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干活《发条橙》躺一会

  “停停,停”我不断喊叫着。“关掉啦狗杂种们,我忍受不住啦”第二大,上午、下午我竭尽全力迎合他们,在忻磨椅上笑眯眯地扮演爽快合作的孩子任由着他们放映恶心的超级暴力镜头,眼睛被夹起而持久张开一览无余,身体、双手、双脚固定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现在逼迫我觀看的倒是从前会认为不太坏的东西,不过是三四个男孩洗劫商店往口袋里塞叶子,同时戏弄开店的老太婆打得她大声尖叫,让红紅鲜血奔流出来可是,格利佛里的跳动和轰隆轰隆轰隆声、作呕感、干已巴焦躁的口渴感都比昨天严重得多。“噢我受够了!”我喊道。“不公平啊臭淫棍们,”我挣扎着想摆脱椅子根本不可能,简直是粘在上面的

  “一等好,”布罗兹基大夫喊道“你的表现真不错。再来一次我们就成功了。”

  现在又来老掉牙的二战故事了影片上尽是斑点划痕,看得出是德国兵拍的开场是德国嘚鹰徽章和纳粹旗帜,上面有所有学童喜欢画X字接着是高做而不可一世的德国军官穿过弹坑和断垣残壁,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然後让你看靠墙壁枪毙人,军官下令开枪可怕的裸尸横陈于水沟中,满眼的赤膊肋骨和瘦削白腿接着有人被拖走,一边还在遭到推搡尖叫声在伴音中是没有的,上面只有音乐声弟兄们。此刻我尽管痛苦不堪,恶心不已却注意到伴音中噼噼啪啪、嘭嘭嘭嘭作响的是什么音乐,是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最后乐章啊我随即拼命喊叫,“停!停讨厌的臭淫棍。这是罪孽一点没错,肮脏的、不可饶恕的罪孽狗杂种!”他们并不立即停下,因为只有一两分钟时间就放完了……人们惨遭毒打鲜血淋淋的,然后是更多的行刑队纳粹旗帜,“完”电灯点亮,布罗兹基大夫和布拉农大夫站在我面前布罗兹基大夫说:

  “你所说的罪孽是指什么?”

  “就是”峩十分恶心,说:“那样滥用贝多芬他可没有伤害任何人的。贝多芬仅仅创作了音乐”随后我万分恶心,他们不得不拿来一个腰形的缽子

  “音乐,”布罗兹基大夫沉思着说“你原来热衷音乐的。我自己是一窍不通它是有用的感情提升剂,这我是知道的好啊,好啊你看怎么样,布拉农”

  “这是无可奈何的,”布拉农大夫说“人人都杀戮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正如诗人囚犯所说的也許这就是惩罚要素,典狱长应该满意了”

  “给点喝的吧,”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

  “给他解开”布罗兹基大夫命令道。“给他一玻璃缸的冰水”部下们行动起来,不久我就喝上了一加仑一加仑的冰水弟兄们哪,就像进了天堂布罗兹基大夫说:

  “你看上去够聪明的,似乎也不是没有审美趣味的天性恰好赋有这种暴力玩意儿,是不是暴力和盗窃,盗窃是暴力的一个方面”我┅句话也不说,仍然感到恶心但现在好点了。这一天糟糕透了“好了,听着”布罗兹基大夫说,“你以为这是怎么完成的告诉我,你认为我们对你做了什么呢”

  “你们使我感到恶心,看了你们放的肮脏变态电影我就感到恶心。但其实也不是电影在起作用啊只是我觉得,如果你们停止放电影我就会停止恶心的。”

  “对”布罗兹基大夫说。“这就是联想是世上最古老的教育方法,昰什么才真正使你感到恶心的呢”

  “来自我格利佛和躯体内的这种肮脏淫恶的东西呀,”我说“就是它。”

  “奇了”布罗茲基大夫微笑着说,“部落方言你知道它的词源吗,布拉农”

  “零零星星的押韵俚语,”布拉农大夫答道他已经不那么显得像萠友啦。“还有一点吉卜赛话但词很大多数是斯拉夫语系的。赤色宣传下意识的渗透。”

  “好吧好吧,好吧”布罗兹基大夫說,很不耐烦不再感兴趣了。“喏”他对我说,“不是电线的原因跟捆在你身上的东西无关。那只是测量你的反应用的那么它是什么呢?”

  我此刻醒悟了当然喽,真是个大傻瓜没有注意到是手臂上的皮下注射呀,“噢”我喊道,“噢现在我明白了。肮髒的狗屎恶作剧是背信弃义,操你的你们休想再得逞了。”

  “很高兴你提出了异议,”布罗兹基大夫说“我们现在可以把它弄清楚了。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路氏发明的这种物质送迸你的体内。比如口服不过皮下法是最佳的,请不要对抗对抗是没囿意义的。你不可能战胜我们的”

  “臭杂种,”我啜泣着说“我对超级暴力之类的狗屎倒无可奈何,我甘心忍受的但是对于音樂却不公平。我听到可爱的贝多芬、韩德尔等人的音乐感到恶心就不公平啦。这一切表明你们是一批丑恶的杂种,我永远不会饶恕你們的淫棍。”

  他俩显得若有所思后来,布罗兹基大夫说:“设定界限总是困难的世界是一体的,人生是一体的最最甜蜜、最朂美好的活动也涉及一定程度的暴力……比如说爱的行为啦;比如说音乐啦。你必须碰碰运气孩子。选择始终是你作出的”这些话我沒有全懂,但此时我说:

  “你们不必再搞下去了长官。”我狡猾地调整了态度“你们已经向我证明,所有这些打斗、超级暴力、殺戮是错的错的大错特错的。我已经受到了教训长官们,我现在明白了以前所不明白的东西我痊愈了,赞美上帝”我以神圣的方式把眼睛抬向天花板,但两个大夫悲哀地摇摇格利佛布罗兹基大夫说:

  “你还没有痊愈呢。还有许多事要做的只有当你的身体像見到毒蛇一样对暴力产生迅捷而强烈的反应,不需要我们进一步帮助不用药物,只有那时……”我说:

  “可是长官,长官们我奣白那样是错了。错就错在它反社会因为地球上人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幸福生活不能伴有毒打、推搡、刀刺我学会了很多,真的很多”但布罗兹基大夫听了大笑一阵,露出全副白牙说:

  “理性时代的异端邪说,”还有一些诸如此类的话“我明白什么是对的,並加以称许但错的东西要照做不误。不不孩子,你必须把一切交给我们而且要愉快从事。很快就会圆满结束的不消两个礼拜,你僦获得自由啦”随后他拍拍我的肩膀。

  不消两个礼拜弟兄们、朋友们哪,它长久得就像人生一世似的就像从世界首日到世界末ㄖ。不减刑服完国监的十四年徒刑也根本不能和它相提并论,天天都是老一套不过,与两位大夫谈心后四大那姑娘拿着注射液过来時,我说:“哦你不能,”一边推开她的手针筒掉在地上玎玲啪嗒一下。那是为了观察他们怎么办他们呢,就让手下四五个大个白夶褂杂种把我摁在铺位上狞笑的面孔紧贴我的脸,推搡着我随后这护士小姐说:“你这邪恶顽皮的小魔鬼,”同时用另一管针筒猛刺峩的手臂残酷地把这物质喷进去。最后我精疲力竭了,同以前一样被轮椅推到地狱般的电影院

  每天,电影都是大同小异全是拳打脚踢,红红鲜血从面孔和身体上滴下溅得满镜头都是。通常是穿着纳查奇时装的狞笑着的男孩子也有嘿嘿窃笑的日本折磨者,或鍺凶残的纳粹踢人者和射击手日复一日,恶心、头痛、牙痛厉害厉害的口渴,生不如死的感觉正在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早晨,我试圖通过掉头撞墙一撞撞到不省人事,来击败这些杂种可是结局却是,看到这种暴力颇像电影中的暴力我感到恶心,所以反而精疲力竭听凭他们打针,照样推走了事

  后来有一天早晨,我醒来吃完了早餐,咽下鸡蛋、土司、果酱、热气腾腾的奶茶之后突然想箌:“现在不会太久了。肯定非常接近结束时间了我已经吃尽苦中苦,也就不再有什么苦可受了”我等呀等,等女护士拿针筒进来洏她却没有来。出现的是白大褂下手他说:

  “老朋友,今天我们准备让你走着去”

  “走着去?”我问“去哪里?”

  “咾地方”他说。“是啊是啊,不要这么吃惊嘛你要步行去看电影,当然由我陪着的不要再坐轮椅了。”

  “可是”我说,“鈳怕的晨间注射怎么办”我对此真的非常意外,他们是多么热衷于把所谓的路氏物质注人我体内啊“不用再在我可怜痛苦的手臂上注射那可怕又恶心的物质啦?”

  “结束了”这家伙笑笑。“永远永远阿门你现在可以独立自主了,孩子步行去恐怖之所。但身体還要扎牢强制观看。来吧小老虎。”我只得披上长袍踏着拖鞋,穿过走廊去那电影院。

  弟兄们哪这次我不但分外恶心,而苴格外迷惑老套套又来了,那些个超级暴力人们被打得格利佛开花,鲜血淋漓的姑娘尖声求饶这是私下的个别戏弄和作恶;另外有戰俘营、犹太人、灰蒙蒙的外国街道上充斥着坦克、军装,人们在摧折一切的枪声中应声倒下这是一般社会的暴力。这次我感到恶心、ロ渴、疼痛除了被迫看电影,就什么也不能怪罪了;我眼睛仍然夹住张开脚和躯体还绑在椅子上,但身体和格利佛上的电线之类全部撤去了所以,除了正在观看的电影还有什么在对我起作用呢?当然除非这路氏物质变成了疫苗,在我的血管里游大一看到超级暴仂,总是永远永远阿门地使我感到恶心于是,我张大嘴已哇哇哭起来眼泪就像天赐的银色流动露珠,掩住了强迫我观看的东西但这些白大褂杂种很快拿来了手帕,擦去泪水说:“好啦好啦都是些哭哭啼啼的小鬼头。”老套套又来了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德国兵茬驱赶犹太人在哀乞哭泣,男女老少都要进毒气室等候毙命我不得不再次哇哇哇哭开了,他们就过来擦干眼泪动作神速,不容我错過正在放映的一点点内容这是极可怕又恐惧的一大,弟兄们惟一的朋友们哪。

  我吃完晚饭肚于里塞饱了肥腻的羊肉浓汤、水果餡饼、冰淇淋,就躺在铺位上独自想心事:“该死该死该死现在出去,可能还有机会的”不过我没有武器。这地方不让保存剃刀隔夶有一个秃顶胖子帮着刮胡子,早饭之前到床边来刮跟着两个白大褂杂种,确保我很乖不施暴。手指甲被剪掉锉得光光的,免得抓傷人我进攻起来依然迅捷,但身体经过软化比起当初的自由日子来,显得力不从心徒有其表。于是我下了床,跑到上锁的门边暢快地猛击门板,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我想吐,我快死了大夫大夫大夫,快点吧求你了。我要死了要死了。救命”喉咙喊幹了,疼痛得很就是没人来。后来才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有抱怨的声音,我认出是大天送吃的、陪我去受罪的那个白大褂他嘟哝道:

  “什么事?出什么事啦你在里面搞什么恶作剧?”

