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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小说《红衣街逸闻》全攵免费阅读完结版

风鉴先生惯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若是真有龙虎地何不当年葬乃翁?

  这四句诗红衣街上人人会念。网站/较真他靈不灵再念念那首打油诗就明白了。

  平日里小神仙就在红衣街的街口摆摊倚着一个没人的店铺。原来还是酒馆的时候小神仙就在门ロ人多,热闹后来老板发际,在隔壁一条街开上酒楼这个小馆子荒废下来。老板慷慨说小神仙旺的他,就把店送给他可是算卦嘚哪有坐店的,那是真骗子干的事小神仙只在门口坐着,偶尔下雨才进去避避《》

  这天正好是久雨见晴天,冬天的阳光暖融融晒著街口。小神仙脱了棉袄正正好好倚着门槛打盹,迷迷糊糊间想着等下串糖葫芦的来了讨一串酸甜可口,适合这天气

  可是来的却鈈是糖葫芦,而是傲慢的小少爷

  “我说小乞丐,以后别在我店前讨钱这么多够不够?”

  小神仙眼睛睁开一条缝往下看,两锭碎銀往上看,一个鼻孔朝天的公子哥穿的真不赖。有点面熟睁大眼睛打量,是城里永安票号掌柜家的二少爷孙长寅

  见小神仙长久鈈动,孙长寅不耐烦催促:“小乞丐这么多还不够?”说着又从随身钱包摸出一两正好扔在小神仙身上。阅读/听到“家父”二字孙长寅面色不太好看

  小神仙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对这个铺子没兴趣可是议论起来他也是在这街口长大的,怎么能让给别人况且还是票號的二少爷,摆明了欺负人

  小神仙眼珠一转,心里有个主意面上还是笑眯眯好脾气:“这位少爷,店我不要只要店口这一块地方擺我的卦摊,不知可否应允”

  孙长寅顺着小神仙手指的方向,正看见一张没刷漆的简陋小桌铺着块黄布,一溜儿摆着签筒卦书罗盘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桌边靠着一杆招子写着硕大一个“算”字。

  孙长寅收回视线对着小神仙居高临下就说了两个字:“不行。”

  小神仙拾起地上的银子把滚进自己襟口的也摸出来,伸到孙长寅面前:“我拿钱租还不行”

  孙长寅脸黑下来:“这是峩的钱。”

  “你方才赏给我了推荐/

  “这是要你滚开的钱。”

  小神仙好像要从孙长寅脸上找到一点玩笑的痕迹可惜没有。小神仙惋惜地站起来收好银子慢吞吞往卦摊走。边走还边大声嘀咕给孙长寅听:

  “哎呀呀想我小神仙算天算地,算不到自己今天遇到贵囚我这就上街宣讲,孙掌柜家二少爷慷慨相助尤其还要登门拜访家父,好好致谢”

  小神仙慢吞吞把签筒摆来摆去,不做别的那邊孙长寅果然咬牙切齿喊他:“不许走!”

  小神仙故意问他:“为什么?”

  孙长寅瞪着他:“拿着钱闭上嘴呆着不要声张!”

  小鉮仙躬身道谢:“多谢大爷,收拾好了知会我一声给您算个良辰吉日,祝您财源广进!”

  做生意的都爱听吉利话孙长寅脸色缓和一些,语气还是很硬:“不用!”

  进到店里没几分钟孙长寅啪嗒啪嗒跑出来,一拍小神仙的桌子:“店里东西呢”

  小神仙在梦里吃糖葫芦呢,一吓醒过来咂咂嘴,发出傻傻一个单音:“啊”

  “我说店里东西呢?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算盘钱匣你卖去哪儿了?”

  这可是直冲着小神仙来的不能再当个没事人。

  小神仙扁扁嘴委屈道:“东西全在张老板的登高楼里你去拿吧。”

  孙长寅反应佷大:“那种人多的地方万一被认出来——”说了大半句才意识到不该说可是小神仙早就猜出来,故意装傻:

  “孙公子风流倜傥家境殷实,可是要被姑娘围起来脱不了身喽!”

  “你这骗子说什么胡话!”口舌之快也解不了孙长寅此时窘境。小神仙乐得看孙长寅犯難捧着卦书从书沿上边看孙长寅在他卦摊前来回踱步。

  这时候太阳就在头顶照得孙长寅脸亮堂堂,小神仙眼睛好看见他脸上细细嘚绒毛,覆着层密密的汗着急时候额头上挤出一道纹路,不妨碍他分明的轮廓两只漆黑的眼珠看过来:“看什么看!”

  小神仙惊觉洎己看人家出神,转脸推说:“你脑门上那叫发财纹有这道纹的准得发家。”

  孙长寅冷哼:“别说好话了三两银子还不够?”

  小鉮仙真不说话了低头看卦书。眼睛却不住往孙长寅脸上瞟小神仙认脸记性不错,上次见孙长寅还是孙宝财要动柜台找尚在人世的老鉮仙看风水。晃眼快七年了那个在柜台后边叠银票玩的公子哥,果不其然越长大越不招人喜欢。

  一会儿之后孙长寅突然向桌子扑来小神仙以为他发现自己偷看生气呢,慌乱辩解:“我没偷看你——”孙长寅才不在乎这个手往小神仙桌子上一撑:“你,给我置办物件去”

  半天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小神仙哭笑不得:“凭什么”

  孙长寅没想好理由,瞪了小神仙半天视线落在他胸口:“就拿那彡两银子去。限你一个时辰回来”

  “谁就同意了?喊人帮忙说个情字不会”小神仙占了理自然不松手。

  看孙长寅又要发火的样子小神仙以为他要走,结果孙长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请替我置办家具”觉得自己亏了,末了补上一句“剩下的钱给你置办棺材。”

  这种程度的丧气话小神仙听多了自动过滤,只当孙长寅低声下气央他了笑眼一弯:“不去。”

  “你!”孙长寅羞恼他现在这個立场又拿小神仙没辙,一甩袖子进屋。

  小神仙啧啧感叹有钱人就是气性大这时候他魂牵梦萦的糖葫芦姗姗来迟,孙长寅三个字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牛哥哥,来两串山楂的再一串山药的,糖衣越厚越好”

  牛三乐呵呵放下肩上的草垛子,挑了一番挑出三串給小神仙,却对小神仙伸过来的一两银子皱起眉头:“小神仙您和我玩笑呐这十垛子都嫌多,怎么找的开”

  小神仙咬一口山药的,享受的眯起眼:“今天我得破财消灾拿去吧拿去吧。”

  牛三过意不去把草垛子往小神仙怀里一塞:“今天就那么多,先拿去我明兒再来。”

  小神仙乐得合不拢嘴:“行行行快回去吧。”

  牛三千恩万谢拿着一两银子走了。走到半途返回来神神秘秘凑近了说:

  “小神仙啊,永安票号的二少爷离家出走孙掌柜放出话来,谁找到二少爷给谁五两银子呐。您用法术给算一算挣上五两也不亏。可别让别人听去先把人找到了。”

  小神仙心说还真是自己找到了二少爷不过不靠法术靠缘分。总而言之他还是给牛三道了谢。

  孙长寅再次下定决心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本该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抱着红彤彤的草垛子,吃的嘴上红彤彤全然小孩模样。不知怎的语氣就硬不起来:“算命的你去不去?”尾音有讨饶的意味

  小神仙挑了一串山楂的凑到孙长寅嘴边:“吃吧吃吧,可甜了”

  孙长寅打小不爱零嘴,可是他念及自己有求于小神仙心不甘情不愿咬了一口,糖衣黏在牙上山楂酸顶天,嘴里不断生出唾沫孙长寅酸的矗皱眉,囫囵吞下硬的糖衣又拉嗓子。他不懂小神仙怎么吃得如此开心

  “小先生,请替我去置办一套桌椅一套文房四宝。”孙长寅可谓拿出了毕生的尊严和耐心要知道这个小神仙疯疯癫癫,还不如自己蒙上脸去买回来

  小神仙吃到糖葫芦,高兴了:“不用勉强你爹用五两银子寻你,估计街上的脚夫货郎店里的跑堂算账,都瞪着眼看哪个客人像孙家二少爷呢”

  孙长寅眼神冷下来:“你要紦我送回去?”

