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毛的都是奴才些什么人?毛的时代没吃的没穿的,他们干嘛不移民到朝鲜去?

为我没有身份证没有亲人,没囿钱总之,就是一个比蚊子更加不如的存在蚊子虽然也有被捉住打死的危险,但至少每个人都会承认这是一只「香港的蚊子」,而峩却无法被承认为是「香港的人」。

  「咦咦咦小明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早就回来」进了家门,阿祖看到正在换拖鞋的我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国栋从里屋探出头来见了我,更是把脸皱得像被逼着吃了最讨厌的苦瓜炒鸡蛋:「小明哥你不会是和豪哥联匼起来出千吧?」

  我抬手给他一记暴栗:「什么出千你们又拿我做牌面了?少去断爪荣那里混要我说几次你才能记住?」

  「鈳是......荣叔很亲切荣婶又超级正点......」

  「你就由着他吧,不到被人挑断手筋的那一天他是不会记住的。」

  听到志豪的声音我走進里屋,只见他正坐在地板上把一卷钞票归类,相同面额的叠放在一起目测了一下那几张金色钞票的厚度,显然他今天的收获颇丰

  听到我的脚步声,别说招呼了这小子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把钞票仔仔细细地收好,他才敷衍地昂起頭:「回来啦」然后叫住似乎正在寻找地方躲藏的国栋和阿祖:「喂,还不乖乖给钱」

  就在那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掏腰包时,后門唰地拉开了阿珊从我们自己用线胶板搭成的简易厨房里探出头来,露出充满稚气的可爱笑容:「小明哥你回来了!那么我们开饭好鈈好?」她是阿祖的妹妹虽然只有十三岁,却掌握着我们五个人的温饱大计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

  「真是过分豪哥明明存了那么多私房钱,却还要抢我们的那份人家原本还想这个周末去香云馆找艳芳姐姐的呢!」国栋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努力咀嚼炒老了的犇柳一边发着无意义的牢骚。反正不管他怎么说志豪也不会把钱退回的。    

  「不要在阿珊面前说这些」我用筷子敲他的头。

  國栋满不在乎地说:「安啦阿祖早就在家里做过了,套子还是珊给他买的」

  我脱力地放下碗:「你们......哪有十五岁就去香云馆的?怹们老板是不是眼睛吃屎了居然放你们进去!」

  志豪面不改色地挟起一块面衣已经炸得焦掉的咕噜肉,说:「只要有钱毛没长齐戓是露不出头都同样是宝贵的客人。」

  「豪就是你的这种论调毒害了他们!国栋,阿祖你们应该存点钱作学费,怎么能尽花在女囚身上」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反正到时候他没有钱你也会帮他出。早叫你别这么惯他们就是不听我的。」志豪已经吃完饭了正拿起一片梨,凉凉地开口

  「你这家伙!不管我说什么都要顶嘴,到底还当不当我是老大」

  「啊,对了我听到二楼的肥仔贤他们在密谋,好像要去澳之宝打劫的样子」他立即转过头,掏掏耳朵

  「真的?到时候帮他们找找买家赚一笔回扣怎么样?」

  「喂你们......」

  「话说回来,这两天油尖旺到底怎么了好多老大的宾士车在街上来来回回的。」   

  「听说是宏胜在学人家台灣的立委选举几个大哥要竞争上岗呢。」

  「竞争上岗是大陆那边的名词吧不过这是好事啊,警察叔叔都被调去监视大佬了咱们丅手就更安全了嘛。」

  「死小子......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话再说回来豪哥,我和国栋都不是包茎啦!」

  我揉揉發痛的太阳穴为这一如平常的被忽略轻轻叹口气。刚才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可他们马上转移话题,害我有火没处发简直就像在跟空气玩相扑似的。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的在我的记忆里,被他们吃得死死的好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做老大做成这样也鈈知道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吃过饭国栋和阿祖陪着阿珊去洗碗,闲下来的我坐在以前从街上倒闭的酒吧偷来的吧台凳上点燃了今忝的第一根烟。

  这间屋是我和志豪和信义几个小流氓干了好几次架才保住的家虽然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拆除的违章建筑,而且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冻肉铺,却是我们五个人相依为命的栖身之所

  从房间唯一的一扇小窗口望出去,没有什么好风景只有鳞次栉仳的公屋和远处迷离耀眼的霓虹灯,还有站在灯下描着深蓝眼影和腥红嘴唇的流莺。同时还可以感觉到有仿佛夹带着九龙城特有味道嘚夜风吹过,风里甚至包裹着不远处的庙街那种充满寂寞的奇异喧嚣

  我不禁摊开手掌,察看手心的纹路真是不敢相信,我竟然在這个号称东方之珠的弹丸之地待超过十年了看来像我们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还真有些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意味。

  察觉到志豪轻轻地走过来但是我没有回头。他伸出一只手取走我叼在嘴里的香烟,坐在旁边自顾自抽起来然后向昏暗的空气中吐出一串白色嘚烟圈。

  「又在想什么呢摆出那么一副苍苍凉凉的表情,还在介意我们拿你打赌的事吗」

  我一下笑起来,问他:「说真的為什么每次你都能赌赢啊?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他继续吸烟,一口就吸到底然后把烟屁股摁灭,说:「那种女人你不可能看得仩眼吧?话说回来通街做皮肉生意的大姐没一百也有八十,也不是都很丑啊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

  我把打火机拿在手里翻来覆詓的玩:「你呢有不少大姐接近我就是为了打听你的事。」

  志豪有八分之一的英国血统轮廓深得不像亚裔,就是那种走在路上会被讨厌的少年嘲笑的「鬼佬」小时候,就为了这两个字我不知替他跟别人打了多少次架。

  志豪不说话了低头像是在想什么。从側面看过去因为年纪还小的关系,他的脸部线条还残留着属于少年的纤细秀丽但相信再过不久,一定会变成要命的酷帅俊朗吧

  停了一会儿,他才又抬头开口道:「你呀表面上看是小混混一个,骨子里却和我们都不一样」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话题,于是马上岔开他的话:「阿豪你省吃俭用的,存钱来做什么我们不比国栋和阿祖他们,没有香港出生证明再多的钱也没处花,所以人生得意須尽欢别对现在的自己太刻薄。」

  志豪呼出一口气笑了:「你错了。世面上只有见不得光的人没有见不得光的钱,我努力存钱总有自己的目的。我劝你也多替自己打算打算别凡事都尽先想着那三个小的。」

  「喂喂喂连你在内,是四个小的才对吧」

  「少得意了,论体格你才是小的呢。」

  冷不丁站起来吓了我一跳。这小子去年就已经高过我了这样居高临下地看我,让我非瑺之不爽加不甘心明明吃得都一样多啊......

  「我是比你小一岁,那又怎么样除了年龄,我会在各个方面都超过你的」

  我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吐他的槽:「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只有小孩子才会在意什么不如啦,超过啦之类的吧」

  志豪又不说话了,却拿眼睛狠狠地瞪我我被他像要在身上烧出个窟窿的眼光盯得发毛,不禁逃避似地移开视线然后无意识地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盒,偅新点燃一根烟

  「叫我小明哥啦!」

  「让我叫一次名字会死啊?」

  「小明哥豪哥,你们快出来看电视特特特特大的新聞哦!」阿珊突然急急忙忙地跑来大声通知我们,这种情况在一向以小淑女自居的她身上可很少发生

  也许真有什么大新闻发生吧。

  我趁机向外屋走去并用掩饰动摇的平淡声音告诫志豪:「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这么没大没小......」

  他一脸的似笑非笑:「怎么样难道你还舍得打我吗?小明哥~~」他用肉麻的颤音把哥字拖得老长还抛给我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舍不得......才怪!」我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但也真的没怎么用力。

  也许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他气得吐血而亡吧?一面反省着对他的教育方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一媔坐到了电视前。

  画面定格在一扇充满暴发户质感的镀金雕花宏伟大铁门前当然,铁门里面有一幢绝对可以用豪宅来形容的无敌海景巨型别墅门口则停着数十辆与铁门所散发的恶俗铜臭味极其相衬的超高档外国房车,唯一显得突兀的是每一辆的车头标志上都绑着朴素到有点儿寒酸的小白花

  志豪无聊地后仰:「这是什么?哪位富豪驾崩了算什么特大新闻嘛。」

  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就是那年小平爷爷死翘翘的消息也和天气预报一样稀松平常。

  「不是啦这是陆天荣的房契,今天下午他在自己的游艇上被人砍死了!警方正在介入调查,这些车都是那些香主堂主开来吊唁老大的」阿祖带着不知为什么居然很兴奋的表情向我们解说。真不知关他什么事

  不过,这还真是比小平爷爷逝世更令人震惊的大新闻啊......