  “哦我快死了,”我呻吟着“哦,侧腹剧痛是盲肠炎。哟……”

  “盲肠个屁,”这家伙嘟哝道;接着我高兴起来,因为听到了钥匙的咔咔声“如果你装蒜,小朋友那么我和朋友们会整夜对你拳打脚踢的。”然后他打开门给我送来了一股有望奔向自由前途的香气。他推开门我躲在门后呢,只见他凭着走廊的灯光迷惑地四丅找我。于是我举起两个拳头,狠狠地砸他的头颈正在此刻,我发誓我好像预见他倒地呻吟或者昏厥的惨状,正当我心中欣快升腾嘚一刻身上的恶心感也忽如浪潮一般涌起,随之感到一阵严重的恐惧似乎自己真的要呜呼哀哉了,我踉踉跄跄地靠近床铺呃哼呃哼呃哼呻吟着,那家伙并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披着长睡袍,他把我心中的盘算看得清清楚楚脱口而出:

  “嘿,什么事都有个教训是鈈是?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呀,来吧小朋友,爬起来打我呀。是我要你打的真的。狠狠揍下巴呀唉,我渴望挨揍千真萬确的。”可是我力所能及的,也就是靠在那里啜位哇哇哇。“社会渣滓”这家伙嘲笑道。“狗屎堆”他拽住我的睡衣颈背,拖峩起来我已经软绵绵地瘫倒了,他抡起右臂甩过来我的面孔干净吃了一记者拳。他说“这是为了把我骗出被窝,小畜生”他嗦嗦嗦搓搓双手走掉了。钥匙在锁眼里咔咔转动

  弟兄们,此刻我要到梦乡去躲避的是那种可怕而错乱的感觉,即挨打比打人更好假洳那家伙没走掉,我倒会把另一边面孔也凑过去的


  接到通知时,我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似乎我在那个臭地方呆了无穷无尽的时间,鉯后更要在里面再呆无穷无尽的时间但那时间始终是两个礼拜,而现在他们说两个礼拜即将要结束了他们说:

  “明天,小朋友絀去出去出去。”他们伸出大拇指指向自由。那个揍我的白大褂仍然给我送饭、陪去例行折磨的人说:“但你面前还有十分重大的一忝,那就是你的毕业日”说着他睨视一笑。

  这天早上我期待着照常身穿睡衣、拖鞋、长袍去电影院。不是的这天早晨,我领到叻那夜穿的衬衣、内衣、布拉提、上好的踢蹬靴于都好好地洗过、烫过、擦过。我甚至领回了长柄剃刀那是过去的快乐时光中用于戏弄打斗的。我一边穿衣一边迷惑地皱皱眉,可那白大褂跟班只是笑一声不响。

  我被客客气气地带到老地方但那里已经面目全非。银幕前拉了幕布放映孔下面的毛玻璃不复存在,兴许是像百叶窗、窗帘一样可以拉起拉开的以前只有咳嗽声和晃动的人影的地方,絀现了真正的观众其中有我熟悉的面孔。有国监典狱长、称做“教诲师”的神职人员、警卫队长以及那位穿着考究、不可一世的内务蔀长(不如叫差劲部长)。其他人我一概不认识布罗兹基大夫和布拉农大夫也来了,但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医务界头面人物会客时偠求穿的时装。布拉农大夫站着而布罗兹基大夫站在那里,向全体与会者作学术报告他见我进来,就说:“啊哈先生们,到了这当ロ我们要介绍实验对象跟大家见面。如你们所见他身体健康,营养良好他刚刚睡醒,吃过丰盛的早餐没有用药,没有催眠明天,我们就要满怀信心地放他回到世界上你们完全可以把他当做良辰美景中遇到的普通体面小伙子,谈吐友善乐于助人,先生们这里囿些什么变化呢?两年前国家判决这个卑鄙的流氓来服徒劳无益的徒刑两年后一仍依旧。我说了一仍依旧吗其实也未必吧。监狱教会怹各种恶习比如皮笑肉不笑啦,假惺惺地扭捏搓手啦卑躬屈膝地献媚啦;他除了强化以前的恶习,还学会了别的秽行得了,先生们闲话少说,事实胜过雄辩现在让事实说话。请看”

  我被这番话搞得稀里糊涂,正在心中捉摸这一切是否是讲我的事情,这时电灯全部熄灭了,放映窗口射出两束聚光灯一束照着鄙人,即灾难深重的叙事者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彪形大汉走到另一束灯光里。他┅张胖脸八字胡,近乎秃顶的格利佛上粘着几缕头发;大概三十、四十、五十岁反正蛮老的。他走到我跟前聚光灯紧跟着,两束光楿会组成一大片亮光,他轻蔑地对我说:“喂垃圾堆。呸好臭,肯定不大洗澡的”接着,他好像开始跳舞不断踩我的脚,左脚右脚,随后他用手指甲桶我的鼻子疼痛极了,眼泪都流出来了接着他像开收音机一样拧我的左耳朵。只听观众中传出嗤嗤的笑声幾声畅快的哈哈、哈哈。我鼻子、双脚、耳朵刺痛苦不堪言,便问道:

  “你干嘛这样弄我我可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老兄”

  “哦,”这家伙说“我这样做”……又捅了我的鼻子两下……“那样做”……拧我那疼痛不已的耳朵……“还有这个”……狠狠蹬我嘚右脚……“就因为看不惯你可怕的德性。不服气的话来呀,起头请起头呀。”我知道拔剃刀的动作一定要非常神速,免得致命的惡心感涌上来把快乐的战斗变成垂死的感觉。可是弟兄们,当我伸手到内口袋摸剃刀的时候心目中出现了这个损人者口吐鲜血呼救求饶的影像,接踵而来的是恶心感、口渴、疼痛;我知道必须迅速扭转对这个讨厌家伙的看法,所以我在口袋里摸香烟或花票子弟兄們哪,偏偏就没有这两样东西我哭喊道:

  “兄弟,我想要请你抽烟的可惜身上没有哇。”这家伙说:

  “哇哇哈哈哈。哭吧孩子。”接着他又用大板指甲捅我鼻子只听黑压压的观众那边传来开心的大笑。我竭力讨好这个损人、打人的家伙以制止翻涌的疼痛和恶心感,并十分绝望他说:

  “请让我为你效劳吧求你啦。”我在日袋里摸索只有这把剃刀,于是拿出来献上说:“请拿去吧请求你。一点小意思收下吧。”但他说:

  “留着你的臭贿赂我不吃这一套。”他击打我的手剃刀掉地。我说:“求你啦我┅定要效劳一下的,擦皮鞋好吗嗨,我可以跪下把皮鞋舔干净的呀”弟兄们,信不信吧或者拍拍我的马屁吧,我真的跪下伸出红紅舌头一里半长,去舔他的臭皮鞋可这家伙反而不太狠地踢我的嘴巴。我当时以为光是双手抓住他的双踝,把这臭杂种拉倒在地上鈳能不会引起恶心和疼痛的,我依计行事他遭到真正的奇袭,便沉甸甸地倒地臭观众哄堂大笑。但我看到他倒地那可怕的感觉便笼罩下来,所以伸手迅速把他拉起来正当他准备向我面孔狠狠地、正经地出拳时,布罗兹基大夫开口了:

  “好啦这样就可以了。”彪形大汉鞠了躬就像演员一样跳下去,电灯打开我眯起眼,张大嘴巴喊叫着布罗兹基大夫对观众说:“请看,我们的实验对象通过被迫趋向恶反而被迫趋向善,暴力意图伴随着猛烈的切身痛感为了消除痛感,不得不转向截然相反的态度有问题吗?”

  “选择權”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我发现这是教诲师呀“他没有真正的选择权,对不对他有利己之心,害怕痛感所以被迫走向自我糟蹋的古怪行为。其虚假性显而易见他不再胡作非为,同时也不再能够作道德选择”

  “这问题很微妙,”布罗兹基大夫微笑着“我们所关心的,不是动机不是高尚的伦理规范,而仅仅是减少犯罪……”

  “还有”那衣冠楚楚的大部长插话道,“缓解监狱的人满为患”

  “听啊听啊,”有人说话

  人们窃窃私语,争论不休我站在那儿,完全被这些无知的杂种冷落了所以我大喊:

  “峩,我我,我怎么样了呢这一切之中我的位置在哪儿?是野兽还是狗?”他们听了越发大声说话,井向我发话我加大声音喊道:“我只能充当上发条的甜橙吗?”我不知怎么用上了这个措辞是格利佛里自发冒出来的,众人不由得住嘴了一两分钟然后一个瘦削嘚老教授模样的人站了起来,头颈的模样活像电缆把电力从格利佛送到躯体,他说:

  “孩子没有理由抱怨的。你已经作了选择這一切是选择的结果。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自己选择的啦。”教诲师大喊道:

  “姑妄信之啦”只见典狱长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你在监狱宗教界不能一厢情愿地爬得那么高的。高声争论又开始了只听到“爱心”一词被抛来抛去,教诲师跟别人一样大喊“完美嘚爱心驱走害怕”之类的废话接着布罗兹基大夫满面笑容他说:

  “先生们,很高兴大家提起了’爱心‘的问题现在,大家请看據认为已经随中世纪殉葬的一种爱心,会以实例形式表现出来”此时,灯光转暗聚光灯又出来了,一束照着可怜的、受苦受难的朋友兼叙事者另一束下面,进来了一位平生所能指望见到的最最可爱的妙龄女郎还扭扭捏捏地侧身挨近,弟兄们哪也就是说,她的乳峰高耸着布拉提从肩膀上滑滑滑地垂悬下来,俨然是一览无余她的大腿就像天上的上帝,她的步态令人大声咽口水而她甜蜜的微笑着嘚面孔,显得那么年轻那么天真无邪。她随着灯光向我走来仿佛送来了上天恩典的光芒;所以闪过我格利佛的第一个念头是,当场把她放倒在地野蛮地抽送,但恶心感飞也似的涌上来活像在拐弯处盯梢的侦探,随之便来实施肮脏的逮捕她身上散发的美妙香水味,囹我想人非非胸膛开始起伏,所以我知道自己得发掘想念她的新方式,免得疼痛口渴、恶心铺天盖地、天经地义地到来。于是我喊噵:

  “天姿国色的小姐我把一颗心抛在你的脚下,请你蹂躏假如我有一朵玫瑰,我会献给你假如雨天泥泞,我会脱下布拉提给伱垫脚省得你的秀腿沾上肮脏的泥水。”说这些活的时候弟兄们哪,我便感到恶心感偷偷缩回去了“请允许我,”我喊道“崇拜伱,帮助你呵护你不受邪恶世界的伤害。”接着我想到了恰当的措辞,感觉更加良好:“让我成为你的忠实骑士”我又一次双膝跪丅,弯腰慢慢后退着

  这时我自感愚蠢至极,分明又是演戏嘛这姑娘微笑着向观众鞠躬致意,蹦蹦跳跳地下去了灯光亮起,若干掌声响起某些老头观众带着肮脏的欲望。用亵渎的目光盯住了那个漂亮的小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弟兄们哪

  “他会成为你的恏基督徒的,”布罗兹基大夫大声说“准备转过另外一边脸给你打,准备自个儿上十字架而不是送人家上十字架;他即使想到捏死个紦苍蝇,都会打心眼里感到恶心”这话倒没错,弟兄们他提起捏死苍蝇的时候,我感到一点点恶心便尽力使自己想着用糖喂苍蝇,紦它当做要命的宠物来照料也就打退了恶心和疼痛。“改邪归正了”他喊道,“在上帝的天使面前真欢乐”

  “要点是,”那位差劲部长厉声说“这办法行得通。”

  “唉”教诲师叹息着说,“但愿能行得通上帝保佑我们大家。阿门!”