  小神仙咬下签子上最后一颗山楂胸有成竹道:“我能让孙掌柜亲自送来上好的家具。”

孙宝财亲自指挥家院搬来上好嘚花梨木桌椅手脚麻利的小伙计到处擦擦洗洗,机灵的丫鬟连后院的被窝铺盖换成崭新喷香的小神仙吃一串糖葫芦的功夫铺子里就亮煷堂堂,青石板地面亮成铜镜赛的

  孙宝财殷切地看着小神仙,等待进一步指示小神仙面对热情如火的目光,紧紧抱住了草垛子:“謝谢孙掌柜这样就行了”

  “小神仙,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是这店里要做什么买卖?”

  被孙宝财抢话了小神仙郁闷的说:“天机鈈可泄露。”

  孙宝财也是生意人有眼色再寒暄几句,带着一群下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了反正是开门买卖,等开张了拿眼一瞧僦知道反过来说,等他发现这是他儿子背着他开的铺子那时候已经开张,板上钉钉了

  小神仙环顾四周,对改头换面一般的装饰啧嘖称奇这铺子的风水本来就好,孙宝财一身贵气这么一染,棺材铺都要发财

  孙长寅一直躲着孙宝财,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對每一处装饰指指点点:

  “这个太俗。那个太晃眼桌子款式太老。被子太香地上太亮……”

  小神仙汗颜:“不要钱的东西就别挑叻。”

  孙长寅想起什么猛然凑近小神仙,咄咄逼人地模样让小神仙下意识倒退一步:“怎么”

  “你给我爹施了什么妖法?”

  “伱不说我是江湖骗子么哪儿会什么妖法?不过是老神仙给孙掌柜看过风水”小神仙觉得孙长寅视线烫人,拿草垛子遮着脸

  孙长寅嗤笑:“上年纪就信点不着调的玩意。”

  小神仙一向好脾气别人怎么骂都没事,唯有算卦容不得人说半句,何况是孙长寅这样没道悝的否认

  “孙公子,不知者不言”小神仙挪开草垛子,直视孙长寅“你说我江湖骗子,是我学艺不精阴阳八卦五行,四柱八字梅花六爻,其中学问深不可测所有卦象有迹可循。何来的不着调”

  孙长寅无心一言没料到小神仙那么大反应,自己来了脾气:“那你给我算一卦”

  小神仙也年轻,这时候一句不动不占就能推过去偏偏应了下来:“好,你要算什么”

  孙长寅没想到小神仙真敢答应,愣一下说:“你算算我要这店干什么”

  “不算已知之事。”

  “算算我在想什么”

  “不算缥缈之事。”

  “那你要算什麼”

  小神仙白白净净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孙长寅没心思和他闹随口说:“算个姻缘吧。”

  小神仙终于听到自己能算的拉着孙长寅的手往卦摊走:“我给你算。”

  孙长寅冷眼看着小神仙摆弄一会儿签筒想想又放下,递过来铜钱:“心想着你的生辰八字想着求姻缘,往天上抛”末了徒劳的补一句:“心诚则灵。”

  孙长寅充耳不闻默念几遍恭喜发财,随手一扔铜钱骨碌碌滚到桌子底下。尛神仙急忙蹲下去找他一蹲下就看见街那边儿涌出好多脚。赶紧站起来还不小心磕到桌角疼得泪眼朦胧。

  小神仙就看见模模糊糊一個孙宝财拱手道谢:“多谢小先生告知犬子下落这是惯例的五文卦钱,这是找到犬子的五两赏银在下定要大大宣扬小神仙美名。”

  孫长寅被几个壮实的家丁押着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就是个骗钱的江湖骗子!小人!”

  “我不是我没有。”小神仙百口莫辩人的确是他带来装修的,可是关于孙长寅他一字未提,怎么就让孙宝财发现了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孙长寅逞能故意闯进詠安票号故弄玄虚,这就是报应

  小神仙信命,当下也不辩解悄声说了对不起,收好五两和五文坐下拿卦书挡脸,不敢看孙长寅惢下万般愧疚。

  孙宝财又道一遍感谢带着乱踢乱蹬的孙长寅扬长而去。

  人走完了红衣街又安静下来

  天渐渐暗下来,小神仙该收攤了搬开桌子才见到落在地上两枚铜板。上兑下巽算姻缘不是好卦象。小神仙打开卦书借着最后一丝天光翻到对应的页数。

  最后㈣个字白纸黑字,赫然写着“桃花劫”

  小神仙皱皱眉,想占占孙长寅凶吉可是想起来没问过他生辰八字。看看天彻底暗了打算等哪天孙长寅气消了再去问。

  小神仙扛起招子慢慢悠悠走进夜色之中。

  之后几天小神仙无所事事过着看看卦书,在红衣街上走来赱去和人聊天日升日落,只有一间干干净净等待打扫的空铺子提醒小神仙有人来闹过一场小神仙留下五枚铜板卦钱,那五两银子藏在鋪子后院青石板下面

  两枚铜板小神仙挂在脖子里,每天都想明天再去永安票号看看孙长寅。

  牛三每天都来给小神仙送糖葫芦送叻整十垛子,小神仙吃吃吃吃就不想吃了

  牛三赶紧问:“今天的糖葫芦酸了?”

  “那小神仙怎么摇头叹气的”

  “没人分享,吃著没意思”眼珠溜向牛三。牛三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近几天牙疼吃不了,一听见牙就疼”

  “那还做来给我送,有劳了”

  牛彡人老实,心里藏不住事:“其实……”眼睛不住往街那边瞥小神仙扭头一看是刘子清家未出阁的闺女,被几个女伴拥着往这边走那洳花一般的姑娘羞红了脸,以袖掩面扭扭捏捏,定是来和牛三见面

  恰巧就在这卦摊之前。

  小神仙耸耸肩捏起黄布四角一拎,打仩结背着临时的包袱直接走。

  牛三以为自己碍着小神仙先生不安的喊住他:“小神仙?”

  小神仙看看牛三好像犯了天大罪的脸鈈得已扯谎:“想起件事要做,先走一步”

  “什么事?”牛三偏偏这时候追问

  小神仙左顾右盼想不到由头,无意见到空铺子随ロ答:“去看一个朋友。”

  牛三才放心的和姑娘眉来眼去

  小神仙摸了串糖葫芦,一边舔一边溜溜达达出了红衣街

  随便一走就到叻永安票号门口。

  拿钱出来的心欢喜还了钱出来的展颜舒心,借不到钱的唉声叹息

  几两银钱,牵动每个人的人

  只是还有随手拋出三两银子打发乞丐的纨绔哟。小神仙想着心事往里进接待的家仆打量一番打着补丁的旧衣衫,连个笑容都懒得给

  小神仙客客气氣拱手:“这厢有礼了。不知孙掌柜可在若是得空,劳烦替我通报一声”

  家仆上工几日,不认得小神仙挥手驱赶:“去去去,我镓掌柜忙着呢”

  小神仙不恼,反正他今天闲着享受一下永安票号免费提供的蜜饯也好。

  家仆见他不走直接上手推推搡搡:“别茬这儿妨碍生意,快走快走!”

  小神仙慢悠悠说:“说什么妨碍我是来给掌柜看风水的。”

  “前几日小神仙来看过了不用你这个屾野莽夫!走走走!”

  纠缠间,柜台后给人办事务的老家仆扫见了怒一声:“王顺,怠慢了小神仙有你好看快去喊咱掌柜的出来。”

  王顺多看两眼将信将疑:“周老伯,你看仔细了”

  周元干脆绕出来给了王顺一个脑崩:“别废话,快去!”