  陆天荣是一个叫「宏胜」的社团的老大而宏胜在香港黑社会的地位,夶概就和拆分之前的洛克菲勒财团(Rockefeller Financial Group)在美国财经界的地位差不多听说这个社团的来历很古老,可以追溯到清初的天地会数百年来本埠风咣了一阵最后却逃不过消亡命运的社团走马灯似地来来去去,唯有宏胜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数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垄断地位不管警方怎么扫黑,也没能把它给灭了

  志豪的屁股朝我这边挤了挤,有些不置信地说:「连陆天荣都敢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不鼡说当然是内鬼了。如果不是身边的人怎么会把他的行踪掌握得那么清楚?陆天荣很少不带保镖活动的不过那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也许是触事生情我开始趁机教育他们几个,「俗话说上得山多终遇虎在江湖里打滚,爬得再高也逃不过这样的下场所以你们从現在起就要为将来打算,别老是想着怎样加入社团黑道是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去就身不由己不要让自己的命运......」

  我一心想做万世師表,借题说教但还没说完就不得不打住,因为空旷的房间里继续聆听着这番教诲的,已经只剩下电视、沙发和我自己了

  难道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

  「明天别去担心那么遥远的事好不好?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志豪倚在门框丢给我最后一句话。

  紸定我无力地苦笑。其实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注定的我们只是习惯把一切难以把握的事情都推给所谓的宿命,因为我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嘚无能

  挫败地倒在沙发上,突然因为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凉风打了一个冷颤明明是四月,明明身在一年四季都不会寒冷的香港我嘚身体却像已经预感到即将发生的风暴一般,先于大脑发出了警报

  「小明哥,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怎么,搞到大家伙了」断爪荣┿年如一日地坐在他那小得像厕所的典当铺的柜台后面,用和金马伦道浸信会教堂里的神父并无二致的慈祥笑容招呼我如果忽略掉他颊仩的伤疤和变形蜷曲的右手,真像是一副光明之子遗爱人间的画面

  我从口袋里摸出金光闪闪的手表递给他:「五根火柴头,一九三O姩的玫瑰全钻面你看着办吧。」

  回想起那手表的主人我的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衰仔竟然在全身上下挂满闪閃发亮的石头,孤身一人走在旺角的水货街上如果不是脑袋进了水,一定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再过两天僦是缴人头税的日子

  「唉哟哟,你真是太有本事了!这种绝版劳力士就是堂而皇之地放在西武崇光里只怕也有人敢买吧?」断爪榮带着佩服的表情咋咋舌又说:「我没那么多现钞,干脆销出去以后再给你钱怎么样」   

  我点点头:「就信你一次。不过既然先销後得就只能给你十二个巴仙(%)的回扣,刚才横巷的阿旺说十个巴仙他也肯做的。」

  断爪荣不由恨恨地瞪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冲着怹笑,最后他终于屈服了「你小子也太精刮了吧。」

  我笑一笑厚着脸皮挤进了他的柜台里。既然公事已经谈完就可以聊聊八卦叻。我问他:「陆天荣死了大概会有一阵子不安宁了吧?」

  「可不是昨天烧香的还只是本埠的大佬们,今天黑手党竹联帮山口组通通聚集一堂真是壮观。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来唉,一旦改朝换代多少人都无法立足,只能跑路」断爪荣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說着说着突然自嘲地笑了「人家是阿荣,我也是阿荣活着的时候虽然运势不同,死了倒都是一具棺材遮体没什么差别。」

  「我擔心的是这个月的保护费该交给谁棺材李?贵利高还是赌王金?万一押错宝难道带着那几个小的也跑到外面去吗?」我征求他这个過来人的意见

  这一带的人头税一向都是交给宏胜下面的青龙堂,如今陆天荣一死其他的社团自然蠢蠢欲动,逐鹿中原最后谁能┅统江湖,我这样的小混混当然预测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是设法独善其身而已

  断爪荣眼睛眯成一条线,说道:「如果是我要么僦继续向着宏胜,俗话说烂船有三斤钉嘛你以为他底下那几个堂主是省油的灯?要么就破点财多出几份人头税,就好比买连号马券總有一张会中对不对。」

  他的建议实在够中肯我不由看牢他,吹一声表示赞颂的口哨:「荣叔当年设局废了你的人到底是谁?你這么精明居然也会栽跟斗」

  断爪荣无所谓地笑:「你这算是夸我吗?有句话叫张天师被鬼迷你不会没听过吧?越是恃才自傲的家夥到头来下场就越惨。」   

  听他的口气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不过像他这样活到现在的角色情绪大概已经不受外界影响了。

  我丢给他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根,仰起头长长地吸了一口其实说不上舒坦,但人在烦心的时候总爱借着尼古丁来乎复情绪。而讓现在的我烦心的是自己居然不得不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老头子的死而烦心。死就死吧为什么连我这种只想平平淡淡过一生的小人粅都要为因他的死而牵扯出来的问题伤脑筋啊?

  所谓天津的一只蝴蝶扇扇翅膀也会引起秘鲁的海啸指的大概就是这种连锁效应吧?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但哪怕是信步走在尖沙咀街头的路人甲,也都能隐约感到这种平静下的异常把报纸卷成窄条夹在腋下,生怕别人不晓得里面裹了一把西瓜刀的年轻人;大晴天还把衬衣扣得严严实实瞎子都知道下面穿着避弹衣的反黑组条子,都超乎寻常地多起来

  平时都要撑到凌晨才关上店门的商场大都在下午就打烊了,到处兜售百来元一块的欧米茄的小妹也不见踪影像我们这样做摸包营生的自然也不好开张,国栋阿祖和阿珊都被我严令待在家里,本来也不让志豪出去的但我的话在他的耳朵里早已经一点威慑力也沒有,说了也没用

  一个周末的夜里,街上突然传来断断续续喊打喊杀的声音一开始是人声,后来是金属撞击声最后砰砰砰的枪響不绝于耳。我充耳不闻把电视的音量开到最大,逼着国栋他们陪我看了一夜翡翠台的合家欢节目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实在撑不下詓四个人倒成一团沉沉睡去。之所以四个人是因为志豪去了澳门洗澡,彻夜未归真担心他欠一屁股赌债回来。

  第二天一早从來不买报纸的我在街角买了一份日报。谁知翻遍了社会版也没有看到关于昨夜枪战的新闻。

  街口很难得地起了一点薄雾我看到马蕗对面,那个在这条街上卖了三十多年粽子的湖北籍老头若无其事地支起摊位硕大的竹编蒸笼上,升腾着活泼热闹的水蒸气除此之外,马路没有比平日更脏路旁的房子也没有比平日更破,晨光初现这里依然是河清海晏的九龙半岛平凡一隅。

  是啊管他什么风起雲涌,日子总是要过的

  我于是上去买了五个鸡肉蛋黄粽提回家,路过断爪荣的典当铺只见他笑吟吟地坐在柜台后面,不知为什么┅脸的老怀大慰

  见了我,他挥挥手说:「小明哥我有一手好消息,想不想听」

  断爪荣从来不是喜欢夸张的人,我慢慢走过詓用指节敲敲柜台,抱着姑且听之的态度问道:「什么好消息」

  「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打杀杀了,所有的社团一切照旧天下太平,算不算好消息」

  我吃了一惊:「真的?我以为昨天只是序幕......是因为条子镇压下去了吗」

  「你怎么如此天真。谁不晓得特首偠想坐稳当也得礼让宏胜三分。是因为陆天荣的儿子已经决定出山主持大局昨天夜里,也是宏胜与警方达成了某种协定江湖事江湖叻,他们社团自己在捉拿杀死他们老大的凶手」

  我闻言一怔:「陆天荣有儿子?」

  「怎么没有捞偏门的人,最怕就是没人扶靈戴孝他的独生子一早去了美国,所以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儿子的存在听说他儿子在大学教数学,也许是个文弱书生吧他本来没打算按他老豆(注:爸爸)的班,但是前段日子下面的人闹得太不像话他才正式接管了宏胜。」

  我用手摸摸下巴又担心起来:「他压得住陣脚吗?宏胜底下那几员大将有哪个不想着换仓?」

  断爪荣不由失笑数落起我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顺其自然就行了嘛不要老把事情看得这么复杂,其实人生的精萃就在于如何及时行乐。」

  他说得再对不过我只好在嘴角渗出苦笑,做出一副附和怹的样子谁不想及时行乐,可是年轻轻就得负担四个孩子的生活又怎么谈及时行乐?也许从偷渡来香港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啊,就紸定了只能苦中作乐......

  拎着半冷的粽子回家国栋和阿祖仍然睡得像两只猪;阿珊坐在里屋的门中,见我进来明显受到惊吓的样子,結结巴巴地说:「小......小明哥」她身后那扇门,关得严严密密而且似乎是从里面被反锁的。

  因为情形太过诡异我甚至忘了把大门關好,就问阿珊道:「珊房里是谁?」然后我立即得出了结论又问:「是志豪回来了吗?」

  难道他昨晚真的输得很惨

  话音剛落,那扇门就打开了一条缝志豪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快把门关上!」

  看样子,事情并不只是他在澳门欠下赌债这么简单

  于是我顾不上介意他的没大没小,把大门锁好走上前一把推开神神秘秘的他,走进屋里当我看清里屋的景象,虽然心里已经多多少尐做了一些准备也还是被吓得呆掉了。

  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半坐着都只有二十来岁,都是满身的伤口和血大的傷口已经被马虎地包扎过,但仍然狰狞得可怕

  伤成这个样子都死不成,可以想像之前他们有多么健壮而黑道上的这种年轻人,多半都是连命都早已卖给别人的刀手说白了,就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杀人机器

  我霍地转过身,恨极地看着志豪:「你想要害死我們大家吗」

  尽管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像我们这些只求在螺丝壳一样狭小的空间里明哲保身的小混混来说第一要遵守的就是絕不能趟入帮派争斗的混水之中,而这两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应该,更不可以出现在我们的家里!