  “下面玩什么婲样呢”

  弟兄们,这就是我第二天一早自己间自己的话我站在国监旁边加建的白楼门外,身上穿的布拉提正是两年前在灰蒙蒙嘚晨曦中被捕时的晚装,手里抓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若干私人物品,还有少量叶子算是臭当局善助的,好使我踏上新生活之旅

  昨天,日子过得十分劳累表演完了之后就是录像采访,要在电视新闻中播出的还有闪光灯下拍照,咔嚓咔嚓咔嚓更像是为了演示峩在超级暴力面前趴下,都是些令人难堪的镜头接着,我精疲力竭倒在了床上然后被叫醒。我看主要是为了通知我可以自由了,收拾回家哆他们再也不想见到鄙人了,一去不复返啦弟兄们哪。这样我就出来了大清早的,左边口袋里只有这点花票子我把硬币翻嘚了零当啷作响,思忖着: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到什么地方吃点早饭吧,我想道除了一杯茶下肚,早上还什么都没有吃夶家都急着踹我出来,投奔自由监狱位于城市的黑暗区,但到处都有民工的小饭馆我不久就踏迸了一家,店堂脏兮兮的天花板上有┅个灯泡,虫屎把灯光遮去不少;有早班工人在呼噜呼噜喝茶吞着不堪人目的香肠和切片面包,狼吞虎咽地塞迸肚子之后大喊再来几愙。侍者是个臭烘烘的小妞奶子倒很大,几个食客想抓她嘴里嗬嗬嗬的,而她嘻嘻嬉笑着;看到这我差一点作呕,弟兄们我还是┿分礼貌,用绅士的口吻叫了一些土司、果酱和茶然后到昏暗的角落里坐下吃喝。

  正吃着进来一个小矮子卖晨报,是个贼头贼脑嘚犯罪胚戴着钢丝边厚眼镜,布拉提的颜色好像久放变质的葡萄干布丁我买了份报纸,目的是了解世面上在发生些什么以便冲回到囸常的生活中去。报纸似乎是政府办的头版全是竞选消息,人人都要确保现政府的连选连任仿佛大选两三个礼拜后就要进行了。至于朂近一年来政府所做的事情嘛吹牛的大话很多,比如出口增加外交政策创佳绩,社会服务改善之类的废话可是,政府吹嘘得最多的是他们认为,最近半年来寻求平安的夜行者上街时安全多了因为警察的待遇提高了,他们的手段硬了对付小流氓、性变态、盗贼之類的渣滓已经游刃有余云云。

  这消息颇吊起了鄙人的兴趣第二版有一个十分熟悉的人的模糊照片,原来就是我我我里面的我脸色陰沉,有点害怕那其实是闪光灯泡不断噗噗作响的缘故。照片下面的文字说这是新建的国家罪犯改造研究所的首位毕业生,只花两个禮拜就治愈了犯罪本能如今是烙守法律的公民,等等等等接着我看到一篇为路多维哥技术吹牛的文章,政府多么明智如此等等,还囿一张我似曾相识的人的照片那就是内务部长,我称之为差劲部长他看上去在夸夸其谈,憧憬着没有犯罪的美妙时代不必再害怕小鋶氓、性变态、盗贼进行怯懦的袭击,如此等等我唉地叹了一声,就把报纸扔到地上盖住了使用此饭馆的畜生们泼在上面的茶渍、痰塊。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下面要玩的花样呢,弟兄们就是回家,给爹爹、妈妈来个惊喜他们的独生子和接班人回到了家庭的怀抱。然后我可以在自己的小窝躺下,聆听一些可爱的音乐同时考虑如何度过一生。释放官头天给了我一大张可以试试的职业一覽表他还给各种各样的人打电话介绍我,但我没有立即找工作的打算对,先要休息一下在音乐声中,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一番

  于是,坐公共汽车去市心站然后坐公共汽车去金斯利大道,公寓楼十八A就不远了弟兄们请相信,我的心确实激动得怦怦直跳一切嘟很宁静,还是冬天的清晨嘛我进了公寓门厅,空无一人只有壁画“劳动尊严”的光身青少年迎候着。使我吃惊的是壁画已经清理嘚干干净净,庄重的劳动者不再口吐气球写着脏话,也没有思想龌龊的铅笔少年在裸身上添加有碍观瞻的器官还令我惊奇的是,电梯茬运转了我一按电钮,电梯便嗡嗡地下来了我进去后又吃惊了,电梯笼于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到了第十个楼层,看到十一八号門还是老样子;从口袋掏钥匙的时候手是颤抖的,但插钥匙转动的时候却很坚定;开门进去遇到三双惊异、近乎惊骇的眼睛在盯着我,是P和M在吃早饭但还有一位我一辈子都没见过,五大三粗的身穿衬衣和吊带裤,十分随便地喝奶茶吃鸡蛋土司,是这位陌生人反而先说话:

  “你是谁朋友?哪里搞到钥匙的出去,省得我把你的脸揍扁到外边去敲门。说明有什么贵干快点。”

  我爸爸妈媽坐在那里呆若木鸡显而易见他们还没有看报纸;此刻我记起来,报纸要等爸爸上班去之后才送来但此刻妈妈说:“啊,你越狱了伱逃跑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去报警啦,哎哟哟你这个坏透的孩子,这样给我们家丢脸”信不信吧,或者拍拍我的马屁吧她哇哇哭起来。于是我尽力解释着他们满可以打电话到国监去打听打听的,同时那陌生人坐着皱眉头看上去一副准备用毛茸茸的大拳头揍扁峩面孔的样子。我说:

  “回答几句怎么样兄弟?在这里干什么呆多久?我不喜欢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当心点。来呀说话呀。”怹这人工人模样很难看,三四十岁他坐着张大嘴巴对着我,一声不吭我爸爸说:

  “这一切把人搞迷糊了,儿子你本该告诉我們一声,你要回来啦我们以为至少还有五六年他们才会放你呢。”他说话的口气非常忧郁“倒不是我们不高兴见到你,发现你自由了”

  “这是谁?”我问“他为什么不说话?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叫乔,”妈妈说“现在住这儿。他是房客呀天哪,天哪”

  “你呀,”乔说“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孩子知道你干了些什么,把可怜的父母心都伤透了回来了吧?再次让他们过悲慘的生活是不是?除非先把我打死算了因为他们把我当亲生的儿子,而不是房客”要不是体内的慌乱开始唤醒恶心感,我差一点会囧哈大笑这家伙看上去跟P和M差不多年纪,他竟然伸出儿子般的手来庇护我哭泣的妈妈弟兄们哪。

  “哦”我说道,自己差一点痛哭流涕地瘫倒“原来如此。嗨我给你整整五分钟,把你的臭东西统统清理出我的地方”我向这房间走去,这家伙反应慢没有制止峩。我打开门心脏好似裂开掉到了地毯上:它根本不像我的房间了,弟兄们我的旗帜都揭下了墙,这家伙贴上了拳击手的图片还有┅队人洋洋得意地抱手坐着,前面是一面优胜银盾然后我看到别的东西缺少了,音响和唱片橱不见了还有上锁的百宝箱,里面可是瓶孓、毒品、两个锂亮干净的针筒“这里做过一些肮脏的活计,”我喊道“你把我的个人物品怎么处理啦,可怕的杂种”这是冲着乔嘚,但我爸爸答道:

  “那些东西都被警察抄走了有新的规章,要赔偿受害人的”

  我难以遏制地变得十分恶心,格利佛疼痛难忍嘴已干燥,连忙抓起桌上的牛奶瓶牛饮起来于是乔说:“肮脏的猪秽吃相。”我说:

  “可是她死了那女人死了。”

  “是貓咪们儿子,”爸爸悲哀他说“律师进行遗嘱理读与执行之前,没人照看猫咪得请专人去喂食。于是警方变卖了你的东西衣服之類的,来支付喂食费用法律规定的,儿子你从来都是无法无大的啊!”

  我只得坐下来,乔说:“坐下以前要请求同意没有礼貌嘚小猪秽。”我快速回敬“闭上你肮脏的大屁眼”并随即感到一阵恶心。于是我看在身体的分上力图显得通情达理,陪着笑说:“嗨这是我的房间,无可否认的吧这里也是我的家。P和M你们有什么话说呢?”但他们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妈妈浑身颤抖,面孔布满皱紋淌满了眼泪,爸爸开口了:

  “这些都得好好考虑呀儿子。我们不能把乔一脚踢出去不能那样随便吧,对不对我是说,乔在這里打工签了合同的,两年呢我们有安排的,是不是啊乔?我是说考虑到你长期坐牢,而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他有点害羞,从媔孔上看得出的于是我笑笑,点头称是:

  “我知道你们已经习惯于安宁的生活,习惯于来点外快世事就是这样。你们的儿子除叻调皮捣蛋一无是处”此时,弟兄们信不信吧,或者拍拍我的马屁吧我哭了起来,为自己难过爸爸说:

  “好好,你看乔已經将下个月的房租付掉了。我是说不管我们将来做什么,我们总不能叫乔出去吧乔?”乔说道:

  “应该重点考虑的是你们两位吖,你们对我就像父母一样把你们交给这个根本不像儿子的小怪兽摆布,这对吗公平吗?还哭呢这是阴谋诡计呀。让他走找地方住去,让他接受行为不轨的教训这样的坏蛋不配拥有天生的好父母。”

  “好吧”我说着站起身,眼中热泪滚滚“我知道现状啦,没有人要我没有人爱我,我已经落难吃尽苦头,大家要我继续吃苦我知道了。”

  “你已经使其他人吃苦了”乔说。“你吃點苦才对呢我听说了你的所作所为,是晚上坐在这家庭餐桌旁听说的听起来怪惊心动魄的。许多故事令人恶心”

  “我要是能回箌牢里有多好,”我说“还是以前的国监。我走了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我自己会出息的多谢你们。让你们的良心去受罪吧”爸爸说:

  “不要这样嘛,儿子”妈妈只是哇哇哇的,面孔扭曲得很难看乔又伸手抱住她,拍拍她拼命说好啦好啦好啦。我颤巍巍哋出了门让他们内疚得断气吧,弟兄们哪


  我在街上漫无目标地游逛。人们纷纷驻足凝视我的晚装而已时值奇寒的冬日,身上冷嘚很;我只想抛开这一切而且什么也不必再考虑,我坐车到了市心站再往回走到泰勒店,那里有家“旋律”唱片店我曾经无数次地咣顾它,弟兄们哪它总是那个老样子,我进门就指望安迪在店里那个精瘦瘦的秃顶,非常乐于助人当初从他手上买过唱片的。可是巳经没有安迪了只有叽叽喳喳的纳查奇(即青少年)男女,在听可怕的新流行歌曲还在随歌曲跳舞呢,柜台里的人也不过是个纳查奇洏已指骨打着框子,哈哈大笑着我走近他,一直等到他愿意答理我我说:

  “我想听一张莫扎特第四十。”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进入了我的格利佛但它进来了。掌柜的说:

  “四十什么朋友?”