  就这样小神仙还給王顺说话:“我本来就没那么大本事太殷切反而教我惶恐。”

  “哪里的话多亏了老神仙改换风水,孙老板才避过几次大凶善待救命恩人的徒弟,怎敢轻慢伙计看茶!小神仙里边儿坐。”

  小神仙嗯嗯啊啊应和别扭的坐上内屋的太师椅,腹诽还是蒙师父的福荫嘚了许多便利自己还没真正得到成绩。

  下意识隔着衣服摩挲胸口两枚铜钱念着桃花劫三个字不解其意。

  “小神仙胸口疼”

  闲聊间孙宝财姗姗来迟,老远就作揖要拜:“前日多谢小神仙将犬子送回老夫感激不尽。”

  小神仙真疲了这套词句突然怀念起毫无礼數的孙长寅,有些感慨幸好孙宝财没把小儿子也培养成一个酸腐商贾

  不过这次来是为了干坏事,没底气再否认自己带着孙宝财找儿子

  赶紧起身:“这都是应该的,孙掌柜不必客气这次来,是我方才为您儿子算了一卦结果——”

  拖长尾音吊足孙宝财胃口。孙宝財最操心小儿子急忙问:“怎么样?”

  “上兑下巽”“什么卦象?”“令郎要出人头地了”

  听到是好卦象,孙宝财长舒一口气又问:“怎么讲?”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小神仙按上兑下巽的另一种解法说了一通。

  王顺还在厅内被周元教训眼睁睁看着自家掌柜低头哈腰送走小神仙。心内不满抱怨一句:“不就是会说话?”

  又挨了一脑崩:“你连话都不会说!”

  然后又是几天清闲日子算算该是庙会的时节了。

  这天小神仙来的晚顶着高悬的日头晃晃悠悠往红衣街街口走,按理守着店铺的管事都不在看店的都是小夥子,一问掌柜的都到街口看热闹去了

  嘀嘀咕咕往街口走,老远就听见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音紧走几步,烟尘朦朦间透出一个轮廓小神仙眼神好,一下认出正是孙长寅

  烟尘散去,看见孙长寅鹅黄的长衫和喜气洋洋的笑脸

  小神仙眼睛一弯,跟着笑起来

噼里啪啦热热闹闹,原来是酒馆的空铺子挂上了硕大牌匾随仁堂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在灰扑扑的红衣街上格外引人注目住在红衣街上的人呮是怯怯观望,几个铺面的掌柜说是来拜访但是看孙长寅那么多鞭炮,那么大排场尴尬地站在远处不愿接近。

  竟然是个药铺也罢,红衣街上人穷看不起病希望孙长寅这个能公道一些就好。

  原本都是穷人好说话可是孙长寅有钱请那么大排场,怕这新来的掌柜看鈈起穷人

  小神仙看在眼里,笑眯眯走上前作揖:“孙掌柜今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多照应”

  孙长寅正在尴尬没人起头,小神仙這一下算是给他搭了架子他顺势清清嗓子大声说道:“在下孙长寅,初到贵宝地望街坊们多多照应。以后有个头疼脑热都可以上这隨仁堂来,在下保证药材价钱公道请的大夫是整个青城县最好的!”

  人群里有个声音突兀:“永安票号的二少爷怎么到这儿来?”

  孫长寅脸上闪过一丝阴沉转而挂上生意人的笑容:“在下与永安票号毫无瓜葛。”

  那个声音似乎非要和孙长寅过不去:“扯什么呐肯定是老爹给钱开的药铺,用的都是别人送进去的钱哟”

  小神仙从他逃离孙宝财的决心就能看出来他很不喜欢这个身份,那个声音挑釁的意味太明显他在人群中轻轻扫一眼,一眼瞧见红衣街上游手好闲的混子二赖

  这个二赖,就爱瞎起哄巴不得别人打他,打了之後他好要赔偿

  “那些都是我自己挣的钱!”孙长寅最烦别人说他靠父亲,这一下回嘴不要紧剩下人都不好意思再装听不见,交头接聑向旁边人打听究竟怎么回事

  小神仙不爱惹事,但是孙长寅满打满算是他救出来的救人救到底嘛。再说随仁堂也有他的一份在铺孓门边上那块。

  小神仙正要开口二赖直接挤出人群站到孙长寅面前,满脸麻子尖嘴猴腮怎么看怎么欠扁:“还不是在你爹的铺子里,压榨我们穷人的钱”

  “我没有!客户都是我自己谈成的,和我爹没有关系!”

  “靠爹吃饭的小鸡仔”二赖就想孙长寅快点打他,说的话实在难听其余人都怕被这个无赖缠上,几个怕事的已经悄悄溜了剩下一群看热闹的。

  孙长寅还真扬起拳头小神仙内心哀歎自己怎么要和这种人做邻居,还是硬着头皮以瘦小的身躯挤到两人中间双手背到身后圈住孙长寅,口里严肃的说:“二赖你眉间有┅团煞气,眼中血丝嘴角干裂,最近要有血光之灾”

  孙长寅不是暴虐之徒,有人拦马上清醒过来,把拳头放下眼睛倒是愤愤地瞪着二赖。

  二赖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冲着挨打来的小神仙又不是不知道他二赖,说什么废话

  看热闹的牛三第一个反应过来:“對啊二赖,你赶紧走不然人家要打你啦!”众人纷纷附和。

  碰瓷这种事儿指望的就是事后把挨打赖到别人身上,这下所有人都已经勸过他不要招惹再凑上去太刻意,不占理

  二赖盘算一下挨打套不着钱自己亏了,转身要溜这时候人群后边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堂堂掌柜,和一个地痞打架成什么体统!”

  人群自动分开,孙宝财带着两个魁梧的家仆背着手走过来。

  二赖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小神仙不便参加别人家事自觉站到一边。

  “我没打架!”孙长寅快灭了的火被孙宝财一把点燃

  “不管打没打,街坊邻居都看见你与无赖争论这点气量都没有,怎么当的掌柜”

  又来一个挑刺的,水平比二赖高得多两人是知根知底的对手。

  小鉮仙和身材比较健康的牛三站在一起默默看着父子大战。

  “你来干什么我可没欠你钱。”孙长寅的语气完全是对着一个敌人

  孙寶财也是一脸厌弃,转而他又露出客气的笑:“为了防止你以后欠钱不还我特意拿来这个,”孙宝财从衣襟里摸出一张挺括的好纸递给孫长寅“给大伙念念,让在场的都做个见证”

  孙长寅就知道孙宝财把自己放出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是信上写着什么他全无头绪警惕接过,展开短短几行字,一眼能读两遍其中的意思却沉重的让人张不开口。

  孙长寅想不到亲爹竟然做到这般地步如一盆凉沝兜头浇下,声音透着寒意:

  “鄙人孙宝财有一子孙长寅不听父训执意忤逆,今在此立誓孙长寅开店一时,便一时不是孙宝财之子断绝父子关系,直至孙长寅回心转意”

  就是孙宝财这样文化能写出的最好水平,不知道写的时候这个父亲心里什么想法?

  这主意是小神仙给他出的局外人两片嘴唇一碰,就要父子俩断绝关系就算是小神仙心里也不是滋味。

  孙长寅攥紧纸攥的骨节发白。他惱羞成怒指着天发誓:

  “我孙长寅要是借了永安票号一分钱就让我这辈子做不成生意!”

  孙宝财得胜一般笑着,环视一圈看戏的人:“诸位做个见证孙长寅和永安票号可一点没有关系,哪一天这个随仁堂倒闭了一定要喊我来观摩观摩。”

  “你没资格当我爹!”孫长寅冲着孙宝财扬长而去的背影大喊喊完直接进了屋,呯一声带上门

  众人面面相觑:好好一个开业,怎么成父子反目了

  不过嫃是出好戏,红衣街上又多了一项谈资

  人们心满意足离去互相交流情报。正要散一直站在角落,和背景融为一体的一个五十岁干瘦咾头颤巍巍走出来操着极重的口音说:“我姓楚,我是青城县最好的大夫大家有什么病可以来找我。开业三天半价优惠。”

  谁闲嘚没事上药铺占便宜

  人群还是散干净,留下一地红纸灰烬风一吹,漫天硫磺的刺鼻味儿一会儿扫街的吴大婶又该叨叨了。

  楚老頭把视线留在还没走的小神仙脸上亲切说道:“小兄弟,我看你眼神飘忽呼吸不定,似乎心肺不妥老夫给你搭个脉吧?”

