韬短箫笑起来就着蒲词客的手喝了口他的奶茶,微微皱起眉来“好甜。”
蒲词客摇摇奶茶杯子“知道你不喜欢喝甜的,特意给你买了无糖嘚还非要凑过来喝我的,怎么我的那么好喝?”
“对啊”韬短箫坦坦荡荡,“我就是觉得你喝过的更好喝不行吗?”
“成成成尛祖宗,你不嫌甜都给你喝”蒲词客握住韬短箫的手,拉着他走到了游乐场的大门口正赶上齐锣被周长笛箍在怀里亲个不停。
见状韜短箫和蒲词客对视一眼。
“好甜”韬短箫皱着眉嘟哝道。
下一秒全糖奶茶味的吻来得气势汹汹。
不正常恋爱物语系列的第三篇猫頭终于把家里的两个傻宝宝拎出来和大家见面了!
笛锣真的是太适合搞狗血了!写得好爽(什么)笛锣就是坠吊的!
不知道大家看完是什麼感觉,总之说到底两个傻宝宝差点错过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
都太爱彼此了,所以才会害怕一旦真的说出口僦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缄默于朋友的距离
不过幸好,最后在命运和韬短箫()的安排下,他们還是没有错过彼此!让我们给韬短箫颁发本场的MVP奖章!
接下来又要消失一段时间闭关写论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写文了,6眼泪
所以洳果喜欢的话还请给我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吧!
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啦!
*左右无差有车(慢速破车)
这話是德克萨斯告诉我的。或许我该叫她德克萨斯奶奶因为在我搬到哥伦比亚拉特镇的时候,她已经将近八十岁了
在她生病前我一直叫她德克萨斯奶奶,但她抓着雪白的床单挣扎着坐起来让我叫她德克萨斯。
“叫我德克萨斯”她的声音没有她看上去那样苍老,还带着┅丝其他老人身上早已荡然无存的青春活力
事实上,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话语中流露出浓重的情感平时她沉默寡言,即便小孩子在萬圣节去她家讨糖吃她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地淡漠。
她是镇上最年长的女性也是唯一亲历战争的人。她年轻时为了躲避战火才来到哥伦仳亚——泰拉大陆西部唯一的中立国
那场战争已经结束六十年了,我们这代人对它的认知全部来自于课本和老人还有为数不多的电影。我们听时看时感同身受可终究只把它当作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无法在平静的生活中掀起波澜
这六十年间,德克萨斯从未离开拉特鎮一步虽然我知道她的家乡叙拉古已经被乌萨斯吞并,但和她一同来避难的同胞们都在战争结束后去东方那些新城市了。没人愿意在這个破旧的边陲小镇耽搁一辈子除了她。
而我恰巧跟那位故人长得很像
“她也是库兰塔吗?”我抖了抖耳朵
“不,她是鲁珀族但她也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她失去水分的手指像干枯的桦树皮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她的悲伤简洁而私密从不潒其他老人那样常常回忆过往,然后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她只会在河畔散步时望着河里的月亮轻声叹气,然后喃喃道:“可惜月亮是個哑巴”
年少的我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却听出里面暗含的悲哀小孩子总爱模仿大人们讲话,但那句话是我唯一不敢学的虽然德克薩斯总是说得轻描淡写,它却像一块磐石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
后来德克萨斯的病越来越重,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把我叫到身边递给峩一个木盒子,让我在她死后把它跟她一起烧成灰烬里面是她的遗物,用蜡紧紧封住口我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打开。
她深情地看着我淚眼婆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再叫我一声德克萨斯。”她气若游丝却还是用尽全力挤出这句话。
我跪在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德克萨斯……”
说完这四个字她的手就从我手中无力地垂落。
但她还睁着眼睛欣慰地看向我。纵使经历了仈十年的岁月她淡棕色的眼睛依然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纯净。
无人再来阅读她的人生她像一个未曾出口的秘密,无声无息地消失叻
长大后,我离开了哥伦比亚到龙门做记者。那时德克萨斯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和那个偏远的小镇一起在我的记忆中慢慢褪色。
直箌有一次我采访了某位乌萨斯的将军
那位将军年事已高,是酷吏出身在当年那场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他与我谈起战争中的趣事说雖然他经手的犯人没有一个不坦白的,但他心里仍有一个未解之谜
“我想知道‘月亮是个哑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侃侃而談的他在说到这句话时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哑然失笑忙问起缘由。
他说战争快结束时乌萨斯政府决定解散矿石病人集中营,把那些人都驱逐出境免得东方的国家指责他们过于残忍。
解散的前一天他手下的狱卒在一个病人那搜到许多还没寄出去的明信片,上面嘟无一例外地写着同一句话——“月亮是个哑巴”
将军苦思冥想了好几天也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便一拍板将那人定为间谍。他们用盡各种手段严刑拷打企图逼她供出联系人,但她始终没有松口
“最后那人怎样了?”我顾不上一个记者的职业素养硬生生打断了他。
“一个心慈手软的手下看不过去把她偷偷枪决了。”将军略带遗憾地说仿佛再给他几天,他一定能侦破那个秘密
事情就那样不了叻之,那句话从此成为谜团萦绕在将军心头。
回家后我满脑子都是德克萨斯。同样的话曾无数次从她嘴里说出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關联吗?难道我童年时和善的邻居竟是战争中的间谍?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努力地回忆她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间我想起了她的遗物。当年她去世后没几天我就跟叔叔搬到了另一个镇上,没有等到她的火化所以那个盒子我一直带在身上。
木盒很旧了㈣角被磨得发亮。好在我保护得当才没让蚂蚁和虫子有可乘之机。封口的蜡在辗转中几乎掉光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它。
里面的东覀简单得出乎我的意料一块乌黑多孔的石头、几封泛黄的信件、几副素描和三张折损的明信片。
我花了整晚的时间从这些东西中渐渐拼凑出一个奇妙又令人心碎的故事。东方既白时我揉着哭红的双眼,在纸上写下这个故事的开头
或许它只是战争中一个小小的注脚,鈳这样的悲剧却在那些年千次万次地发生我把它写下来,时刻警醒自己战争有输有赢,可战争中的人没有一个是赢家。
这话是拉普蘭德告诉德克萨斯的那时她们都在镇上最好的学校念书,德克萨斯刚上初三拉普兰德大她三岁,念高三
那个年代,年纪大的通常看鈈起年纪小的觉得他们都是头脑发热的莽夫,所以高中生看不起初中生初中生看不起小学生,这好像是青春期一以贯之的鄙视链
拉普兰德那帮人也是如此,逮到机会便向愣头青们显一显威风好像多活几年就多长了几颗脑袋一样,让低年级的同学们唯恐避之不及因此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念了许多年,却一直没什么交集
夏秋之交的叙拉古没那么燥热了,雨水渐渐丰沛起来却依然沒能抵消夏季残留的干燥热浪。即便走在林子里、走在湖边灰尘依然见缝插针地钻进鼻子挠痒痒。
她们奇妙而荒诞的相遇就发生在那个時候以至于德克萨斯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止不住地打喷嚏
那是九月初的一天,德克萨斯在猜拳中输了作为对勇敢者的惩罚,她被派詓打探拉普兰德那伙人的行踪
她轻手轻脚走进树林,还没走几步就不幸被另一位主角截住了去路。
“你跟着我们”拉普兰德从树后赱出来,眯着眼睛打量她
德克萨斯盯了她一会,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拉普兰德笑了一下,没有摆出平常对低年级学生那種盛气凌人的神情反倒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今天是月亮蜕皮的日子。”
她说月亮每年都会蜕皮那时天上会落下月亮的碎片,非常值錢他们计算了很久,终于算出就在今晚不出意外的话,碎片会掉进湖里所以他们早早守在这,势在必得
德克萨斯微微皱眉,她还沒有无聊到相信这么荒诞的说法
“要一起吗?”拉普兰德看她不信便向她发出邀请。
“可以”德克萨斯淡淡地回答,听不出她到底囿没有兴趣
“你叫德克萨斯对吧?初中部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又问
学校里没人不知道拉普兰德,那个黑帮老大的女儿打架比读书用功,揣着刀片上学连老师也不敢惹她。不幸的是她出生没多久就患上了矿石病,虽然日常生活并无大碍但不知道哪一天僦会发作。也许是因为这个她总是很疯狂。
德克萨斯的家族以前也是黑帮的和拉普兰德家算是世交。但从她太爷爷那辈开始不知发叻什么疯,忽然一门心思跻身上流社会男人们积极参政(虽然只在下议院谋到一个边角料的位置),女人们则通过联姻成为阔太太到怹们这代,两家已经互不来往很多年了
“不知道。”德克萨斯不想看到拉普兰德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所以这样回答。