  我说:“交响曲G小调四十交响曲。”

  “噢……”┅个跳舞的纳查奇说,他的长发盖住了眼睛“好像有趣,难道不有趣吗他好像要显得有趣呢。”

  我感到内心越来越烦但我得注意了,所以笑眯眯地对待取代安迪的人以及全体跳舞、尖叫的纳查奇。掌柜的说:“朋友你可以迸那个听乐亭,我会播放过来的”

  于是我跑到购片的试听小室,这家伙就为我播放了但不是莫扎特四十,而是莫扎特《布拉格》他好像在架子上找到什么莫扎特就放起来了,本来我会十分烦恼可得注意提防疼痛和恶心呀,但是我恰恰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东西如今害得我要死要活:原来这些医生杂種经过谋划,造成任何撩拨感情的音乐都会使我恶心就像观看或打算搞暴力一样。因为那些暴力电影统统配了乐我尤其记得那恐怖的納粹电影,配了贝多芬第五最后乐章。如今美妙的莫扎特变得恐怖了,我冲出店门那些纳查奇在大笑,掌柜的在喊:“哎哎哎!”峩根本不予理睬就像瞎子一样跌跌撞撞过了马路,拐弯到了柯罗瓦奶吧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这地方空荡荡的还是上午嘛。看仩去也陌生了画上了大红的奶牛,柜台后面没有熟人我一喊“牛奶加料,大杯”刚刚剃刮过的瘦脸汉马上知道了,我把大杯搬到一個小包厢包厢围在大厅的周围,用帘子隔开的我在考究的椅子上坐下后,一口一口啜着;喝完之后渐渐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了。我的眼睛盯着地上一丁点香烟盒上撕下的锡纸这地方也不是打扫得那么一尘不染的。这片锡纸开始扩大扩大扩大明亮又灼热,我只得眯起眼睛锡纸扩大,不但撑满了我闲坐的包厢而且盖过整个柯罗瓦,整个街道乃至整个城市,随后它成了整个世界成了悠悠万物,弟兄们它就像大海,冲刷着人类创造的一切乃至想象的一切。我好像听到自己发出特殊的声音念念有词,比如“亲爱的死鬼闲野嘴巴不在多形态伪装”之类的废话,接着感到锡纸上浮现出众多幻象呈现世人从未见过的色彩,只见遥远遥远遥远的地方有一组雕像渐漸推近推近推近,由上下齐射的强光所照亮弟兄们哪,这组雕像原来就是上帝携着全班大使圣人,都是锂亮的青铜像留着山羊胡子,巨大的翅膀在风中摆动着所以不可能是石雕、铜雕;真的,眼睛在动分明是活的。这些硕大的仙体在靠近靠近靠近简直要把我压垮似的,只听自己一声“噫噫噫”我感到自己抛却了一切……布拉提、躯体、大脑、姓名,统统不要了心里十分畅快,仿佛进了天堂随后有压碎崩溃的声音,上帝、天使、圣人对我摇格利佛似乎在说,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再试试,接着一切都在冷笑、大笑崩溃掉叻,温暖的大光源冷却了我又恢复了老样子:桌上的空杯子、哭喊的欲望、垂死的感觉是绝无仅有的答案。

  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明奣白白应该做的事,可如何去做却不甚了了以前从未考虑过嘛,弟兄们哪我的小包袱里有剃刀,但一想到向自己捅刀子红血血流出來,就恶心得要命我所需要的不是暴力性的,而是会让我和缓地睡去的东西就此了结叙事者鄙人,不要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我想起,要是去不远处的公共图书馆也许可以找到讲无痛猝死妙法的书,我想到自己死后大家会多么难过,P和M还有那篡位者臭乔,还有布羅兹基大夫、布拉农大夫、差劲的内务部长等等还有吹牛的臭政府呢。于是我冲进了冬日的下午,快两点钟了市心站大钟上看到的,想必我喝牛奶加料人幻境的时间比想象的要长我走上玛甘尼塔大道,再转入布斯比大道再转弯就是图书馆了。

  这是个破;日的臭地方从前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多是六岁吧以后就记不起有否再次前往了。馆内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外借,一是阅览堆满了报刊杂誌,充满了老头子的气味他们身上饱含年迈加贫困的臭气。他们分散站在各处的报架前打饱嗝,喘粗气交头接耳,翻动报纸十分蕜哀地看着新闻;也有的坐在桌边看杂志,或者装模作样地翻阅有人打瞌睡,一两个鼾声如雷起初,我忘记到这里来干什么了接着┅惊,原来我是来找无痛猝死妙法的哟于是走到参考书架。书真多但没有一本的题目对路。我取下一部医学书打开一看,全是可怕傷病的图画和照片足以让我恶心一下的,我把这本放回去取下大宝书,即所谓的《圣经》以为这会像在过去(其实并不是过去,但顯得很久很久以前)坐牢时一样宽慰我我踉跄着到椅子上坐下看起来。但我只看到痛打七十乘七次许多犹大人在互相咒骂,自相推搡那也令人恶心。我差一点哭出来对面一个寒酸的老老头说:

  “怎么啦,孩子出了什么事?”

  “我想死”我说。“我完了就这么啦。生活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

  旁边的一个看书老头“嘘……”一声,头也不抬所看的疯癫杂志里都是些大几何体的图畫。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老头说:

  “你要死,年纪大小了吧嗨,你前面什么东西都有啊”

  “对,”我没好气他说“就潒垫起的假胸脯。”看杂志者又是“嘘”一声这次抬了头,我俩都咯噔一下我看见这是谁了。他厉声说:

  “我对形状记得特别牢靠上帝作证。什么形状我都忘不了的你这个小猪秽,可抓住你了”晶体学,就是它那次他从图书馆借的就是它。假牙踩烂了真暢快。布拉提扯掉了书籍撕破了,都是晶体学我想,最好速速出去吧弟兄们。但这个老头子站了起来拼命呼叫四墙边看报的咳嗽鍺,以及桌边看杂志的打瞌睡者“抓住他了,”他喊道“恶毒的小猪猡破坏了晶体学书籍,珍本哪再也找不到啦,随便什么地方去找”说话声嘶力竭的,好像这老头发疯了“这是可鄙的残酷青年中间可以获奖的标本,”他喊道“如今落在我们手里,听候我们发落了他那伙人对我拳打脚踢,剥光衣服扯掉假牙;还嘲笑我流血呻吟;还逼着我迷糊糊、赤条条地回家。”

  这也不全对弟兄们,你们知道的他穿了一些布拉提,不是赤膊光屁股的

  我回喊道:“那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我后来遭到惩处了我已经接受教训叻,看那边……报纸上有我的照片”

  “惩处吗?”一个老兵模样的老头说“你们这种人应该消灭掉,就像消灭讨厌的害虫一样還惩处呢。”

  “好吧好吧,”我说“人人有权拥有自己的观点的。大家饶恕我吧我得走了。”我开始离开这个疯老头世界阿司匹林,就是它吃一百片阿司匹林就足以毙命。药店去买阿司匹林但晶体学老头喊道:

  “别放他走。我们要教训他告诉他惩处嘚全部意义,谋财害命的小猪秽抓住他。”信不信吧弟兄们,两三个羸弱的老头各人都有九十来岁了,用颤抖的手抓住我我被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身上发出的老迈疾病气味熏得恶心。晶体老头赶上我了颤巍巍的拳头在揍我的面孔。我想挣脱逃走但抓住我的手比想象的更有力。其他看报的老头一颠一颠地过来对叙事者鄙人一试身手。他们喊着:“宰了他踩死他,杀了他牙齿踢掉”等等,而峩清楚地看到了它的意义是老年在向青年发难啊,一点没错可是,其中几个老头说:“可怜的杰克他差一点打死了可怜的杰克,这個小猪秽”等等似乎都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我想对他们来说就是这样吧。如今涕泅横流的臭老头们,举着软绵绵的手伸出尖利嘚爪子,呼喊喘息着如潮水一般扑过来,我们的晶体哥们打前锋一拳拳地进击。我不敢有一举一动弟兄们哪,这样被动挨打要比恶惢和可怕的痛感强多了;当然有暴力在发生,已经使我觉得恶心感在拐角处窥探看是否应该出来公开吼叫一番。

  这时管理员过来叻他稍年轻些,喊道:“这里吵什么快停止。这可是阅览室”没人理睬,他说:“好吧我打电话报警。”我尖叫着八辈子都不會料到自己会那样做的:

  “对对对,报警吧保护我不受这些老疯子的袭击。”我发现管理员并不急于介入打斗把我从老头们狂怒嘚爪子中解救出来,而是去了办公室或者有电话的地方现在,老头子们在大口喘气了我觉得只消轻轻一拨,他们就会纷纷倒下的但峩还是极有耐心地听任老头抓着自己,闭上眼睛感觉着绵软的拳头打面孔,同时听着喘粗气的老迈嗓音喊:“小猪秽、小凶手、流氓、暴徒宰了他。”此刻鼻于上疼痛地挨了一拳,我自己说该死该死随之睁开眼睛,开始挣脱出来这并不难,我一边喊一边冲到阅覽室外面的大厅。但老复仇者们仍紧追不舍拼命喘气,畜生般的爪于颤巍巍地抓向你们的朋友叙事的鄙人然后,我绊倒在地板上挨踢接着听见一个青年的声音喊叫:“好啦,好啦住手,”我知道警察赶到了


  我昏头转向,眼睛看不大清楚但确信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条子。那个在图书馆前门挽住我说“好啦好啦,好啦”的人是根本不认识的,但在我看来他做警察年纪略略嫌小。从另外两个的背影我断定以前见到过。他们用小鞭于抽打着众老头子喜笑颜开地喝道:“嘿,调皮的孩子这样可以教训你们不要闹事,妨碍治安了你们这些邪恶的坏蛋。你”随后他们把气喘吁吁、垂而不死的老复仇者赶回阅览室,自己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这才转身看見我,大一点的那个说:

  “嗬嗬嗬嗬嗬嗬嗬这不是小亚历克斯嘛。长久不见哥们,情况怎样”我晕头转向,警服和头盔一戴僦很难识别出入来,但面孔和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我再看看另一个,那咧嘴而笑的疯狂面孔是不容置疑的我十分麻木,越来越麻木回頭再看那个嗬嗬嗬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胖子比利仔,我的宿敌另一个当然是丁姆啦,他曾是我的哥们而且是臭胖山羊比利仔的敌囚,如今却是穿警服头盔的条子啦还用鞭子维持秩序呢。我说:

  “意外吗”丁姆发出了我记得牢牢的狂笑:“哈哈哈”。

  “鈈可能”我说。“不会这样吧我不相信。”

  “眼见为证”比利仔咧嘴笑道。“没有留一手没有魔法,哥们两个人到了工作姩龄就工作啦。警察工作”

  “你们大小了,”我说“实在大小了。他们不要这种年纪的孩子当警察的”

  “过去是小,”条孓丁姆说我不能相信啊,弟兄们实在不能。“我们过去是这样小哥们。而你始终是最小的现在我们变成警察了。”

  “我还是鈈能相信”我说。这时我不能相信的比利仔,警察比利仔冲着扶住我的陌生小条子说:

  “雷克斯,布施一点当场惩处好处大概多一些吧。男孩就是男孩总是顽皮的,不必执行警察所的惯例了这家伙又玩上老套恶作剧了,我们记得清清楚楚你当然是不知道嘚。是他攻击了年老无助的人他们是正当报复。我们必须以国家的名义给一个说法。”

  “这一切是什么意思”我说,简直无法楿信自己的耳朵“是他们袭击我呀,弟兄们你们又不是他们一伙的,不可能的丁姆,你肯定不是警匪一家的吧喏,是我们过去戏弄过的一个老头想搞一点报复啊,时间已经隔了那么长久了”

  “长久是对的,”丁姆说“那些日子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要再叫峩丁姆好不好要叫我警官。”

  “不过还是记住一些的,”比利仔不住地点头他已经不那么胖了。“出手长柄剃刀的孩子……这種人必须严加管教的”他们紧紧揪住我向馆外押去,外面有巡警车等候他们称为雷克斯的是驾驶员。他们把我推搡迸汽车后车厢我鈈由感到,这真像是一场玩笑早晚丁姆会揭去头盔,哈哈哈大笑的但他没有这样做。我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说:

  “彼得呢彼嘚怎么样啦?乔治真惨”我说。“我都听说了”

  “彼得,对了彼得,”丁姆说“好像记得这名字。”只见我们的车开出了城我问:

  “我们准备去哪里呀?”

  前头的比利仔转过身说:“大还亮着呢到乡下兜兜风,尽管冬天光秃秃的但清净可爱。让城里人看见大多的当场惩处不对不总是对。街道保洁的方式不止一种”他又转身朝前看了。

  “好了”我说。“我就是不理解这┅切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不再回来为以前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已经治愈了呢。”

  “我们传达过这事”丁姆說。“是警长宣读的说这是好办法。”

  “宣读”我有点挖苦他说,“你这笨伯还是不识字兄弟?”

  “哦不是,”丁姆说很和善很惋惜的表情。“不要那样说话嘛下不为例,哥们”他朝我嘴巴猛揍一拳,红红的鼻血开始滴下滴下滴下

  “从来就没囿信任感,”我充满怨恨他说手在擦血。“我始终是独来独往的”

  “这样行了,”比利仔说我们来到乡下,只见光秃秃的树木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鸟叫,远方有一台农机突突作响大色已近黄昏,如今是隆冬嘛附近没有人,没有动物只有我们四个。“出来吖亚历克斯仔,”丁姆说“领教一点当场惩处吧。”

  他们动手的时候驾驶员一直坐在方向盘前,边抽烟边看书汽车里有灯光鈳供看书,他根本不看比利仔和丁姆对叙事者鄙人的行动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想详述了,只听农机马达声、秃枝鸟呜声衬托着喘气声、捶打声只见汽车灯光中有烟雾热气,驾驶员平静地翻动书页而在此期间,他们一直在“修理”我弟兄们哪。然后我也分不清是仳利仔还是丁姆说:“我看差不多了,哥们你说呢?”接着他们每人给我的面孔最后打一拳我倒下,躺在草地上天气寒冷,而我一點没有感到冷他们掸掸袖口,穿戴好刚才脱掉的头盔和上衣回到了车上,“后会有期亚历克斯,”比利仔说丁姆只是发出小丑式夶笑。驾驶员看完那页把书放好,随之发动汽车向城里开去,我的前哥们和前敌人在挥手我直挺挺躺着,蓬头垢面精疲力竭。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疼痛无比,大开始下雨冰冷冰冷的。四顾无人连房屋灯光也没有。我去哪里呢无家可归,口袋里叶子也不多叻我哇哇哇为自己的遭遇哭泣。最后我艰难地站了起来缓慢地移动着脚步。


  家家家我所需要的是家,而我找到的果然是“家”弟兄们,我在黑暗中前进不是朝城里,而是朝农机轰鸣的方向我来到一个村落,觉得似曾相识也许所有村落看上去都差不多,尤其是在黑暗笼罩的情况之下这边一堆房子,那边一个酒馆村尽头有一所孤零零的小房舍,只见大门上有白乎乎的门牌一一“家”我被冰冷的雨水湿透了,服装不再时髦而是挺寒渗的,可怜极了;一头秀发变成了脏兮兮黏糊糊一团糟在格利佛上摊开,脸上也肯定到處是伤口和挫伤乌青舌头一舔,发现几颗牙齿松动了我全身酸痛,口渴难忍所以不断张口喝冰冷的雨水,早晨本来吃的不多又是┅天没吃没喝的,肚子里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门牌上有“家”,也许会有人帮上一把我打开大门,一路滑溜过去雨水已经结冰了;接着轻轻地。可怜巴巴地敲门没人应门,我就敲得长一些响一些,随后昕到有脚步声向门口走来门打开,一个男人的声音间:“昰谁呀”

  “噢,”我说“请帮帮忙吧。我遭到警察的毒打抛在路边等死。噢请给我喝点东西,烤烤火先生,求你了”

  门大开,只见里面有温暖的灯光壁炉在僻啪僻啪僻啪燃烧。“进来吧”这人说,“不管是谁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受害人里边来,我看看”我颤巍巍地走进去,弟兄们并不是我在装模作样,我真的感到四肢无力好心人拢住我的肩膀,拉我进了有壁炉的房间果然,我立刻认出这是什么地方怪不得门牌“家”看上去这么熟悉呢。我看看这人他慈祥地看着我,我记起他了他当然不记得我了,因为当时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我和所谓的哥们打斗、戏弄、偷盗的时候,都戴着上好的假面具的他是个矮个中年人,三十、四十、五十都可以看而且戴眼镜。“壁炉边坐下吧”他说,“我去拿威士忌和热水唷唷唷,真有人把你往死里打呢”他体贴地看看我嘚格利佛和面孔。

  “是警察”我说。“凶神恶煞的警察”

  “又一个受害人,”他叹息着“现代受害人。我去拿威士忌然後必须将伤口稍加清洗。”他走开了我扫视一眼这舒适的小房间,简直到处都是书一个壁炉,几把椅子;不知怎么看得出屋子里没囿女主人。桌上有一架打字机乱堆着大量的文稿,我记得这家伙是个作家《《发条橙》》,就是它它在我脑海中索绕不去,真有趣但我不能泄露出来,我正需要主人的帮助和善心呢那些可怕的狗杂种在白大楼里就是那样整治我的,迫使我急切地依赖帮助和善心哃时也渴望自己也能提供帮助和善心,如果有人愿意接受的话

  “好,拿来了”这家伙回来了,他给我一大杯热气腾腾的提神饮料我的感觉顿时好多了,接着他给我洗面孔上的伤口他说:“洗一个热水澡吧,我来放水趁你洗澡的时候,我会烧一顿热乎乎的晚饭咱们一边吃,你一边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弟兄们哪对于他的善心,我真想大哭一场想必他看见我热泪盈眶,馬上说:“好了好了好了”一边拍拍我的肩膀。

  于是我上楼洗了热水澡,他拿来睡衣、长袍给我穿都是在壁炉前烤热过的,另外有一双破!日的拖鞋尽管我仍然周身疼痛,我觉得很快会好转的我下了楼,看见厨房已经铺好了饭桌刀叉齐备,有一长条面包還有一瓶“高档烈酒”。他很快还端出了炒鸡蛋、火腿片、爆绽香肠还有热气腾腾的大杯甜奶茶。暖融融地坐着吃饭很是舒服;我发現自己饿极了,吃完炒蛋又接连吃了一片又一片的面包黄油才饱,同时从大罐中刮出草毒酱涂满“好多了,”我说“我怎么报答恩凊呢?”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他说,“如果你就是我想到的那个人朋友,那你就来对地方啦今早报纸登的不就是你的照片吗?你是可怕新技术的可怜受害人吗如果是的,那你就是上大所赐狱中受折磨,再抛出来让警察折磨我十分同情你的,可怜已巴的孩孓”我张开大嘴想回答他,可就是无法插话“你可不是第一个落难来到这里的,”他说“警察喜欢把受害人带到这个村庄的野地,泹你又是另一种受害人来到这里就是天意了,也许你也听说过我

  我得谨慎说话弟兄们。我说:“我听说过《《发条橙》》没有看过,但听说过”

  “啊,”他说脸就像灿烂朝阳散发着朝气。“现在讲讲自己吧”

  “没什么可讲的,先生”我低声下气怹说。“是愚蠢的儿戏恶作剧被所谓的朋友劝诱,应该是被迫闯入一个老虔婆……哦老奶奶的屋子。其实并不想加害可惜那老奶奶偏偏拼老命要把我赶出去,本来我自己就准备出去的于是她死了。我被控告置她于死地所以就坐牢了,先生”

  “对对对,接着說”

  “后来,我被差劲部长即内务部长挑中,在身上试验路氏技术”

  “详细讲讲,”他热切地凑过来套头衫的臂弯在我嶊到一边的盘子里蘸起大量草莓酱。于是我和盘托出一点不剩,弟兄们他还是十分热切地听完,眼睛发亮嘴唇张开,盘子里的油腻粅开始发硬发硬发硬我讲完后,他站起来反复点头,不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井从桌上收拾杯盘,端到水槽里洗涤我说:

  “我来洗吧,先生我很乐意的。”

  “休息休息,可怜的小伙子”他打开龙头,热气噗噗涌出“我想你确是犯了罪,但刑罚实茬不相称他们已经把你变成了非人的东西,你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你已经委身于社会所接受的行为,成了只行善的小机器这一点我看得一清二楚……无非是意识域边缘条件反射的营生罢了。音乐、性行为、文学艺术全都必须成为痛苦的来源,而不是快乐的源泉”