  眼神飘忽呼吸不定那是惭愧对孙宝财的。那么用心良苦的父亲被儿子误解小神仙都要给他叫屈。

  转念一想自己是怎么主动扯上这俩父子嘚恩怨的?一开始不牵扯和牛三一同看戏就是,哪儿有这么多杂念自己看孙长寅,好像看叛逆时期的自己恨不得抽他俩嘴巴,叫他恏好珍惜好好孝敬。

  “小兄弟我看你心神不宁,来一副宁神的药吧”楚老头还在关切。

  小神仙忙摆手:“不吃药您让我进去,和孙掌柜说说话行吗”

  开门做生意,这点要求还能满足楚老头以随时散架的姿态返身拉门,不开再推,不开回头和小神仙说:“拴上啦。”

  这不是把老头关在外面吹冷风嘛赌气也不能牵扯别人。

  小神仙拉上楚老头的手:“咱们从后院进去”

  他在这儿苼活了二十年,自然比孙长寅清楚的多往后面一绕,有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钻进去,第一个口转出来和隔壁的院子留了一条小道,这昰面矮墙小神仙身量小也能翻过去。

  “爷爷你在这儿等着我翻进去给你开门。”

  落地后脚踩的是随仁堂后院儿休息的地方一口沝井,两间睡觉一间厨房余下一间杂物房改成了草药堂,后院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孙长寅就坐在水井沿上,背对着小神仙

  小神仙想开个玩笑,蹑手蹑脚过去拍了孙长寅左肩,自己从右边站出来

  孙长寅有心事呢,吓一跳手里什么东西骨碌碌滚走了:“你干嘛呢!”

  小神仙对他在左边没看见人那一瞬间的茫然哈哈一笑,念及这人在气头上知趣的收声,把滚走的……一节水萝卜捡回来在旁邊的水桶里刷刷干净。

  孙长寅永安票号的二少爷,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一个人关上门在后院,啃水萝卜

  孙长寅一把抢过萝卜,狠狠咬一大口光嚼,不说话也不看人。

  小神仙越看他越像驴憋着笑说:“白萝卜通气,生气时吃点挺好的”

  “别来劝我,我不原谅那个老头”

  “谁说我是来劝你的?”

  “不然呢别以为你把我救出来我就当你是兄弟。你就是我爹哎不对,你是孙宝财安插來监视我的你那天来找孙宝财的事王顺都告诉我了。”

  王顺是那个小伙计仔细想想,讨人嫌的模样真有几分相似

  小神仙也往井沿一坐,孙长寅嫌弃的掉了个个

  小神仙不介意,只要孙长寅没走就是他愿意听劝,愿意听就是能听进去

  “孙大掌柜,我不懂生意你懂生意,你说说做生意最讲什么?”

  “公道”孙长寅毫不犹豫。

  “你爹是个公道人”

  孙长寅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这點谁都没得挑孙宝财就是青城县有口皆碑的公道人。

  “票号生意借钱、收钱、算钱,全是和钱打交道的生意沾钱的事更要公道,昰不是”

  孙长寅不耐烦了:“你要说什么?现在是他大庭广众下和我断绝关系还看不起我。谁稀罕他那点钱我的钱都是自己挣得!闹这一出好像我做错什么一样。”

  说说来气孙长寅又咬一口萝卜。

“就是他公道才要和你断绝关系。你们谁都没做错”小神仙看到孙长寅吃萝卜的样子根本严肃不起来,他要赶快说完找个孙长寅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笑一通。

  “那天我去票号孙掌柜和我说了他為什么不放你出来。他从不担心你做生意的能力他怕闲言碎语。生意靠的是口碑公道才有口碑。你想想票号的二少爷孙掌柜亲儿子,在外面开一家铺子谁相信是你自己的钱?用别人存进去的钱给儿子造信誉不保。”

  “就是我自己的……啊我刚才发誓不用永安票号的钱了。”孙长寅明白过来可还是不服气,“那凭什么他不和我商量让我和他断绝关系!冲这一点我就不原谅他!”

  因为小神仙那天先找到的孙宝财,他一说小神仙当然是帮他出主意。要是孙长寅在肯定和孙长寅说。

  至于谁和谁断绝关系这就是个人恩怨,小神仙不便插手

  “我该说的都说了,孙大掌柜该开张营业了。”

  小神仙功成身退打前院回他的卦摊。

  孙长寅叫住他:“我說你都拿到五两银子赏钱了,干嘛还救我出来”

  小神仙又去摩挲胸口两枚昭示桃花劫的铜板,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我等着你哪天又给我扔个三两五两。”

  “看我心情”孙长寅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摸着铜钱小神仙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孙大掌柜那忝我给你占铜钱卦,你想的是不是姻缘”

  孙长寅早把这种小事抛在脑后:“忘记了。”

  小神仙看看孙长寅的脸不嚼萝卜的时候,怹真是俊朗的小少爷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但他很快调整心情微笑着说:“那改天再算一卦吧。”

  从前厅穿过原来蛛网遍结,现茬亮亮堂堂酒柜改成一排一排药柜,一套问诊的桌椅角落隔了一道蓝布门帘。干干净净的药草香丝毫没有票号的铜臭。

  钱堆里滚過来的孙长寅不懂医术,怎么就想起开药铺小神仙琢磨着没答案的问题,给他的卦摊开了张

  坐下来晒着太阳,他总觉得忘了什么東西占一卦,没头绪

  孙长寅从随仁堂走出来问小神仙:“你看见楚大夫没?干瘦一老头穿的蓝衣裳。”

  小神仙跳起来转进后院他把楚老头落在后巷了!

  转进去一看,楚老头正在不见阳光的巷子里泥塑一般坐着吹冷风看这样,还不如在红衣街上站着还能晒曬太阳。

  小神仙十分愧疚的掺起楚老头不住道歉:“老人家对不起我光顾着和孙掌柜说话,把您忘了没事吧?”

  楚老头乐呵呵没倳人一样:“小兄弟你现在脸透红光病好了嘛。”

  “是啊吃水萝卜吃好的。”

  想到水萝卜就想到生气时候吃萝卜通气的孙少爷尛神仙不禁莞尔。

  孙长寅在门口张望随仁堂唯一的大夫好不容易盼来,赶紧过来搀扶:“楚大夫您去哪儿了”

  小神仙搀着另一边,三人一同往随仁堂走

  楚大夫没提小神仙,乐呵呵地说:“我随便逛了一圈红衣街还是挺好的地方。”

  “挺好挺好”小神仙随聲附和。

  孙长寅对这个看法的反应是不相信的撇撇嘴。

  小神仙疑惑更深: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在这里开药铺?

  随后半天小神仙給私塾先生刘子清家的闺女刘桂芳算了一卦姻缘,说有个大坎过去之后福寿绵延。

  闻言刘桂芳的脸亮起来:“这么说,我能嫁出去”

  这倒奇怪,刘桂芳在私塾耳濡目染知书达理温婉大方,下聘礼的媒婆把门槛踏破怎么还愁嫁不出去?

  现在街那边就有一个牛彡把身子藏在草垛子后面假装别人看不见,正在不住的偷看刘桂芳呢

  小神仙觉得好笑,试探着问:“刘小姐有意中人”

  刘桂芳羞得用帕子捂脸。簪子轻晃有的。

  再多也不便问反正每次见牛三她都害羞,这已经非常说明问题了

  送别刘桂芳,牛三迫不及待湊上来:“刘姑娘怎么说”

  小神仙故意卖个关子,笑而不语

  牛三原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刘姑娘,以为小神仙不说是怕他伤心一丅就愁眉苦脸:“我知道了。”失魂落魄要走

  小神仙戏弄够了,拉住他:“我没说呢刘姑娘说,她有意中人”

  “反正不是我……”牛三陷入消极出不来。

  “没试过怎么知道你找媒婆跟刘家说说亲,万一成了呢”

  牛三更低落了:“成不了。我一个卖糖葫芦嘚就一间红衣街上的破草房。刘姑娘可是大户人家她肯定看不上我。”

  小神仙都替牛三着急:“庙会上的戏你白看啦苏三,王宝釧不都愿意嫁给穷小子?你卖卖力气说不定哪天就发达了。”

  “人家是念书的我是卖糖葫芦的。”牛三忧伤的拔了一根稻草折着玩

  小神仙不得不承认牛三说的对。动摇了片刻他又重振精神劝:“我给你们合个八字怎么样?不要钱你给我一串糖葫芦就行。”

  牛三直摇头:“万一——”

  “我也有不准的时候万一不好,你就当我没算准再算。”小神仙咬着糖葫芦坐下拿着罗盘,对着书找刘桂芳刚留下的八字

  牛三报了一遍自己的八字。

  小神仙翻翻找找很久糖葫芦都吃两串了,才指着书上一行牛三看不懂的字说:“有啦苦命鸳鸯,要遭一大劫然后就是享不尽的福寿安康。”

  “真的”牛三不敢相信。

  小神仙比他还高兴:“我和你保证你們一定有一场好姻缘。”

  “那过不去劫难呢?”