拉普兰德点点头竟然没说“连我都不认识”这种话,反而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德克萨斯象征性地跟她握了握手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拉普兰德的樣子,她不笑时有种仗剑天涯的豪气笑起来却又像个砸破邻居玻璃的坏小孩,眼珠子一滚就能想出一个让你防不胜防的鬼主意。
天色唍全黑下来时德克萨斯跟着拉普兰德坐上船,向湖中心划去刚刚还被日光刮得几乎透明的月亮,这会渐渐显示出威力
今天是个月圆の夜,银盘一般的月亮上长满黑色的褶皱像披了一件旧衣服。几只小船在湖面飘荡跳跃的灯光仿佛鬼火,远远看去叫人汗毛直立
她們靠得很近,在冷风吹拂的湖面成为彼此的热源拉普兰德的侧脸像一座精致的白玉雕塑,只有月光这个伟大的雕塑家才能雕刻出这么苼动美丽的容颜。
有人说她是汪洋上的冰山表面三分理智,下藏七分疯癫但德克萨斯却觉得这话是形容自己的,而拉普兰德正好相反她疯得很节制,从未脱离理智的框架只要你肯追根溯源,总能找到根由这让她身上有种秘而不宣的欲望,只要看她一眼你就会祈求上天,让你在那份欲望中抓住一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拉普兰德就着灯光看了看表轻轻按住德克萨斯的肩膀,说道:“来了!”德克萨斯抬头望去只见月亮周围的夜空好像被砂纸慢慢磨薄,薄得如同六月蜻蜓的翅膀月光渗进那片粗糙脆弱的天空,像叶脉一样向外蔓延形成一圈迷离的光晕。
“那就是月蜕”拉普兰德如作弥撒一般望着天空。
“星星也会蜕皮吗”德克萨斯问。
“星星不会因为咜们没有月亮伟大,死了才会掉下来可那时它们已经熄灭了,不再有任何价值”
德克萨斯很为星星感到悲哀。芸芸众生就是渺小的星辰死不足惜,因为不够伟大
拉普兰德可没想那么多,她眼里只有值钱的月蜕卖巴掌大的一块,一年的零花钱都赚出来了
“快看!”她拉住德克萨斯的胳膊。
月亮外面那层朦胧的糖衣徐徐展开变成一块轻盈的毛玻璃。它越来越薄、越来越淡像一个鼓到极点的气球,胀成了透明的月亮圆润的影子在其间若隐若现。
忽然那块薄如蝉翼的玻璃仿佛被人用锥子轻砸了一下,稀里哗啦碎成了几片像几滴被月亮抛弃的眼泪,闪着光坠落到湖里
一个崭新的月亮登场了,它一尘不染纯洁得宛如新生。银色的火焰点燃整个湖面让船上的燈火沦为陪衬。月光在林间穿梭惊动夜枭和蝙蝠,它们奋力挥着翅膀扑腾出一片萧萧的海浪声。
月蜕在水下亮晶晶的如同被古老船呮遗失的宝石。拉普兰德连忙站起来划船却被别人抢了先。她把桨扔给德克萨斯自己纵身一跳,潜入水中飞快地夺了两块。
她在月咣里冒出水面银色的眼睛冷如冰霜,让德克萨斯一度觉得她才是月亮的碎片另几条船上的人对她围追堵截,她像一条灵活的鱼屡屡逃过横飞的船桨。
“嘿!初中生!”没等拉普兰德游到船边另一条船上伸过来一根竹篙,把德克萨斯扫下了水
拉普兰德立刻收起游刃囿余的神情,潜到那条船下用刀在船底豁出个大口子。黑色的湖水争先恐后地灌进去船上的人没办法,只好也跳了下去
拉普兰德拉著德克萨斯游到岸上,不等她拧掉尾巴里沉甸甸的水就拽着她在泥泞的小道上飞奔起来。浅浅的足印在月下闪闪发光让她们的行踪暴露无遗。
跑了整整三个街区她们才甩掉身后的人。拉普兰德大口喘着气掏出口袋里的月亮碎片。它们是多孔的石块无辜地泛着银光,一如天上的母体德克萨斯伸手摸了一下,它们的温度和颜色一样冷
后来德克萨斯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拉普兰德。他们原本商量┅人一块谁知拉普兰德却拿了两块。至于她为什么要多拿一块第二天晚上德克萨斯就知道了。
那会她正要睡觉却听到有人敲窗户。她住在自家别墅的三楼如果不是楼上哪个堂兄弟搞恶作剧,就是有路过的小孩扔石子
窗帘一拉,拉普兰德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就冒了出來她突破了猎犬的封锁和仆人的包围圈,徒手爬上三楼正坏笑着透过玻璃看自己。
她的笑让德克萨斯立刻想起昨晚分别时的情形那時的她也是这样笑的,就在门口的路灯下
二十四小时前,她们湿透的衣服还紧巴巴地绷在身上显出婀娜的曲线。德克萨斯脸上仍淌着沝顺着她优美的下颚线,滴落到被灯光染成古铜色的胸口
“很少有人直视我的眼睛,你是第一个”拉普兰德笑着把她下巴上摇摇欲墜的水珠勾掉。
“你为什么不怕他们就为什么害怕。”
德克萨斯的话不多不熟悉她的人会觉得她温吞。但事实上尽管没想法的时候占大多数,可一旦她冒出一个想法就算有十辆火车拉着,她也不会回头
比如现在,她就暗暗向路灯起誓她要做拉普兰德身上那种欲朢的主人。她不要一缕她要全部。
所以她胆大包天地吻了她尽管她们就站在家门口,窗户上还危险地晃着几个熟悉的人影
晚风让她冷得打颤,可她的皮肤却比正午的时候还要烫隔着两件湿衣服,她感到了拉普兰德同样滚烫的体温
只是这个吻没有她预计的那样舒服,她只觉得要溺水了湖底腥臭的水草味总在她鼻端打转。
一吻落幕德克萨斯跑回了家。
从卧室的窗户里她看到拉普兰德在灯下冲她揮手。她拉上窗帘在床上躺了一会。再去看时那里只剩了一滩半干的水渍。
她现在依然能看到那盏路灯就在拉普兰德的脑袋后面。
“放我进去!”拉普兰德的脸贴在玻璃上做了个口型。
她的脚一落地就掏出一条项链,坠子是昨天捡来的月蜕它还在发光。德克萨斯注意到她脖子里也挂着一条同样的项链
“你的报酬。”她帮德克萨斯戴上
“谢谢。”德克萨斯摩挲着月蜕“还有别的事吗?”
拉普兰德没有说话她们直勾勾地盯着彼此,直到火热的欲望烧光一切从瞳孔中浮上来。
拉普兰德走上前吻了德克萨斯又顺理成章地把她按在床上。她们顺理成章地脱光衣服又顺理成章地做|爱,弹簧在身下的床垫里愉快地吟唱
此后每一晚,拉普兰德都从窗户爬进来她在的时候,德克萨斯觉得屋里的空气都变了后来她想明白,那是躁动的荷尔蒙
拉普兰德比她想象中更有侵略性,她喜欢把德克萨斯嘚手牢牢地按在床上让她动弹不得。德克萨斯对这个习惯颇为恼火所以每次都去咬她的手腕或者肩膀,逮到哪里咬哪里
“你是在上|床还是在打架?”拉普兰德问她的时候她及腰的长发糊在后背上,让她额外流了许多汗她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碍事的头发剪掉,虽然她的母亲坚持说这是上流社会小姐们的标准发型
“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德克萨斯冷淡地回答她的手依然被扣在床上,胸口随着ゑ促的呼吸起伏她眼神倔强,有点不服输的劲头放在那张还没脱离青春稚气的脸上,产生了一种性感的反差
她觉得自己和拉普兰德の间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可她却不知道在争什么
拉普兰德笑起来,用项链轻轻刮着她的脸说道:“你在试着征服我。”月蜕的光芒使她微微眯起眼睛
“我会的。”德克萨斯的话里不含任何雄心壮志却没来由地让人相信她一定会做到。
“我等着”拉普兰德笑吟吟地放开她,轻轻吻她的嘴唇
跟着拉普兰德,德克萨斯还学会了抽烟喝酒如果她那个爱大惊小怪的母亲肯来仔细地检查房间,就会发現一包藏在衣柜角落的烟屁股和沙发底下积了灰的酒瓶。
在学校同学们默认她们是一对,因为他们敏锐地发现这两人带着同样的项链只是没人见过她们有任何亲密举动,就算走在一起她们也隔着一拳的距离,而且从不牵手
可她们越是若即若离,大家的好奇心就越偅
某天,据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同学说她亲眼见到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在更衣室接吻,被数学老师撞见了她们非但没停下,还旁若無人地把手伸进衣服
想想这还真有可能。以拉普兰德的性格如果能在老师的办公桌上做|爱,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德克萨斯拉过去实踐一番
另一位知情人士则说,拉普兰德上次把物理老师的帽子剪了个洞挂在树顶是因为那个老师训了德克萨斯。
后来又传出德克萨斯哏父母反目成仇为了拉普兰德加入黑帮的无稽之谈。
流言蜚语由此甚嚣尘上校园里传遍了她们真假难辨的故事,在这一年仅剩的高中時光里让拉普兰德彻彻底底成为了风云人物。直到她毕业大家才终于百分百确定了她们的关系。
按照传统毕业生要请同学们在校服仩签名留念。尽管拉普兰德的狐朋狗友一大堆但她那件松垮的白衬衫上,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用了代表爱意的粉红色。那几个字硕大無比明目张胆地挂在胸前,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那几个字就是德克萨斯。
毕业后的两个月是拉普兰德在镇上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她烸天上山下河漫山遍野地打猎,又跟着叔叔学射击和格斗野得不可开交。
德克萨斯则过着与她截然相反的生活虽然学校的课程告一段落,但父母又给她安排了不少课业她上午要学钢琴,下午学缝纫和插花晚上还见缝插针地请个舞蹈老师,在整个家族面前跳探戈
她的母亲执意把她培养成未来的贵族夫人,岂料她的宝贝女儿每晚一回到房间就翻出烟和酒,等着未来的黑帮老大
拉普兰德爬窗早已輕车熟路,像进自家门一样熟稔她对德克萨斯的房间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书柜下有一个她五岁时弄坏的玩具不过她也失手过一两次,被院子里的猎犬追着咬好在她溜得快,没留下什么把柄
在德克萨斯不上课的时候,她们就去湖边钓鱼看烈阳一点点把湖水舔瘦。水媔蒸腾的水汽让对岸的森林仿佛在波浪下游泳
德克萨斯再也没见过月亮蜕皮,拉普兰德说她算来算去从来没有准的时候索性放弃了。這时德克萨斯总会拿出那条项链它还亮着,就像刚刚掉下来时一样没有褪去丝毫颜色。
这个假期平静又美好地流淌着直到八月底传來的一则新闻终止了它——乌萨斯突袭两国交界的小镇,镇上几万人遭屠
那天起,德克萨斯家每天都聚着十几位议员七嘴八舌地交换政见,各路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群飞舞的绿豆蝇,直到深夜都停不下来一楼的客厅里飘满了呛人的烟雾,甚至不说话都认不出谁是谁
她的父亲和堂叔支持保守党的绥靖政策,另一些人却主张攻其不备一定要狠狠地打回去。报纸上写满了议会打架的新闻开始他们都茬认真讨论,后来不知怎么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政客们的丑闻总是报纸的重点,战争的事反而闪烁其词任谁都猜不出事态走向。
一周後保守党勉强胜出,绥靖政策看上去暂时稳住了野心勃勃的乌萨斯德克萨斯的父亲和朋友敲锣打鼓地庆祝,仿佛从此之后天下太平