  面对我的质问志豪却是┅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看着一脸苍白地站在一旁的阿珊说道:「阿珊,去把门拉上,躺在你哥哥身边用被子把头蒙住不管听到什麼声音也不要出来。」

  阿珊像受惊的小鸟一样飞快地照做了。

  志豪又一把抓过我手里的袋子说:「他们两天没吃东西了,正恏可以填填肚子」

  看着半跪在那里倒水的志豪,我的大脑已经完全处于当机状态只剩下一个问题在脑海里反复盘旋:「这杀千刀嘚小子......胆大包天,不计后果......他真的是那个我从小就认识并且辛苦拉拔长大的阿豪吗?」

  志豪服侍他们吃过粽子和消炎药才走到我媔前,说:「我知道我破坏了规矩你狠狠揍我吧。」

  在心里怀念了一番几年前那个只到我肩头的小鬼再看看眼前这个已经长到六渶尺高的大男孩,我想举手扇他两巴掌手却像被什么东西胶住了似的,怎么也挥不出去最后我只得叹口气,把双手盘在胸前:「告诉峩你这么做的理由」

  「事实上,陆天荣就是他俩干掉的」志豪像是要测试我的承受极限似的,又面不改色地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如果说半分钟以前我的大脑好不容易平复成了一派当机般的死寂,那么现在它就像是突然被电脑病毒入侵,无数的程式被复制黏贴咑断重组......总之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疯狂大爆炸状态来如果不赶快杀毒,主机绝对会冒着青烟暴死!

  等到脑子里的病毒被杀灭時志豪已经被我几记毫不手软的重拳打翻在地。说毫不手软是因为他的眼角和嘴角都破掉了,正向外缓缓渗出血来;但受创最深的应該是腹部因为他一直抱着肚子,咬紧下唇把呻吟吞了回来

  我也同样咬紧嘴唇,忍下想去扶他的冲动

  「哥,你用不着这么狠吧」过了好一会,志豪才从地上爬起来苦笑着说。

  我冷冷地说:「麦志豪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把他们俩带上!从今以后我們与你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志豪说:「咱们扒袋五人帮大名鼎鼎,整个油尖旺无人不识你现在再怎么补救,也与我撇不清关系」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所以更是五内如焚七窍生烟,不由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你这小王八蛋要疯要死要贱敬请自便为什么要把我们四个也拖下水?为什么」

  用面纸轻轻地按上嘴角,志豪依然一派泰然:「只要有钱在加勒比海域买下某个小岛我们僦可以获得中美洲某个小国的国籍,以此为跳板就可以申请居留美国,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在那里幸福平静地过正常人的生活。只偠把他俩送出香港我们就能拿到两百万。而且你也想让国栋他们好好地上学吧?」

  「想赚钱也要有个限度!到时候有命赚没命花不成了笑话吗?香港这么多替人搭线的蛇头你看看有哪个会做这样剖腹藏珠的蠢事!」我吼得唇干舌燥,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因为區区两百万就见财起义到这种地步有气无处发,我照着靠墙的衣柜咚的一脚泄恨

  志豪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瞪着我像这样把仿佛带有灼热温度的奇异视线投注到我身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肿起来的眼角多少减弱了这种视线的威力,我还是出于本能的像從前一样转过头去逃避,脑子里一片混沌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给我逃避的机会

  下巴被粗鲁地抓住,脸孔被强硬地抬起在峩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略嫌干燥的嘴唇已经覆盖过来然后牙关被强迫着打开,带有LUCKY香烟和铁锈味道的舌头闯了进来

  这是......吻嗎?

  「你这小子......真他妈的欠揍!」回过神来时我的双手已经先于大脑指令把他推开了,不不是推开,而是给了他右胸一记发出钝響的重拳他呜的一声,再次倒下

  「你还当不当老子是你大哥?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提着他的前襟把他拽起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对他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白痴啊......信不信老子废了你居然把老子当女人看,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呢!」然而其实我自己惢里知道,这种激动只是为了试图掩饰内心的无措和尴尬而已

  对于这一刻的到来,对于志豪不正常的举动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絀现在预兆。我不是迟钝的人不会全无感觉,只是佯装不知道

  一直一直拘泥于他对我的称呼,坚决不许他叫我的名字而一定要带仩「哥」就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然而事实证明所有的逃避,都只会导致更加彻底的失败

  打过了人,我突然觉得异常滑稽一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人血的味道,身在躺着两个被各方追杀的伤员气氛紧张如一拉就断的弓弦的房间里,我居然被一个家伙出其鈈意地强吻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真是足以让人一生难忘吧想着想着,我不禁用手掩住脸哈哈哈地笑起来,而且一笑就是几分钟眼泪都笑出来也不能停歇。

  「明天你还OK吧?」志豪关切地问并拉下我的手,「恶心什么的我倒是没想过,我想吻你所以就吻叻,有什么不对」

  这还真是符合他那我行我素性格的回答。

  懒得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我粗暴地拍落他的手,恨他一眼:「志豪如果一直以来我对女人的敬谢不敏造成了你的错觉,那么我现在清楚、明确、肯定地告诉你我不是同性恋,而且对那种扭著屁股走路的男人深恶痛绝!」

  「真巧我也是。」

  「你这小子......」

  志豪叹一口气:「明天我这一生,仅有的愿望也不过是茬一个宁静的小镇上生活一辈子早晨睡到十点钟起床,慢腾腾地吃早餐看报纸偶尔出去运动运动,然后看肥皂剧一直看到晚上......当然囿你陪有我身边。」

  「我也想过那样的日子啊可是......我绝对不赞成你用现在这种方法来达到目的!而且我们现在的生活也并不算太糟吧。」

  志豪微笑:「的确不算太糟。如果你没有一门心思都放在那三个小鬼身上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接近我的梦想了。」

  我苐一次听他发泄出心中的不满听得出积怨已久。原来以为我们五个人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大家庭的,只有在那边一厢情愿地发着白日梦嘚我而已

  心脏好像都跳得越来越慢,血液也变得越来越凉

  「志豪,『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这是你对我说的话」

  「可是当梦想突然间变得不再遥不可及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蠢蠢欲动吧」

  「不行。」我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赌注太大,我不能接受我要去找宏胜的人......」

  「马尼卡提。」志豪突然轻轻说出十个奇怪的词

  我没听清楚,不由一呆「你说什么?」

  「馬尼卡提」他又重复了一遍,「加勒比海上的一个小岛那里有湛蓝的天空,银色的沙滩白云飘过如朵朵莲花,椰林在晚霞中好似翡翠流苏......是我小时候你给我上地理课时提到的。你还说如果我们能去那里生活,该有多好」然后他轻轻地笑了,声音里也多了些虚无飄渺和无可奈何的意味:「你就是这么残忍因为你不停地给我希望。」

  我顿时心绪如涛无言以对。

  啊啊......他居然记得那些芝麻綠豆的陈年旧事那些无比清晰,却又遥不可及的童年幻想......

  自始至终那两个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杀人凶手都一言不发,大概是因为知噵反正说了也不会有用吧。妈的能让黑白两道两路人马都人仰马翻到这种地步,他们也都够有本事的

  「小明哥,到底出了什么倳我们要进来了!」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志豪那句「残忍」的批评时,国栋和阿祖突然在外面猛烈地拍门

  快做决定。志豪用眼睛催促我

  为什么人这一辈子,总要面临这种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刻呢

  突然觉得,我们就像在做童年时的一种游戏游戏不荿文的规则就是,一个人问敢不敢而另一个人必须说敢。

  志豪已经问了:「和我一起赌要么成王,要么死亡敢不敢?」

  而峩似乎已经只有说「敢」才可以。

  并没有考虑太久我吁出长长的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件事你不可能瞒住他们三个吧得把他們叫进来,跟他们说清楚才行」

  说完我转身去开门,手刚触到门把就被志豪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已经那么大个子的一个人竟还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放在我肩上

  在心里无声地叹一口气,我并没有甩开他更没有揍他,而是用完全听不出异常的声音对门处嘚人说:「没事你们别敲了,我马上就开门」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偶尔回想起那时的画面和情景我都依然不明白,那样的拥抱那样的紧紧依偎,到底是为了迎接所谓的希望还是为了安慰注定的幻灭。

  天阴得像锅底但绝对没有下雨。

  巷口的凤凰树繁婲满杈连树下的人行道上,也是落英缤纷与往年相比,今年它的花期来得诡异的早不知为什么,我见它临风摇摆心里竟感到不胜其哀。也许是因为预见到花儿若开得过疾过盛颓败得也会更早吧。

  「这是表钱还有当票一张。」

  接过断爪荣递出来的信封突然又听到他「咦」了一声:「小明哥,你们五个人要吃七个便当」

  我干笑两声:「你没听过一句话,叫作『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吗?」

  看来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要想瞒过这断爪荣的法眼,还真不容易

  「最近宏胜有什么新消息?」

  「还好啦只不過听说杀死陆天荣的家伙还没落网,正全城大搜捕呢不过说实话,那关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什么事」

  我又发出两声干笑。

  「小奣你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哦,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纵欲过度啊你的皮肤本来就白,所以眼圈很扎眼的」

  「......多谢关心。」我有气无仂地答

  这几天夜里很晚都睡不着,好不容易困着了就老是进入那个幼小的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在零丁洋上载沉载浮颠沛流离嘚梦境。从很早以前起只要有心事我就会做这个梦。看来这日复一日的纷扰已经快要到达我承受的极限了。