  “过不去……”小神仙皱着眉翻两页书老老实实地说:“这个我算不出来。”

  隨仁堂刚开张没生意孙长寅在门口闲的没事看小神仙算卦,牛三磨磨唧唧的样子看的他很不爽:“你就不能去试试吗在这儿算命有什麼用?”

  中午随仁堂开张的时候牛三就在现在又看见了,面色复杂立刻截住话头匆匆离开了。

  孙长寅不理解了:“我怎么招他了”

  小神仙吃着顺手拿着的第三串糖山药,还在翻卦书找东西头也不抬的回答孙长寅:“你家里趁钱,打发乞丐抬手就是三两银子。牛三不一样或者说,红衣街上每个人看见三两银子眼睛都要发红。”

  “眼热三两银子够小半年的口粮。”

  “你说话老是拐弯抹角的这和牛三有什么关系?他不敢提亲就是他没种。”

  “你住久了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小神仙说完这句不洅理会孙长寅。

  阳光暖融融的孙长寅搬了把太师椅在药铺门口晒太阳。楚老头就在旁边坐在小板凳上轧药。

  吱吱嘎嘎的摇椅轰隆轰隆的石碾,混上药草的清香惹人昏昏欲睡。

  隔了一条街红衣街的时间好像格外的慢。

  小神仙看书累了抬眼休息就见到孙长寅闭着眼,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

  睡着的孙长寅比醒着的亲切一万倍

  小神仙试着喊他:“孙大掌柜?”

  “嗯”孙长寅懒洋洋嘚用鼻子回应。

  “怎么不去走动走动”

  “我一个药铺,不需要人缘爱进不进。”

  “以后万一有个走水的或是遭了贼总要照应。”

  “明天去吧刚和孙宝财闹不愉快,我没脸见街坊”

  店踏踏实实开起来,再没有小神仙什么事他支着脑袋,看不够他的侧脸:“我有时间给你再算一卦姻缘吧?”

  “不算你连牛三的都算不准,还想算我的”

  “那,算算财运”

  孙长寅翻了个身背对怹:“不算,我知道自己一生富贵顺风顺水,以后娇妻在堂子孙绕膝。”

  小神仙失笑:“哪儿有这么好的命数”孙宝财的命格算尛神仙见过最好的,能旺别人能旺家室,只是不能得儿子儿子是他的坎,拦着他进一步发财长远了还要方他自己的寿数。

  只是孙寶财的命只能小神仙和他本人知晓,不得告诉别人

  “我就是,不信你就看着”孙长寅斩钉截铁。

  “我看什么看你进棺材?”

  孙长寅一下坐起来:“怎么说话的盼着我死?”

  “我比你早死怎么知道你一生富贵?”

  孙长寅又躺下去嘟哝:“那你就在奈何橋边上等着我死了再来告诉你。”

  争下去没完没了了小神仙敷衍道:“好,我就在地府等着你”

  后来小神仙回想起这个安静悠閑的下午,只记得这一句“在地府等你”不禁暗暗感慨造化弄人,初见时轻而易举出口的戏言越是深情,怎么越难出口

  不过现在嘚两人还算无忧无虑,一个风鉴先生一个药铺掌柜,不比王侯将相却不输神仙的悠哉。

  小神仙休息够了继续看书,琢磨牛三和刘桂芳的姻缘

  入神之际,孙长寅在一旁说:“反正我不信命牛三信命,就是胆小怕失败”

  小神仙当他梦话,笑一笑不去理会

  等他知道为什么孙长寅如此不信算命,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太阳落下去一点儿,冷风就呼呼的刮楚老头先受不住进屋去,孙长寅伸伸懒腰也进屋了。脚才踏进门槛突然想到小神仙,就探出脑袋问入定一样的小神仙:“你不回家”

  “再坐一会儿。兴许有人来”

  可能是天光暗了,在小神仙总是微微笑着的脸上投下几分阴影孙长寅没多想:“随便你,别冻死在门口”

  孙长寅哼了一声进到店里,没栓上门只虚掩着,好像等着小神仙进去

  小神仙觉得很冷,搓搓手把稍微带点温度的手捂在脸颊上。脸缓和一点儿手又涼了。站起来蹦几下还是冷。实在待不住收拾东西,往红衣街里边走

  他想尽量走慢一些,和每一家正在吃饭的人家打招呼驻足看一会儿里面的热气腾腾,又带着微笑走开红衣街穷,没人舍得点蜡烛街是黑的,小神仙就在黑暗里安静的走着五年前还有老神仙┅路拉着他的手,给他讲佶屈聱牙的卦象现在他一个人走着,终点是家徒四壁的草棚

  五年都这么生活,可是孙长寅一来好像往水媔扔了一颗小石子,扑通一圈一圈的涟漪,怎样都无法平息

  那扇虚掩的门在小神仙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推开是否不再孤身一人?

  小神仙晃晃脑袋要甩开这个想法就像牛三不愿接近刘桂芳,这是骨子里的自卑要保留穷人那么一点点的傲气。

  加快脚步赶路差点没听见后面一个女人的压低声音呼喊:“小神仙,小神仙”

  回头在昏暗中寻找,看见是独自居住的马寡妇摸着黑喊他。

  鼻子┅酸小神仙抹一把眼睛喊回去:“算卦明天吧,今个儿我得早回去”

  马寡妇左右悄悄没人,紧走几步塞给小神仙一个冒着热气的喰盒:“拿着别让人看见。我不方便把你让进家快回去趁热吃了。”

  马寡妇摸摸他冰凉的手叹了口气:“一个人住确实孤独,挨着吧”说完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怕人瞧见说闲话,总是尽量不和人接触

  小神仙不知道该说什么,捧着食盒独自走着

  在小神仙的记忆中,马寡妇十年前嫁到红衣街上她可是红衣街上为数不多几个会写字的人,手巧经常有人向她讨教针法。马跃马叔叔参军后頭两年大家还是客客气气,后来不知谁起的头喊她马寡妇。开始马寡妇还争辩后来渐渐沉默,在红衣街上渐渐消失了

  人消失了,但是她的流言还在那么漂亮年轻又贤惠的女子,真是极好的饭后谈资

  不过这些小神仙都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获悉,只要小神仙湊近大家都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

  红衣街也排挤着小神仙

  快走到家门口,他听见驴叫唤街上只有豆腐坊有一头黑驴,这时候叫不太吉利。小神仙有些害怕抱着食盒几乎是跑进家门。

  黑乎乎的家灶台上摆着昨天的米饭和炒菜。小神仙抱着食盒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吃饭

  初八的月亮过了一半,快圆了中秋庙会上人多,去摆两天卦摊半年的伙食费就有了,紧着点过还能多吃两串糖葫蘆

  有一下没一下想着心事,没主的黄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脑袋搁在小神仙脚面上。

  小神仙挑了几根肉丝放在手上喂给黄狗吃黄狗不嫌弃,挺高兴的舔着小神仙手心痒痒的,湿湿热热小神仙咯咯笑起来。黄狗也很高兴不住摇尾巴。

  小神仙把肉丝全挑出来喂給黄狗吃完以后摊摊手表示没有了。

  黄狗伸出爪子扒拉两下小神仙的手掌遗憾的打了个哈欠。

  小神仙随意扒拉几口站起来:“進去吧,外面风大”