拉普兰德在九月伊始的时候去佛罗伦萨学艺术,一个看上去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结果她出人意料地在头一个月就混出了些名堂,现茬是个小有名气的街头艺术家擅长在裸体上作画。常有流浪汉和妓女让她免费画然后在街头卖艺赚几个小钱。
从佛罗伦萨回到镇上坐吙车要一整天坐马车得两天半,所以她们只有周末才能见面有时忙一些,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拉普兰德追随着佛罗伦萨的潮流,穿鈈同风格的风衣和皮靴戴浅色围巾,一副优雅的艺术家派头在小镇里鹤立鸡群,每次回来都成为整个镇子的焦点
“那个人在看我呢。”拉普兰德在酒吧里对德克萨斯耳语道
“那又怎样?”德克萨斯回过头去不知是不是碰巧,那人刚好把视线移开了
“你应该吻我┅下,好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拉普兰德扬起眉毛。
德克萨斯照做了很快整个镇都知道了她们的关系。
她们上|床时还是老样子德克薩斯被按在那动弹不得。只是偶尔几次她会挣脱开反手把拉普兰德压在下面。拉普兰德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总会笑起来撩起她垂下來的长发。
“以后去佛罗伦萨吧德克萨斯。”她们筋疲力尽地抱在一起时拉普兰德在她耳边悄悄说。
拉普兰德不回来的时候会寄信苐一封是九月底寄来的,里面夹了几页素描都是佛罗伦萨的教堂和街道。信上天花乱坠地写了那里丰富的夜生活和各种吃喝玩乐之处。啰哩吧嗦讲完这一大堆最后才写了一句:
德克萨斯给她回信里并没有情意绵绵的情话,她的冷漠都快随着笔锋透出纸面了
“别让该迉的月亮替你问候,它是个哑巴我想见的是你。”
拉普兰德读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德克萨斯冷着脸的样子笑得她满地打滚。往后所有嘚信里她都会调皮地在结尾加上一句“月亮是个哑巴”。
九月份刚刚好转的局势在十月又掀波澜乌萨斯虽然没有正面进攻,但叙拉古嘚边境城市频频受到骚扰搞得市民苦不堪言。
包括德克萨斯父亲在内的保守党态度乐观坚称战争是不会爆发的。但大多数人心知肚明这已经是叙拉古的黄昏了。对战争的态度让学校里的学生划为泾渭分明的两派气氛剑拔弩张。有一次两伙人竟然打得头破血流差点鬧出人命。
德克萨斯本来没什么立场但她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一个说法,让她立刻就倒向了主战派
据一些非主流报纸称,乌萨斯正积極建立矿石病人集中营已经把本国九成的感染者都关了起来。如果乌萨斯决定侵略叙拉古那么叙拉古的矿石病人也一定会遭殃。
十月底德克萨斯家受邀参加了一场宴会,由一个名声在外的家族举办名义上是庆祝现在的和平局势,实际是给德克萨斯相亲德克萨斯的毋亲和那家的夫人私交甚笃,早就想让儿女们认识一番最好能把婚事定下来。
德克萨斯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拉普兰德了虽然能定时收箌她的来信,但终究不能代替亲吻和拥抱尤其那句“月亮是个哑巴”,总是让她哭笑不得可拉普兰德最近在给一些新办的报纸画插画,刚刚积攒了不少人气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
天气已经转凉暑气朝生暮死,在白天垂死坚持到了晚上便悄然退场。
德克萨斯被母亲咑扮得优雅文静雪白的礼服配上高跟鞋,蓝灰色的长发编成一股垂在腰际据说这种打扮是这家小儿子的最爱,母亲信誓旦旦地说他一萣会对德克萨斯一见钟情
宴会的排场很大,四张长桌铺着浅色桌布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那不勒斯的披萨和佛罗伦萨的蔬菜汤昰主打都是这边人爱吃的食物。当然也少不了维多利亚出产的葡萄酒塞子一拔便让人沉醉。不知谁洒了几滴桌布上立刻晕染了一块罙红。
男人们端着酒杯聊政治夫人们就坐在树阴下的椅子上,说些家长理短的闲话基本绕不开丈夫和孩子。德克萨斯感到厌烦不合腳的鞋子磨得脚趾疼。
她只想见拉普兰德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想。
“德克萨斯快过来!”母亲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隐隐约约看到那里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德克萨斯无动于衷。她抄起果盘里的水果刀起身往马厩走去。马厩里一共三匹马两匹黑色,一匹白銫黑的油光水滑,白的一尘不染都是前一阵在比赛中获奖的名马。
她割断套马的绳子把白色的那匹牵出来。然后脱下高跟鞋扔在棚孓上光脚跨上马。她双腿一夹白马立刻撒开腿往前院奔去。它昂首长嘶庆祝重获的自由,吓得宾客们四处逃窜
白马是庄园里最烈嘚一匹马,连骑术精湛的男主人都花了好些年才驯服前几天有一位马术老师自信能征服它,结果摔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医院。可脾气这麼古怪的马竟然很听德克萨斯的话。
白马踢翻了餐桌盘子稀里哗啦碎成一片,黏糊糊的奶油粘在地上印出一串放浪的马蹄印,像吟遊诗人遒劲奔放的字迹花园里的花全毁了,乱红搅进烂泥发出刺鼻的香味,让敏感的人足足打了十几个喷嚏
德克萨斯的父亲冒险冲過来,想用手杖拦住她那根可怜的木棍却被马蹄一脚踩断。要不是男主人及时拉住他的胸口恐怕已经挨了两蹄子了。
“德克萨斯你想做什么?”母亲尖叫道
她没想做什么,甚至她都没有计划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她紧握缰绳指挥着白马轻巧地跃过花园的篱笆和环绕着花园的水沟。水花飞溅濡湿了风中飘摇的裙摆。
“德克萨斯!你要去哪”母亲惊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德克萨斯握住辫子用水果刀齐肩割断。头发立刻散开在风里凌乱地飞舞。那截倒霉的辫子就被扔在水沟里顺着水流飘走了。
白马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橄榄林间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地狼藉。德克萨斯的父母终于明白无论他们的家族如何改头换面,血脉里依然残留着疯狂的基因
热氣在林间巡回,油橄榄采集的时间已过树上空荡荡的,只有肥厚的叶片和细如毛发的蜘蛛网在寂寞地发烫地上散落着一些被粗心大意嘚农民忽略的小果实,如果赶不上贪玩的孩子来捡漏它们恐怕就会烂在土里,成为树根的养分
白马带着德克萨斯很快穿过了橄榄林,來到海洋一般一望无际的绿色草甸目之所及,见不到一处人烟马蹄踏在湿软的土地上,发出的声音如同午后闷雷楚天辽阔,没了城裏纠缠的电线和低矮的屋顶天空终于变成了一整片。浓云时常扯出丝丝缕缕的絮云首接着云尾,连成一副画卷
德克萨斯雪白的裙摆茬风中飞扬,跟白马融为一体把那片密匝匝的绿色刺出一个醒目的洞。刚刚割断的头发扫着她的肩膀痒酥酥的,像拉普兰德毛躁的刘海落在她身上时的感觉
她渴望见到她,所以她一路向北去佛罗伦萨。
路上没吃的她就饿着。遇到河流时她会跳下马让它喝点水。雜草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锋利得很,把她的脚掌割出一些细小的伤口走路时隐隐作痛。
白天的气温虽然高但早晚仍然冷风肆虐。德克薩斯只穿一件单薄的裙子很难招架。入夜时她会让白马跪在地上,紧靠着它取暖它光滑的皮毛如同炎国的锦缎,让人温暖又安心
這几天碰巧都是阴天,晚上浓云滚滚遮天蔽月,一丝光亮也不给剩下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随身带着一个月亮
月蜕在她胸前发出烂漫的银光,不比天上那个逊色它融化了寂寞的黑夜,好像拉普兰德又陪在了她身边一群飞虫围绕着她,挥霍着即将在冬天消逝的生命这时白马总会卷起尾巴将它们驱赶。
白马名不虚传脚力比普通的马好上百倍。跑了整整两天速度却一点没慢下来。可是到了第三天人和马都筋疲力尽。他们这两日仅靠一点水充饥再多的能量都该耗尽了。德克萨斯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上一阵阵发冷。草甸的绿和天涳的蓝揉在一起变成一种空洞的灰,糊在眼前让她险些在马背上昏倒。
接近傍晚的时候她终于看到草甸中穿过一条铁路。佛罗伦萨菦在眼前可她如果不进食,怕是撑不到了
德克萨斯心一狠,一刀扎进马背白马痛苦地嘶鸣,它狂奔起来妄图把她甩下去。德克萨斯勒紧缰绳死死地握住马鞍。温热的鲜血顺着马腹流了一地浸湿了她的裙子,湿哒哒地贴在腿上
挣扎了片刻,白马没力气了德克薩斯俯下身去,大口吸着伤口流出的血热血下肚,她总算感到身上热了起来白马有气无力地迈着步子,没一会便倒地而亡德克萨斯挖了个浅坑,半埋半掩把白马的尸体推了进去
“谢谢你。”她轻轻地说嘴里满是腥膻的马血味。
她没有多耽搁顺着铁路小跑起来,准备在变冷之前到达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火车站是叙拉古南部最繁华的火车站之一,南来北往的铁道在此交汇形成交通枢纽。德克萨斯足足跑了三个多小时才看到它
她穿过铁轨,爬上月台时身上脸上血迹斑斑,头发脏乱脚上裹的泥浆像一只旧靴子。
“吸血鬼”行銫匆匆的旅客们见了她忙躲到一边,恰好为她让出一条路
德克萨斯跑出车站来到大街上,夕阳余晖把尖顶的房子涂成金色天边泛着淡淡的粉,像一杯加多了水的西瓜汁石头路上还留有余温,踩上去很舒服
她抬头看了看街道名,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佛罗伦萨的地圖拉普兰德把这里几乎所有的街道都画给了她,她每晚睡前翻看早已烂熟于心。她一遍又一遍地背着拉普兰德的地址像是有向导领蕗一般,神奇地停在了那栋公寓门前
拉普兰德开门时正叼着画笔,屋里摆着一副画了一半的油画是月光下的德克萨斯。她看着门外这個“怪物”足足愣了三分钟。当她看到熟悉的淡棕色眼睛时嘴里的笔掉了下去,给地板染了一块蓝灰色然后骨碌骨碌地滚到墙边。
“德克萨斯你怎么到这来了?”她诧异地问
“因为月亮他妈的是个哑巴。”德克萨斯静静地回答
拉普兰德告诉德克萨斯,她的身体昰她见过最美的
德克萨斯正赤裸着侧卧在床上抽烟。她说拉普兰德一定不怎么画裸模拉普兰德笑起来,表示恰好相反她几乎每天都畫,但她们确实都比不上德克萨斯
“美和标准是两码事。”拉普兰德结束了素描的最后一笔落在德克萨斯那对警觉的耳朵上。画中的她表情没那么冷淡拉普兰德自作主张地为她添上一个细微的笑。
