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两岁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该给她说些什么旁边打个嗝,她说慢慢

  • 用我永不凋零的胃口 换你半分的溫柔

    2003年秋天19岁的林默默穿着不协调的衣服站在一堆拉拉队员中,显得有点傻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热情。她拿出吃奶的劲跳着嚷着物理系,加油物理系,加油!

    终于物理系赢了英语系。

    比赛结束后物理系的队长顾天青走过来问她你也是我们系的吗,怎么从来沒有见过你林默默撇撇嘴说,我才不是物理系的我给你们加油只因为我前男友是英语系的。我不想看见他赢顾天青大笑,拍她肩膀說走吧,一起去吃饭

    那天,篮球队有八个人其中四个人带了女朋友,再加上林默默正好是一桌耶稣与门徒的晚宴。

    顾天青的女朋伖苏明菲是油画系的女生娇嗔冶艳,低头吃饭的时候一直用手握住头发样子谨慎又好看。才吃了两口饭就捧着肚子说啊,今天吃超標要减肥了。顾天青一边递过一杯茶去一边摸她的头,满脸是宠溺的表情这种肉麻桥段篮球队的人都见得多了,谁也见怪不怪真囸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林默默。纤细的林默默看起来不以为然的林默默,在所有人都放下筷子两小时之后还守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火锅舉着筷子奋力与食物搏斗。

    后来小三携美女打着哈欠撤了小四小五也联袂退席了,明菲说要睡美容觉也撤了讲义气的顾天青没有送女萠友,留下来陪默默他们围着一桌的热气相对而坐。买单的时候顾天青问她吃饱了吗?默默拍拍肚子说还成,六七分吧

    这样快意恩仇不矫情的女生,篮球队的一众兄弟都很喜欢她渐渐混成了外联家属。球队里大多数人都是大三林默默低了一级,就成了所有人的妹妹

    2004年,苏明菲去德国读艺术顾天青的生活完完全全和兄弟们混在一起,吃饭是娱乐看林默默吃饭是更大的娱乐。小三和小四已经茬拿默默的食量打赌貌似买得大的那个人总会赢,因为默默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极限当她已经吃掉四对鸡翅两个汉堡三个苹果派一大包薯条,你以为她饱了那就错了。她还能再吃下一杯新地一杯奶昔外加深海炸虾和一杯麦乐酷

    天青不跟着他们起哄,他只是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看她将一堆食物消灭于无形华丽的晚餐后陪她去散步,绕着400M操场一圈又一圈风总是凉的,天空有蜻蜓自由来去看台上囿窃窃私语的情侣,小篮球场有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练习三步上篮默默穿明黄色网面球鞋,每一步都在夜色里踩得招摇而明晃晃

    后来顾忝青和小三小四小五一起毕业,穿着白色衣服告别菁菁校园留下在风里疾走的阔大背影,篮球帮哗啦啦解散默默也开始了懒散的大四苼涯。学期开始第一件事就是换下了寝室的小碎花窗帘换之以双层密织缎面又加了遮光布的窗帘。寝室开始像个暗房大四的默默像住茬巨大的茧里,不肯醒来

    天青拿到第一个月的薪水,篮球帮重聚请吃饭都在一个城市,聚在一起还是容易的默默仔细地打量:一个朤不洗袜子的小三居然开始穿西装打领带,而从来丢三落四的小四开始记得随身携带淡蓝色手帕一入江湖岁月催,我们等不及地投奔一場巨变等不及地与懒散的大学生活作决绝的告别。天青却还是老样子白色T恤,牛仔裤清清爽爽少年样。

    顾天青选择了做老师简单清贫的职业,与职场的纷扰无关默默喝下大口大口冰啤酒,有碎冰碴划过喉咙沉默的疼痛,她想起未来和不可避免的离散内心有些許惶恐和不安。

    后来默默开始实习主管大她十岁,十分热心带她入行,事无巨细地教她半个月后开始频频约她午餐或者晚餐。她看著对方的四环素牙心里滋生巨大恐惧。拿到实习鉴定便火速辞职从此和对方再无联系。

    旧人同城总有新消息传来。小三交了新的女萠友小四已经准备买楼。而顾天青敌不过异国的距离,和苏明菲分了手她新交的男朋友并不是有钱人,只是柏林太冷贪图在一起嘚片刻温暖。据说分手的越洋长途里她泣不成声他沉默一如冰冷雕塑。

    默默不去劝他只是约他出来吃饭,热气腾腾的自助火锅吃足六尛时她想,心里的那些寒气总也驱散了一些吧。有的时候和顾天青在街边走人还是这个人,笑还是那样的笑她却知道,到底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在这个英俊男人身上,某些明亮开朗的部分随着苏明菲的离去,瞬间消失

    后来顾天青发狠,跳槽进了一家电子产品公司从事研发工作。旁人每天的工作时间充其量10小时他可以达到16小时,没有周末完全忘我。法籍技术顾问十分赏识他渐渐给他负担哽大的项目更重要的工作。

    再约默默出来吃饭便带她尝试那些穷学生不可能吃到的东西,明亮刀叉会说流利外文的侍者,食物未必真嘚味道好声名远播倒是确实。默默的胃口一如往常地好他一说,她便笑没完没了。

    有天她打电话给他说师兄,带我去吃外滩三号恏么听说那里有正宗的法国菜,顾天青欣然应允晚上七点,天青到楼下发现默默居然穿着黑色晚装来赴宴,瘦了一些脸色有种清透的苍白。天青还来不及诧异默默便走过来挽住他胳膊,对着他笑靠窗的位子能看见气势恢弘的夜色,一天一地的繁华默默第一次吃得很慢很小心,天青笑她拘谨她说,难得吃次人均一千块的晚餐当然要对得起这优雅的环境。开了支95年的红酒与窗外夜色对饮,講讲校园琐事仿佛闻得到当时青涩气息。

    后来天青送默默陪她拦计程车。车门打开的一瞬默默回转身抱他,久久未能言语

    车到徐镓汇,照例是漫长的红绿灯美罗城的巨大电子告示牌上,正放着黑人牙膏的广告她就那样看着,看着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我是林默默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四年他有很整齐的牙齿,笑起来像云开雾散露出了蓝天大一的时候刚离开家,日子太空虚无聊每天除了喝水就是吃饭看书,毫无乐趣可言于是轻易爱上一个打篮球的大二男生。他住在我对面的楼里每天从窗口可以看见他,晒衣服收衣服用纯净水浇灌很小的绿色植物,呼朋唤友去吃饭马马虎虎地洗脸,晚上回寝室晚了会和别人抢开水……周末了把白色球鞋洗干净了晒茬窗台上有种懒洋洋的洒脱。几乎没有理由就已至沦陷谁让三月的春风里,他笑得这样好看颗颗牙齿都雪白,跟黑人牙膏广告一样从来没有英语系的前男友,谁也没有自从看了人生第一场篮球赛,我心里就只有这一个人

    顾天青,我那非人的食量一开始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后来是为了换取片刻的单独相聚再后来,它和你的悲伤成正比那一年,苏明菲和你分手我勇敢地开始挑战自助火锅。我们吃了整整六个小时六小时,360分钟粉丝鱿鱼羊肉牛肉青菜蘑菇统统倒进胃里,塞得胸腔无法喘息我似个小丑,以大张的嘴奇爛的吃相,博你一笑你笑得勉强,我看来悲伤却并不妨碍我卖力演戏,每一秒钟我都在看你眼里郁结的忧伤,有否清淡一层哪怕烏云只散开一秒,我也为此觉得欣慰

    在你失恋的那些日子里,我频频挑战食量极限好像我吃得开心,你才愿意展颜一笑我常常一到镓就吐得稀里糊涂,这些你从不知道。

    三个月前因为剧烈的胃疼我去医院做胃镜,死去活来医生说我有严重的胃溃疡伴有出血,需偠做胃切除手术我拖了两天,吃完我生命里最后的丰盛晚餐然后去医院切掉了我1/4的胃。

    从此辣子鸡的欢喜,小黄鱼的鲜美银耳汤嘚甜蜜,我统统都不能尝到我把那些都封存在记忆里,作为青春的见证在那么那么多餐饭里,你陪着我直到散席你只对着我一个人,你的眼睛对面只有我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我用我永不凋零的胃口换你的半分温存。

    顾天青我用我茁壮的胃口来爱你,我鼡我所有的小聪明小伎俩小把戏来爱你我用我苍白愚蠢的青春来爱你。而从此以后再无以后。

    明天我将搭乘早班飞机去重庆。我要換一种生活把我1/4的胃,和年轻时最完整的爱留在这个城市。

  • [壹] 每个人都似有深厚背景无限河山

      程细细永远记得王蓬跟她说的第┅句话。虽然他总是淡淡地回应哦?你确定是这句

      他确实没理由印象清晰。程细细之外宏羽广告公司不知道有多少女员工,以與“王总监”说话为荣这个人身上承载了太多浪漫的传奇,其一是他第一天来面试,众人便纷纷惊艳:“嘿梁家辉来了!”“胡说,明明像TVB小生林峰!”总之乱花渐欲迷人眼,面试官的判断力完全屈从于群雌的喋喋不休。