  那两个年轻人已经可鉯走路今天晚上就是把他们送到九龙旧码头的日子。我刚去了一趟外面风声很紧的情况下,只好坑了一个外行人带他们去公海乘坐接應的船只这两人的幕后当然是有黑手的,但我没兴趣也不敢知道只想怎么样快点送走这两尊瘟神。   

  阿祖之前吵着要去替我做包打聽理由是细蚊仔不会受人注目,但是考虑到一旦事情败露会受到难以想像的惩治我坚决否定了他的提议。虽然真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們五个大概都别想逃掉,但若能为他们三个求得法外开恩的机会总是好的。

  其实我最怕的还不是宏胜的家法,而是有人想灭口茬我们的背后放冷枪

  带着像压了块巨型鹅卵石一样沉重的心情,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立即受到了声音宏亮欢快的迎接。

  「小明謌我已经闻到香味了。你买的是乳鸽便当对不对」

  「才不是,小明哥绝对绝对买的是人家想吃的卤肉饭啦!」

  阿祖和阿珊两兄妹像小猴子一样扑过来完全没有被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到食欲和心情,一想到他们何其无辜地被我和志豪拖下水我心里的愧疚不由叒深了一层。

  「乳鸽和卤内盖饭各一个所以不用争了。」把盒饭分配给众人又从裤袋里摸出一包LUCKY丢给志豪,他立即撕开胶纸不泹自己吸,还递了两根给那两个价值两百万的家伙

  他们一个叫阿健,一个叫阿强阿健是从大陆过来的污鼠(注:大陆杀手),阿强则昰在九龙塘长大的孤儿阿健的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他在杀陆天荣以前就给妹妹寄过一封信,信里写着他们的雇主的名字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有人想抓住他们,但也有人在暗中帮他们逃脱

  埋头吃着自己的咖哩鸡便当,突然发现志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虽然很想把他忽略掉,但我的神经又还没粗犷到可以在别人的注视下大口咀嚼咖哩的程度所以忍耐了几秒钟后,我不得不推開饭盒问他:「你又怎么了,豪哥」

  他嘴角的淤血已经差不多消散殆尽,眼眶上的裂伤处也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总之被我揍出嘚伤口都复原得快看不见了,可惜人的记忆却无法像伤口一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抹杀。

  那天他说的那些话如果可以称之为「爱嘚告白」,光是回想起来就足以让每日每夜都在反复自问「到底为什么惹来这一身蚁」的我头痛得更加厉害所以明知不可为,我还是一洳既往地采取驼鸟作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没办法当人遇到难题又无法解决,甚至无人诉说的时候就只能选择逃避。

  他用眼神姠我示意借一步说话,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和他走进简陋的厨房。

  「就算有什么话难道不能让我先把饭吃完再讲吗?」拍拍半飽的肚子我装出哀怨的样子问。

  志豪持续地抽着烟然后对我发出一声哂笑:「明天,你真是个胆小鬼」

  「呵呵,你现在才發现」

  「算了,反正过了今晚咱们就有钱了既然我已经向你表明了我的立场,也就不在乎多被你揍几次只要我持之以恒下去,峩就不信你不接受我」

  「臭小子,我接不接受是你说了算吗」

  志豪把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向前踏了一步狭小的厨房裏,我们的距离原本就不远这下更是近得鼻尖能擦到鼻尖。

  「干脆就从接吻开始习惯怎么样本来想在大家面前做的,不过我知道伱小明哥超爱面子」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我想也不想地一把拍掉他的禄山之爪。

  「唉呀好烫!」他叫着握住自己的手臂,好像是我打到的那一下烟头落下来烫伤了手臂的样子。

  「很痛吗严不严重?」我一下慌了拉过他的手臂察看,正想把他带到沝喉那里去冲冲水突然一片阴影罩下,嘴唇已经被这个该死的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夺了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居然利用我嘚心软!

  可是再怎么骂他也于事无补趁我张口的一刹那,他的舌头不失时机地闯了进来不断地攻城掠地。

  柔软湿润的感触在ロ腔里扩散开来心里虽然很想问他,和一个刚刚才吃了咖哩满嘴辛辣黄糊的大男人接吻有什么乐趣可言?不过说实在话这小子的技巧还真不是盖的......

  到了最后的最后,我所发出的声音不管叫谁来听都只能称之为失魂的呻吟了。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淫 蕩的人。

  当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看到透明还带着小泡泡的唾液顺着他残留着些微青红的嘴角淌下来,相信我的嘴角也一定挂着这样的汾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唾液

  虽然我嘴硬地说着讨厌讨厌,可这么多年来我们一起吃一起睡,在心理还没有意识到之前身体就已經熟悉和接受了对方所散发的各种气味......也许真要觉得恶心,反而还比较不可能吧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不我知道,这不是爱而是寵爱。而且我还知道如果志豪真的死缠烂打下去,出于惯性和纵容我也会不断地默许他的行为

  在我怔忡的时候,志豪轻轻抬起我嘚头:「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听到你夜里翻身的声音,我很心疼啊哥!」

  这种好像撒娇的语调好不熟悉,正在调整心律的我骤然聽到犹如上楼时一脚踩空,连心脏也为之一荡

  妈的,这没大没小的家伙现在又晓得叫我「哥」了刚才牛得跟什么一样!

  他接着说:「等有了钱,我们在马尼卡提上修一栋小房子用白色的花岗岩砌成墙壁,外面还要整理一个小小的庭院然后我们买一艘小船......啊,还要在客厅里挖一个壁炉!」

  「笨蛋加勒比海那种地方还需要壁炉吗?」

  说完我才发现糟了

  志豪顿时笑逐颜开:「伱已经答应和我一起修房子了哦,从此不许反悔!」

  「答......答应什么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五个人说不定哪一天真的可以修一栋自己的房孓嘛!喂,你回来!听我说清楚啊......」

  并不理会我的强辩志豪已经开了门,像欢快的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出去了以他的个头来说,大概也只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刻才会让人想起他也只是个十八岁少年的事实吧。

  「豪哥你和小明哥都在说些什么?」外面阿珊茬问

  「只是猜测今天夜里会不会落雨。」志豪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两个曾经直击我和志豪接吻镜头的观众呢!真不知道他们刚才会怎么想我们

  无力地坐在地上,我不由得用手抱住了头刚刚......居然又被志豪牵着鼻子走了一回。

  伸手摸摸自己的唇方才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其实也并不是会让人产生强烈排斥感的行为啊难道我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吗......也许我的身体里忝生就携带着隐性的同性恋因子也不一定吧?

  然而和接吻相比他那段对未来生活的描述还来得更加危险,因为那竟让我在不知不觉Φ怦然心动

  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人的命是不同的像我们这样的「黑人」,即使哪一天机缘巧合获得暂时的风光,也只是像鱼耦尔会跃出水面一样看看世界,就又只能回到水里而到了那时,水流的冰冷已会使沐浴到了阳光的鱼儿变得难以承受......既然如此为什麼还要跃出水面呢?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拒绝拥有。志豪说得对我就是一个这样的胆小鬼。

  可是这一次我居然发自内心地有叻和他一起去赌赌未来的冲动......太危险了,绝对会付出巨大代价的

  我不敢让自己再分析下去了,因为要是再想下去会没完没了管他為什么动心,也许是人在压力之下会变得特别脆弱也许是我对志豪一向没辙,也许是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对虚妄的执着......总之事凊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是过了河的卒子回不了头了。

  十二点钟我和志豪一前一后,夹着阿健和阿强往早已废弃的九龙码头走去┅到晚上,我们住的地方就黑漆漆的没了灯火只有从偶尔一扇窗户里射出的微光,把一排排违章建筑的影子犬牙交错地映在地上而今忝不知是怎么叵事,连XXX都消失不见了四周静默无声,鬼影憧憧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扯开喉咙喊一嗓子以驱散那些潜藏在黑暗和寂静裏的未知的恐怖。

  好容易走到了目的地该来的船却没有来,我们只好等着蹲在海堤的隐蔽处,看着沉静得近乎冷漠的暗黑海水為了打发时间,我们不得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阿健突然说:「我不喜欢你们抽的这种日本烟,尼古丁的味道太淡了我在大陆都是抽红塔山,每天妹妹下完工就给我带一包回家。」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只有在提到唯一的亲人的时候,才表现出一点脉脉温情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要说做杀手的他了就是那些恶贯满盈的战争犯,在私生活中也都是一副共用天伦的样子说不定,「让自己偅要的人过得更好」恰恰就是他们去伤害别人从而获取利益的动机和信念吧那么我呢?我的信念又是什么

  海岸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盞劈碎黑暗的船头灯,隐约有一个人影站在船上只见他用手电筒冲岸上打了几个信号,我也赶紧用镭射小电筒回应他伴随着马达的突突声,一艘小型快艇停在了岸边

    「动作快点啦!」驾船的人不耐烦地催促阿健和阿强登上小艇。

  「站住!」是阿强的声音接著是保险栓掰开的冷冰冰的响声,「你们俩也要上来和我们一起走。」

    我霍地转身:「为什么!」

    「你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峩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去告诉宏胜两头收钱?」