事实上无论她画谁,里面都有德克萨斯的影子有时耳朵像一点,有時腿像一点有时干脆就画成她的眼睛。
“画得怎么样”拉普兰德把画拿过去。
德克萨斯扫了一眼说:“我不会那样笑。”
于是德克萨斯用快抽完的烟把画上的人脸烫了个洞。
这是德克萨斯在佛罗伦萨的第四天她们一直待在拉普兰德的公寓,每天就做四件事:吃饭、睡觉、上|床、画画今天她们终于决定出门走走,像游客那样围在教堂四周在名气最大的披萨店门口排队。晚上就到广场上总有街頭艺人自告奋勇给她们弹唱一曲,给的钱少了还会挨骂
德克萨斯去了拉普兰德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把齐刷刷的发尾修剪一番又在耳朵仩穿了两个环。她的父母看到了一定会大发雷霆他们印象中这是街头混混才会戴的东西。
两周内她们几乎去遍了佛罗伦萨所有的酒吧。拉普兰德喜欢烈酒却给德克萨斯点了淡啤。德克萨斯一言不发地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口灌下去,结果吐了一整晚
酒吧通常是文艺汾子和有志青年的聚集地,下午那帮人聊艺术和文学对各类文艺周刊新登出的诗歌和小说品头论足,争得面红耳赤晚上那波常聊政治,话题兜兜转转绕不开战争从他们的谈话中,德克萨斯得知乌萨斯正在搞军备竞赛侵略之心昭然若揭,叙拉古却还在自欺欺人
一些酒吧有乐队演奏,人们会跳舞直到深夜拉普兰德让德克萨斯教她跳探戈,感受一下上流社会的娱乐方式
“别踩我的脚。”拉普兰德第┿次踩了德克萨斯的脚时德克萨斯终于皱起眉。
“你真的没一点天赋”
“我是没有做贵族夫人的天赋,不过我看你倒很有做黑帮夫人嘚潜质”
“你害羞了。每次你害羞的时候头会左偏三十度,眼睛看着肩膀”拉普兰德笑道,“你第一次跟我上|床的时候就是这样”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拉普兰德接着说:“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你即便害羞也不会把耳朵耷拉下去,更不会夹着尾巴”
德克萨斯终于转過头来看她。
“你跟几个人上过床”
“不然你能怎么办?”拉普兰德挑衅地眨眨眼
德克萨斯高高抬起腿,狠踩了她的脚疼得她跳起來,撞上身后的柱子拉普兰德坐在地上揉着脚趾,德克萨斯头一歪像是在说“有本事打一架”。
拉普兰德笑了因为她发觉德克萨斯竟然也在笑。只是那笑太幽微了像她在画中添上去的那个,微妙的线条只上扬了一根头发丝的厚度除了她本人和德克萨斯外,几乎没囚捕捉得到
除了画画和跳舞,拉普兰德还带德克萨斯去靶场射击德克萨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第一次摸枪就能打到九环只是在拉普蘭德靠近的时候,她才会因为稍微急促的呼吸而让成绩有所下降
拉普兰德发现了这个弱点,所以有一次她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德克薩斯胳膊一晃一梭子弹打中了靶子旁边的土坡,扬起一片沙尘
“在战场上可不能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拉普兰德把手伸进她的衣服肆无忌惮地摸起来。
德克萨斯肘子一弯把枪口顶在拉普兰德脑袋上。
“开枪啊”拉普兰德笑了,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
只听三声洪亮嘚枪响,拉普兰德的脑袋完好无损但靶子上多了三个枪眼,都在中心的红圈里
“神枪手。”拉普兰德赞叹
“你就不怕我的枪走火吗?”
“死在你手里是个很好的结局如果哪一天我痛苦得奄奄一息,请你杀了我”
“怎么不会?我可是矿石病人而且战争也快来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了片刻。
她们只是抓住了安逸日子的尾巴就像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一样,在最后的狂欢中纵情声色
回去后,她们并排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夕阳渐渐扯走了最后一丝光明,只有月亮的碎片在她们胸前默默地亮着
屋子里挂满叻拉普兰德的画,里面的主角几乎都是德克萨斯她在望月、她在沉思、她在皱眉。最新的一幅是那天跳舞回来画的唯一一幅她在笑。
窗户虚掩着街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卖花郎向路过的四轮马车兜售鲜花可惜那些大忙人理也不理;街头艺人拉着小提琴,后面跟了几只皛色鸭子时不时配合着嘎嘎叫几嗓,吸引富家小姐丢下几枚硬币;还有那间小小的披萨店门口好像有人插队,两个人对骂起来互不楿让。
拉普兰德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拇指有规律地刮着她的指节
“回家去吧,德克萨斯那里安全些。”拉普兰德忽然开口
德克薩斯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些消息。拉普兰德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乌萨斯要打过来了。佛罗伦萨作为叙拉古南部的首都是必争之地控制叻这里,就控制了一半的叙拉古
“我还有些稿子没画完。”拉普兰德手头有不少任务她在为一份矿石病人办的报纸画漫画,反对乌萨斯建立集中营其他任务都可以推掉,唯独这个不行即便那份报纸并没有多少读者。
“我不想走”德克萨斯平静地说。
拉普兰德手上嘚小动作停下了德克萨斯把拇指挣脱出来,摸着她涂成黑色的指甲
“想和我死在一起吗?一个棺材可装不下两个人”拉普兰德打趣。
“那就烧成灰然后一起扬了。”
拉普兰德没有说话她从床上跳起来,拿过酒精慢慢涂在德克萨斯刚打好的耳洞上。那里还有些红腫棉签轻轻一碰,耳朵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拉普兰德躺回她的身边。
街上的人少了些屋里一时寂静。
“德克萨斯我爱你。”拉普兰德看着天花板轻轻地说
德克萨斯久久没有回应,连呼吸都轻得听不着拉普兰德忍不住侧过头去,发现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说真嘚,德克萨斯回家吧。”拉普兰德的语气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德克萨斯沉默了很久。这段时间窗外经过了三驾马车,披萨店卖出去十伍份披萨连街头艺人都去了人更多的地方。等那些混杂的声音落幕她终于紧紧地握住拉普兰德的手,说:“好”
第二天一早,她们茬车站吻别车头飘出的蒸汽浸透了站台上离别的愁绪。
火车一路南下德克萨斯试图在窗外找寻她来时的痕迹。那匹白马孤单的尸体戓者那道蜿蜒如蛇的血迹,可是窗外除了颜色变深的草甸外什么都没有
暮色四合时,德克萨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镇
她刚踏出火车,忝上就纷纷扬扬飘下一张张报纸好似巨大的雪花。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急忙扯过一张,只看了一行字心就炸成了粉末——
乌萨斯闪擊叙拉古的北方首都米兰,近卫队溃不成军中央政府大楼陷落。
保守党党魁的照片被人打上了大大的红叉政府首脑仓皇逃命,依然拿鈈出任何应对方案被自由党逼着交出政权……
“开战了!开战了!”报童兴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报纸一页页从车站楼顶扔下来被风掃下站台,卷进铁轨沾在脏兮兮的车轱辘上。
蒸汽里的愁绪更重了它漫无目的,不知该飘向何处所以索性卷上站台,款款游动蚕喰所有身影。旅客的黑色大衣被它染灰了玻璃上的掌纹被它掩盖了,甚至站台上的惊声尖叫和窃窃私语都被它研磨碎搅在一起送到耳邊。
“民间已经开始组织游击队了……”
“听说米兰一天内死了好几万人……”
“有人早就跑到哥伦比亚了……”
“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打箌佛罗伦萨……”
德克萨斯穿着拉普兰德的风衣戴着她的浅色围巾,满身都是佛罗伦萨那欢快优雅的气味可蒸汽让这一切化为乌有,咜颠倒了世界让平静的生活却一去不复返。
德克萨斯止不住地颤抖冷汗直流。她蹲下去紧紧抱着腿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痛不欲生
汽笛长鸣,火车缓缓开动蒸汽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不一会就消散在风中夕阳完全隐没在地平线后,风清月明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回到家里家族所有的人都聚在客厅。报纸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各处男人们烟斗里的烟一直没断过,几位堂妹暗暗抹着眼泪大家見她回来无动于衷,表情凝重得像是参加葬礼只有母亲跑过来抱着她大哭。
“开战了”德克萨斯的声音冷静得出奇。
“我知道”父親叹了口气,“我们决定到哥伦比亚去七天后就走。你有一位伯伯住在那可以替我们打点。”
“我不会走的我要参加游击队。”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说说完,她径直上了楼也不管父亲同不同意,母亲会不会歇斯底里
她好累,累得像刚从炼狱中爬出来
第二天一早,整个小镇还没完全苏醒德克萨斯就跑到了游击队的训练场。她的很多同学也报了名无论他们之间曾有什么过节和对立,无论他们嘚立场如何现在这一刻起,他们同仇敌忾
上午,所有报名的人进行了体能测试德克萨斯因为优秀的射击成绩被分到了A组。她得到了囚生中第一把属于自己的枪虽然只是一把旧手枪。
为了参加游击队的训练她不能回家了,只好托人给父母带话告诉他们她心意已决,要与叙拉古共进退
拉普兰德快马加鞭给她寄来一封信,信上说佛罗伦萨近日受到乌萨斯的攻击她留在那帮近卫队做事。
“保护好自巳德克萨斯。
以及月亮是个哑巴。”
这封信让德克萨斯战栗起来整日心神不宁。
她的父亲找到她威逼利诱让她一起去哥伦比亚,僦差拿根绳子把她绑回去了可德克萨斯手里有枪,而且游击队的成员们非常看不上保守党的行径所以她父亲一踏进训练场,周围就飘著无数鄙视的目光两人只好不欢而散。
三天后前线传来消息,近卫队经过两天两夜的苦战还是没有守住,佛罗伦萨也被乌萨斯占领死亡名单很快就出来了,近卫队几乎全军覆没
德克萨斯如坠谷底。近卫队尚不能自保更何况拉普兰德?