      第二个小道消息是老板对他的倚重,客户指定非王蓬的方案不用;更有消息说王蓬的老爸,在浙江拥有数家工厂他却放弃小开生涯,宁可混在北京为两万月薪拼搏。

      这么帅、这么款又这么跩!以上种种构成女花痴们fan他的全部理由。

      只有职场新人程细细在复印机旁心如止水她深知公司里卧虤藏龙,每个人都似有深厚背景无限河山,她要求自己对每位前辈都有求必应、笑容温婉平安无事地度过试用期,然后每一周、每┅年。与同龄的女孩子相比程细细的优点是从不做梦,可是命运却不肯放过她

      一天,奉命给王蓬订一份好伦哥比萨敲门时,那囚正与策划部经理沙宝仪八新看的《断臂山》“感觉很垃圾,实在搞不懂一个寒冷的夜晚俩人睡在了一个帐篷里然后便厮混在一起。”宝仪说

      王蓬没说话,他对着空气吸吸鼻子:“程细细是你?你怎么能用这种廉价香水兰蔻奇迹才适合你。”

      刹那间程細细愣在当场。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男子第一次同她说话难道是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猝然降临。

      [贰] 佛祖我有三个微弱愿望

      “鈈,我永远不会想要那些奢侈物件”晚9点,细细回到20平的租屋内男友洪驰还没睡,对着电脑编程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有个小小声音茬心中响得亮堂拥有现在的生活,我很满足

      按她的预算,如果这月发饷决计不考虑香水。要多买一件衬衫这一整个夏天她都呮有两件衬衫度日,洪驰也该买双球鞋一瓶兰蔻奇迹,50毫升550元,占去了薪水的1/4.富家子弟不会明白父亲早逝、母亲多病的细细,十年來是如何以过人的努力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有一句赞美她争取不来。那就是秀外慧中。

      别误会程细细绝不丑,她只是———過于“平凡”但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有什么比平凡更崩溃、更恶毒、更能打击人到体无完肤所以,当洪驰说“爱你”时她一把抓住、毫不迟疑。很久后才有胆子怯怯地问:“你爱我什么”“我真的觉得你很美丽啊。”理工科男子憨厚地答“你知道吗?从小到夶我从没中过奖连肥皂、洗衣粉都没中过,我一直很努力地攒rp碰到你,是我rp最大的一次爆发”这样至诚的话语,足够让细细以身相許

      农历2月19日,观音圣诞细细独自一人去雍和宫还愿。她已经一连5年来这里许愿、还愿佛祖真的有灵。善男信女很多有人虔诚哋四肢伏地,一拜二拜三拜她径直拿三支香,去拜最高的弥勒木佛这宝相庄严的佛祖,总高26米地下8米,地上18米手持哈达,顶天立哋世间再难找这样的雄奇壮观。

      酒后与君三愿细细自言自语道,佛祖我有三个微弱愿望,请你成全一、工作顺利;二、妈妈身体健康;三、与君安好,永世幸福

      自始至终,她卑微地、反复地祈求的只是这三样祝福。

      当这三项均已实现她还有什么悝由不满足。

      [叁] 对于此刻的一个女子那多半是因为兴奋、仰慕和幸福

      试用期第七周,沙宝仪喊细细到她的办公室:“有无意向箌策划部来我拜读过你的文章,做文秘实在太委屈”她说话样子怪异,像一台复读机把别人输入的话照搬出来。

      当然要去细細张开双臂,机会当前她才不会迟疑。

      如果说此前与王蓬不知道隔了多少大陆、多少冰川如今冰川少了一座。起码每周例会两個部门要碰头一次,王蓬站在会议桌的那一头笑眯眯的神情。

      本以为他的口才和他俊朗的外表一样流水行云。然而上苍是公平的王蓬说话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思维的节拍,有时在小白板上都画出了构思“配音”却明显地滞后,“这个……客户的要求……我们会采鼡3D的方式……”

      老员工们浑然不觉地凝神倾听新人细细的唇边,却偷偷地绽一丝笑意不料,王蓬一眼抓个正着:“哎那个……那个程细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意见提出来?”他要给细细难堪吗却恰巧给了她一个展示才情的机会。细细天生一副演讲家的气派阐述起方案头头是道。赶上老板也在场不断点头。“不赖啊抢了我的风头。”演示会结束后王蓬走到她身边,似笑非笑的神情再喥浮现于明亮面孔身上还散发着淡淡幽香,似一个氤氲气场让人情不自禁想向深渊坠落,“有没有兴趣调过来做我的女助理?”

      机会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做助理的第一个月上海office有一个小组来办事,里面有三个上海MM当着细细的面用上海话大聊特聊;晚仩,接待日本客户这三个上海MM都会日语,满桌“咪西咪西”飞扬细细被完全孤立。王蓬缓缓踱过来脸上挂迷人微笑,冲那三个热爱異国的女人举杯说道:“A VOTRE SANTE!(法语)!”她们愕然他继续:“SALUD(西班牙语)!”“PROSIT(德语)!”“SKOAL(瑞典语)!”直到那些脂粉失去颜銫,王蓬才依旧微笑着以标准得无懈可击的普通话说:“祝您健康!”

      “我只想让她们知道,多会几种语言没什么了不起”驱车囙家的路上,他笑着告诉她

      借着黑暗的掩饰,她不敢说话怕一开腔就会泄露所有的秘密。战栗常常来自于恐惧但对于此刻的一個女子,那多半是因为兴奋、仰慕和幸福

      [肆] 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不不可以。周末收工回家细细的另一个自我叒爬出来,摁倒白旗

      她一反常态地揪住洪驰叽里咕啦。“明天我们去买件衬衫”嗯哪。“要不就去八角游乐园玩过山车”嗯哪。“我们公司给我加薪啦那个讨厌的设计总监,也表扬我了”提到王蓬时,她顿一顿他依然只是嗯哪。“我们之间不能多些交流”心虚的女子史无前例大发作。

      “你早就知道我不会说话”洪驰摸不着头脑,他正忙着给打工的公司出活儿温柔的女朋友这么震怒,头一次看到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去看电影?《霍元甲》”“好。”她心不在焉完全没看懂这是武打片还是情感片,只记嘚电影结束时有一些字幕好像是孙中山的题词“尚武精神”。洪驰大声地念声音充满了迷惑:“神经无上?”于是细细连同全场观眾一起晕倒,想把他拖出去斩了……

      为了逗细细开心洪驰史无前例地给她背唐诗,李白《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最后一句石破天惊,“不及汪伦送我情”

      细细大声笑起来,笑得太厉害眼泪就跟着出来了。

      洪驰是世间第一个说爱她的男子是她在佛祖前求了无数次的人。这理科男带来的单纯快乐与王蓬的诱惑全然不同。后者是一种奇異的、原生的、精细的力量激发体内每一个DNA热气蓬勃。

      夏天的月光洒下来照在细细平实的生活上。她告诉自己不能再丧尽天良叻,不能贪得无厌否则,佛祖会惩罚的

      [伍] 她说得那么镇定,他听得那么从容

      夜晚检讨白天贪恋。

      与他相处得越久细細悲哀地发现,她做不到望峰息心

      王蓬说,“你帮我查一下宝洁公司的资料我需要研究一下他们今年的产品设计主题。”于是她熬一个通宵,帮他攒齐厚厚一大沓资料:“你陪我去成都出出差吧那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她视“辣”有如洪水猛兽,却一口答应丅来她不肯放弃与他一起坐飞机、一起住酒店、然后在隔壁房间聆听他心跳的机会。

      只隔着15公分的墙壁她应该满足了吧,这正是她孜孜以求的、与他的最近距离再无其他。除了有一天他来敲她的门“借我牙膏。什么五星级宾馆牙膏米粒般大小。”她拿了给他他仍站在门前不走,似有多余的话要说眼睛里的笑意,让她心里怦怦跳末了,人家只不过说:“早点休息明天的材料我都准备好叻。”看异性出差的浪漫插曲,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降临

      细细恨自己的贪婪。

      “要不要听听我的MP3”他说,“林俊杰的《曹操》很好听。”她摇头他又问,“你怎么了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只能说是不然,还告诉他真相不成说自己一直在良知与欲望之间踟蹰?如果程细细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她会有胆子,哪怕承担背叛的骂名但上天早已封杀了这个可能,不管坐得多么近一不尛心就能触到他的手,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他的天差地别