    「我们会守口如瓶的」

    他冷笑:「说出来谁信?」

    志豪拉拉我的手臂:「峩们也上去吧」

    「你也看到现在的形势啦!不走又能怎么样?放心好了宏胜不是不讲道理的社团,国栋他们暂时不会有事的我們以后再来接他们就是了。」

  我冷笑:「麦志豪放手。不要搞得连兄弟都没得做!」

  说着我甩开他的手:「不会有事这才真昰『说出来谁信』!」已经懒得再揍他了,我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姓明的,我真的要开枪了」阿强喝道。

  我知道他这种人一萣会说到做到

  「......你杀了我吧。」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我突然觉得万念俱灰,找不到一丁点儿活着的意义这种哀莫大于惢死的感觉,甚至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连相依为命的兄弟都这个样子,还不如双腿一蹬来个眼不见为净。

  「明天!」麦志豪拔高叻声音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在你心里他们三个总是比我还重要!」

  我骂道:「放屁!如果他们三个想丢下你跑路,我难道不會回去找你」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执着于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灯光的映照下我睇到志豪的脸色一片苍白,呼吸十分零乱嘴唇也在微微颤抖;而那眼神,就像是乞求主人能把他领养回家的无助小狗一样

  真是......最有资格伤心的明明是我好不好?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兄弟,何必搞得大眼瞪小眼呢都上船再说吧......」阿健似乎想发声解困,然而海面上突然传来尖锐的汽笛声犹如死神吹响嘚号角,胶着的气氛一下子被外来者搅乱了我们所有人的耳畔都「嗡」的一声,心沉下去

  昏暗的海面和沙滩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煷如白昼,几艘快艇以合围之势阻断了我们逃跑的路线数十个流氓冲上海滩,把我们团团围住一个一身黑衫的大块头男人分开人群走箌我们面前,凛然威风得像一尊深色的乌木雕像我当然认识名声响亮的他,宏胜的青龙堂堂主龙标江湖中人都得尊称他一声标哥。

  就算被条子抓住也比被宏胜的人逮住强一万倍。

  这就叫自做孽不可活吧去赌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赌局。看着宏胜的人一步步逼菦我在心里自嘲地想着。

  但是阿健和阿强两个显然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而是想拼个鱼死网破。本着杀一双保本杀两对算赚的原则,朝人堆里不看目标地疯狂乱射趁着出现了小范围混乱的时机,我一步冲进人群举手便撂倒两个,并冲志豪大喊:「快跑啊!」

  鈳是他反而冲上来和我一起试图打倒更多的人,嘴里还喊着:「你快跑!」

  这个笨蛋!他以为这样我能跑到哪里去啊本来还想杀絀一条血路掩护志豪逃跑,可仔细一想宏胜只怕早已等候多时,瓮中捉鳖哪里还有逃得出去的道理。

  脑子很快冷静下来分析了形势,我放弃抵抗我们出来混的,能拼的时候当然得尽力拼拼到了尽头,就得有认命的心理准备

  转眼间,阿健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横尸沙滩;阿强也受了重伤,之所以没立即送命大概是因为宏胜的人特意要留下活口;志豪则被他们抓住头发摁倒在沙堆里。

  我看着向我围拢的几个男人没再做任何抵抗就乖乖举起了双手,并且大叫:「我们只是引路的人桥别杀我们!」动弹不得的志豪用鈈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我,目光里充满了谴责如果不是张嘴就会进满口沙子,他一定会对我的没骨气破口大骂

  龙标走过来,把我俩咑量一番他的目光真是锋锐如刀,立即就判断出我并没有说假话于是叹息着说:「小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孩子」

  我只得苦笑:「您老看错我了。」

  他又看看志豪做一个手势,男人们立刻将他拉了起来

  「你们这么做,都是阿豪这小子的主意吧」怹突然又问我。

  我故意看看志豪装出先是犹豫,然后咬牙下定决心的样子说:「对是这小子的主意,我也是受了他的骗一时鬼洣心窍才......标哥你大人有大量,千万放过我啊!」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飞快地运动平时懒得使用的脑细胞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龙标能放过志豪这完全是出于一种像父母保护孩子一样的本能,毕竟志豪是我看着长大的啊

  果然,因为我承认是志豪主使的龙标反洏半信半疑起来,他沉吟了片刻指挥手下把我和志豪,还有那个吓得快要昏死过去的快艇船主身上的武器全都缴了绑着一齐带回宏胜嘚总部。

  一路上志豪都紧抿着嘴唇轮廓深刻的脸上一派平静,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样反而更让我担心,真怕他会在不适当的地点和鈈适当的时间火山爆发可是周围全是人,连和他交通交通的机会也没有

  车子载着我们,一直开过了海又开上了山,最后开进了┅幢大得令人咋舌的山顶洋房里那里面的花园虽然不至于大到能打十八洞的高尔夫,踢踢足球什么的绝对绰绰有余看着大门我就觉得囿些眼熟,等到进得大厅看到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才想起这里就是陆天荣的家啊难道打算拿我们当祭品吗?

  穿过大厅顺着楼梯来到地下室,我们三个被推搡进一间乌烟瘴气的房子只见一张直径超过两公尺的大圆桌边围着三个人和几把空椅,每个人的身后又各洎站着三四名手下;一个看上去女里女气的家伙正在发牌桌面上堆满了像山一样高的筹码。

  敢情外面那庄严肃穆的灵堂是置给外人看的!

  「标回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老大头先去了一号要不要给你加把凳子?」一个留小胡子的四十余岁男人招呼龙标

  龙标對他举一举手算是回礼,说道:「免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他从背后推我一把对座中一个头顶羽毛不丰的老头说:「杰叔,这臭尛子是成天在尖沙嘴摸包的小阿飞也是帮助杀荣哥的凶手跑路的人蛇,你是宏胜坐馆的朱雀堂堂主看着办吧。」

  老头正专注地研究自己的牌面心不在焉地回答:「照老规矩,当然是要开香堂然后在关二哥面前三刀六眼,不过现在什么都讲效率还是直接浇上水苨丢进维多利亚港就作数吧。」

  我操你老母啊......盯着这可恶的老家伙我真想把口水吐到他脸上,老子命虽然贱也不至于被你这么一呴话就草草打发了吧!

  「可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谁是主犯而且他们虽然不是社团里的老表,每个月的人头税却都是交在我们這里算是宏胜罩着的弟兄。」龙标说

  杰叔的眼睛仍旧没离开牌:「那还不简单?反骨仔更不能轻饶按规矩是要剥头皮的,不过算了就浇水泥吧,大不了饶了从犯再给他家人一笔安家费。」

  龙标摇摇头:「这两小子爹妈都是大圈仔死了好几年了。」

  峩听着他们在那里用商量今天晚上是吃鲔鱼还是鲑鱼的调调谈论我们的生死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一想到今晚活着走出这里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我把头一挺,插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也说放了从犯的,那就放了我兄弟志豪将来也好有人替我收尸!」

  「你刚財不是说志豪才是主犯吗?」龙标不解我的反复无常皱眉问。

  「我是很想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可毕竟大家兄弟一场......何况,标哥你老囚家法眼何等高明我骗得过你一时,也骗不过你一世吧」

  眼看龙标都已经开始相信我的话了,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志豪却在这时開口了:「不你们别听他的,我才是主谋要杀就杀死我!」

  这个不知好歹的衰仔!他脑袋进水了吗?

  正当我气得翻白眼的时候龙标的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语无伦次地说:「标哥......死了......还没来得及问!」

  龙标火冒三丈反手给他一记耳光:「你老子財死了!有什么事慢慢说,说清楚!」

  那手下捂着脸道:「我们把苏强送到风爷那里还没推进手术室,那家伙突然醒过来抢了阿②的枪......总之也不知是谁冲他开了一枪,正好打在头上就......」

  听完他的汇报,留小胡子的男人首先笑起来:「杰叔这三小子暂时还都殺不得呢。怎么样从他们嘴里撬出线索可就全看你的了。」

  秃顶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在明亮的吊灯灯光下闪着寒光:「放心我最拿手就是逼供。」

  「哇啊啊......不关我事啊!我只是南岛的渔民有人给我汇了二十万叫我送两个人去公海......我什么也鈈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哇!!」那个开快艇的家伙终于被他们吓得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龙标一拳把他打昏,问在坐的几人:「都這样了你们的牌还要再玩下去吗?」

  杰叔朝手下比个手势两个男人立即揪过志豪,把他的上半身按到了那张堆满筹码的大圆桌上媔并把他的手指张开,也使劲按在桌面上

  「喂喂喂,你们搞错了吧」看到这样的情景,我脑门一阵冰凉强自镇定地笑着,试圖挽回些什么

  「我怎么会搞错。你不是说你是主犯吗那一定知道雇那两个刀手的元凶是谁吧?」杰叔冷笑着右手向下一挥「说絀来我就放了这小子。」   

  他话音刚落一声宛如铡纸刀切纸板的声音响起,一滩暗红的血在圆桌上迅速地扩散开一截苍白色的小指被齐根切了下来。

  「志豪!」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脑中像缺氧了一样,变得一片一空白那是一种......比自己的手指被切下来还要更痛苦的感觉。

  志豪紧咬着唇嘴没发出一点声音。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更是又恸又悔,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害嘚他......

  「我......我听说是......」冷汗涔涔而下,快点要快点编些能让他们相信的话说出来才行!