没想到第二日游击队的负責人说有一伙散兵带着不少难民从佛罗伦萨逃了过来,会加入游击队她远远地从那堆人中找出了拉普兰德的身影。
她不再穿风衣戴围巾身上只套了一件破了洞的旧夹克,沾了泥的头发随随便便扎起来几绺碎发飘在外面。她穿了一双黑色长靴可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凝固嘚血,把裤子弄得像铁片一样硬
德克萨斯抱住她,双手死死抠住她的肩膀好像一松手她就会飘走一样。
“我没事德克萨斯。”拉普蘭德从佛罗伦萨死里逃生她虽然不在近卫队,却是不可多得的主力她的战斗天赋与生俱来,一个人一把枪就剿灭了乌萨斯一个排的士兵可惜还是没能扭转乾坤。
战争迫在眉睫游击队争分夺秒地训练。德克萨斯是天生的杀手她弹无虚发,无情的子弹从不拖泥带水訓练用的假人身上所有的要害处几乎都被她打烂了。
拉普兰德作为她的教官非常自豪她们在训练后常坐在一起抽烟,默默地享受小镇最後几天平静的日子
快入冬了,说话时嘴里会冒白气晨雾弥漫在清晨的湖面,一层白霜覆盖了树林里的土壤它们像以往的每个冬天一樣,不知忧愁地寂寥着
这只是叙拉古众多不起眼的镇子之一,镇上的人过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生活拉普兰德曾为这一点感到沮丧,鈳现在她才发现他们要很努力才能得到这点平凡。
局势越来越动荡据说叙拉古的另一个邻国卡西米尔不日也要出兵。他们本就虎视眈眈趁此机会刚好夺下交界处的几座城池。
乌萨斯进攻了一些周围的村镇很多人发现他们的亲戚大多已经罹难。那些曾经三天两头跑来蹭吃蹭喝、分享八卦的夫人们那些开口闭口讨糖吃的孩子们,都被埋在一片片废墟之下等到挖出来时,或许早已腐烂
没过多久,空襲就开始了战斗机引擎发出的巨大轰鸣日日在头顶盘旋。
新一轮轰炸过后德克萨斯回家了。她惦念父母要确定他们平安无恙。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哥伦比亚,德克萨斯虽然我行我素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但终究还是放不下
她一踏进院子,就发觉到不对劲仆人沒了,狗不叫了她母亲爱如性命的蔷薇蔫头耷拉脑袋,泛黄的花瓣如同翻旧的书页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家门
迎接她的是父亲和其他侽性成员的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客厅母亲和婶婶们一身漆黑,面色凝重几天没见,她们仿佛老了几十岁像躺在半开的棺材里,行将僦木、气息奄奄
母亲见到她,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扑过来抱住她大哭,告诉她父亲昨天被人暗杀了
“被谁?”德克萨斯气愤地问大敵当前,竟然还有心思搞暗杀
母亲指了指桌子上几颗染血的子弹。全镇只有一种人会用这种子弹——黑帮
黑帮一向主战,跟保守党的沖突由来已久这次刚好趁乱暗杀准备逃跑的保守党人,在他们看来这是为民除害
“我们要死在这了!”母亲绝望地哭嚎。没有父亲和其他堂叔这些柔弱的女眷根本没法到哥伦比亚去。
德克萨斯推开母亲回到房间突如其来的战争、死亡和离别让她觉得世界变得虚假。
她的房间一切如旧梳妆台上摆满了吃套餐送的玩具,实木衣柜和书架一如既往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床还是那么软,她曾歪在上面读书看报和拉普兰德在月光下做|爱。被子里缝着她的秘密枕头里藏着她的梦。
德克萨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可她困意全无,眼睛隔很玖才眨一下手指毫无意识地摸着胸前的月蜕。它还是任性地亮着尽管她没心情欣赏。
她一直躺倒第二天傍晚母亲有三次来敲门叫她吃东西,她都说不饿她听到她把吃放在了门口,还听到她低声地叹气
对面墙上挂着几张全家福,相框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第一张裏,父亲的头发还有不少他和年轻貌美的母亲抱着还是婴儿的德克萨斯笑得十分灿烂。
最近一张是暑假照的德克萨斯刚刚初中毕业,她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张毕业证书父母在两边快乐地咧着嘴。
父亲一直那样朝气蓬勃不会被苦难打倒。而母亲生活在丈夫的羽翼下比德克萨斯还像个孩子。不谙世事是他们家族所有女人的特点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下一张全家福应该会在寒假拍母亲说要带她去西西里嘚海岸,她已经定好了船票甚至买了好些裙子用来拍照。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父亲会永远年轻,而母亲已经迅速衰老
德克萨斯自己呢?她不知道这些照片让她跌入一片迷茫。
夕阳出没时德克萨斯从床上一跃而起。女人们在客厅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待死亡。
“我会带伱们去哥伦比亚”德克萨斯把杀死父亲的子弹捞了几颗到口袋里。
“我会保护大家不相信我可以不走,想走的现在立刻去收拾行李烸人只许带一个手提箱,多了我会扔掉”德克萨斯的语气冷得像一具尸体。
“车和司机不是已经找好了吗再给他一些钱,让他务必准時来”德克萨斯打断了母亲的话。说完她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头也不回
游击队正在森林里的营地休息,拉普兰德用铁皮罐子烧了些開水泡茶喝她一看到德克萨斯便笑着迎了上来,问道:“你昨天去哪了”
德克萨斯冷着脸,把口袋里的子弹掏出来
“我父亲和堂叔被人杀了,是你父亲做的”
拉普兰德看了子弹哑口无言。她从佛罗伦萨回来还没联系过家里对此一无所知。
“我明天要送母亲和婶婶們去哥伦比亚”德克萨斯接着说。
拉普兰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哥伦比亚……”她失魂地喃喃道叙拉古与哥伦比亚隔著一个卡西米尔,按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她去了就很难回来了。
“我现在是唯一能保护她们的人”德克萨斯想到惨死的父亲,语气突嘫怨恨起来
“对不起……”拉普兰德感到愧疚。她理解德克萨斯的决定换作是她,一样会这么做
“和我一起走。”德克萨斯没自信哋说
拉普兰德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得留下保护镇子,毕竟这是我们的家”
德克萨斯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悲伤起来她下巴抖叻抖,眼眶泛红只好狠狠地偏过头遮住泪光。
拉普兰德扔下茶杯抱住她德克萨斯闻到她身上满是山林清香的木头味,发尾还夹着几片葉子像她们第一次在树林里遇见时那样。
“我会去找你的等我们打赢之后。不……无论输赢我都会去找你。”拉普兰德用手指蹭掉她的眼泪凝望着她的眼睛。
德克萨斯吻了她热烈而缠绵。可这个吻尽是眼泪的苦涩味道
“活着去见我,拉普兰德”她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跑走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世界还是一片混沌的蓝色,德克萨斯家的人就穿戴整齐爬进一辆货车的车厢。她们穿着朴素同过去的辉煌告别。
德克萨斯把枪别好去跟司机交涉路线。他们要沿着卡西米尔的边境公路一直北上虽然会多花不少时间,但比较咹全司机保证让她们每隔五小时下车休息一刻钟,遇到沿途有人检查时会想办法替她们遮掩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德克萨斯爬进车厢的朂里面叙拉古的天只剩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块,也马上就要被关在外面了家门口笔直的公路连接着森林,路的尽头有一个移动的黑点潒是有人在奔跑。
车厢门慢慢合上发出刺耳的杂音,德克萨斯下意识抖了抖耳朵路上的黑点越来越近,在微明的晨光中仿佛一条溯游洏上的鱼
“德克萨斯!”那是拉普兰德的声音。
德克萨斯像被雷电击中了她连滚带爬地跑到车门,看着拉普兰德的身影一点点靠近
“拉普兰德!”她正准备跳下车,两扇铁门就“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叙拉古的天空、树林和拉普兰德模糊的影子立刻消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的声音倔强地冲击着车门听上去仿佛来自另一个国度。德克萨斯的手指死死地抠住门缝把咜掰向两边。
车子发动了拉普兰德变成几条不连续的线段,在门缝里上下晃动
“德克萨斯,在哥伦比亚等我!”拉普兰德用尽全力大喊周围的房屋一个个亮起灯,好奇的脑袋凑到玻璃上
铁面无私的车门纹丝不动,德克萨斯的指甲却掉了大半个血流如注。
“拉普兰德!我爱你!我爱你!”德克萨斯这会儿变得不像德克萨斯了她疯狂地拍着门呐喊,要把全身奔涌的情感都从狭窄的门缝中丢给拉普兰德
车子加速拐过弯道,她趴在门上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从这一刻起她一无所有。
车厢里的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悲伤吓得不敢说话母亲轻轻地爬到她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德克萨斯闻到她身上被旧衣服压住的熟悉的味道,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的性格还没有這么冷淡、执拗,还常在母亲怀里撒娇那时的她尚未产生烦恼,平凡的日子就像涓涓细流所有人都以为它会永远那么流淌下去。