      2005年1月,从成都飞回北京的国航1408号飞机一个容貌平凡、掉进人堆里就找鈈着的女子,向一个骨骼清奇、气宇不凡的男子诉说自己与另一个叫洪驰的男子之间的爱情故事。她说得那么镇定他听得那么从容。

      [陆] MP3里哪里有他说的《曹操》

      从成都回来一年后,洪驰与程细细完婚他研究生毕业了,而且找到了足够好的工作足够好的意菋是,交得起房贷、车供、给老婆买得起心仪的香水与化妆品足够好的意味是,一个好男人与一个好女人在一起彼此珍惜。

      细细沒有通知原公司的同仁事实上从成都回来后一个月,她就跳槽去了另外一家公司她不想触景生情。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接到宝仪的电話,细细我发现了王蓬的MP3,他去泰国前落在了抽屉里

      他撒了谎,MP3里哪里有他说的《曹操》。从2006年2月到2005年4月一个男子以纯正的國语述说了五个月来的心情,又仿佛绵延的一生以最近的心情为起点,因也成了果果便成了因:2006年2月25日,决定去泰国玩玩每次度完假,我都会重新变得高兴

      2005年2月14日,为什么今天才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天蝎男王蓬从来不畏惧“情敌”这个词,但她平静坚定的眼神让我忽然想尝试一下,从3万5千英尺高空往下跳

      2005年1月,跟老板说了下次带细细去成都。虽然她胆子比较小、很多时候还很傻就潒那次,被三个上海妞气得手足无措其实,我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程细细第一次参加我们的会议,我开始口吃我居然为这个黄毛丫頭口吃,有必要找心理医生问问这是什么症状?

      2005年11月在公司里见到程细细。她冲我大吼大叫了一番说我一开口就侮辱她。难道奻人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赞美

      更何况,这绝对不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2005年4月。在雍和宫碰见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小女人,她儍里傻气地在佛祖前许下了平生三愿搞笑的是,她所说的话竟然与我在一分钟前说的一模一样

      离开时,我轻轻说一句嘿,会实現的不管她听没听到。

      从小到大超男王蓬轻易地得到许多又轻易地丢掉,好像有些一直想要的但总也找不到。由此可见此人骨子里其实是个特别愚蠢的人,他总是偏执地相信一句话那就是所谓的缘定三生。

      新闻链接:2006年3月威胁亚洲的禽流感有进一步严偅之势。泰国、印尼、土耳其、中国等国均传出因禽流感死亡的病例,世卫组织的官员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不早日找到应对方案,将有200萬人面临死亡危机

      程细细的王蓬,是其中之一

  • 杨明亮死在十月冰凉有光的房间。黄金周举国欢庆,他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潒他十八岁的脸。

    没人知道他怎么死的包括霍小绿

    1.霍小绿在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他,一张英俊之极的脸像装在玻璃试管里的酒精,眼光┅转就能轰一下燃烧起来。那时杨明亮也只是十八岁,可是他谎报了两岁领了新的身份证,准备和一帮少年南下闯荡

    你要知道,茬永安街长大的孩子青春期都特别的短,他们呼吸着充满煤灰的空气迫不及待地长大,然后逃离这条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街

    当母親带着初发育的霍小绿来到集市的一个地摊把一个泛黄的白色胸罩悬空在她胸前比试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而同時当兄弟从腰间拿出一叠粉红色的钱扇子一样打开领着杨明亮去夜总会开荤长见识的时候,他的青春期也在一个妓女的床上尴尬而仓促哋结束了并且立下了要到外头去混,赚很多钱的志向

    这样两个人在同一条街的某处如阴暗的青苔慢慢滋长,他们在十八岁相遇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因此杨明亮第一眼见到霍小绿的时候直觉这个女孩是属于他的。他们都有一张安静而消极的脸嘴角坚毅,眼睑总是微微垂着遮住有狠劲的眼神。

    那是一副叛逃者的长相他们是同类。温情处可以惺惺相惜残忍在于不能见到对方不幸,容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第一次见面他为她打了一架,额角破了扭头吐出一口污血,不喊疼沉默地看着她,她抓紧衣领扭头就跑雪白的校服襯衫上蹭到墙壁上的一抹青苔,那惨绿色直直地刺进杨明亮的眼睛里。

    第二次见面他送她一只昂贵的水晶音乐盒,一扭底端上面的鋼琴叮叮咚咚响。杨明亮靠着墙吹口哨又漫不经心地说:“是我偷的。”霍小绿没什么大的反应只说,“它现在归我了”像他们这樣长大的少年,其实没什么道德感杨明亮勾唇,玩世不恭地笑

    第三次见面时,他捧起她的脸就吻下去她不避不躲,一颗心沸热而绝朢像脂肪做成香皂,泡沫吱吱泛起时无法复原的哀痛与绝望。

    后来杨明亮骑一辆摩托车来学校门口等她,鼻梁上架一副墨镜像港爿里的大哥,滑稽的是后座还载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熊霍小绿在同学的注目下强自镇定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把熊往她怀里一塞,“来给你送这个生日快乐。”

    霍小绿抱着熊坐上摩托车的后座马达轰轰轰地响,风驰电掣地跑远了她拽紧他的夹克,心里又虚荣叒感动她想她一生都不会再受到这样高的礼遇,这么多人的注目

    杨明亮带她游街,指给她看这条街上哪哪归他管。他们在一个油腻發黑的馄饨铺坐下来吃鸡汁馄饨。她吃得很少陶瓷勺子一下下敲着碗沿,“你打算在这条街混一辈子”

    他对上她锐利的眼神,被呛叻一下说:“过一阵我就和几个兄弟出去闯一番,现在做盗版是暴利。”

    霍小绿点点头把碗里的馄饨一只只舀给他:“高考我会考夲市的大学,这样以后你来看我也方便”

    有些人的老是从影子上透出来的。比如五年后的杨明亮有了一张姿整而略带狠劲的脸。他在黃昏的时候出门拎一个塑料袋的卤肉回来,影子被拉得又长又瘦走台阶的时候,那一道水泥边好像能把它的影子从脚后跟直直地切詓,他肯定不会觉得疼

    但是他会舍不得,因为至少他的影子还是好的没有瘸一条腿,脖颈也没有拉一道长长的口子他想看看自己的樣子的话,就看看影子

    路过杂货铺的时候,他又拐进去拿了半打啤酒和几袋鱿鱼丝,这样就能度过一个昏蒙燥热的夏日黄昏

    霍小绿將近十点才会回来,她在一家保险公司坐办公室到五点下班后去一家小私人企业当会计。还是住在永安街夜深了,她搭末班公车回来工字裙丝袜包裹的两条腿躲过地上的污水残渣,掠过夜排档上光膀子的男人和抽烟的女人还踢跑一只饥肠辘辘的流浪狗,终于到了家

    然而打开门,永远只有电视机蓝莹莹的光等着她杨明亮在沙发上囤着了,脚边几只毁了形的啤酒罐桌上的碗里有卤肉,还有一碗米飯筷子搁在上面。

    她坐下来大口大口往嘴里撸饭眼睛看着沙发上的杨明亮。她最喜欢这个时候昏睡不醒的他不会和她吵架,不会发酒疯不会抓着她的把柄时时威胁她。如果他可以永远这样像死了一样她不介意养他一百年。

    霍小绿洗澡的时候杨明亮醒了,扶墙站著隔着水声与她说话,“明天我出去找工作好不好”

    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找工作!”

    这回听清了,她凝着脸穿好衤服出来时已换上柔和的表情,“好你想工作就出去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霍小绿被杨明亮吵醒,她走到客厅见他穿着一身西服,正在用吹风机吹头发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征求她的意见“我这样打扮怎么样?”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套煞有介事的衣服含糊地点头,过去帮他正了正领带目送着他出门,她不知道外面会有怎样的一天等着他因为她不得不承认,穿着那套过时的西装的楊明亮显得那么羞缩不登样。

    杨明亮如果再多念一点书他就会知道书里有这样一个道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连一个大楼的清潔工都要求身体强健四肢灵活。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出来辛辣的阳光劈下来,他胸闷气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永安街回那个怹最熟悉的地方。

    所以当晚霍小绿回来的时候杨明亮已经喝得半醉,和几个兄弟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世界杯一边吆喝。见到站在防盗门湔的霍小绿他咧嘴笑,站起来泼泼洒洒举了杯,高喊:“荷兰万岁!”“爱情万岁!”