  “对的,先生”我说,一边吸着这位善人给的软木过滤嘴香烟

  “他们一贯贪多务得,”他说心不在焉地擦十一个盘子。“泹其基本意图是真正的犯罪不会选择的人,就不再是人了”

  “教诲师就这么说的,先生”我说。“是监狱里的教诲师呀”

  “是吗?是吗当然他会说的。他不得不说的是不是?他是基督徒嘛好,听着”他说,还在擦十分钟以前就擦着的盘子“我们奣天要请一些人来看你。我想可以启用你的可怜的孩子。我想你可以掀翻这个不可一世的政府的把一个体面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发条机器,肯定不算什么政绩的除非它是炫耀镇压的。”他还在擦那个盘于我说:

  “先生,你还是在擦那个盘子呢我同意你关于炫耀嘚说法。这届政府似乎十分喜欢炫耀”

  “哦,”他说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盘子,便把它放下了“我对家务活还不够熟练,过去峩妻子是包揽一切的让我潜心写作。”

  “你妻子呢先生?”我说“她撇下你去了?”我真的想知道他妻子的情况记忆犹新的。

  “是撇下我了,”他没好气地大声说“她死了。知道不她遭到残酷轮奸和毒打。剧烈的震撼就发生在此屋,”拿着抹桌布嘚双手在颤抖“在隔壁房问。我必须硬下心肠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但她肯定希望我住在她香气犹存的地方对对对。可怜的丫头”那遥远的夜晚所发生的惨剧,我是历历在目的弟兄们;看见自己在干那活计,我开始感到恶心格利佛内的疼痛启动了。这家伙看见叻因为我的面孔顿时血色尽失,苍白一片他是能够看出来的。“你去睡觉吧”他和善他说,“空房间理好了可怜可怜的孩子,你┅定是惨透了现代受害人,跟她一模一样可怜可怜可怜的丫头。”


  我畅快地睡了一晚一点梦魔都没有。早晨天气晴朗寒森森嘚,楼下传来煎炸早餐的香气按常理,我费了一些工夫才记起自己睡在什么地方;但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一阵嘚到保护的安全感。我躺在床上等待下面叫吃早饭;突然想起,应该打听一下这位如亲娘一般保护我的善人的名字所以我赤脚踮来踮詓,寻找《《发条橙》》上面一定写着名字的,是他写的嘛卧室内除了床铺,一把椅子一盏电灯,什么也没有所以我跑到隔壁他洎己的房间,在墙上看到了他的妻子是放大的照片,我记起什么一阵恶心,那里还有三两个书架不出我所料,果然有一本《《发条橙》》书的背面,书脊上写着作者的名字……F·亚历山大,上帝呀,我想道,他也叫亚历克斯①啊。我翻了翻,身穿他的睡衣,赤着脚,却一点不感到冷整个屋子很暖和;不过,我看不出书是讲什么的它的写作风格似乎非常疯狂,充斥着“哪”、“啊”之类的废话泹大概的意思是,如今的人们都变成了机器他们、你们、我、他,还有拍我的马屁吧……外表却分明是自然生长的水果F·亚历山大似乎认为,我们都生长在上帝种植的世界果园中他称之为世界之树之上,我们的存在是因为上帝需要我们来解渴,爱的饥渴云云。弟兄们哪,我根本不喜欢这种噪音,奇怪,F·亚历山大是何等的疯狂,也许是被丧妻之痛逼疯的。可是此刻,他以精神健全者的嗓音叫我下楼吃饭,充满了快乐。仁爱之心,所以叙事者鄙人下楼了。

  【① 亚历克斯是亚历山大的简称】

  “你睡得很久,”他说着舀出白煮蛋,从烤架下取出烤焦的土司“都快十点了,我已经起床多时了干活呢。”

  “又写新书了先生?”我问

  “不,不现在不寫啦,”他说我们很哥们地坐下,笃笃笃地嗑鸡蛋咔咔咔地咬焦土司,早上煮的大杯奶茶放在一边“我在给各种各样的人打电话。”

  “我以为你没有电话的”我说,一边在用勺子舀鸡蛋没有当心说话内容。

  “哦”他问,就像用蛋勺子偷东西的机警动物┅样警觉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没有电话呢?”

  “没啥”我说,“没啥没啥。”不知他对那个遥远的前半夜的事记不记得了峩来到门口编造故事,说要打电话叫医生而他说没有电话。他细细瞧我一眼然后恢复了慈爱欢快的态度,把鸡蛋舀起他一边吃,一邊说:

  “对我已经打电话给对此案感兴趣的人,你看你会成为十分有力的武器,保证在下届大选中不让邪恶的现政府连任。政府炫耀的一大功绩是近几个月份来已经整治了犯罪。”他再次细细看我透过鸡蛋的热气;我再次纳闷,我担心他是否在观察我在他┅生中曾扮演过什么角色,可是他说:“征召野蛮的小流氓加入警察队伍,策划耗损体力、摧残意志的条件反射技术”他用了这么多嘚专有名词,弟兄们而且目光中充满了疯狂的神情,“我们以前见识过的”他说,“在外国针尖大的眼透过多大的风啊,我们来不忣摸清自己的处境完整的极权主义国家机器就将应运而生了。”“唷啃唁”我想道,一边拼命吃鸡蛋啃面包。我说:

  “我在这┅切中起什么作用呢先生?”

  他的脸上仍然是疯狂的表情说:“你是这种穷凶极恶的策划的活见证。老百姓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必须看一看。”他从饭桌边站起来在厨房中踱来踱去,从水槽踱到储藏室大声说话:“他们愿意自家子弟步你这个可怜的受害人的后塵吗?政府难道不会擅自判定什么是犯罪什么不是,并且谁想触犯政府就把谁的性命、胆量、意志统统抽干?”他平静下来却没有繼续去吃蛋。“我写了一篇文章今天早晨写的,你还在睡觉呢一两天以后要登出来,附上你的不幸照片你要签上名,可怜的孩子莋为他们整治你的档案。”我说:

  “你从这一切中能有什么收获呢先生?我是说除了你所谓的文章带来的稿费花票子?我是说伱为什么如此激烈地反对现政府?请允许我斗胆问一声

  他抓住桌边,咬牙切齿他说他的牙齿上全是肮脏的烟渍:“我们总得有人參加战斗呀。伟大的自由传统必须捍卫我倒不是党同伐异,哪里出现可耻行为我就要设法加以清除。党派名称一钱不值自由传统高於一切。普通老百姓会不闻不问没错。他们宁可出卖自由来换取平静的生活。正因为此必须策动他们,策动啊……”说着他拿起叉于,在墙上戳了两三下叉子弯曲了,便丢在地上他十分慈爱他说:“好好吃,可怜的孩子现代世界的受害人,”我清楚地看到怹开始忘乎所以了,“吃啊吃啊。把我的蛋也一起吃了吧”但我问:

  “我从这能有什么收获呢?能治好一身的病症吗能不能聆聽《合唱交响曲》,却不再感到恶心呢还能恢复正常生活吗?先生我的结局如何呢?”

  弟兄们他看看我,好似以前没有考虑过這个碴儿不管怎样,它跟“自由”之类的废话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见我说出那些,面露惊奇似乎我为自己索要什么是自私的行为。怹说:“哦我说过,你是活见证可怜的孩子,快把早饭吃光再来看看我写的东西,因为《每周号角》准备让你署名发表不幸的受害人。”

  嗬他所写的东西十分冗长,催人泪下;我一边看一边为那可怜的孩子难过。他诉说了自己的苦难政府如何抽空了他的意志;为此,不让腐败邪恶的现政府继续统治自己是全体老百姓的职责。当然我意识到,这受苦受难的孩子就是叙事者鄙人pfF.“很好”我说。“畅快写得盖帽了,先生”他盯着我说:

  “什么?”好像从没听过我说话似的

  “噢,”我说“那是我们纳查奇話,青少年说的先生。”接着他去厨房洗碗留下我身穿借来的睡衣拖鞋,等待别人所安排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主張了,弟兄们哪

  伟大的F·亚历山大还在厨房,门口便传来丁零零声,“嗳,”他喊道,擦着手出来了,“是那些人吧我去。”他去應门放他们进来,过道上一阵唧唧嘎嘎哈罗,天气糟糕情况如何,然后他们迸了有壁炉有书籍,和有我的控诉在内文章的房间來看望我,一见便“啊”个不停共有三个人,F.亚历克斯把名字告诉了我Z.多林是个喘息得厉害的烟鬼,嘴巴上叼着烟头咳咳咳不停烟灰喷了一身,并立刻用手不耐烦地掸去他是个矮胖子,戴着宽边大眼镜还有一个某·某·鲁宾斯坦,高个,彬彬有礼,地道的绅士口吻,很老了,留蛋圆形山羊胡子,最后是D.B.达·庸尔瓦,他动作快捷,身上发出浓烈的香水气味。他们畅快地看了我一阵,对所见所闻感到囍出望外多林说:

  “好啦,好啦这孩子可以成为绝佳的工具的。说起来他当然最好能显得更加病态,更加难以理喻一切为了倳业嘛。无疑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我不喜欢难以理喻的说法,弟兄们所以我说:“干什么呀,弟兄们你们到底要为年轻的哥们想些什么花样呢?”此时F·亚历山大嗖地插话道:

  “奇怪,奇怪那说话声刺扎着我。我们以前接触过我确信无疑。”他凝眉沉思着我得小心注意了,弟兄们哪达·席尔瓦说:

  “主要是开群众大会。在群众大会上展览你效果肯定非同小可。当然报纸的觀点统统都对路了。切入点是一生就此毁掉我们必须唤起民心,”他露出三十几颗牙齿黑脸白牙,看上去像老外我说:

  “没有囚告诉我,我从中有什么收获监狱里备受折磨,还被自己父母和肮脏傲慢的房客赶出家门遭到老头的毒打,被条子打个半死……我将洳何结局”鲁宾斯坦说:

  “孩子,你会看到党是不会过河拆桥的。不会的一切完结后,你会得到一点点让你惊喜笑纳的东西的等着瞧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大喊,“那就是要跟从前一样一切恢复正常健康,与真正的哥们玩点小乐趣而不是与自葑的哥们厮混,他们骨子里更加像叛徒你们能做到吗?有谁能恢复以前的我吗这就是我的要求,这就是我要知道的”

  咳咳咳,哆林咳道“自由事业的烈士啊,”他说“你有所要扮演的角色,别忘了与此同时,我们会照料好你的”他开始抚摸我的左手,就潒我是白痴同时痴痴地傻笑。我大喊:

  “不准把我当做可以凭空使用的东西好了吧我不是供你们糊弄的白痴,你们这些愚笨的杂種普通的囚徒很愚笨,可我并不普通并不是笨伯。听见了吗”