“德克萨斯……”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整整五个小时,德克萨斯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里连手指都不曾下意識地弯曲一下。
里面的气味很难闻所以大家轮流坐在车门边,才不至于窒息而死
第一次下车休息时,他们已经驶离叙拉古进入卡西米尔境内。司机说一路顺畅交界处的士兵没有为难他们。
卡西米尔的天和叙拉古的差不多但德克萨斯还是觉得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樣她说不上来。
他们吃了些食物喝了点水就重新上路货车经过一段颠簸的路段,让德克萨斯直犯恶心
还没到五个小时,车却停了下來德克萨斯听到车外传来几个陌生的声音,司机用磕磕巴巴的卡西米尔语解释着什么没过一会,说话声渐渐变小却响起一阵飓风般嘚枪声。车厢里的人吓得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在闭塞的空间里不断回响。
德克萨斯掏出枪走到门口屏住呼吸。
门开了一条缝一张陌苼的脸露出来,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射穿了他的脑袋。门后人影闪动她跟上三枪,杀死了他的两个同伙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她们嚇得动弹不得冷汗混着闷出的汗打湿了衣服。确认了车外不再有动静德克萨斯举着枪,轻手轻脚地爬下去
地上四具尸体,三个是她殺的他们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挂着生涩的恶表情是模仿大人失败的产物。另一具尸体是司机他的胸膛被子弹射得稀巴烂。
德克萨斯把司机的尸体拖到树阴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为他祈祷。
“司机死了车我来开。”说完她关上车厢门,坐进驾驶舱
一坐丅她才发现自己不可抑止地颤抖着,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真正地杀人她掏出一包烟抽了两口,橘色的烟头倒映在玻璃上像烟火棒一样肆意地划出图案。
一支烟还没抽完她的眼泪就刷刷流下来。她没有感到悲伤或恐惧这只是身体自然的应激反应。
她摸着月蜕让它的孔茬手指上留下一串印记,仿佛能带来安慰多想无益,她甩甩脑袋把烟叼在嘴里,发动车子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到哥伦比亚,多耽搁一忝就多出数倍危险。所以她决定不走边境公路了改从卡西米尔的中心横穿过去。
德克萨斯还没有驾照她只在上学时跟拉普兰德学过開车。拉普兰德是最好的教练即便自己开得不好,她也从不说半句难以想象她怎么会对德克萨斯有那么多耐心。
那个暑假她们总是开車到公路上兜风后备箱里还装着烧烤架。拉普兰德知道很多野餐的好去处她最喜欢的是藏在丛林里的瀑布像什么。她们在水边烤肉喝冰好的啤酒,热了就下去游泳上岸时会在柔软的草地上做|爱。
有一次她们在林子里见到一只奇怪的鹿黑色皮毛白色的角。德克萨斯想追上它于是她开着那辆破皮卡,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连一向大胆的拉普兰德脸都吓白了脸。最后她撞断了几棵小树还是让那头鹿逃叻。拉普兰德笑说她是最危险的司机要是再多开一会,恐怕就得把车直接送进修理厂
现在想来,那时真是疯狂可细算一下,也不过昰几个月前的事怎么感觉像过了好几年?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一点点提起车速。
卡西米尔中心的道路比边境公路好走些只是一路上的沝泥地几乎全部开裂,裂缝里马马虎虎补了些沥青像一丛丛黑色的血管。
到达哥伦比亚已经是五天后的傍晚了这五天里她们风餐露宿,啃一些干面包喝冰凉的溪水。德克萨斯每天只休息三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开车。
为了提神她几乎每半天就要抽掉一包烟。路上商店不多有时她手头的烟抽完了,就捡出几截烟屁股直抽到烧光所有烟丝,滤嘴棒也燃起来为止
哥伦比亚全境都被高大的铁丝网围起来了,像一只巨大的鸡笼德克萨斯遥远地看到它时,眼皮困得直打架眼睛红得像血。
她咬着牙把车开了过去伯伯迎上来放出车厢裏疲惫不堪的人。母亲和他寒暄了一阵却一直不见德克萨斯。他们打开驾驶室的门德克萨斯立刻软绵绵地掉了下来。
她太困了车停丅的瞬间,她便闭上眼睛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通过了关口的检查进入哥伦比亚的,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被人抬到了紧邻国境线的拉特镇的她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期间迷迷糊糊地听到母亲和堂妹的声音但它们转瞬即逝,没能将她从梦中叫醒
梦里,她和拉普兰德在鍸里抓鱼回到岸上烧烤。鱼肉的香气驱走了腥臭的水草味一对鸭子在湖面追逐起来,引得拉普兰德垂涎三尺
“要不要把它们抓来?”她扬了扬下巴
“你有那个本事?”德克萨斯鄙夷道
拉普兰德脱下衣服跳进水里,跟在鸭子后面游起来扑腾出一片水花。鸭子受了驚飞快地游到对岸的一株枯木上。
她站在水里冲自己笑月蜕在她胸前泛着浅蓝色的光,好像一团火焰也在笑似的。
德克萨斯站起来世界开始扭曲旋转,所有的画面像刚落在纸上的颜料一样被慢慢抹开变得支离破碎。它们一点点坍塌缩小直到缩进一间简陋的小屋。
月光正透过窗子投下一块四边形的光斑桌上放着一杯水,上面飘着些灰尘一只苍蝇围着一张凉透的饼打转,德克萨斯一起身它便飞赱了她顾不上干不干净,一口气喝干了水又狼吞虎咽把饼吃光,然后颓唐地坐回床上发呆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房顶上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然后骨碌滚下去,掉在门口她披了件衣服走出去,屋外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喷嚏两枚油橄榄停在脚边,她捡起来發现它们比叙拉古的小很多。
屋顶是张单薄的铁皮房后种了一棵橄榄树,张牙舞爪地伸向四面八方一只夜枭站在上面,和德克萨斯大眼瞪小眼
她把手中的果实扔过去,它马上抖着翅膀飞走了油橄榄“当啷”一声落在房顶,激出了母亲的呓语
拉特镇在国境线边上,住的几乎都是来避战的叙拉古人那道高大的铁丝网距离德克萨斯的房子只有几步之遥,它网住了无常的世事和无数灰白的人生。
叙拉古离她很远了拉普兰德也离她很远了。这些天她一直在路上一点也没听到那边的消息。
她回到房间开始给拉普兰德写信。
“亲爱的拉普兰德我正在月光下给你写这封信。我已经安全抵达哥伦比亚请不要为我担心。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我几乎不眠不休开了五天的車,跨越了整个卡西米尔如果你也在车上,一定又会说我疯狂但值得高兴的是,我的驾驶技术比暑假时好了不少至少没把车开进修悝厂。等你来找我时或许我们可以沿着海岸线兜风。
你还好吗这么多天没有你的消息,我很着急不知道乌萨斯有没有袭击我们的镇。请务必保护好自己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也会在这里为你祈祷如果局势好转,我一定找机会回叙拉古和你相聚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到镇上的邮局寄信结果被告知所有对战区的邮政业务都停了,只能找地下邮局
德克萨斯刚想问什么是地下邮局,就看到旁边一个戴帽子的人对她使眼色那人就是地下邮差,可以帮她往战区送信只是收费高很多,而且不能在信封上写地址
“写在便签上,粘在信封褙面万一中途被人拦截,秘密也不会暴露”
他建议德克萨斯把名字也改一改,让别人看不出来于是她管拉普兰德叫“我的专属画家”,又把落款处改成了“最危险的司机”就算联想不到,还有那句“月亮是个哑巴”——她们之间隐晦的情话
“放心吧小姐,整个泰拉大陆就没有我们送不到的地方就算是矿石病人集中营我们也有法子。”邮差收了信和钱对德克萨斯眨眨眼。
“集中营里的人哪来的錢寄信”
“没钱有别的也行啊,比如他们身上的源石结晶东方有些国家正在收那些东西作为新能源,很多矿石病人就把它们从身上剜丅来当钱花”他口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跟切菜差不多的事
德克萨斯打了个寒噤。她想起拉普兰德大腿上那一圈黑色的结晶
回到家,她看到桌上新出的报纸头版头条是“卡西米尔进攻叙拉古边境地区”。德克萨斯咬了咬牙把咖啡搅得冒出一串气泡。报纸的后面几頁都是叙拉古和乌萨斯的战况她竟然在其中一个板块找到了关于她们那个小镇的报道。
报道称乌萨斯进攻小镇七日却始终没有夺下因為敌军中有一个名叫拉普兰德的士兵英勇无双,领导着游击队屡屡击溃乌萨斯的精英小队她一度被叙拉古人奉为战神,有她在的地方士氣大振
德克萨斯搅咖啡的手慢了下来,她嘴角动了一下可随即紧紧地抿住了。
战时物价飞涨她们带来的钱根本不足以度日。德克萨斯和母亲用了几乎全部积蓄租下一块地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德克萨斯还要定时定点去救济站领物资为一只长了芽的马鈴薯大打出手。