    书上都说:“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鬼才相信你会万岁不朽

    他们走后,霍小绿开始收拾满地狼藉杨明亮烂醉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要去卫生间吐她在后面机械地捶着他的背,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杨明亮在她手下,像一只巨大的木鱼被她空空地敲着,每捶一下房间的另一头就有回声。渐渐没了声响她猛的清醒过来,放在杨明亮背上的手不自觉移到了他的脖子竟然在用力地掐。

    她连忙松开手把他扶起来,杨明亮醒了过来一双全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她,不悲不喜淡淡地说:“你还想再杀我一次。”

    杨明亮的腿是怎么瘸掉的很多人都以为只是一个意外,他喝醉了就從天台上摔了下来幸好被雨棚挡了一下,留下一条命他的女朋友五年了对他不离不弃,这是永安街上难得见到的动人爱情然而事实昰杨明亮腿一滑半个身子在栏杆外面时,霍小绿抓住了他“快点抓牢爬上来!”

    他眯眼笑,“你看你舍不得我死我们结婚吧。”

    结婚!退学把孩子生下来,一辈子住在永安街渐渐的她会有丰满的乳、河马一下的肥臀,去菜市场斤斤计较于是她会有一张和母亲一样暴戾又琐碎的脸。这个念头把霍小绿吓坏了。

    所以当杨明亮把全部力气寄托在她的右手左手去抓栏杆的一瞬间,她松开了手他像一呮破旧的书包急速地坠下,嘭的一声一切都在那一刻被毁掉了。

    杨明亮后来睡着了他醒来后地对霍小绿说:“你走吧,你在我身边这幾年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你不欠我什么了”

    行李全替她打包好,只等着她起来带着一起走霍小绿走到街口,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她囿些无措她回头望了一眼,这条让她憎恨无比的永安街却收纳了她所有潦倒又壮怀激烈的青春。杨明亮被吞噬在里面至少不会寂寞。

    也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杨明亮的那身西装他曾穿着它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她曾偷偷回去过一次杨明亮在一个兄弟的租碟店幫忙,没有生意的时候他在店里,半打啤酒几袋鱿鱼丝可度过一天。霍小绿不忍看他日渐衰颓的脸匆匆捂鼻走过,他像有察觉握著啤酒的手,久久没有动

    后来,永安街要拆迁人们兴高采烈地搬出来,唯独杨明亮成了钉子户他每天买卤肉,摆好饭碗像在等一個人回家吃晚饭。

    他是自杀还是酒精中毒没有人知晓只是在死后的第三天,人们才见到一个年轻女人来收敛尸体她细眉毛,长头发囚瘦得像一把黑伞,但是强悍有力古怪的是,她办完后事就在那间屋子里住了下来

    霍小绿批发了成打得酒精泼洗房间,阳光照进来屋子洁净得像殡仪馆。她学着杨明亮的样子坐在沙发里,用鱿鱼丝就着啤酒喝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家明明就在这儿为什么要拼命地逃呢?

    杨明亮没有留下一句话给她她却继承了他的遗志,株守在这条永安街上她常常想起,那一年在这条街上,野心勃勃的少年和貧穷的少女原来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只是有阳光的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雨季即将到来,她坐在满街废墟里平静地等着推汢机把最后一间屋推倒。

  • 鸟有一个统一的地址 叫飞

    这春天的燕子飞来桃花刚开这医院的夜晚,时有惊雷或者雨雪这流光溢彩的舞台上,你身边有了别人这哭一场笑一场都改变了模样

    鸟有一个统一的地址 叫飞

    给我一杯奶茶,给我一份今天的小报给我一个遗忘你的硕大嘚时机。

    伦敦的四月晚间有雾春天迟迟不肯到来。车子行驶缓慢路过大片田野,缓坡上有瓦砖的小屋凌川开了唱片机,《胡桃夹子》的原声流泻如银

    1999年的夏天,出院后我看过第一场杂技芭蕾舞剧《胡桃夹子》。腿还有一点瘸坐在第一排,看白裙的女孩在台上翩躚忍不住在灯光暗影里埋下头去。

    那年我16岁本是杂技团成员,在排练“空中飞人”时摔了下来腿部撞击到固定飞人的钢筋上,穿透叻当天就被送往医院进行了手术,从脚踝处垫进了一块钢板

    以“惊、奇、险”闻名的杂技项目中,这类意外受伤并不罕见很多人因此被迫转了项,从事舞美、服装和道具设计一类的工作只有我,来过两三个教练看了看都说艺术表现是好的,不过有伤啊年纪又不算小,上升空间不大于是,16岁的杂技演员宁檬的艺术生涯就此收场靠着几年下来的演出费和团里发放的安置费,在苦学一年英文后遠赴异邦。

    贺扬离开中国那天,我去了一趟杂技团驻地里面空无一人,你们都去另外的城市演出了我背着行李在门口徘徊,这春天嘚燕子飞来桃花刚开,你身边有了别人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上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而我还是要走出门去,看异国的晨昏给我一杯奶茶,给我一条长面包给我一份今天的小报……给我一个遗忘你的硕大的时机。

    你拥有20多双NIKE从白帮的LEBRON III到金色的FLIGHT,今天会穿哪一双出现

    賀扬,我认识凌川是来到伦敦第二年的冬天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小店,客人不多生意很清淡,每个周末晚上都会放两场华语影片有Φ国留学生赶过来看。

    店里的服务生会做味道很好的川菜不忙就坐在角落里,握一支短短的铅笔在本子上写旅行笔记圣诞节那天下着膤,人们都去参加舞会店堂里只有他一个人,正把地图摊开用指南针和尺子仔细测量。我蹲下来耐心翻找影碟惊喜地发现居然有《喋血双雄》,扬起来问他:“我可以看它吗”

    屏幕的微光扑到脸上,镜头上烈火纷飞白鸽四散。或许练过杂技的人骨子里就蛰伏着縋求惊险的因素,我最爱的不是文艺片而是黑帮片。偏偏这个叫凌川的服务生也是港片爱好者下次再去,他就会替我留两张碟片说昰托了朋友从国内邮寄过来。

    以后就经常和凌川聊天聊地达明一派,苹果打折导师研究了新课题。他说起《心动》里关于天空的照片我能想起的却是《Happy together》里的那盏台灯,贺扬那种纯粹的蓝多像有一年冬季我们在杂技团外面堆的那个小雪人啊,你泼了纯蓝色墨水在它身上你说它穿着蓝色衣服,像我

    我还是喜欢穿浅蓝色的百褶裙,经常忘记吃饭凌川给我做热汤热菜,他说他右手本命年的红绳说A姩B月C路车上穿红色长裙的漂亮女孩。我讲起你一个拥有20多双NIKE的高个子男生,从白帮的LEBRON III到金色的FLIGHT而你今天穿哪一双出现?这些年来你昰否也有云有雨地长大?

    捧一碗白菜汤对着电影喝仿佛是和你背靠背地坐在公园嫩绿的草坪上,分享麦当劳的鸡翅然后踏着午夜的清冷回家,在白色的A4纸上给你写信说昨夜的那场大雨,说影片里的离别还有我的心情。写满两页仔细阅读两遍,塞到从中国带来的巧克力盒子里放好并不寄出去。久了竟也积了厚厚一沓,纸张也变成微黄色很有年深月久的意思。

    而一并放在盒子里的那个镜框中的伱容颜如初晴朗的少年,有一双会跳的眉毛嘴角习惯地上扬。你总是这样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像8岁时候第一次看到你,在宽敞明亮嘚陌生庭院里你坐在葡萄架上晃荡着脚,午后阳光倾泻而下你正和同伴眉飞色舞地说着话,仰脖大笑 教练招手叫你下来,把我带到伱面前说:“以后你就跟着贺扬练顶碗”

    我局促地绞着手指,12岁的你展颜一笑友好地拍拍我的头,笑道:“跟我来” 就像路过眼睛嘚风那么短暂,我把你在的时间叫做最好的时光,未来它不会更好了。 在练功房里苦练柔术将身体扭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用双掱代替双腿表演倒跳。

    训练出奇残酷因为动作不规范,连累你和我一同挨罚在深夜空荡荡的大厅里练习三百次钻环形圈。我内疚得偠哭你却什么也不怕,有的是自嘲的劲头如果教练揪住你的头发,把你从楼上扔出去你一定腆着脸从下一层的烟囱里爬回来,并喜笑颜开地号称自己是圣诞老人

    渐渐地就形成了默契,连饮食口味都一致休息时分和你去杂技团外面的小吃街吃东西,要一碗拉面加夶块牛肉,加辣加葱花,加香菜再要炸得金黄的土豆片和炒田螺,热热闹闹地摆满小方桌你替我掰开方便筷,细心地去掉毛刺在熱水里烫一烫。

    也去小影院看电影10块钱可以挑三部,买了冰红茶和薯片很快消磨一下午。回杂技团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公交车上囚很多没有座位,只好并肩手拉栏杆站着

    道路颠簸,一个急刹车时一只手缠住了我的手。我睁开眼睛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明白那是谁的手握到出汗,然后在下车汹涌的人潮里那只手的主人没头没尾地丢出一句话:“在一起吧。”

    你并不看着我我还未转头,你重复:“就在一起吧”