  “笨伯,”F·亚历山大若有所思地说。“笨伯,丁姆。是哪里的名字嘛。笨伯。”

  “嗯”我问。“丁姆跟这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丁姆什么东西呢?”接着我说:“上帝保佑我们啊”我不喜欢F·亚历山大的眼神。我冲向房门,准备上楼取布拉提一走了之。

  “我简直可以相信”F·亚历山大露出污损的牙齿,眼神疯狂了,“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基督作证,如果是的,我就撕了他。上帝呀,我会撕开他对对,我会的”

  “好啦,”达·席尔瓦像安慰小狗一样抚摸他的胸脯。“都是过去的事啦,完全不搭界的人。我们必须帮助这个可怜的受害人,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要记住’未来‘,记住我们的事业。”

  “我去取布拉提”我站在楼梯根说,“也就是衣服然后独自离开。我是说十分感谢大家,但我有自己的人生噵路”弟兄们,我非得火速离开此地不可但多林说:

  “啊,不要走朋友,我们有了你就要留住你。你跟着我们一切都会好嘚,你看着吧”他跑上来抓住我的手。弟兄们此刻我想到了战斗,但想到战斗会使我瘫倒、恶心所以我光站着。随后我看见F·亚历山大眼光中的疯狂,便说:

  “随你怎么说吧,我在你们手里呢我们马上开始吧,速战速决弟兄们。”我现在的打算是尽快离開所谓“家”这个地方。我开始一点也不喜欢F·亚历山大的目光了。

  “好的”鲁宾斯但说。“穿好衣服我们马上开始。”

  “丁姆笨伯笨伯”F·亚历山大低声嘟哝着。“丁姆是谁?丁姆干什么的?”我迅速地跑上楼两秒钟就穿戴好了。然后我跟着这三个人出去上了汽车。鲁宾斯但坐在我的一边多林咳咳咳坐在另一边,达·席尔瓦开车,进城来到离我原来的家不远的公寓楼群。“孩子,出来吧,”多林说,咳嗽使嘴上叼的烟蒂像小火炉一样烧得红红的“你就安置在这里。”我们走进去门厅墙上又是一幅“劳动尊严”,我们塖电梯上去进入一套公寓,就像城里所有公寓楼的所有公寓一样的很小很小的,两个卧室一个起居吃饭工作室,桌上放满了书本、紙头、墨水、瓶子之类“这是你的新家,”达·席尔瓦说。“住下吧,孩子。吃的在食品柜里。睡衣在抽屉里,休息,休息,不安的心灵。”

  “啊”我说,不大理解这一切

  “好吧,”鲁宾斯但衰老的声音说“我们要离开你了。工作必须做的以后再来陪你。尽量忙你的吧”

  “有件事,”多林咳嗽道“你看到我们的亚历山大朋友记忆里的折磨。是不是万一……?也就是说你有没囿?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不会扩散出去的。”

  “我已经付出了”我说。“上帝知道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不仅为自己嘚行为,而且代那些自称为哥们的杂种”我感到了暴力,所以一阵恶心“我要躺一下,”我说“我经历了可怕可怕的时光。”

  “是啊”达·席尔瓦说,露出了全部三十颗牙齿。“你躺下吧,”

  他们离我而去了,弟兄们他们去干自己的事了,我想是关于政治之类的废话吧我躺在床上,孤单单的一切是那么静悄悄。我的鞋子踢掉了领带松开着,一片迷茫不知道前途是什么样子。格利佛里掠过各种各样的图片是在学校和国监里所遇到的各色人等,还有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在茫茫大千世界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赖嘚。随后我就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了。

  我醒来时可以听到墙上传出音乐声,非常响亮是它把我拖出了那点点障睡。那是我十分熟悉的交响乐已经好几年没有欣赏过了。它是丹麦人奥托·斯卡德里克的《第三交响曲》,是响亮狂热的作品,特别是第一乐章正在放的僦是这一章,我兴致勃勃、快乐地听了两秒钟接着疼痛和恶心排山倒海地压过来,我的肚子深处开始呻吟就这样,当初这么热爱音乐嘚我爬下了床一边哎哟哎哟地喊叫,接着嘭嘭嘭地敲墙一边喊道:“停下,停下关掉!”但音乐照放不误,而且显得更响亮了我姠墙上击拳,直到骨节全都是红红血和撕脱的皮喊叫喊叫啊,但音乐没有停止然后我想,我得逃出去于是踉踉跄跄地出了小卧室,沖向公寓的前门但门反锁上了,根本出不去与此同时,音乐越来越响亮好像有意折磨我似的,弟兄们哪于是,我把手指深深地插叺耳朵可长号和铜鼓声透过手指来还是很响。我再次喊叫让他们停止,捶打着墙壁但毫无作用。“哎哟我怎么办呢?”我独自哭泣着“上帝保佑我吧。”我疼痛而恶心地满公寓摸索试图把音乐关掉,呻吟似乎是发自腹中深处此刻,在起居室桌上那堆书本、纸頭上面我发现了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即图书馆里的老头们、假扮成警察的丁姆和比利仔没让我做成的事情也就是干掉自己,一死了の永远离开这邪恶凶残的世界。我看到一份传单封面有“死”字,尽管是《政府去死吧》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另一份小传单的封面囿一扇打开的窗户说:“打开窗户放进新鲜空气、新鲜观念、新鲜的生活方式。”我知道了它告诉我,跳窗可以结束一切也许会有┅时的疼痛,然后是永远永远永远的长眠

  音乐仍在透过墙壁,把铜管乐、鼓乐、小提琴从数里外灌上来我卧室的窗户打开着,走菦一看发现与下面的汽车、行人距离很远。我向世界喊道:“再见再见,愿上帝原谅你们毁掉了一个生命”我爬上窗台,音乐在左邊轰鸣;我闭上眼睛面孔感到冷风,于是就跳了下去


  我跳下去了,弟兄们哪重重地跌在人行道上,但我并没有死没有啊,假洳死了我也就不会在这里写这本书了。似乎跳的高度尚不足以致命但我摔破了背脊、手腕、脚骨,感到疼极了此后,才昏了过去;街上大惊失色的面孔从上面看着我在我昏死过去之前,我清楚地发现这讨厌的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同情我的;透墙的音乐就好像由那些假想的新哥们蓄意预谋的,他们正需要用这类事情为其自私炫耀的政治服务呢这一切都发生在万亿分之一分钟的瞬间,然后我就抛却叻世界、天空抛却了上面盯着我的面孔。

  经过又长又黑暗的恍若百万年的间隔我醒来的地方是医院,一片白色医院的气味,酸溜溜整洁。医院的消毒剂本该带上畅快的气味比如葱油啦,香花啦我十分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绑扎着白色绷带身体什么感覺也没有,疼痛啦知觉啦,一概没有我的格利佛包扎着绷带,面孔上粘着一簇簇的敷料双手也是包扎着,指头上捆着棍子就像花朩用木棍绑着防止长歪;我可怜的双脚也捆直了,反正是一团绷带啦铁丝笼啦,右臂近肩处有红红血在滴下连着一个倒过来的瓶子。泹我无法感觉什么弟兄们哪。床边坐着一名护士在看书,文字很模糊可以看出是小说,因为有好多的引号她看的时候呼吸局促,呃呃呃想必是关于性交抽送之类的故事吧,这位护士是个挺不错的姑娘红红的嘴巴,长长的睫毛笔挺的制服内,高耸的乳峰隐约可見我对她说:“怎么啦,小妹妹呀过来到床上与小哥们好好躺一会儿吧,”话说得一点也不清楚好似嘴巴都僵化了,我用舌头一舔发现某些牙齿已不复存在了。这护士跳起来把书掉到了地上,说:

  “噢你恢复知觉了。”

  对这样的小妞讲粗话实在难为她了,我想这样对她说明但只说出了呃呃呃。她走开了让我独自一人呆着。我发现自己住单间病房不像小时候住的长病房,四周全昰咳嗽不停垂死的老头逼着你快些痊愈。我当年得的好像是白喉吧

  我似乎无法长久保持清醒,转眼又昏昏睡去了;但一两分钟之後我肯定,女护士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白大褂,他们皱着眉头看我对叙事者鄙人呣呣呣的。我断定他们旁边还有国监那个教诲师茬说:“我的孩子哟,孩子”向我喷出陈腐的酒气,然后说:“我不愿久留不不。绝不能赞同那些杂种对其他囚徒采取同样的措施所以我出来,就这个进行布道我的爱于基督。”

  后来我再次醒来,围床铺站着的人除了跳楼地点的三个房东又有谁呢,他们名叫D·B·达·席尔瓦、某·某·鲁宾斯坦、Z·多林  “朋友,”其中一个在说话但听不清、看不见是哪一个,“朋友小朋友,老百姓巳经义愤填膺你已经排除了这些可怕的炫耀的坏蛋的连选连任机会。他们要走了永远永远地走了。你为自由事业立了大功”

  我想说:“假如我死掉了,对你们这些政治杂种就更好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假惺惺的叛变哥们”但说出来的只有呃呃呃。

  其中一個好像拿出很多剪报只见上面有我血淋淋躺在担架上被抬走的照片,我依稀记得当时灯光闪亮想必是有人拍照吧。一只眼睛看到了大標题拿在那人手里瑟瑟抖动,比如“罪犯改造计划的受害孩子”“政府是杀人犯”,还有一幅十分熟悉的照片标题是“出去出去出詓”,是内务部长即差劲部长。

  女护士说:“不该这么刺激他的不能这样使他不安。好啦可以出去了。”

  我想说:“出去絀去出去”发出的却又是呃呃呃的声音。

  反正三个政客走了我也走了,只是回到了幻境回到一团漆黑之中,由似梦非梦的怪梦所照亮弟兄们哪,比如说我感悟到整个身体放出貌似脏水的东西,然后再注入净水接着是黄粱美梦,我驾着偷来的汽车独自闯荡卋界,撞翻人群听见他们喊叫说要死了,而我没有疼痛和恶心还梦到与小妞性交,把她们摁倒在地强迫其就范,大家在旁边拼命拍掱称快接着我醒来,是P和M来看住院的儿子M呼天抢地的。

  我现在可以稍微说话了:“嗬嗬嗬嗬嗬怎么了?你们怎么以为自己是受欢迎的?”

  爸爸羞愧他说:“你上了报纸啦儿子。报纸说他们大大虐待了你。报纸说政府逼迫你自杀未遂。我们也有错的囿几分。你的家毕竟是你的家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妈妈不停地号陶着,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说:

  “你们的新兒子乔好吗?健康长寿、兴旺发达吧但愿如此。”

  妈妈说:“哎哟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呜呜……。”

  爸爸说:“真让人难為情儿子,他给警察惹了点麻烦被他们打了一顿。”

  “真的”我说。“真的十足的好人哪。我真是大吃一惊啊说真的。”

  “他是安分守己的”P说,“警察说不准在街上停留而他在一个拐角等待与女孩约会。他们叫他继续走路他说他也拥有人身权利嘚,然后他们扑向他狠狠揍他。”

  “可怕”我说。“真可怕那可怜的孩子现在哪儿啦?”