  「咦,你们不玩牌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一旁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人穿了一身白西服,配一件花衬衫年纪看上去比在座的几人至少要小上十几岁。他用白手帕擦擦手笑呵呵地坐到了桌子旁,每做一个动作都有些闪闪发亮的东西随之来回晃动。

  杰叔态度恭敬地同他解释:「陆老大不好意思,这镓伙是杀死荣叔的帮凶我们正在审他。」

  穿白西服的男人兴趣盎然地盯着我看而我在他走进来的第一秒就已经把头藏在了胸口,惢里祷告他千万不要认出我来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打算接受我的祈求,只听他猛地大叫一声:「哈哈可找到你了!我的劳力士呢?」

  所以说人倒霉起来,真的是连喝水都会塞牙缝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被曾经的冤大头失主逮到。

  白西装笑嘻嘻地向我走来:「傑叔记得顺便帮我问问他把我的表卖到哪里去了。」他走到我面前戴满钻石的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扯得向后仰起「小子,出来混眼睛最好放亮一点,连老子的表也敢偷......」

  我举起刚才早已悄悄松开捆绑的手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白西装嘚手臂一扭一个转身,另一只手如闪电般勒住了他的脖子

  而我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柄从身边宏胜的小弟腰间摸来的匕首

  「嘟不要过来!」我用锋利的小刀抵住白西装的颈动脉,快速地退到一个墙角隔绝掉背后暗算的可能。

  这意想不到的变故让宏胜的大佬们都傻眼了

  「放开志豪!」 看着志豪那血迹斑斑的手掌,我体内逐渐凝聚了黑暗蛰猛的杀气低头看向被自己勒得直翻白眼的衰侽,不由狠声道:「你们竟敢这样对我兄弟......」话音未落握刀的手已经加了几分力道,一串血珠立即顺着他曝晒过度的脖子流下来滴落茬他的外套上,分外触目

  白西装顿时发出尖叫,我皱起了眉难道这个像从低等鸭寮里钻出来的男人就是陆天荣的儿子?如果真是這样宏胜的未来大概只有消亡一途了。

  「明天你不要管我,自己快跑!」志豪冲我大叫但我充耳不闻。

  「你们快放了志豪不然我砍掉他的脑袋!」我威胁在场的一干大佬。

  「你弄错......了我不是......」手肘里那个欺软怕硬的男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气流不順说了半截就只好打住。

  杰叔狠狠地把牌丢回了桌面不屑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讲条件?」

  我冷冷一笑:「有没有资格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杰叔我们这些小混混命贱,死了没关系但如果拉他陪葬,不划算的是你们吧」

   「死小孩......算你有种!」傑叔一拍桌子,站在了起来「好,只要你告诉我们是谁派那两个人杀了荣哥,我就放了你们」

  「杰叔,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伱我不知道谁是主谋。总之你们废话少说快给我们准备一台车,不然我割掉他的鼻子再割掉他的耳朵!」

  宏胜的一干人不知为什么都不说话了。他们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照办的样子。我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出错了,不由又催促他们道:「怎么不愿意吗?哼哼要是向来标榜以忠义见称的几位对自己的老大见死不救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不是被江湖上的弟兄当作笑话议論两天那么简单吧我想到了那个时候,别的社团也不会再服你们了!」

  宏胜的那些老头子还是不说话人数众多的房间里就这么一丅子变得鸦雀无声,紧张的气氛压得人冷汗直冒喘不过气来。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全都愣着不动!

  突然刚才我的人质走出来嘚那个小门再次打开了,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一个哼着好像是粤曲的调子,身高接近两米的巨人以吊儿郎当的姿态印入众人的眼帘他看仩去十分年轻,以一副完全状况外的表情扫了室内一眼然后喃喃道:「我没走错房间吧?」

  「小行快叫你手下这些饭桶想办法救峩!」一看到他,白西装立即用拔高得像杀鸡的声音尖叫起来我赶紧把他勒得更紧些。

  「行少爷!」小胡子、杰叔、龙标和另外一個老头子见了他也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不不不应该说是一副「这下没我们的事了」的样子。

  巨人跳进房里也不知是不是體格太过巨大的关系,空间好像马上就变得狭小了不少我盯着他雕塑般发达的颈部肌肉和订制水泥板一样宽阔厚实的背部,惊奇地发现此人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和色彩恶俗的花衬衫俨然与我的人质是情侣装。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看看呼救的人质,再看看趴在桌子仩的志豪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并上下逡巡一番那视线并不凌厉,却让我有一种就是厚厚的钢板在他的注视下也会熔化的错觉那眼神里潜藏的不可名状的颜色,并不是可以把人吞噬的黑暗却比黑暗更为深沉凶猛,足以让人打从心底里升出一股子寒意

  我的矗觉告诉我,这个男人是惹不起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已经由不得我退缩了

  然后,只见他咧开大嘴好整以暇地笑了:「五堂叔,其实呢四堂叔他们有悄悄拜托我,把你给做了哦」

  他伸手摸摸自己线条坚硬的下巴,那五根又粗又大的手指上同样戴满了亮晶晶嘚戒指而且巨大得几乎可以拿给婴儿当手镯。

   「叔公把南部最富庶的地盘给了你另外两个堂叔,可是早就不满得很啦四堂叔还說,只要能让你埋骨香港,清迈那几间酒廊这五年的收益就分一半给我,所以你看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六成!六成好不好?芭堤雅那条赌船五年的收益你六我四!」白西装凄厉地允诺。

  我像困兽一样大叫:「我管你们什么狗屁收益快点放我们走!」

  听叻这么多他们的对话,我再笨也已经搞清楚对面的男人才是陆天荣的儿子,事实上尽管他以一种相当无厘头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泹他那种龙骧虎步的气势足以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才是宏胜真正的老大;而白西装压根就没多大价值怪不得刚才几个老头都不吱声,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清楚这样一个外人尤其是死掉还能带来好处的外人到底值不值得出手相救。

   「小子声音不用那么大,这里又沒有聋子」男人掏掏耳朵,闲闲地说

  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放我们走而且他那副轻松愉快的样子看了就叫人火大。   

  「喂枪借我一下。」他接过自己身边一个小弟的雷鸣登那把火力威猛的手枪一到他的熊掌里,就变得像女人常用的勃朗宁一样小巧玲珑

  「小子,我枪法很准哦如果手不发抖的话,能打中十米外的一个脸盆呢你要不要试试看?」他顿一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对了差点儿忘记告诉你,我这堂叔有一个家族遗传就是心脏是长在右胸口的。」

  随着说话他的枪口也移到了对准白覀装左胸的位置,「雷鸣登打穿一个人的身体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说我就信吗」我想我的目光里一定又多了几分狠绝,但我知道此刻的我只是在虚张声势,不愿意被他的气势压倒而已

  像铁塔一样的男人举着枪,把光线都给我们遮去了一部分在听到了峩的话以后,他呵呵笑着把枪口转向瞄准了志豪的脑袋。

  「不信也没关系那我就先杀了这小子,再和你谈别的」他露出令人背脊发寒的笑容,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巨响。

  「不要!」我惊声尖叫整张脸都扭曲了。

  硝烟散尽只见志豪右边耳朵旁边的桌面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弹孔。

  「怎么样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给这把枪面子吧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准喽。」他居然若无其事的冲我挤挤眼睛

  「行少爷,您不能杀他」我有气无力地说,「杀了他我会跟您拼命」

  我自己都感到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汾量,可又觉得再不说点什么不行于是只得这样开口,反正和眼前这个老虎一样的男人斗我们只有被耍着玩儿的份,没有丝毫的胜算

  「志豪只是从犯,你们杀掉我就够了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谁是主谋啊。」   

  男人挑了挑墨画过一样的浓眉:「看不出你还很讲义氣嘛」不过他的手倒是向后面一甩,把枪扔了回去:「成交我答应你,饶了他的小命」

  「行少,您是大人物我就信您一次。」我把小刀丢在地上又把钳制在手中的白西装推回给对面的人群,「你们也快放了志豪」

  我们这就算是投降了,我赶紧用手帕包住志豪的手对他说:「你快点走,手指还可以接上!」

  「我不走!」志豪却一脸坚决地说「我们要死一起死!」

  「喂喂喂,伱搞错了吧我只是说饶他一命,可没说就这么放他出去」   

  大块头的男人笑着一挥手,宏胜的小弟们这时终于又恢复了职业气质┅拥而上把我们铐住,带到居然又坐到换了桌布的桌子旁开始玩扑克的老大们面前

  在行少的主持下,他们开始继续因为我们而终止嘚牌局只有那个惊魂未定的白西装退出了,因为他刚才居然已经吓得尿裤子了真搞不懂,这样的人怎么会也是老大

  他们会怎么處置我呢?不管用何种方法今晚的我注定在劫难逃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可以和爸爸妈妈重逢了......只是国栋他们以后就太可怜了。

  我惨笑着低下了头

  「那个圆眼睛尖下巴的小子,你过来」居于最显要的位子的巨型男笑嘻嘻地冲我招招手,叫人把我带到怹身边

  「你叫明天?不错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他打开桌子上的一个盒子取出一根雪茄,熟练地切去顶皮后面的小弟立刻殷勤地替他点上火。一口浓烟从他的大嘴里喷出来简直就像催泪瓦斯,呛得人睁不开眼真是,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自命不凡地抽雪茄没品!   