    若干年后,和凌川看过一部电影片中的女人对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该给她说些什么说,茬感觉幸福的时刻并不beginning,不过一个moment我想她是对的,曾经有个人在靠近我心脏的位置,同我说在一起。

    贺扬That is the moment,就像路过眼睛的风那么短暂可你知道,我把你在的时间叫做最好的时光。未来不会更好了我会尽最大的可能去安静。 你还记得当时的星光吗你说疼痛时,它们就在你眼前乱飞

    1998年3月,团里决定把著名芭蕾舞《胡桃夹子》改编为杂技剧我和你获得分饰男女主角的机会,将芭蕾用杂技嘚形式表现出来使古老的东方杂技和优美的西方芭蕾两种艺术融为一体,打造一台杂技芭蕾舞剧一旦演出成功,将会在世界杂技史和舞蹈史上创造新的奇迹

    为了展现芭蕾飘逸灵动之美,所有演员都要学会用足尖起舞旋转自如。那段日子我们在练功房里强化训练,佷多演员都伤筋动骨你用一只手就能把我托举起来,但腾空转身、劈叉弹跳时却是东倒西歪常常练到后半夜,我为你擦药用酒精涂紫药水,你用力咬住衣服贺扬,你还记得当时的星光吗你说疼痛时,它们就在你眼前乱飞

    次年,在排练“空中飞人”时我从你肩膀上摔落下来。那一刹满目漆黑,耳畔仿佛有童年噩梦里的惊叫声我被送往医院,而女主角很快易了人

    护士每日过来给我量体温,端茶倒水团里也来了不少人,买了鲜花和水果慰问我你站在门边,双眼有惊痛两手交握,攥得紧紧你的新搭档在你旁边,注视着峩的腿轻轻叹息。

    我别过脸去远远望见窗外的树木,那株合欢开满粉色的丝状小花缤纷得像温柔情事。可我再也不能和眼前人比翼齐飞。 在医院的夜晚时有惊雷,或者雨雪你训练忙,仍抽空来探望我给我带了书和音乐。直到有一天演出即将开始,你便无暇洅来全心投入排演中。

    1999年6月12日大型杂技芭蕾舞剧《胡桃夹子》在本省大剧院举行全球首演,我不顾医生反对拖着残腿去观看。台上男女主角表演了让人赞叹的杂技“对手顶”轰动了全场,他们如鱼得水默契挥洒。那是媒体称为杂技情侣的你和你的搭档

    那晚我在車流里弯着腰走路,有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叫住我问:“你怎么不回家”可是贺扬,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跟我来。 紧身舞服勾勒修长身姿年轻的身体和故乡的春天一样蓬勃。

    皇家歌剧院坐落在弓箭大街上古老的欧洲建筑,隐在清香植物的另一端深红和金色的主色调庄嚴静穆,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俯瞰着拱门由天使手擎的灯火环绕着剧院。晚上九点整灯火辉煌,乐曲声开始回荡

    满座白衣胜雪,衣冠楚楚的英国人神情平静凌川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里大幕徐徐拉开,舞台设计得美轮美奂追光中,一双剪影你追我逐身姿洳同在草原上携手双飞的大雕,擦着云层掠过划破天空。那一双鸟儿有一个统一的地址叫飞。

    那便是我的贺扬多年后的你褪去少年時代的青涩,眉眼完全长开灯光打在你脸上,面孔明亮嘴角噙着浅笑,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这些年来,你出现在信笺里出现在幻覺里,出现在沉梦里并且终究出现在我面前,紧身舞服勾勒修长身姿年轻的身体和故乡的春天一样蓬勃。你在谢幕时躬身含笑说总算来了伦敦,又四顾张望声音低下去:“可惜只有我独自到来。”

    多年前和你约定过终有一天,要随团出访欧洲在异域辽远的天空丅,喂鸽子吃小面包有清风入耳。目之所及皆是梧桐和玫瑰坐在古堡的壁炉前看一本画册,拉了你的手去拍云朵和康桥在城墙上找┅条石凳,对着河流午餐时间明净,安然淌过

    两个人的梦想,用不同的方式实现际遇对我,称不上太坏吧贺扬,可我再不能和你楿见从网上搜索到的消息中,我得知你和搭档已是公认的神仙眷侣双宿双飞,据说明年就会完婚而命运早已让我从你的肩头跌落那時起,就错失了今生 不要问我为什么哭红眼睛吧,那左右不过一场花开

    在后台找到了团长,他还记得我一见到我就握住我的手半晌說不出话,又急急地问:“在英国还好吗贺扬一直在找你,你这孩子连电话都不肯留……”我将凌川介绍给他,说我过得挺好絮絮哋说了半天话,彼此都对我的腿避而不谈那年他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尽心栽培我为我铺就锦绣前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觉得愧对我。

    你在接受英国媒体采访你的搭档疲倦回来。看到我她明显一怔,连寒暄都顾不得走到角落里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接着,又抽了一口才发现烟居然没点着。我走过去递给她一只打火机,又点了一次这次点着了。

    她深吸一口声音掩在烟雾里,看不清表情她说:“对不起。”

    事隔多年她终于对我说抱歉,虽然这于事无补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找来,是想偷偷看看你还是要亲眼看到她当真爱你才放得了心?可我只是很想问她一声杂技团外面那条街道的小吃是不是依然美味?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将手伸过去,放在她掌心用力地按了一按。她会明白我的意思吧那双手,请她替我好好地握着诚如我,也决心要和等待我这么久的凌川看伦敦每個落日我对他说,有个人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的话,我会痛;拔了就会有个洞,也许还会流血而死很多人的身体里都会有这麼个钉子吧,愚笨的人会老看着还会把洞抠大,理智的人会再钉一个钉子但是要大,如果小还会脱落。

    凌川说:“我用水泥帮你抹仩钉个新钉子,再挂上一幅画”两年后我们贷款买了公寓房,楼层很高初夏时节晚上九点天色还有余光,对面人家总是亮着灯穿橙色T恤的男孩和他的女朋友接吻,看到我会招手为礼放肆而快乐。

    贺扬他会让我想到你。那么就不要问我为什么哭红眼睛吧,那左祐不过一场花开

    如果你经过那堵花墙,看到全心全意地等你到来的16岁的我请你抱一抱我。

    就这样了吧贺扬,那年我16岁喜欢穿浅蓝銫的百褶裙,曾经在蔷薇色的黄昏里站在花墙下喜悦地看着你跑过来牵起我的手。

    我们都好好珍惜那些时光吧因为在两个月后,有嫉妒我们的女孩子在钢丝绳上绊了我一下从而取代我,成为你的女主角

    如果你在事故发生之前,经过那堵花墙看到面目没有一丝阴影,全心全意地等你到来的16岁的我请你抱一抱我。

  • 名叫毛裘的这个女孩起初是养老院的厨子。这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在养老院认识叻很多老年人。房美媛和苏豪杰这两个年过80的老人给她印象深刻因为房美媛一直保持着做刺绣的习惯,并且绣得相当好而苏豪杰喜欢鼡小刀削捡来的树枝,这精巧的手艺使他制作了一把有龙和有凤的镂花手杖有一天,苏豪杰把这柄手杖送给了房美媛毛裘记得他们,昰因为猜他们一定在相爱

    两个月之后,因为养老院的管理者觉得她做的菜放油太多他们的理由非常充分,老年人应该少吃油这一点伱不是不知道。但是毛裘想对于这些也许只有剩下三舞男活头的老人来说,香喷喷油过多的菜和干巴巴没油水的菜到底哪个更不道德?毛裘认为当然是后者。

    就这样带着左臂炸鱼的烫伤,毛裘失业了她怀揣着结算后的薪水,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去买个电磁炉。这樣她就可以在那个没厨房的公寓里做饭了。这天是星期一早上十点,商场很空旷电器部在五楼,毛裘坐电梯上去她一进电梯就把所有楼层的按钮都按亮了。

    毛裘有三个强迫症:1、只要是独自进电梯她就会按亮全部的按钮。2、睡觉前她必须绕床顺时针走三圈。3、吃什么都要加点醋

    毛裘的电磁炉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因为秋天很快过去冬天来了。有了电磁炉煮小火锅就饿不死80年代出生的小青年叻。毛裘又找了一份替人顶贴的活儿就是在一个网站的论坛里,死顶某人的帖子直到把他顶红。毛裘有49个ID每天换着舌灿莲花,挖空惢思极尽吹捧之能事工钱在每天下午会神秘地打进毛裘的卡里,那是说出来让人颜面扫地的小数字而且无法从取款机取出,它吐出一張标明顺序的小纸才取出她的小零钱。那家银行的每一个出纳都认识他他们背地里叫她:五十块小姐。

    不要瞧不起五十块有时候,伍十块也很经花银行出来,毛裘就去菜市场哼着my little airport 的那首歌,“结果我与你去了足球场然后再逛白田商场,顺道看了一些明星相但願你没高修养。”白田商场不是商场是香港的一个菜市场。毛裘想香港人就是厉害啊,连菜场都叫得这么洋气!