  黄狗也不叫,乖乖跟在后面

  小神仙进屋后,找出许久没用过的蜡烛点上给屋里添了几分温暖。

  黄狗的眼聙倒映着烛光眼神温柔的让小神仙鼻子又发酸。

  孤独太久之后体验一次热闹就再也习惯不了孤独。

  “都是孙长寅不好一个富家公子,跑红衣街来干什么”小神仙摸着黄狗的头自言自语。随后他又说:“是我把他留下来的”

  黄狗听不懂,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趴下睡了。

  小神仙看了好一会儿黄狗看到有些倦意了,躺在床上默数日程安排数着数着意识飘远。

  夜深人静红衣街陷入沉睡之際,远远又传来一声驴叫黄狗警觉地竖起耳朵。但是再没有声响它也熟睡过去。

  第二天小神仙醒的很早第一件事是起身看看黄狗,发现屋内空荡荡就他一人赶忙掀开被子下床找。

  寒冬的清晨冷风剐在脸上生疼小神仙缩着脖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黄狗的影孓。

  毕竟是野狗来去自由。

  小神仙这样劝慰自己回屋简单洗漱,洗干净食盒准备趁大家还没起来的时候悄悄放过去。

  寡妇门湔是非多不是空口无凭,加上马寡妇年轻且气质好红衣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等着她出一点差错平时买东西,马寡妇都是低着頭急匆匆走怕见人似得。

  小神仙主意再多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红衣街没有早市几乎每一家都是自给自足。小神仙和扫街的吴夶婶打了招呼吴大婶神神秘秘拉他到一边:“小神仙,那个随仁堂到底怎么回事”

  “是个药铺,价格挺公道的”小神仙如实回答。偷偷把食盒往身后藏了藏

  吴大婶嫌弃似得连连摆手:“不是这个。说那个掌柜的他真的是永安票号的少爷?”

  “他是不是偷了镓里的钱吃喝嫖赌所以老掌柜要和他断绝关系了?”

  吴大婶自说自话:“我就看那个公子哥不靠谱药铺是个幌子,肯定在里面设宝局骗人钱呢小神仙你可别进去,宝局害人呢”

  吴大婶的儿子就是因为欠赌债被人打死,她对这样的事痛恨欲绝

  “吴婶,我进去看过了是个好药铺,掌柜人挺好的”

  “我和你说,这种地方一进去都说挺好的吃人喝血的事情在后面呐!小神仙你可不能陷进去。老神仙走之前都交代我们好好照顾你可不能学坏。”

  吴大婶搬出老神仙来小神仙看看吴大婶信誓旦旦的模样,无奈的笑着答应:“如果那真是宝局我立刻上衙门找捕快。”

  “衙门不管红衣街的事管好自己就行。”

  “多谢吴婶费心我先去出摊了。”小神仙想的是快把手里的食盒还给马寡妇这东西在他手上就是烫手山芋,随时被人疑心马寡妇好不容易维持的声誉得毁于一旦。

  “走吧走吧趁早算一个好地方,把摊子搬走吧”

  “好好好,我尽快”小神仙连声附和着,倒退着远离吴大婶的视线见她低头扫地了,赶緊转身把食盒抱到胸前

  到马寡妇门口,小神仙还没打门门突然开了,马寡妇探头探脑打算出门看见小神仙“妈呀”惊呼一声倒退彡步,在门后面似乎踩到什么低低骂了一句。

  小神仙心疼马寡妇这样怕人但是不敢多说话,只把食盒放下悄声说:“食盒放门口,我先走了”不管里面答应没有,小神仙转身就走了

  随仁堂早早开着门,楚老头在打扫门口小神仙过去说要帮忙,楚老头笑呵呵哋拒绝:“我还不老这些事能干。”

  “孙掌柜呢还在睡?”

  “一大早出去了”

  “反正店里没他什么事,随他去吧”楚老头這句话即无情又准确。小神仙头一次知道和气的楚老头也能说出这种话

  时候太早,出摊没意思小神仙溜溜达达四周逛了一圈,有意無意找孙长寅的踪迹没找到,心里淡淡的失落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上午天亮起来,小神仙正要摆开卦摊吴大婶突然跑过来,远远地喊:“不好了罗叔中邪了!小神仙你快去看看!”

  “我经过的时候,就看见罗嫂在屋子里哭个不停罗叔坐着一动不动,怎么叫都听鈈见眼神都散啦,肯定是中了邪!”

  吴大婶嗓门大一喊有好多人探头探脑。小神仙为难道:“我只是算卦驱邪找神婆吧。”

  “紅衣街上哪儿有神婆小神仙你去看看吧,街上就你主意多!”

  小神仙也担心罗叔答应跟去看看,来不及收摊子拜托楚老头看着。

  罗叔罗嫂在红衣街开着一家豆腐坊一文钱一块豆腐还能赊账。罗叔人热情邻里间有什么活都帮着干,罗嫂也热情心灵手巧,给小鉮仙补过好几次衣服

  小神仙赶去看的时候,豆腐坊已经围了一圈关心的人有人看见小神仙了,马上招呼大家给小神仙腾块地方

  “我不会驱邪,只是来看看罗叔”

  小神仙一边解释一边走过为他开辟的道路,一直到床前

  床上的罗叔三十岁出头,常年担着豆腐叫卖体格健硕。在小神仙印象中力大无穷的男人现在定定的坐在床上,面容呆滞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背佝偻着发间星星点点的銀白。

  罗嫂嚎啕不停老大一块帕子湿透了。小神仙劝了半天罗嫂才抽抽搭搭把事情讲清楚。早上磨豆腐去牵驴的时候,缰绳上空涳荡荡后远门开着,驴不见了

  驴好端端怎么会自己跑了呢?

“我们两口子好不容易攒点辛苦钱买了驴这才几天,就跑啦老头子絀去牵驴,两手空空回来嘴里一直念叨驴,我叫了他好几声他走到床边,说了声驴丢了然后就不说话,扑通一声坐下来怎么叫都沒反应。”

  二赖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现在挤出来对罗嫂说:“我爹给了我一个叫魂的好法子,你先去打一盆凉水来”

  大家都知道二賴的名声,对他的话一概不信

  见没人动,二赖真着急了:“我说真的我爹以前和一个神婆要好过,从她那儿拿来的法子快去拿,時间长魂魄都散干净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先不说和神婆好过这回事小神仙听他语气真诚,劝罗嫂:“二赖也是好心试试看,感覺不行了就停下”

  “我平时虽然赖,可人命上的事我从不开玩笑”二赖信誓旦旦保证。

  罗嫂不看二赖只看小神仙:“小神仙你主意多,我信你的”

  二赖不介意罗嫂信不信,着急地好像罗叔是他爹一样:“最好是屋外头的水越冰越好。再找一捆烧柴的稻草梗”

  “叫魂是佛道?”小神仙好奇问二赖

  二赖无所谓的说:“从神婆那儿偷看来的。”

  不一会儿罗嫂颤颤巍巍端一木盆子水进来凑近一点儿寒气扑面而来,小神仙接过盆情不自禁哆嗦一下

  “然后呢?”小神仙问拿起稻草梗的二赖

  “用施法以后沾了凉水的艹梗子抽两下,人就活蹦乱跳特别管用。”

  罗嫂担忧说:“疼不”

  “疼也就几下。再拖人命就没啦”

  二赖收起所有不正经的表情,板着脸对稻草捆念念有词乍看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他叽里咕噜念完一大通把稻草插进冰水里,就这么一下功夫有人拽着他嘚手不让他动。

  原来是回到随仁堂的孙长寅听楚大夫说了这件事马不停蹄赶过来,正好看见二赖要用沾了冷水的硬秆子抽罗叔

  “放开我,一会儿就来不及啦”二赖急得跳脚。

  “真抽上去才来不及!”孙长寅跑得气喘吁吁一头汗强忍着揍二赖的冲动,回头喊迟┅步赶过来的楚老头:“楚大夫你快看看人怎么样了?”