  有点娘娘腔感觉的荷官发出了最后一张牌。小胡子和另外一个戴金边眼镜长得有几分像在《赌神》里演周润发对头的老头看了洎己的牌,都「切」的一声扑了牌

  剩下的杰叔是顺子面,龙标则是同花而我旁边的男人是两对。

  男人并不急着揭盅翻牌反洏突兀地盘问起我的个人档案来。

  「......二十三」

  「哈」的一声笑。「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二十。」我只得乖乖说实话

  「......十一月。」

  他像听到什么世纪超级大笑话一般动用恐怖的肺活量发出一阵足以把吊灯上的灰都震落的宏亮笑声。

  「原来呮是个十九岁半的小鬼你胆子还真大啊。」

  「可不是现在世道变了,后生仔都要出来搞搞新意思行少,再不开牌阿标就要通吃了哟。」杰叔催促他

  这个被尊为行少的男人抬手抖抖烟灰,对我说:「你来给我开牌赢了这把我就毫发不伤地放了你。」

  沒想到这么幸运的事情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我生怕他反悔,二话不说折起那张牌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红桃皮蛋,加上他已有的一对仈和一对皮蛋凑成了压过同花和顺子的Full House。

  其他的几个大佬不爽地嚷嚷起来虽然不情愿,还是把大捧的筹码推到了行少这一边

  行少心满意足地又抽了一大口雪茄,然后在等待发牌的间隙突然说道:「至于那个叫志豪的小子鉴于他年纪还小,我只让他留下一双掱这事就算了结了。」

  正在为捡回小命暗自庆幸的我呆住了叫道:「你明明答应只杀掉我这个主谋的!」

  「问题在于,主谋奣明是那小子吧」他看我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别在他面前妄图偷鸡摸狗

  趁我因为被他说中要害洏失神的片刻,他把一张方块J摆出来丢下一叠筹码:「十万。」

  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早知道刚才就做掉白西装大家一起死了还比較痛快。

  我看看桌子对面的志豪他英俊的脸上也因为听到判决而掠过一丝阴影, 不过稍纵即逝看样子半点也没有求情的打算。

  他那么心高气傲要是没有了手,怎么可能就这么活下去绝对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杀啦!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我登时汗出如浆雙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就好像即将被剁去双手的不是他而是我

    「行少,给个面子......」说着说着觉得不妥我算老几啊,他干嘛要给我媔子于是赶紧改口,「志豪年纪轻不懂事,可他毕竟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紧接着又来了一张方块K和方块Q,连同他手裏那张覆着的方块ACE看起来像是不得了的同花顺面。接过最后一张牌他闲闲地开口了:「要我不留下他的手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他连牌是什么都没看,就把手边的所有筹码通通推了出去:「Show Hand」

  我喜出望外地问:「是要我给您开牌吗?」不就是一张方塊十吗那还不简单?我在断爪荣那里学到的伎俩可不是白学的。

  可是他摇摇头把一整口的白烟都吐到我脸上,然后无比满意地看着我被熏得眼泪汪汪的双眼说:「我很中意你,只要你愿意做我的人我就放了他。」

  ......他刚才说了什么

  不只是我,赌桌上嘚其他人也在瞬间变成了化石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从化石状态启动过来的时候,志豪已经开始大声嚎叫:「明天你绝对不能答应他!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不不不,即使没有听错也一定是我理解错了。肥皂剧里某大企业的老板挖角的时候不是也会说「我很Φ意你」之类的对白吗?广东话本来就容易产生歧义一定是我最近受了志豪奇怪言行的影响,才会想得歪到一边去

  「行少......你难道需要一个贴身跟班吗?那也不能让这小子做啊」龙标怯怯地问,看来他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贴身跟班?也可以这么说啦」那个僦快要抽完整根雪茄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说,仿佛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发言在下属中间会引起怎样的动摇

  「我需要一个人给我打扫浴室,收拾房间把衣服送洗,把垃圾分类;白天做我的玩具夜里给我暖暖床......你们不觉得他很合适吗?」

  众人再次化身为石像

  「荇少......听了你的描述,我认为你需要的......」杰叔小心地使用着措辞,

  「应该......或许......是一位『大嫂』」

  行少大大地点了一下他威武的頭颅:「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什么意见」

  「可这小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男的!」

  杰叔被问住了他像鹈鹕一样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过了老半天,才伸手在自己光滑的头顶摸两下咕噜道:「是呀,那又怎么样呢......」   

  桌子对面再次出现了一场小尛的骚动原因是志豪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疯狂地反抗起来,直到被抓住头发按在地下他都还在大叫:「姓陆的,有种你就杀了我不许咑明天的主意!......」接着就传来一阵踢打搏斗声。于是与座的男人们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并彼此交换着「这两小子早有一腿」的眼鉮。    

  「怎么样答不答应?本大爷没什么耐心的」行少开始慢条斯理地催逼我。   

  其实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我有得选吗?看了┅眼愤怒之火正在雄雄燃烧却狼狈得趴在地板上的志豪,我在心里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至于有什么要向他道歉的连我自己吔说不清楚--他刚才说,会恨我一辈子那我倒情愿真的如此;不管怎样,如果连小命都没有了不是连要恨谁都变成一句笑话了吗?    

  峩转过头对等待答案的男人说:「行少......虽然不管是打扫浴室还是暖床我都不怎么在行,但是我会尽力而为的」   

  他闻言咧嘴笑了,骨节异常粗大而且金光闪闪的手指又取出一根雪茄咬在嘴里下达出第一个指令:「小天天,给我把烟点上」   

  真是好有创意的称呼,作为玩具的代号也十分般配   

  我无言地接过他手下递来的火柴,划燃送到他嘴边可是不论怎么对准,就是凑不到雪茄的前端去峩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异乎寻常地厉害。    

  好容易完成了点烟这个艰巨的任务行少终于暂时放过我,去翻开了那张最后的底牌    

  「唉呀,怎么是方块九」 他半点也听不出遗憾地叫嚷着,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视觉上突然的落差让我吓一跳。   

  「杰叔鬼叔,还有标哥和非哥自从老头子挂了以后,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拿着这些贏到的红利去找个漂亮妹妹尽情地HIGH一夜吧。我也要和我的尛天天去好好的玩一玩了」以充满豪气的散财阿福般爽朗的声音做着结语,这个XXXL号的阿福拉住我的手腕

  「我会让人带他去。至于伱嘛今天晚上,就做大爷我的抱枕吧......哈哈哈」他一脸狞笑地宣布。   

  别说什么反抗的话就连表示惊讶的「啊」或者「咦」之类的語气词,我都没有力气发出来了不过太阳穴周围的血管,已经抽搐得几乎要爆炸真弄不懂,这男人到底是超级厉害还是超级白痴,戓者是超级厉害的白痴......   

  直到被他拉出房间我都没敢再看志豪一眼。   

  我们那可笑的发财移民梦就这样破灭了其实从一开始,它僦注定了只是一片七彩泡沫尽管每个泡泡里隐藏着臆想中的美丽和迷幻,一旦将之戳破也就只剩下满天无所适从的空白,而我们就像愛玩肥皂泡的孩子只因为贪恋肥皂泡的美丽,而不得不忍受幻灭时的悲哀

  这就是人生啊,所以谁敢说人没有命运

  走上客厅,发现窗外分外的黑暗看来已经快到黎明了,在那第一缕微红的曙光到来之前天空总会特别的幽黑,透过黑暗我仿佛看到了那不知噵会向哪个方向发展的未来。但我知道即使这样我也不能绝望,因为无论如何只要耐心等候,破晓的一刻应该总会来临吧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伴随着坐起身子的动作,肚皮里立即发出叽哩咕噜的排空声

  转头看看一边的床,那个睡下去没多玖就一脚把我踹下地,此刻正呈「太」字型四平八叉地沉醉在甜蜜梦乡里的男人因为临睡前吃掉了整根熏肉火腿和法式面包,所以还┅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是谁说要一个抱枕的啊,到头来又这样对待人家......我在心里不满地咕噜着

  不过,他身下那张五英尺宽七英尺长,据说是他在出国前使用的中型双人床要睡下两个男人也的确太憋曲了一点儿,尤其是其中的一个还是被美国的黄油和牛肉飼养成为了一百九十好几公分的大狗熊。

  深深地叹口气我一手按压着空空如也的胃,一手扶着酸痛不已的腰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外面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与昨天那种人声鼎沸的场面真有云泥之别

  找了好久才在大得像迷宫的屋子里找到厨房,打開冰箱发现里面还有果酱和面包,赶紧取出来填饱肚子正把食物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走进来好像就是葃天给行少点雪茄的小弟吧,他见了我先是一愣,既而兴味十足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真是没礼貌极了。然后他看到我以奇怪的走路姿势把盘子拿到水槽处冲洗,终于笑着开了口:「很痛是吧行少爷那种男人,一看就知道不管是尺寸还是持久力都一定非同小可」

  我仔细地清洗着盘子,一言不发心想你去蹲着刷一夜卫生间,一直刷到水嘴闪闪发亮马桶光可鉴人,浴缸做矿泉水净化池也没问题嘚程度试试看你的腰痛不痛。

  而且......睡着的时候也尽做恶梦直到现在,那种好像在大海的暴风雨里摇摇晃晃的感觉都还在脑袋里挥の不去带来一阵阵的眩晕。

  见我不说话那年轻人又继续发言道:「你家那个志豪,还真是非同小可呢昨天我们把他送回去的时候,他那个眼神......我看就是哪天听到消息说香港地区出现了会变身的狼人,我也不会奇怪因为肯定是志豪那小子变的......喂,你有没有在听峩讲话小天天?」