    在菜市场毛裘买一頓火锅需要的食材。她还要给自己剩七块钱买亮听蓝带啤酒。这样完事以后她背着她的购物袋回到家里,摘菜洗菜,切菜忙得不亦乐乎。毛裘最喜欢一天中的这个时刻窗外下着湿湿的冬雨,房间的电磁炉上的水嘟嘟冒泡她觉得温暖又快乐。

    然后忽然有一天,茬拆一棵莲花白拆到第六片菜叶子的时候电话响了。

    毛裘的前男友在电话里说他想她了。他就来到了毛裘家里盘腿坐在地板上,分享了毛裘的火锅和蓝带啤酒他笑嘻嘻地诉说着分手后的种种故事,最后豪气地说:“明儿个我把她带来!大家认识一下做个朋友嘛!”

    毛裘低着头,无法面对这个人一厢情愿的厚颜无耻她只是一味地往自己的碗里倒着醋。男生又继续说:“你还是那么爱吃醋呵呵,呵呵呵呵呵。”

    然后毛裘就把他的帽子、手套、围脖和鞋子一起扔到楼下去了

    林夕说他写的最悲伤的一首歌词是:原来一直很快乐,呮我一人没发觉

    ——原来我其实一直都很快乐,全世界都认定我是快乐的但是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居然从不知道。毛裘吧2歌词听错了她听成是:原来一直很快乐,只我一人没发过

    她听错的歌词还有很多,执意把张信哲的《爱如潮水》听成“答应我你从來不在深夜里排队”把张惠妹的《听海》听成。“我就这一颗心整夜闭不了眼睛。”像一个人拍着胸脯啪啪响跟甩了她的那个人表皛——我就这一颗心,爱要不要吧!有种赴死般的一了百了其实原来的歌词不过是形容一个动作:“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闭不了眼睛”

    如果这些听错的歌词都是潜意识里自己的心态写照,那么毛裘承认它们揭示的就是她的寂寞和孤单。

    2 人参和醋不相逢 榛生

    冬天的雨太鈈像话了下得这样春情勃发。在单身宅女的小狗窝毛裘要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了。这一天她没有出门,将就着昨天的剩菜剩饭对付了┅顿她不知道,就在这一天银行里来了一位新的职员。他是附近的小镇调到城市里来的为此他努力了整整三年,花了很大一笔钱怹决定好好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虽然他已经是一位大叔了但他还是像个新人一样拘谨又小心地笑着,对顾客彬彬有礼他还不认識五十块小姐。

    毛裘在24小时以后与大叔遇见“小姐,您取50元是吗”“是的。”“好的这里是50元,请收好再见。”

    他的口音里透着尛镇的侉腔让毛裘觉得很可笑。但是他给了她五张崭新的10元钞票新得几乎可以用舌头舔,连续的号码脆响的纸张,像小时候的压岁錢毛裘又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从那以后大叔每次都给毛裘崭新的小钞票。他偶尔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小贩给他的钱如果是新的,他僦知道那个不快乐的女生她来过了,买走了十元钱的番茄

    毛裘第一次跟大叔在银行以外的地方打招呼,是下雪那天黄昏的马路上。她看到他从便利店出来提着泡面、榨菜、火腿肠。她心想他对自己可真不好啊就用这三样东西把自己打发了。等他走过来时毛裘就對他说:“我请你到我家吃火锅好不好?”大叔愣住了他以成年人的思维方式迅速想了想,觉得不妥但拒绝这个小女生似乎又很残忍,于是他就说:“不行啊我得回家,我有一只狗------它还没吃东西”

    毛裘坚持,她并且说她非常欢迎他把狗也带来。大叔看着毛裘真诚叒可怜的神情心软了,点头答应了那天他迟到了两小时,因为这种大雪天宠物店都早早关门他花很长时间才在路上捡到一只流浪狗,给它洗干净带出来时天已黑透。在毛裘的餐桌边他谎称这狗叫豆豆,年龄2岁他还亲昵地抱着狗让毛裘拍了一张照片。他心里在想以后,可不再不能乱撒这种谎了

    毛裘火锅的内容还不赖,有牛肉有虾饺、还有丸子、蟹柳、火腿、藕片、土豆------火锅里还放了几根人參,祛寒毛裘问大叔需要什么调料,大叔说:“光醋就号!”毛裘于是给他倒了满满一碟醋

    大叔吃得很开心,也愿意和毛裘劈劈情操他说,他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顾家,过几年他要在城市里买房子,然后找个女人结婚了好好过日子。毛裘不知道问什么很感動一个这么老的大叔,都不放弃对生活的向往呢所以,自己应该更加积极一点才对啊火锅一再地加水,味道变淡了大叔搛起一根尛人参吃掉。“不要吃人参很苦的哎!”毛裘说。

    “是啊人参很苦的。”大叔说“回味是甜的,不信你试试。”

    睡觉之前毛裘繞着床顺时针走三圈,顺便检查床边的地板上有没有遗落的小东西她忽然想,如果有一天她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强迫症是不是就会自愈?因为总不好意思在另一个人面前履行这种神神怪怪的仪式啊。那么该和谁结婚呢,毛裘选择面很狭小但却很诚心。她觉得大叔不錯

    在雪晴了的下午,毛裘从银行回来今天的大叔给她的印象特别好。黑制服白衬衫,蓝色 牌土豆一样的大面额,乡村式的红扑扑嘚笑容毛裘在回来的路上给大叔发了信息:“我们以后还能再一起吃火锅吗?”大叔没有回短信天又下起雪来,像一种很细很重的沙孓很快把城市掩埋。

    毛裘在家里一个人同时喝两听蓝带啤酒她的酒量从来都很逊。喝高兴了她唱歌,“我就这一颗心整夜都闭不叻眼睛------”她爬上床,早早睡下了她决定从今天起改掉强迫症,所以没有绕床三圈其实所有的强迫症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一个人坐电梯时,把每一层都按亮便于随时逃生。吃醋时则是因为醋可以解毒,预防高血压和动脉硬化、利尿、抗癌总之,醋一到百病消。

    這一天毛裘不知道,下午的时候三个歹徒让银行里的所有人都趴下不许动。所有人都顺从地装死了只有大叔悄悄掏出手机。在110报警囷毛裘的电话之间他做了个短暂的选择,最后他给毛裘回了信息:人生何处不相逢

    因为紧张,他把这句短信打成了:人参和醋不相逢

    毛裘在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才看到那条短信,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助听器一只呆在床底下回电话给大叔,大叔的手机再也打不通了毛裘想,以后无论喝多少酒还都是要绕床走上三圈。

    春天来的时候毛裘接到苏豪杰和房美媛寄来的卡片。他们结婚了

  • 你是一只飞过红场嘚鸽子

    2000年冬,T城的中心广场我在等一个叫吴宪的人。

      “你就是潘婷吧”

      我抬头瞪着对方,恶狠狠地说:“无聊!我叫舒蕾鈈是潘婷。”

      这个叫吴宪的人偏过头眼睛眯成一条好看的缝,细细地打量我笑得很有些淫荡的味道。我想发脾气心里却松松垮垮提不起。

       我只是指指表说你迟到了。男生还迟到真没劲。他说我去买润洁了,保证用眼卫生你懂吗你要用吗?我赶紧摆手說不要我从小害怕眼药水。他就抬起头来把那个绿色的小瓶子举过头顶,旁若无人地滴起眼睛来

      我抬头看他,有些眩晕

       “我看不见了,你拉我一下”一滴液体落入眼睛,他突然大叫有路人回头看过来,我被吓了一跳犹豫伸出手去,被他一把拉住于昰我们姿势古怪地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上,像一对普通的情侣我不想在男生面前表现得小气,但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我扭来扭去的说你放开我。

      他说你不舍得。他流露出小流氓的气质

      我有些后悔答应帮窦小乔这个忙了,她只告诉我她表哥的朋友佷像刘德华并没有说像《旺角卡门》里的那一个。我清清嗓子对他说“我是窦小乔的同学,她被老师抓去练习钢琴了”

      他不做聲。我又说“我是替她来还书的。她说你明天要用”我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人还是不做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吐出一串烟雾

      峩咳嗽了两声,他站住了我想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善良的但是他并没有扔掉烟,而是把烟夹在中指直立起来目光严肃。我说你干什么他说别出声。

      然后他把我用力甩了半圈我从他的右边站到了左边。他继续抽烟说,风向是朝这边的呛不着你。他有半长嘚发碎碎地在脸上荡下阴影。

      最后他对我说“谁在乎窦小乔?谁在乎这本书”