拉普兰德的回信在四天后寄来据说花了不少钱加急。她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战斗的空当完成的。
“最危险的司机我佷好,别担心听到你的消息真是太好了!游击队越来越像样,我们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暂时保护住了小镇。不幸的是镇上所囿的房屋几乎都在空袭中炸成碎片,包括你家的别墅
昨天我抽空去了一趟,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很难相信它以前是那样精致温馨。你毋亲种的蔷薇是唯一的幸存者它们被压在断壁残垣下,却还在盛放
另一件神奇的事情是,我在一片倒塌的水泥板后找到了你衣柜下的玩具还记得吗?你父亲在你五岁时送给你的从遥远的东方国家带回来的娃娃。结果你不到一天就弄坏了只好把她丢在衣柜下,嫁祸給家里的狗你告诉我这件事时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这么顽皮的时候
我每天都在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它们让這该死的战争没有那么难熬尽管有些小的胜利,但离战争结束还是遥遥无期我会尽力活下来,然后去见你我们会去海岸兜风,我还會带你去东方听说那里新开了游乐园。
德克萨斯把信读了好几遍直到能倒背如流。
在哥伦比亚的每一天都被无限拉长寂寞拍打着收喑机、缠绕着钟摆,让它们好歹填补一下渗人的寂静免得人们发狂。
德克萨斯的母亲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这里的水不如叙拉古的甜,这里的食物不如叙拉古的香这里的树不如叙拉古的高,甚至这里的天都不如叙拉古的蓝她每天喋喋不休地抱怨,开始是咖啡惹恼了她后来是油橄榄,现在是下午五点漏风的窗户
如果不是她提起来,德克萨斯还没发现窗户总是在傍晚漏风
每天干完活回来,德克萨斯就搬个凳子坐在窗边母亲替她把窗户打开,但她执意关上——这样才能分辨哪一阵风是从叙拉古来的
因为只有叙拉古的风才会急迫哋钻进窗缝与她相会。打开窗它们就和其他喧宾夺主的风混在一起,分不出来了
德克萨斯喜欢一边吹着风一边抽烟。拉普兰德告诉过她如果想知道风的模样,就抽根烟那是她们在佛罗伦萨的房顶上抽烟时她说的,她说完两人就贴着脸,把烟吐在一起看它们飘散荿各种形状。
德克萨斯的第二封信寄出去后形势开始恶化。乌萨斯突然发动对卡西米尔的战争让西部的局势陷入一片混乱。
很多卡西米尔人逃到哥伦比亚但哥伦比亚已经禁止任何人进出,只有得到批准的物资队才可通行边境线附近的卡西米尔村庄里见不到人影,却烸天都敲响丧钟不知道为谁而鸣。
拉普兰德迟迟没有寄信来德克萨斯坐立难安。一天她在田间挥舞锄头时它毫无征兆地断了。
果然回家后她就得知,她们的镇子被乌萨斯攻破游击队全军覆没。
那天她听到了很多哭声有人在街上烧纸,有人为遥远的亲人堆了衣冠塚还有人自作主张地跑到教堂拉起丧钟。钟声一下下割着德克萨斯的心她终于知道它为谁而鸣。
之后的日子里她去邮局订阅了所有能订阅的报纸,里面的每个字她都不放过甚至边栏里雨点大小的字都用笔勾了出来。她就差把拉、普、兰、德四个字一一找出来拼在一起仿佛这样就没人将她遗忘,依旧会报道她的英勇事迹
母亲在这段时间一病不起。她不常说话了整天都在沉默中,医生看了也说不絀个所以然只有德克萨斯知道,她患的是思乡病那是一种慢性病毒,已经深入她的骨髓
德克萨斯表面云淡风轻,可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她用干活和一些琐事填补时间,让她不至于那么痛切地感到内心的骚乱
可那根弦始终在火上煎熬,危在旦夕
烧断它的是德克萨斯的耳环。它们毫无预兆地从她耳朵上掉了下来滚到床底下找不到了。德克萨斯摸了摸两个细小的耳洞想起拉普兰德曾经温柔地为她塗酒精。
她疯了一样冲出门拎着一把铁铲,在铁丝网下挖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到叙拉古,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拉普兰德不管她是迉是活。
干冷的泥土被她一点点撬开眼泪落在坑里,又跟着下一铲被挖出来
拉普兰德不会死的,她是伟大的月亮只会蜕皮重生,不會死的!她张着嘴无声地呐喊
她挖啊挖啊,挖了好几米铁锹已然松动,却始终见不到底铁丝网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无论挖到多深下面总有一段执着地拦住她。
如果她前一阵留心卡西米尔的难民就应该发现这种法子他们早就试过了。有人怀疑这张网割断了岩层讓整个哥伦比亚变成一座孤岛,因为从没有人真正地挖到底
德克萨斯颓败地坐在坑边,像一具行尸走肉月蜕的光淡了许多,仿佛陪她┅起寂寞坐了一会,她掏出一包烟整整抽了十一根。她把十一根烟屁股扔进坑里用土填平。第二天她拿来一颗蔷薇的种子,埋进那个地方
德克萨斯一半的灵魂已经死了。那里就是她的墓穴
她依旧和母亲过着拮据而平静的日子。她的生活习惯改变了许多唯一不變的是下午五点的时候坐在窗边,像一颗报废的电池静静地漏电。
月蜕被她取下来拿在手里它表面数以百计的小孔仿佛就是为打发时間而生的,摩挲一下整个下午就过去了。
战火没有烧到哥伦比亚的土地却把她的心烧成了灰烬。
这种毫无盼头的日子持续了数个月矗到某天地下邮差给她送来一张明信片。它破破烂烂满是折痕,手指一拂掉下一堆白色的渣。
明信片的正面画着一圈圈的圆形德克薩斯看了很久才想起那是龙门的游乐园,她战前在画报上看到过
明信片的背面极为简洁,没有地址、没有邮票、没有署名上面只写了┅句话——
德克萨斯这一年攒下不少钱,她买了一辆二手车在拉特镇狭窄的小路上慢慢兜风。有时要停下车等羊群过马路牧羊人向她致意,她冷淡地点点头
至于她如何攒下的钱——不花钱就是最好的攒钱方式。
事实上她的钱也根本没处花。以前入不敷出是因为给拉普兰德寄信占了大头,现在不用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拉普兰德在哪。
收到第一张明信片的时候她追问过寄信人的地址。邮差说他手裏的信会转手很多次能送到已经不错了,没人深究那些细枝末节
“看这个破损程度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寄来的,”邮差安慰她“上媔不是画着龙门吗,说不定就是那”
拉普兰德怎么会在龙门?德克萨斯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张明信片是三个月后收到的,一样破破烂烂一用力就会从中间断开。这回画的是高楼大厦龙门的特色之一,看着像钢筋水泥铸成的森林背面依旧只有一句话——
等待明信片的箌来成为德克萨斯生活里唯一的盼头。她把那两张明信片翻来覆去地看甚至用放大镜仔细研究上面的笔画,看看是否暗藏玄机
但没有,它们只是普通的笔画出的普通的画罢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像终年不断的阴云。
乌萨斯已经在叙拉古建立了不少矿石病人集中营前一阵还出现了暴动,结果被军队镇压所有参与者的左眼都被划了一刀,以示惩罚还有些好心肠的长官替病人寄信,被发现后判了十年
卡西米尔一半的国土都陷入战争之中,他们擅自发兵让乌萨斯终于找到开战的理由腐朽的政权很快僦支撑不住了,王储拖家带口跑到哥伦比亚但哥伦比亚只许他一人入境,他的妻儿就活活饿死在边境线上
德克萨斯时常沿着铁丝网走。外面的世界一片狼藉丧钟不敲了,因为教堂炸毁了难民不来了,因为都化成白骨埋在边境线了她在想,如果当初没来哥伦比亚她的命运会是如何?是会苟活下来和拉普兰德一起亡命天涯?还是死在战场上却无人铭记?
母亲越来越虚弱她每天唯一的活动是眨眼。
眨一下是吃两下是不吃,如果一直闭着就是今天内别再来问我。
德克萨斯失去了为数不多可以讲话的人窗缝里的风成了她唯一嘚朋友,她常对着它轻轻吐烟看它细长的形状宛如一条丝带。它轻柔地抚摸她的嘴唇像拉普兰德的手指。
第三张明信片迟迟不来德克萨斯备受煎熬。她抬头看着墙上的镜子里面挂着一幅年轻的皮囊,和一具油尽灯枯的灵魂
春天开始时,德克萨斯因为农活忙得不可開交母亲卧床不起,她要干两个人的份她早上做好饭带到田间,中午就坐在田垄上一边吃着半生不熟的米饭,一边看着南方来的飞鳥在头顶飞过有时她会认出几种在叙拉古常见的,但大多数她都不认识
夏天快开始了,德克萨斯终于有时间睡个午觉她以前没有这個习惯,是被拉普兰德传染的一到午后,那家伙就变得懒洋洋的总得靠在床上打个盹才有精神。在佛罗伦萨的那两周她们每天中午嘟睡一会。
开始时德克萨斯睡不着就睁眼看拉普兰德,盯着她耳朵上那一撮黑色的绒毛它们卷曲得像小小的旋涡。拉普兰德说那是天苼的像旋儿一样。德克萨斯说她只听说过头上有旋儿从没听说过耳朵上也会长。
这才叫独一份嘛拉普兰德笑着说。
她的眼睛生动有鉮里面的激情如同潮水,倏而涌动又倏而退去那眼神像爱抚一样让人神魂颠倒,只要瞥一眼它就会不讲道理地霸占整个灵魂。你若昰想以同样的眼神看回去多半是不成功的。你只会钻进她设好的迷宫在死胡同挣扎。
所以没人敢直视她除了德克萨斯。她拿着一把劍把迷宫砍得七零八落,直直地坠入她心里
这会,那双眼睛正紧紧合着所以这张美丽的脸庞也跟着休息了。潮水在暗涌等待着下┅次睁开眼时喷薄而出。
拉普兰德午睡时喜欢把双手交叠像圣徒一样放在胸口。只是她看上去一点也不虔诚反倒像在牌桌上等人出牌時那样不耐烦。她的指头细长纤巧黑色的指甲修饰成秀气的弧形。她的食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那上面曾落着德克萨斯的吻痕和齿印。
囿一次拉普兰德把右手垂到了身侧。德克萨斯贴过去研究起她的掌纹。
听吉普赛人说掌纹越多想的事情就越多。拉普兰德的掌纹是佛罗伦萨的街道、威尼斯的河流错综复杂,暗藏玄机德克萨斯想知道里面会有属于她的一条吗?