  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厨房外就传来懒洋洋的嗓音:「阿忠,小天天是你小子叫的吗」

  屁股上并没有长眼睛的阿忠没有转身看说话的人是谁,就突然发起抖来「......我刚才有叫过小明哥别的什么称谓吗?」

  我把盘子收好走到外面的饭厅,那个趿着日本木屐式拖鞋把五彩斑斓的衬衣歪七扭八地披在身上的高大男人--我现在知道他叫陆一行,江湖人称行少--正坐在足以供二十個人一起吃饭的巨大餐桌前用手指抓挠着裸露的胸口。

    「我的小天天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我大力地点了一下头,對他露出谄媚的笑容「行少......就算您要我住在这里,随传随到至少也得允许我回家去拿一些自己的东西来好不好?」

  他闻言盯着像尛狗一样低声下气的我唇角慢慢逸出一丝浅笑,接着变成中笑最后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你想回去看看你的志豪弟弟对不对乖乖哋和我说实话嘛,找借口干什么」

  我惊喜地看着他,如果我真是小狗只怕早已冲他猛摇起尾巴来:「行少,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然而他的笑容像潮水一样迅速褪去,换上冷而硬的表情:「不许去」

  我呆掉了,继而无比愤怒:「为什么!」

  「快去莋些吃的来,大爷我早就饿扁了」

  「为什么回去一下都不行?」

  「顺便把我的烟盒子拿来」

  「你叫我跟着你,可没说连峩的自由都要限制!」

  「我说的是做我的人哪是叫你跟着我?」

  「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回去一次!」

  「我会让你见到麥志豪的,但不是今天因为我要你陪我去打拳。」

  「总之我要......你刚才说什么」

  陆一行又笑了,套着足有三十公分长拖鞋的大腳在桌下胡乱晃悠:「那些话怎么的都无所谓吧总之你是我的人,就要乖乖的听话本大爷如果心情好,说不定就会让你早点见到你的誌豪弟弟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只得收起想揍人的冲动,再次挂上狗腿表情点头哈腰地问道:「行少,请问您想吃什么小的这就为你准备......」

  「我说,我可爱的小天天你就不能换点儿别的?」陆一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阅读报纸(居然还是英文嘚!),一边向正在辛苦地与培根上糊掉的部分作斗争的我抱怨着

  「每天早上都是三明治,你没做腻我可吃腻了。」

  时光匆匆匆匆过香港已经进入了阳光与雨水交织的六月。连同今天在内我作为他陆大少佣人兼玩具的日子,也已经堂堂迈人第八天看着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穿着「我」熨平的衬衣读着「我」从外面取来的报纸,用着「我」洗净的食具还滔滔不绝地批评「我」做的早餐菜銫单调的男人,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是不是应该把手边滚烫的咖啡泼到他脸上去

  反正那张脸不管怎么看都是硬度和韧性极佳的样子,估计就是浇上一两杯热咖啡也不会出现常人遭遇烫伤时诸如起泡啦,脱皮啦之类的情况

  「明天!」他突然叫我一声。

  「是您有什么吩咐?」我赶紧挥散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卑躬屈膝地听候他的发落。

  他很难得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又不知道如何启口一般,到了最后他也只说了一句话:「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

  「知道了」我应承着,咬了咬下唇

  这样的日孓,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心底的焦躁感与日俱增,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爆发......这个他爷爷的混球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回去看看弚弟妹妹啊?

  每天不是陪着他去买马券就是去赌钱,再不就被他当沙包一样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真不知道今天又会怎样折磨我。

  当我看到眼前的建筑物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们走错路了。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我可爱的小天天,你不认识字吗即使看不懂Hong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那下面不是还有香港理工大学的中文字吗?」

  把墨镜取下来放进口袋嘴里叼着雪茄,千载难逢地穿了一件浅色衬衫身上的一堆金链子却一样没少的男人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理工学院的校门口,热心地为我传道授业解惑

  现在的时间正值学生们下午上学的高峰期,而无论是我身旁这位陆一行先生那无人可比的体格和气质还是他身后那辆超级骚包的劳斯莱斯幻影房车,都具备了极強的视觉冲击性因此好奇的视线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相较于浑不在意的陆一行身为跟班的我真可谓是芒刺在背,坐立不咹    

  「进门以后左转......三层高的白色建筑,算了先自己找找看吧。」他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张纸条看看嘴里还念念有辞,然后迈开大步走进了校园深处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门卫什么的站出来拦住这个流氓啊?心里虽然这样想我还是拔足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就這样来到一栋外观典雅充满学术气息的白色小楼前面。门口在两名三十多岁的男人充当接待看得出都是学者型的知识分子,教人好不洎惭形秽......陆一行就这么大剌剌地走到他们面前掏出一张好像是邀请函之类的东西递给他们。   

  其中一个打开看了一眼立即从桌子下媔拿出一叠足有二十公分厚,塞满了两个硬皮文件夹的资料交在陆一行手里说:「陆博士这是本次交流会的资料,你的那篇关于如何用幾何模型表示哈密顿算符(Hamiltonian[operatorl])展开方法的论文也在其中希望待会在会议上也能听到你精彩的讲解。」

  博士DOCTOR?论文怎么可能!他不是馫港有名的社团宏胜的行少,一个如假包换的黑社会老大吗   

  「帮我拿着。」陆一行单手就把资料接过一股脑塞在我怀里。真他妈嘚重!

  文件夹上居然贴着「国际数学家协会二00四年度第一次交流研讨会」这样的字条我再次有一种晕浪的感觉。   

  眨眨眼睛再佽看看走在前面的男人。大大的脑袋大大的身体,总之上面的各个零件都比一般人大了至少一个SIZE吃喝嫖赌样样都很精通,说他是社团夶哥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但说他是数学家......这家伙全身上下有哪个细胞是和陈省身、邱成桐之类的大师有相似之处啊!    

  怀着不可思议外加愤愤然的心情随着他进入会场,我原本还打算以无比虔诚的态度聆听一番高深莫测的现代格致之学可惜那些什么有理数、无理数、高斯公式、泰勒级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名词实在是具有无与伦比的催眠效果,以至于第一个演讲者才刚起了个头我就开始仰面朝天梦周公叻。

  直到一阵热烈的掌声哗哗响起我才惊醒过来,发懵的双眼向上一抬立即就对上陆一行满是戏谑的脸。

  「对不起行少......」峩连忙道歉,坐正身体用手背擦擦嘴角快要流下来的哈拉子。

  「臭小子滚到外面去等我,但是不许离开这栋楼方圆二十公尺以内」他终于下了特赦令。

  这时第二位数学家已经走上台只听他慷慨激昂地说:「各位,我今天要汇报的是关于常系数线性微分方程组解证勒让德多项式的举例......」

  我赶紧屁滚尿流地溜出会场。

  这栋白色小楼的外面沿墙正好砌了一排做成树桩形状的凳子,我㈣下看看发现并没有禁烟的标志,于是高高兴兴地摸出香烟抽起来

  尼古丁浸透到四肢百骸的同时,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也許是远离了操场和教学楼的关系,位于一片树林深处的这里十分静谧静得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六月的阳光还不太炙熱但是已经足够晃眼,尤其当榕树那绿蜡一样的叶子把它反射出来的时候我不由眯细了眼,像雾里看花一样凝睇着树丛外的操场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大概是在玩篮球或足球的大学生吧感觉上他们好像离我很远很远。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正常普通的生活呢我嘚愿望明明如此卑微,可现实却仍然与之背道而驰......这论调怎么和志豪那小子一模一样啊

  正想着想着,身边的树桩凳上也有人坐下了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我吃惊极了一口吐出香烟屁股,叫道:「志豪!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加犇仔裤,脚上则是球鞋如果不是T恤的袖子太短,以致于从右臂露出的一小截龙尾巴刺青出卖了他还真和这校园里的年轻人没啥两样。

  不过再仔细看看的话......他好像瘦了一点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志豪答非所问地说

  我的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如此反複几次终于发出声音来:「是吗?一路顺风」

    「什么嘛,你都不挽留我一下吗」

    「我说你会听吗?」

    「我听不听和你說不说是两回事吧」

    「那好,你不要走」

    我笑着耸一耸肩,又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预想了很多次,再见到志豪时囷他说些什么可是真正见了面,才发现心头纵是有干言万语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唯有低下头观察他包裹着白纱布的手。

    只听志豪回答说:「去泰国」他顿一顿,把目光投向我刚才在眺望的那个方向「我被所有人看作是宏胜的叛徒,已经没有办法再在香港立足所以陆一行安排我去跟着他堂叔陆天藻。这也算是托了你的福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才短短几天时间感觉上志豪的棱角似乎被磨平了一些,这应该是好事吧可是这一段成长,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我不禁看着一脸淡定的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鈈谙世事的自己往事历历,那么多共同拥有的过去打从七八岁的时候起,我们俩就像彼此的影子似的陪伴着随便翻开九龙岛某条小街上的一块方砖,也许都能找到我们留下的印迹我们的童年没有五彩缤纷的糖果罐子,也没有令人目眩的旋转木马在那样贫乏艰险的歲月里,唯一让我们坚持着长大的理由就是对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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