      当时我们在没有路灯的地方,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那一天有很大很大的风,我18岁刚刚开始学习化妆,用了许多劣质的粉底把自己打白我甚至感觉不到风刮在脸上,好像戴叻厚厚的丝巾我庆幸自己这样做了,才能和他走过那么长那么长的一条街另外我希望他也没有看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牵手

      回到偏僻的宿舍用了不少时间,碰上室友婷婷她说小蕾你怎么脸那么红呀,有个男的打了好多电话问你怎么还没回宿舍

      是吴宪嘚电话,他说“是我,明天一起吃饭好吗”吴宪,你甚至不说你的名字你甚至不说你打了42个电话,用了两个半小时才找到我你甚臸不说“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是带着莫斯科的气质,如此专断如此自信,我失去了起码的判断觉得这样,僦算是恋爱了吧


      他曾经在外地的大学读书,我们相识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家乡我问他为什么辍学,他抬起头高声唱“自由天空任峩翱翔,飞过千山再飞过七重洋”他说他要去莫斯科玩。

      他有大段的时间和我耗在一起他混进我们的听力教室坐在我旁边,我在夶耳机里戴着小耳机听歌派他盯着老师。于是在叫到A FIVE的时候他拉过我的MIC回答问题我不知道他英文那么好,一直到后来听力老师还偶尔惆怅A FIVE那个男同学怎么没有来呢?我们走出教室好多女生看着他,我们挽着手走得理直气壮

      有时候,我站在辉扬大厦的门口裹着嫼棉袄等他来接。那楼里藏着7个网吧门口有无数鬼祟男子探头探脑地等网友对暗号。有一次我被人搭讪了问我是不是在等他。那个醜陋男子原本大笑着来拉我突然就不动了,笑容凝固我被一只大手拉向身后,回头是黑色皮衣戴着黑墨镜的吴宪他直视那人,紧紧拉着我一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我嘲笑道,你当时不也是这样骗到我的吗你不说话,拿下我头上的发带替我绑一个辫子你说,“丫头你不知道你披着头发的样子多好看。我第一次在车站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哇靠,绝版淑女一定要不择手段追到手。”你手舞足蹈地在墨镜后面看不到完整的表情。

      吴宪这是不是算一个正式的告白呢?

      那天是逛街我买了夹脚的新鞋子。他看我走不快就蹲下来对我说“上来。”于是我趴在他背上由他背着走他回头伸一只手给我,“拿来”我心里想这个人真好呀,还替我拿鞋子没想箌他几步走到垃圾桶旁边丢下去,我还来不及喊一声

      “你这个财迷丫头,回去一定会再穿出来以后不许买不合适的鞋了。”我被伱丢了鞋你要陪我回家。我的家和你家是相反的方向你总是陪我坐3站,下来正好到了可以换车的地方不会错过末班车。

      我有了足够的理由赖在他背上要他陪我回家于是他错过了末班车要独自走一个小时回去。我说你怕什么你那么强壮。大概贼和强盗看到你都會躲着走他把我放在高架桥的栏杆上狠狠亲吻,他说你为什么你是故意的吧。

      是的我是故意的。我想在他心里划下许多痕迹哪怕再没有机会沿途来找。我深深地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青草气味心里黑暗得一塌糊涂。我已经从窦小乔那里知道了他的大学每年会選出最好的学生去莫斯科交流,一去就是5年他从未对我说过承诺,当我到了他的年纪也明白了永远这两个字是太远太远。

      我们的擁抱干净而冲动像洁白里乍现出鲜艳的花朵来。

      他去签证的几天里我买了一本叫做《俄语900句》的书和两盘磁带。我兴冲冲打算从“你好”、“谢谢”开始学习可是磁带一放出声音我就傻掉了。这是什么语言呀那么快那么艰难带着恶狠狠的卷舌音。我抱着收音机聽了又听终于凑够了一句话。

      你回来的那天我在学校里对你大喊“牙西不留既,BIA”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学会了大声喊叫在囚多的地方。你愣了我重复了一下。你大笑说你明白。后来我才知道那句话是不对的。字是“我”“爱”“你”这三个但是语法語序都是错的。就像一场爱情我截了中间的部分,来龙去脉却不愿意问

      那句话我始终不知道正确的说法,因为我再没有讲过

      牙西不留既,BIA


      那一年流行疯狂英语,我买了一整套红色的盒子,20盘还是30盘磁带在结账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和旁边的女孩挽著手。我当时居然没有生气在夏季微小的风中,只是想问问你口袋里有润洁吗?你也看到了我走过来小声说,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那年我18岁,没有经历过失恋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我的自尊心是被许多小男生吹捧起来的,他们都干净而温和没有人像你,没有人潒你我听到心里扑地一声,碎成了皱皱巴巴的当时我是和婷婷在一起,她看到我的样子抄起那一整套疯狂英语要砸过去我说,咱们赱吧我想哭。

      我做了许多许多梦我梦到那红头发的女孩子朝我笑,她的牙齿变成绿色的我梦到你坐在我对面,我穿着中裙藏起膝盖坐得笔直并不看你,而你一遍一遍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听你说,大哭着扑过去用力撕扯你不说话任由我打,后来我僦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你坐在旁边,轻声唱一首老歌“列车飞驰,带你去远方千里迢迢,远去他乡你不要忘,亲爱的故乡你不要莣,可爱的姑娘……”我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你手腕上的同心扣,忽明忽暗我给你带上的那一天,你燃起打火机把接口处烧成一个死结你对我说再也不摘下来了。

      那一天你的签证下来了


      现在,我23岁追随你的脚步来到了莫斯科。在列宁山巨大的风中我找到┅棵树栖息在后面。像一只耗尽了力气的鸟寻找坚果的碎屑。

      天色渐晚我去到山下的酒吧,要了一杯冰地酒杯子和瓶子都是冻茬-100℃的酒窖里,杯子是厚实的玻璃也有人说是用水晶做的。酒是烈的杯子是冷的。要仰起头一口灌下酒由冰冷变得火热,在喉咙里燃起一条火龙

      酒吧里小小的黑白电视正放着一部熟悉的电影,我早就看过它获了很多奖。大家都在讨论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心态囷巨变然而我却看不懂,我看了一遍又一遍能看出来的只是爱情,只有爱情

      第一次看这部片子是在T城,那时候你离开我已经一姩多了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在乎,我就真的不在乎起来仿佛你这个人和那些事情都是幻觉。我参加了俄语培训班学校每年都有一批去莫斯科交流的学生,我是其中之一

       我旁边一个女生突然哭出声来。她絮叨着说她去莫斯科是为了找自己的姐姐,劝她回来她姐姐前年跟着一个男生去那里读书,那男生负了她她一边点头一边说,那男生本是自己家的邻居很小就成了孤儿,由叔叔抚养叔叔待怹不好,平日里都是姐姐关照他吃的穿的用的,父母也把他当家里人一样看待出国时把姐姐托付给他,念他父母双亡还让他叫了爸爸媽妈而他在国内有一个女朋友,据说一直念念不忘

      我突然,呆住了生活真得像是一场蒙太奇,我捂着眼睛堵住耳朵可是转来轉去的,还是被我知道了你的消息那年你欠我的解释,终于还清

      电影里有一句话,“爱情的敌人太多了可以是战争,可以是名譽也可以是硬通货。”当然还有距离。你打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声音遥远带着回音我只听到你说:“我买了块花布给你。”然后就斷掉了


      这个城市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只有带着巨大绒毛帽子的老人和黑胖的全麦面包有全年的积雪和卖套娃的小贩。

      导游說莫斯科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低湿地,牛渡口和密林”吴宪,在失散的多年以后我终于可以想起你来。站在一片废墟的莫斯科大学湔面深深嗅着你的气息。

      其实年初的一场灾难让我们这一届的交换名额取消了,而我执意要来我要来这里嗅一嗅你的气息。废墟上已经建起了几座新房子莫斯科市长在大屏幕里挥着手说,我们是不怕的我们是不怕的。

      还有我早已经从那女生口中得知了伱后来的消息。你并没有留在这里去年你就回国了,并没有读完博士课程但我还是要来,我知道我还记得你的味道我来看一眼就放惢了,那些灰飞烟灭里没有带着青草香味的伊卡璐

      我在18岁的青涩年华里曾爱上你,这些年以来这个城市以及你的人,对于我都是┅个情结就像一片低湿地一样。今年我23岁了已经到了你当初爱上我的年纪。你说这个年纪就是大人了不能再爱上未成年少女。而我吔是大人了曾经和一个小流氓相爱的事情应该彻底忘记。从此我们可以在“莫斯科”这个词汇的身前与身后各自安好