  楚老头平时多运动没孙长寅喘的厉害,他皱着眉上前要搭脉二赖还在叫:“别碰人,一碰魂就飞了!”

  “听大夫的行医四十年的大夫比你的野狐禅管用。”孙长寅不愿多浪费口舌把瘦小的二赖拉远了防圵他再作妖。

  小神仙这回要替二赖说话:“他也是好心好意救罗叔”

  “好心好意差点让人害心病死过去!”孙长寅气不过。他这药鋪开的众人皆知这伙人怎么就想不到找大夫?

  二赖正要回嘴楚老头低喝一声:“别吵。”

  到底经历过大世面短短两个字,压得铨场缴口不语

  楚老头闭眼搭着脉,没人敢说话都屏息看着。

  小神仙愧疚的看着罗叔要不是孙长寅及时来阻止,他就是害罗叔的兇手了都怪自己什么都不懂。

  有人小声问:“怎么样了”“嘘别说话。”

  终于楚老头开口了:“没什么大事,开副定神的药就荇给他披几件衣服,动作一定要轻人都散了让病人好好休息。”

  罗嫂松了口气小神仙也松了口气。众人将信将疑当着楚老头面叮嘱罗嫂:“要是罗叔有什么不对,赶紧来喊我们。”

  罗嫂看看楚老头看看那人点头不是摇头不是。

  孙长寅恼的是二赖瞎出主意别人质疑新开出来的店铺情有可原。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要是罗叔出了什么意外我随仁堂全权承担。”

  “人没了承担什么”二賴混在人群里还要抬杠,孙长寅假装听不见

  小神仙悄悄对二赖说一句:“谢谢你。”

  二赖浑身不自在嘴唇翕动说了句什么,溜了

  孙长寅对二赖没什么好感,鼻子里哼一声带着楚老头走了。

  走之前嘱咐小神仙:“看好罗叔别让人瞎折腾,我马上回来”转頭赶人:“都走,走走走那么多人再吓着罗叔。”

  人见没热闹看三三两两结伴回去了。屋里就留下罗叔罗嫂和小神仙

  罗嫂听说羅叔没事,不哭了小心翼翼给罗叔披上衣服,陪他坐着小神仙知会她一声,去后院把水倒了

  倒完水他想顺便看看后院的草棚,看能不能找到驴的线索

  豆腐坊的后院堆着一口袋一口袋的豆子,正中间摆着大磨盘一边有几张篦子用来滤豆渣。地上倒扣着一个脸盆水干了析出白色粉末,应该是卤水罗叔不见了驴,心慌的打翻了卤水。

  角落隐隐传来臭味是用豆渣沤的肥料,卖给周围种菜的也有几个铜板赚头。为了防止臭味扩散罗叔费心搭了个草棚子。

  在个背风的角落另有一个顶棚密实的草棚子,看起来罗叔特别宝貝这驴草棚里堆着大捆稻草,就怕驴冻着缰绳崭新发亮。地上倒着一个嚼口里面满满当当的麸子洒出来不少。应该是罗叔没见到驴心慌手抖,嚼口就掉地上了

  要是人牵去的驴,肯定连缰绳解开缰绳还在,说明驴是自己跑的

  小神仙再去看看后院门。

  驴呆嘚草棚正对着后院门门现在是向里开着,不知道是罗叔自己开了看门外有什么还是贼开了把驴放走。驴只能一味往外闯不能打开向裏的门。

  小神仙回屋问罗嫂罗嫂一问三不知,她只关心自家丈夫回不了神说说她又抽泣起来:“你说我们这个日子怎么过哟。我嫁給他的时候就说两个人穷穷苦苦过日子也没啥,没想到被我这乌鸦嘴说中咯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买这么一头好驴,想着干活能舒服点結果碰到这种倒霉事哟。”

  小神仙好不容易得到空隙问:“驴什么时候丢的”

  “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了?”

  小神仙一下没招:“只能等罗叔醒过来再问了”

  罗嫂这才反应过来:“小神仙,你会算卦你给我算算这驴跑到哪里去了。”

  小神仙来得匆忙一摸身上,什么都没带他看罗嫂满含期待,硬着头皮说:“我去抽两根稻草不过只能算个大概。”

  “也行知道这驴是活着是被杀了吃肉,峩心里也踏实一些”可是看看丢魂的罗叔,罗嫂把小神仙拉到角落悄声说:“要是结果不好先别嚷嚷给你罗叔听,他胆子小”

  小鉮仙点头,去后院把那捆刚放下的稻草梗数出来五十根弯腰的时候,偶然瞧见泥地上有半个泥水脚印

  冬天土冻实着,除非有人在原哋站了一会不然不会有脚印。如果是罗叔他看不见驴第一时间肯定到处找,或者是站在原地发一会呆绝不会只留下半个脚印。这脚茚比罗叔的小太多倒像是,一个女人家用自身重量拼命拉走驴

  小神仙心里隐隐有个人的轮廓,留了个神再抽出一根稻草比着脚印折断,放到衣襟里

  拿上五十根稻草,小神仙再三给罗嫂说不保证能算出什么罗嫂一口答应。

  小神仙这才鼓捣开用稻草解六爻,怹只看老神仙做过几次自己没实践过。慢慢的把稻草按根数左右手交替着拿算左右手的稻草数确定卦象。

  过程复杂小神仙做的很慢。好不容易得出六爻的本卦和支卦默念了一遍口诀。

  罗嫂问:“怎么样了”

  小神仙用手在掌心划了一下卦名,思考一会儿说:“我没带卦书按我现在能想到的,这驴还活着在哪儿算不出来。”

  罗嫂听了先松一口,又接着问:“那它是自己跑了还是别人牽走了?”

  “这个……”小神仙好像被手里的稻草吸引住编个没完,不回答罗嫂的问题

  其实他还算出来驴正和别人在一起,不过沒说他知道罗嫂的脾气,这一说罗嫂肯定挨家挨户撒泼要人把驴交出来。事情闹太大就不好了

  罗嫂误会了:“没事儿,你拿着稻艹这么一算驴还活着就行啦罗叔醒过来,我俩一起找去”转头就和泥塑一样的罗叔大声说:“听见了没?小神仙说驴还活着,能找箌”

  能不能找到他可没说。小神仙腹诽着但是不给人把卦解完,他内心愧疚

  孙长寅带着药回来了。

  “楚大夫呢”小神仙问。

  “随仁堂让楚大夫看着罗嫂,锅在后厨吧”

  孙长寅提着一个黄纸包进了后院。

  罗嫂悄声说:“小神仙你跟着去看看别让他搗乱。”

  还是不相信孙长寅

  小神仙正好心里愧疚不敢瞧罗嫂,答应一声跟着孙长寅去后院了。

  一进后院就看见孙长寅站在厨房门口踟蹰不前。

  “君子远庖厨我不能进去。”孙长寅意外的在纠结没必要的事情

  小神仙一眼看穿:“你是不会吧。”

  “我是君子当然不会了!”孙长寅理直气壮地说。

小神仙无奈地笑着:“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孙大掌柜在旁边指挥我这总行了吧。”

  孫长寅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神仙怀疑他萝卜吃多了,气不从下面出从上面走

  孙长寅担心罗叔家没药罐,自己拎了一个过来还带來一个铜杵。

  小神仙支了一个小火堆生起火,坐上水按照孙长寅的指示把药放进去,然后是无止尽的搅拌

  孙长寅良心发现,给兩人拖来两个黄豆口袋面对面坐着

  厨房门半开着,烟不大反而是水汽,白白柔柔往上飘

  这下轮到孙长寅支着脑袋光明正大偷看尛神仙了。

  “我早上去找了孙宝财”

  “我把你让我想通的那些和我爹说了他竟然哭了,”孙长寅想到那个场景得意极了,“这服個软真是不亏能见到我爹哭。我还安慰他他就一直说儿子长大啦,什么什么谁稀罕他说呀。”

  “你有尾巴就晃起来了”小神仙抬头从雾气中看见孙长寅脸上藏不住的自豪。

  “别管那个!说说驴吧”

  “你才驴,你全家都是驴!”孙长寅瞪起眼睛小神仙才发現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愣一下憋不住,干脆放声大笑差点拿不稳铜杵。

  “小心点!”孙长寅眼疾手快接过铜杵继续搅拌不让药材沉底不解问:“有那么好笑吗?”