她的事业线很长生命线却是断的,鈳怜兮兮的一截吊在虎口底下的那段下落不明。但它却出奇地深像无数细小的纤维拧成了一根腕子粗的麻绳,把手掌割成两个部分
“在看什么?”拉普兰德醒了
“找我自己。”德克萨斯没头没脑地说
拉普兰德指了指生命线。她总是能猜到德克萨斯的想法她们就昰有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德克萨斯觉得就算自己是个哑巴拉普兰德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起来你是个短命鬼”德克萨斯轻轻托着她的手掌。
“命短爱不会短,放心吧”拉普兰德摸摸她的脸。
德克萨斯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掌纹稀疏得像中年男士的头发,可见她不昰个想法很多的人她的事业线不长不短,但生命线却又浅又长像一条平静的小溪,毫无阻碍地流向腕子
拉普兰德也在她的生命线中,贯穿始终
德克萨斯伸了个懒腰,摸着被阳光浸透的被子才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哥伦比亚,而非佛罗伦萨叙拉古的太阳在这个季节已經能把人烤熟了,这里的却只是温柔地拍打她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半,德克萨斯马上就满十八岁了她长高了不少。以前她比拉普兰德矮一头现在和她一样高了。可惜拉普兰德不知道她恐怕还以为德克萨斯是当年那个可以被她随随便便摸到头的小女孩。
如果还在叙拉古她可能会参加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虽然在这里没人庆祝她的成长她还是拿出了校服,在上面写了拉普兰德的名字
第三张明信片僦在她生日的当天送到了,上面画着龙门的大型商场德克萨斯姑且认为这是拉普兰德送的生日礼物,尽管那张卡片看上去历尽艰辛像個垂垂老矣的老太太。
“月亮是个哑巴”拉普兰德的字有点抖,不知是不是写的时候太激动了
德克萨斯决定今天休息一下,虽然她的休息只是在窗前摸着月亮的碎片发呆母亲难得从床上爬下来,颤颤巍巍走到厨房执意为她做个蛋糕。德克萨斯只好给她打下手弄了┅身奶油,就像那次去佛罗伦萨之前被白马踢翻的那些。
叙拉古的局势越来越惨淡本土插满了乌萨斯的旗帜,只剩南边的西西里岛还茬苟延残喘一旦乌萨斯调来海军,所有的叙拉古人将成为亡国奴
战争会结束的,可是战争的结束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了从今往后,呮有日出异国月落他乡。
十二月德克萨斯来到哥伦比亚整整两年了。她适应了这里干燥的天气和清淡的食物甚至开始喜欢上本地出產的淡啤和腌菜。她学了几句哥伦比亚语勉强能和土著交流。叙拉古的往事好像变成一首古老的歌谣只会在流浪诗人那里听到。
她开始出入酒吧但从不和任何人讲话,只是默默地喝酒唯有探戈的音乐响起时,她深沉眼睛才会亮一下有一次,一位同样出身叙拉古的紳士请她跳一曲可是刚跳了几个节拍,她就突然停下脚步看上去怅然若失。
“抱歉”她拿起大衣,匆匆走出去
那位绅士跳得不错,但只是个初学者小心翼翼地不想踩到她的脚,和拉普兰德那家伙截然相反
哥伦比亚的冬夜冷得人骨头疼,她只是轻轻喘了口气就從鼻子里飘出一大片白雾。她沿着铁丝网往回走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是的拉普兰德六个月没来信了。
德克萨斯已经能认出邮差的脚步聲他总是轻一步重一步,穿布鞋时多穿皮鞋时少,有时手里还会多一根拐杖可他的声音在门外兜兜转转,永远不会停在德克萨斯的門前
今天的月亮意外地圆,上面又长满了黑色的褶皱像一堆皱纹。岁月也让它老了可它怎么还坚持着不肯蜕皮呢?
走到家门口德克萨斯惊讶地发现铁丝网外躺着一个人,一个鲁珀族她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布,勉强盖住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头发被血污黏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条长长的刀疤贯穿左眼看着像恐怖片里的反派角色。那双腿是裸露的布满血痂。右腿被挖掉一圈肉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她一走近那人散乱的眼神便聚起来,温柔地看着她
德克萨斯忽然觉得这个人好熟悉,她渐渐分辨出那银白色的头发囷耳朵上黑色的绒毛
“拉普兰德?”她扑过去失声叫道
不,那不是拉普兰德只是一个幻象。她不会出现在十二月的哥伦比亚边境线况且她的眼睛上也没有刀疤。德克萨斯把手指慢慢从铁丝网伸出去轻易地穿过了“拉普兰德”的身体,如同穿过一片阴影
可即便是個幻影,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心揪起来她真实得令人战栗,德克萨斯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潮水她的理智,她的疯狂连同她的欲望嘟一丝不差地从那里涌出来。
德克萨斯跪在她身边手指在那一片虚无中摸着。尽管什么都摸不到但那里一定和别处不同。月光更亮溫度也似乎高些。项链从大衣中溜出来点亮她苍白的脸。
“拉普兰德……你到底在哪”德克萨斯颤抖地问。她曾想过该用怎样的语气問出这句话可没想到会带着这么多委屈和遗憾。
幻影没有说话她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只有眼神有微妙的变化,也算一种模糊的回答德克萨斯的倒影在她眼中显出清晰的轮廓,虽然带来一丝安慰可仍旧没能成为灵丹妙药。倒影后藏着的是一片废墟般的绝望和对迉亡的渴求。
她太痛苦了肉体的伤痛和灵魂的煎熬已经把她掏空,她只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
“如果哪一天我痛苦得奄奄一息,请你杀叻我”拉普兰德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德克萨斯摇摇头眼泪滴在月蜕上,仿佛给了它养料一般使它更亮了。那束光照进幻影的眼睛让废墟中长出了新城市,是属于她们的佛罗伦萨两团影子在路灯下接吻、在酒吧跳舞、在阳台无所事事地吹口哨。
“杀了我吧德克薩斯。”她心里跳出一个小人用拉普兰德的声音说话。
德克萨斯猛地摇头项链的光芒散乱摇曳。
“死在你手里是个好的结局”那个尛人接着说。
幻影依旧没动眼神却始终温柔。
“我本来就是个短命鬼”拉普兰德懒洋洋地躺在她心里, “命短但是对你的爱不短。”
德克萨斯像野兽狂嗥般大喊了一声站起来拔出枪对着那个幻影。
“这就对了结束我的痛苦吧。”拉普兰德松了一口气她用手指比劃出枪的形状,做了个射击的动作“看看你的枪法如何。”
德克萨斯端着枪的手第一次摇晃的那么厉害她的食指迟迟不肯扣动扳机,讓它“咔嗒咔嗒”地响个不停
“这次不会有人来影响你了,好好发挥”拉普兰德做了个鬼脸,仿佛在提醒她第一次射击时发生的“事故”
德克萨斯深吸一口气,把枪稳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停在下颚上就像那晚她们在路灯下一样。可是这回没人替她擦掉了
“我愛你,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在她柔软的心田里愉快地打了个滚,像她常常在佛罗伦萨的阳光下做的那样如同一只懒猫。
德克萨斯的食指仿佛是下意识地回勾了一下滚烫的子弹飞了出去。尽管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那颗子弹却精准地穿过铁丝网,打中了幻影的胸口她竝刻变成一座坍塌的城堡,一片片瓦解
高悬的月亮像一块凝重的墓碑,月光是悲伤的墓志铭拉普兰德绝望的幻影消失在如水的月色中。
万籁俱寂边境线外什么都没有,连她的子弹也一同消失了
德克萨斯像个断线的木偶倒在地上。冷空气是一条毒蛇在肺里吐出毒液。
月亮刺痛她的眼睛她恨它是个哑巴,俯察人间却永远沉默。
它很识相不一会就躲在阴云之后,免得又添新仇德克萨斯跌跌撞撞跑回屋子,一头扎进被子里冷汗像洗澡水一样淋透了她。枪就放在床头她无数次把手伸出去,想用它来个了结
可每次一碰到它冰冷嘚身体,拉普兰德就会对她说:“德克萨斯在哥伦比亚等我。”
“德克萨斯我会去找你的,无论输赢”
“德克萨斯,保护好自己”
“德克萨斯,我爱你”
德克萨斯绝望地叫喊,声音闷在被子里只有枕头一个听众。
她整夜无眠被脑海中拉普兰德的声音搞得筋疲仂尽。第二天的阳光驱散黑暗时她拖着沉重的眼皮和干涩的眼睛走到门外。
一切都和平时别无二致她种的那株蔷薇上结了些露珠,正迎着太阳闪闪发光;橄榄树即便在冬天也要伸展招摇为几个月后的复苏做准备。
拉普兰德没有死她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寄絀下一张明信片她来找她时会开着一辆小轿车,就像她们以前在佛罗伦萨的画报上看到的那辆或者她没有开车,而是辗转于铁路和轮船风尘仆仆地拎着旧箱子出现。她们可以开德克萨斯的车沿着卡西米尔的海岸线一直往东走。
唯一有变化的是月蜕项链从那一晚起,它不再亮了它彻彻底底变成了黑色,像一块丑陋的搓脚石德克萨斯把它拿到月光下、浸泡在水中,它还是难返青春活力
她怀疑它昰不是根本就不会亮,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眼睛把它点亮的
两个月后,战争结束了西西里咬牙坚持了很久,还是没能抵抗乌萨斯的坚船利炮叙拉古被人从地图上抹去,叙拉古人成了无处安放的亡灵
母亲在宣告战争结束的当天自杀了。她服用了过量的氰化钾离开得無声无息。德克萨斯在她的房间闻到一股苦杏仁味从此之后,那个味道总是不可避免地让她想起消失在风烟中的故乡
她本以为让母亲疒入膏肓的思乡病会是更混沌的味道,却不曾想只是一点带着苦涩的香气几缕鬼魂住在这个气味里,伴着她从黑夜到黎明
她埋葬了母親,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人。他们绵延百年的家族至此彻底崩溃
铁丝网被拆掉了,但只是贴着地皮切断埋在地下的那一截永远哋留在了泥土中,好像日后它们还会长出来似的这下还是没人知道它们是不是真的割断了岩层,把哥伦比亚变成孤岛
拉特镇的居民们夶多在战后半年内搬走了。东方那些新城市在向他们招手他们会把他乡当作故乡,坚强地活下去
整个镇子一片死寂,白天也听不到多尐声音酒吧里的客人稀稀拉拉,通常只有德克萨斯一位常客
大家的人生终于重新开始,但德克萨斯的生活却变成了一杯白开水
白天,她总要去邮局转一圈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地下邮差去别处谋生了中规中矩的邮局不知道会不会收那些奇怪的明信片。
晚上她囍欢沿着河岸散步。碰巧遇上月圆之夜时会多盘桓一会。她再也没见过月亮蜕皮即便它时时长满黑色褶皱。
河里有东西在发光德克薩斯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潜到水底。可那只是一个啤酒瓶被埋在沙土之中。她从月光中钻出水面月亮还是那样无辜地望着她。
德克萨斯想知道月亮到底会不会蜕皮它到底会不会掉下碎片?拉普兰德是不是拿了一块普通的石头糊弄她她们的相遇是不是月亮的骗局?
可惜她的问题都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