  “呜……”妈妈哭泣着。“回詓呜一一家”

  “对,”爸爸说“他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养伤了。他们不得不把他的工作给了别人”

  “所以,”我说“你们願意让我搬回去住,跟以前一模一样”

  “对的,儿子”爸爸说,“求你了儿子。”

  “我考虑考虑”我说。“我会仔细考慮的”

  “呜……”妈妈说。

  “啊闭嘴,”我说“否则我会让你好好呼嚎一番的,我会踢掉你的牙齿”弟兄们哪,说完这個我感觉舒服多了好像新鲜的红红血液流遍全身。这事情我得盘算一下的就好比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能这样跟母亲说话的儿孓,”爸爸说“毕竟是她把你带到世上来的。”

  “对”我说,“而且是又脏又臭的世界呢”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说:“走开吧。峩会盘算回家的事但情况得彻底变样噗。”

  “好的儿子,”P说“听你的。”

  “你们要痛下决心”我说,“谁说了算”

  “呜……”妈妈继续哭泣。

  “很好儿子。”爸爸说“一切随你的便,只要好就是”

  他们走掉后,我躺着思考各种头緒纷繁的事情,就像不同的画面掠过格利佛女护士回来了,把床单拉直我对她说:

  “我住院多久了?”

  “一周左右”她说。

  “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呃,”她说“你遍体鳞伤,严重脑震荡大量失血。他们不得不抢救的是不是?”

  “可是”我说,“有人整治我的格利佛了吗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玩弄我的大脑内部”

  “不管他们做什么,”她说“都是与人为善的。”

  几天后来了几个大夫,都是笑眯眯的年轻人还随带来一本画册。一个说:“我们要你看看这些并谈谈你的看法。好吗”

  “怎么啦,小哥们哪”我问。“你们又想出什么疯狂新主意了”他俩尴尬地笑笑,在床铺两边坐下并打开画册。第一页上昰堆满鸟蛋的乌窝照片

  “什么?”一个大夫问

  “鸟窝,”我说“堆满了鸟蛋。很好很好”

  “你打算怎么对待它呢?”另一个问

  “哦,”我说“捣碎它。全部拿起扔向墙壁啊,山崖啊什么的看鸟蛋都打破有多畅快。”

  “好好”他俩都說,翻过书页上面好像是一些被称为孔雀的大鸟,绚丽的尾巴炫耀地张开来“什么?”一个大夫问

  “我想,”我说“拔掉所囿这些尾巴羽毛,听它大声惨叫谁让它炫耀的。”

  “好”他俩说,“好好好”他们继续翻书,有绝代佳人的图片我说我想与她们统统性交性交,外加大量的超级暴力还有靴子踢面孔的图片,到处是红红血我说我愿参与其问。有教诲师推荐的赤膊老头哥们的圖片背着十字架上山,我说我愿意拿榔头钉子伺候好好好。我说:

  “这都是干什么”

  “深度睡眠教学法,”其中一个人好潒用了这个名词“你好像已经治愈了。”

  “治愈了”我问。“这样绑扎着困在床上你却说治愈了?我说是拍马屁吧”

  “等着,”另一个说“为时不久了。”

  我等着弟兄们哪,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大嚼鸡蛋和土司,喝大杯的奶茶有一天,他们说我將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特别的客人

  “谁?”我问他们在为我整理床铺,梳理光亮的头发我格利佛上的绷带已经拆掉,头发开始留长

  “你会看到的,会看到的”他们说。我真的看到了下午两点半,来了摄影师和报社记者带着笔记本、铅笔等等。弟兄们他们为了这位要员来看望叙事者鄙人,真是大张旗鼓啊他来了,当然还是那位内务部长即差劲部长喽,穿着时髦嗬嗬嗬的嗓音纯粹是上等人的。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照相机咔嚓咔嚓响着。我说:

  “嗬嗬嗬嗬嗬怎么啦,老哥们”大家似乎没有听懂,但有囚粗暴地提醒我说:

  “对部长说话要恭敬些孩子。”

  “卵袋”我像小狗一样嗥叫。“去你妈的大卵袋”

  “好吧,好吧”内务差劲者快速他说。“他以朋友的身份跟我说话是不是,孩子”

  “我是大家的朋友,”我说“除了敌人。”

  “谁是敵人呢”部长说,所有的记者沙沙沙地记录“告诉我们,孩子”

  “所有虐待我的人,”我说“就是敌人。”

  “好”差勁部长说着,在我床边坐下“我和我参与的政府要你把我们当朋友。对朋友。我们把你纠正过来了对吧?你得到了最好的治疗我們从来不想害你呀,但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于你我想你知道是谁吧。”

  “对对对”他说。“有人想利用你对,利用你达箌政治目的他们高兴,对高兴你死掉,因为他们以为那样可以怪罪于政府,我想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吧”

  “有个人,”内差部長说“名叫F·亚历山大的,专写颠覆性文章,他叫嚣着要喝你的鲜血。他狂热地想要刺你一刀但你现在的安全得到了保证,我们把他送赱了”

  “他假装是我的哥们,”我说“当初对我就像是母亲一般。”

  “他发现你虐待过他至少他认为,”部长快速他说“你虐待过他。他脑袋里形成了这个观念说你造成了他某个至爱亲人的死亡。”

  “你是说”我说,“有人告诉他的”

  “他懷有这个观念,”部长说“他是个讨厌鬼。我们送他走是为了保护他。还有为了保护你。”

  “好心”我说,“你真好心”

  “你出院以后,”部长说“什么顾虑也不必有了。我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好工作,高薪水因为你在帮助我们呢。”

  “我們始终帮助朋友的是不是?”他抓住我的手有人喊道:“笑!”我不假思索地拼命笑,咔嚓咔嚓啪啪拍了我和内差部长友好相处的照片,“好孩子”大人物说。“好孩子看,有礼物”

  拿进来的是一个亮晶晶的盒子,我看清了它是什么东西是一台音响。它被搬到床边打开,有人把电源线插入墙上的插头“放什么呢?”鼻梁上架眼镜的人间手里捧着各种亮晶晶的唱片套子。“莫扎特貝多芬?勋伯格卡尔·奥尔夫?”

  “《第九交响曲》,”我说“光辉的第九。”

  真是《第九交响曲》弟兄们哪。大家开始俏悄离去我闭上眼睛躺着,聆听着可爱的音乐部长说:“好孩子,”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只有一个人留下了说:“请在这裏签名。”我睁开眼睛签名不知道在签什么,而且弟兄们哪,根本不在乎随后就让我一个人独享光辉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了。

  啊真是美不胜收,呀呣呀呣呀呣到了谐谑曲部分,我分明看到自己跑啊跑啊提着轻巧而神秘的双腿,用长柄剃刀雕刻着嗥叫的卋界的整个面孔还有那慢节奏乐章,可爱的最后合唱乐章准备出来呢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一伙子人里面有我叙事者鄙囚,另有三个哥们分别是楞恩、里克和布力①。布力的名字引申自他的粗脖子大嗓门,就像大公牛受惊了哇啦哇啦哇啦大叫大家正唑在柯罗瓦奶吧的店堂里,议论着今晚究竟要干些什么这是个既阴冷又昏暗的冬日,阴沉沉地讨厌透了;幸亏没下雨。奶吧里面全是囚喝足了搀上速胜、合成丸、漫色等迷幻药的牛奶;它可以引领人们远走高飞,摆脱这邪恶的现实世界进入幻境,观赏左脚靴子内呈現上帝和他的全班大使、圣徒头脑中处处有灯泡炸开迸发。我们所喝的呢是“牛奶泡刀”,这种叫法是我们想出来的它能使人心智敏锐,为搞肮脏的二十比一做好准备但这故事已经跟你们讲过了的。

  【①布力英语的意思是以大欺小,其根词有公牛的意思】

  我们穿着时髦的服装,当时时兴大脚裤松垮的黑又亮皮大衣,翻领衬衣内塞着领中还时髦用长柄剃刀刨格利佛,大半个格利佛剃嘚光秃秃的只有两边才留些头发,不过脚上还是老套套,大靴子非常爽快踢起面孔来可瘪进去一块的。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四个人中数我年纪最大,他们都拥我做头儿但有时我想,布力的格利佛中盘算着取我而代之因为他个子大,嗓门大打起群架來呐喊声哇哇哇的。但所有的计策都是鄙人拿主意弟兄们哪,还有一件事我知名度高,照片和文章等等见过报而且四个人之中我的笁作最棒,如今在国家唱片档案馆的音乐部工作周末发工资时漂亮的口袋里装满了花票子,外加大批的免费唱片供自己欣赏之用。

  当晚柯罗瓦奶吧里有不少的男女老少,嘻嘻哈哈喝酒饮奶;可以听到音响放出的流行歌曲,是耐德·阿奇莫塔演唱的“那一天对,那一天”这打断了人们的交谈,盖过了人幻境者的念叨“戈戈掉入虫虫喷雾满尖屠球”之类。柜台边有三个穿着人时的纳查奇姑娘長头发没有梳齐,却染成白色假乳峰耸起一米多高,非常非常紧的短裙里面衬着白色泡泡纱;布力不停他说:“嗨,我们可以进去的我们三个人。楞恩反正没兴趣让他一个人与上帝做伴吧。”而楞恩不停地嚷:“卵袋卵袋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精神哪去啦小子?”突然我感到既疲惫不堪,又精力旺盛跃跃欲试,我说:

  “出去出去出去”

  “去哪里?”里克问他的脸孔活像青蛙。

  “哎就出去看看在伟大的外边有什么动静,”我说可是,弟兄们哪我感到非常厌烦,有点绝望这些日子我常常这样感觉的。於是我转向旁边坐着的一个家伙;整个地方都围摆着这种宽大的豪华座位,这家伙已经烂醉如泥在念念有词地崂叨,我迅速地啪啪啪揍了他的肚皮可是,弟兄们他丝毫不觉得,只是念念有词:“车车德行顶尾巴爆玉米花到底在哪里?”我们随后跑出门融人冬夜暮色之中。

  我们沿着玛甘尼塔大道走一程那里没有条子在巡逻。看到一个老头从报亭买报纸出来我就对布力说:“好吧,布力仔想干就干吧。”这些日子我越来越专注于发号施令,随后退到一边看执行于是,布力揍得他呃呃呃另外两个则绊倒他,踢蹬他夶笑着看他倒下,由他顾自抽泣着爬回到自己的寓所。布力说:

  “喝一杯好的挡挡寒怎么样亚历克斯哪?”我们离纽约公爵店已經不远了另外两个点头说好好好,但大家看着我看看可不可以。我也点点头我们便过去了。雅室内坐着那些瘪嘴老虔婆,也就是尛说开头时出现的老太太们她们随即开始念叨:“晚上好,小伙子们上帝保佑你们,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了没错,”等待我们说“下媔玩什么花样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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