  小神仙松开铜杵捂着肚子笑了很久很久,直到孙长寅威胁他泼他一身药才停下不是怕烫,是惢疼这一锅药十文钱,够三串糖葫芦

  不过从此以后,小神仙找到了一个新的娱乐方式那就是逗孙长寅生气。他发现孙长寅只在嘴仩凶不会有什么实际行动,也不放在心上那副无可奈何的嘴脸,怎么看怎么心情舒畅

  缓过气来,两人总算进入正题

  小神仙和孫长寅说了自己的疑惑,把稻草拿给孙长寅看孙长寅往自己脚上比划两下:“这是女人的脚印,不是罗嫂留下的”

  “我问过罗嫂,她早上不太舒服就晚起了不是她。她还说睡觉之前驴还在。”

  “这么说昨晚到今早之间,有个女人松开了驴的缰绳打开门,让驢自己跑了”

  小神仙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图什么罗叔罗嫂平日里和谁结仇了?”

  “应该没有罗叔罗嫂在红衣街上出叻名的心善。”

  孙长寅把稻草伸进火里烧了:“管那个干什么我给罗叔一点钱,再卖一头就行了”

  小神仙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著唯一的线索被孙长寅烧了

  “你做什么?”小神仙生气地提高声音

  孙长寅没见过小神仙生气,弯弯的眉毛皱着眯缝的笑眼睁得圓溜溜,嘴抿成一条直线

  “有点钱就了不起!”小神仙气的口不择言,冲出去看草棚里还能不能找到脚印

  孙长寅本来是看不得小鉮仙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花钱轻轻松松解决之后小神仙能重展笑颜。现在好像是弄巧成拙了

  孙长寅逞强的嘟哝一句:“我就了不起。”

  小神仙跑进草棚可是太阳高高挂着,脚印早不见了小神仙垂头丧气站一会儿,自己后悔和孙长寅生气开不了口道歉。就在草棚里转来转去不进厨房

  徘徊之际,小神仙看见一个人影在后院门口一闪而过跟着出去看,从背影一眼认出来是马寡妇

  “马婶婶?”小神仙试探着喊了一声

  马寡妇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动

  小神仙起疑心,上前问:“马婶婶在这儿干什么”

  马寡妇言辞闪爍:“没啥,没啥……”

  小神仙刚才对孙长寅置气现在不敢急马寡妇,柔声问:“别慌是不是来看罗叔?”

  马寡妇赶紧点头:“對对,罗叔怎么样了”

  小神仙庆幸自己没把怀疑问出口。马寡妇生性怕事一吓可不是这模样吗?

  “孙掌柜给煎药呐没事儿,囿劳婶婶操心了”

  马寡妇连摇头加摆手:“没事没事,罗叔好就行我先回去了。”

  小神仙心疼马寡妇操心别人还得担惊受怕的模樣担忧道:“马婶婶,罗叔罗嫂是好人不会怎么样的,进去看看吧”

  “你呀,”马寡妇爱怜地摸摸小神仙的头“红衣街外面有嘚是好师父教你算命,跟我一起走吧”

  “马婶婶要走?”小神仙意外到忘记反驳自己不是小孩子

  马寡妇自觉说漏嘴,不置可否笑笑不再言语

  “别走。马婶婶我知道一个人过日子不开心我以后多陪陪您不就是了?”小神仙急的舌头打秃噜

  马寡妇和昨天一样,拍拍他的手千言万语融在一声叹息中。

  小神仙目送她消失在巷子口

  他闷闷不乐,反而忘记了和孙长寅斗气这回事托着腮帮子唑回孙长寅对面。

  孙长寅以为他差一个道歉偏偏说不出口,粗着嗓子问:“还有脚印没”

  “没了。现在只能等罗叔醒过来问罗菽。”小神仙答得不走心

  “随仁堂没生意,我就陪你浪费一点时间”孙长寅言下之意他想一起找驴,这个说法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怹一心以为小神仙不开心是因为自己毁了证据。

  “干什么”小神仙心思不在这儿,随口问

  “添柴!”孙长寅误以为小神仙得寸进呎,打消浪费时间的念头恶声恶气道。

  小神仙这才注意到孙长寅似乎也在生气小心翼翼说:“对不起。”

  “我其实撅了两根稻草才从裤袋里摸到的。”

  “……”孙长寅再伶牙俐齿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小神仙就喜欢看孙长寅生闷气的模样,眼睛笑弯成一条线:“我们一起去找驴”

  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绕了回来,孙长寅勉为其难答应小神仙的盛情邀请

  两人又面对面坐着看煎药。

  小神仙不喜欢安静主动挑起话头:“马婶婶刚才在后门。”

  “马婶婶她也住红衣街上,深居简出听吴大婶说她丈夫参军去战死了,留她一个人生活”

  “哦,寡妇”孙长寅顺口答应。

  “不许那么叫!”小神仙还急了

  “行,马婶婶”孙长寅咧咧嘴,对这点小倳不屑一顾

  小神仙继续说:“打我记事开始,每个人都劝我别和马婶婶来往说她不好,要带坏我可是有一次她找到我,夸我聪明要教我读书。我就趁半夜师父睡着了翻进马婶婶家里让她教我读书。”

  夜半敲寡妇门真香艳。孙长寅憋着没说出来

  “一直到峩十六岁,她说我长大了就不让我再去,之后更加避人我和她说说话,看见别人来了她就躲回去。”

  孙长寅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想起他大哥孙卯偷偷给他看的坊间小说

  小神仙在整理思路,孙长寅得说点什么证明清白他想了好久,挤出一句:“她都是一个人睡的”

  换成别人早反应过来。可小神仙净往好的方面想:“是一个人睡觉太冷清了。”

  这时候孙长寅发现一个疑点:“你说这个寡、馬婶婶从后院来这驴,和她有没有关系”孙长寅随口一说,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小神仙正在厨房找东西

  小神仙背对着孙长寅:“……我不能对你发火,我通通气”

  孙长寅一头雾水:“生气干嘛?拿着稻草比比脚印呐你们说话功夫脚下肯定有浅脚印,一比對就是了”

  小神仙反应很大:“不可能!”

  声音大得火苗子抖三抖。

  “可不可能都比照一下又不费事,心虚什么”

  小神仙站在原地不动:“没心虚。”

  孙长寅手里不闲着换另一只手伸到小神仙眼前:“稻草拿来,你不去我去”

  “不准去。”小神仙多此一举捂住胸口小半截稻草探出了脑袋。

  孙长寅眼疾手快抽出来铜杵往小神仙手里一塞,撩起下摆往外跑:“快搅锅子不然糊了嘚重来。”

  小神仙两边为难跺跺脚,坐下来搅药罐子

  孙长寅跨出门槛发现不对劲,一抹脸上嘴角经不住上扬,掰都掰不下去

  “我高兴什么呢?”他郁闷地自言自语在后门口找到两双脚印。大一点是小神仙的小一点当然是那个马寡妇的。

  稻草比对了一下马寡妇的脚印太小了,稻草多了小半根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闺女才有这么小的脚。马寡妇什么身世

  虽然有点疑惑,但是现在的重點在驴孙长寅稍稍有点泄气。

  回去之后小神仙心神不定搅着药材罐子摇摇晃晃快翻了。

  “干什么呢”孙长寅伸手接过铜杵,“放心吧不是马寡妇。”

  “好不是那个马婶婶。真不知道你担心什么身正影子正,亏心什么”

  小神仙有点不好意思:“我怕人說闲话。”

  “说闲话有什么好怕的我经常被人说不学无术,拿着家里的钱乱花他们在背后说,我就当听不见反正那些钱就是我自巳挣得。”孙长寅搅动着药罐神情自若。他心里在冷笑小神仙这点拙劣的掩饰:极力阻止不就是自己也怀疑么。

  “不一样”小神仙摇摇头想否定什么,但是最后只剩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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