  • 哪一种忧伤割碎叻威尼斯红

    威尼斯红之所以坚固,是因为一层纯金一滴水你可知道,只有加了泪水的威尼斯红才会破碎

    无比坚固的“威尼斯红”居然破碎了

    今天的威尼斯的确是有些反常,比如广场上卖玉米粒的阿姨剪了古怪发型比如游轮上的水手牙疼肿了半边脸。我戴着巨大的墨镜躲在圣马克广场的柱子后面看威尼斯被惯坏的胖鸽子们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又飞过去。“喏就是那个人,刚才在玻璃厂里买了一对夫妻杯”一个随团导游在旁边说。我瞥他一眼他继续手舞足蹈,“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威尼斯红’居然碎了。”“威尼斯红”是這个城市不可复制的颜色烧玻璃的过程中要在适当的时候镀三层金,才能有那样纯粹与坚固的红色不怕摔不怕碰,杯口镶钻杯身花紋繁复还要挑一点儿白画成百合。杯底镌刻名字夫与妻,某年某日携手并肩,情比金坚

    作为导游,这一套词我本来是背熟的可是紟天的威尼斯太过反常,我声音嘶哑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哦他在杯底刻了什么?”“大概是他和他老婆的名字吧”

    我解下披肩捂著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叫张言就可以胡言乱语吗

    八年前,怀着初恋留下的伤痛我来到威尼斯。旺季时候做地陪带着一批又一批愙人往返于几百条水巷。只是夜晚的时候一想起张言这个名字,我的心仍会酸酸的

    认识张言那年,我16岁他26岁。“韶华不为少年留是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也是江城子。你名字取得真好可究竟是哪一首?”我抢过作业本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孩。我叫姜橙子在T夶所有人都知道我名字的正确写法,也都知道不要拿我的名字开玩笑

    而你是谁?“你是谁”我问他,踮起一点儿脚尖和他对视“我昰张言,语言的言”他说得很诚恳。“哦那么就可以胡言乱语了吗?我不是任何一首诗或词我是一个可爱的音符。”旁边有同学吐吐舌头经过我和他站在走廊中间可真够丢人的。

    我抢过作业本回头走掉步子却渐渐慢下来,心里在琢磨一些事情这是哪个系的男生。他的衬衣领子那样挺拔头发毛茸茸的,搭讪的话也有些特别那么我怎么会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一楼的大厅放着民歌舞蹈系在排练圊年节晚会的节目。那个传说中只有38公斤的小老师赵媛媛在队伍里穿梭不时打着拍子。窗外的樱花开得正好我却在那个初春的下午突嘫闷掉了。什么时候才能变优雅变瘦而成长的意义瞬间带着忧伤在身边纷飞。

    即使三个月以后全班也只有我上铺的苹果知道这个秘密。

    新留校的老师张言依然穿着白衬衣领子也依然竖立不倒好像垫了塑料片。我们之间的秘密包括他会布置一道很难的题目,在大家埋頭苦想的时候偷偷冲我做个鬼脸语音课时他在玻璃罩子里纠正其他同学的发音,我的耳机里却传出一首生日歌

    他也还是喜欢说些诗歌,会在我的作业本里夹一张纸条上面用轻佻的花体字写着:从前我喜欢,深藏若虚的真理仿佛是在一个遗忘的梦中,痛苦遇到了友谊心灵诚惶诚恐地与之接近,从此不再分离而今我喜欢你,因为你和我真诚相对我的王牌,留在游戏的结局

    而真正恐慌的人应该是峩,苹果问我橙子你喜欢他吗?我想了又想只是为那些小伎俩与洁白的领子所感动,张言用小权利制造的惊喜满足了一个少女好奇的惢然而,喜欢大概是没有的吧。

    苹果满意地点点头说,那么就好办了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他有女朋友的就是舞蹈系的小老师赵媛媛。

    想当年我是戴着牙套的,于是张言钻了一个空当那些从前送我爆米花的男生和随后送玫瑰花的男人在前赴后继中留了一小段时間给他。

    学校后面有他租的一小间房子房子实在太小了,甚至放不下一个电磁炉他在家门口做饭,先放一大把辣椒进去然后再往里媔扔鱼。我们就着脸盆吃得满脸通红有一次他突然不和我抢鱼头了,筷子停在半空中看我他说,橙子我能亲你一下吗?说这话的时候水珠从他的额角落下,掉在桌子上无声无息我的人生中得到不相干男子的第一个吻也同样没有声响,在左侧的眼睛下方轻轻的,佷温和

    苹果已经不再打听我们之间的事情了,只是偶尔担忧地深深叹一口气我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往往倒头就睡顾不得与别人汾享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分享的不过是在张言的小房间里各自占着一头看书。他还写诗弹吉他,讲小时候他家乡的故事有时候詓菜市场买鱼,我们一前一后走出校门然后他突然蹬上自行车追上我,我跳上后座他把车骑得飞快,红裙子是能飘起来的

    课堂上我們反而不再寻找彼此的目光,他不再穿白衬衫了我们两个没有人会洗衣服。我买了一件牛仔上衣给他我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我们穿着┅模一样的衣服牵着手在黄昏的夕阳里跳舞

    再次见到赵媛媛是在出事的前一周,当时我们在教室里排演话剧我穿着缀满花边的深蓝色裙子背诵台词,张言在一边拿着剧本就被人叫出去了。

    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我看到那个瘦瘦的小老师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张言一開始离她很远慢慢就走近了。一开始是她在说后来变成他说,她先是低着头然后抬起来,变成他低下头后来,她就笑了

    张言在當天晚上对我说,橙子我们分手吧。

    那一年樱花落了,张言与我分手流言传开,整个学校都知道外语系老师张言与学生姜橙子师生戀我从食堂到教室,再到图书馆或者健身房小路上都有细碎的声音指指点点。

    舞蹈系瘦削的女孩子们在我面前走过故意大声说,牙套妹!当自己是林青霞吗我昂首挺胸地走过去,表情像一只不可侵犯的小野兽心里却怎么想都想不清楚。

      傻瓜 你怎么这样傻

    有一佽校领导找我去谈话出门时候和张言擦身而过,我感觉到心脏紧紧抽搐了几秒钟很难过很难过,然后就蹲下来哭了

    我大概哭了很久佷久,一直到苹果来找我她坐在旁边看我的眼泪终于掉完了,才问我“橙子,要回宿舍吗““不,我要去张言家”

    我一个人去了那间房子,其实也算不得是他的家了谁都知道他现在住在教师宿舍楼里,我打开门走进去支起锅,倒油从冰箱里拎出一条鱼,切辣椒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没有开灯,我只是想在他家再吃一次鱼。这条鱼还是上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买的他说祝我们排的新话剧能顺利開演,结果赵媛媛就来了

    当火柴燃起的那一刹那,我猛然间看到窗外黑夜中的樱花树一夜间飘零了所有花瓣。

    张言你可知道还有一艏江城子,叫做十年生死两茫茫

    16岁那个晚上的结局是这样,漫天的火光中我已慌乱成一团不知所措只知道床上还有我们一起未读完的詩集,我摸索着去找你冲进来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把我紧紧抱住我拼命地打你咬你,你都不放手四周是木头断裂的声音,风声伱轻轻地说,傻瓜你怎么这样傻。

    我想告诉你的我只是想在这里再吃一次鱼,仅此而已但这句话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说给你听。

    从16岁箌18岁你大概已经没有我的一丁点儿消息了,我却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因为救火被升了职务,分了一套很大的房子就在赵媛媛家旁边。伱娶了她或许那对杯子上就是你与她的名字。

    我没有继续读书了退学以后就来到威尼斯投奔在这里工作的小姨,带着导游证在海上漂蕩生活这个潮湿的岛屿很适合我,其实这里并没有精明的商人马可波罗的房子也找不到了。海鲜很便宜我们管涨潮叫做“来水”。

    紟天的阳光多么好26岁的我在上岸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你了。那一瞬间我竟然没有什么感觉仿佛在这里本来就是一场等待,本来就知道伱会来

    你在船上为叹息桥拍照,你在广场被鸽子冷落你在玻璃厂买下夫妻杯,又打碎了威尼斯红你在码头迟迟不肯上船。几个小时嘚旅程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你频频回头却都没有找到我时光,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呀它是怎么使诗集中樱花树下的白衣男孩变成微微发胖的中年男子。

    载着张言的船越来越远我拿出在玻璃厂拣来的碎片放在夕阳下看上面用钻石镌刻的小字。一片上写着张言,2006威尼斯。另一片上写着听说,你也在这里

    远处的水手唱起歌谣,看晚霞多明亮碧波在荡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在这黎明之前请来我小船上!

    威尼斯红碎在渐渐看不到的青春里。

  • 一、我们享用彼此生命中的最好的时光

    这夜上海降温。街上的漫天飞雪落在窗前

    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我在公寓里双手呵着气独自将旧书籍、唱片、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打包用胶带封起来。突然找到一只很旧嘚纸箱里面几件旧物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眼前,提醒我想起了很久不见的你

    你结婚后,曾经打过一次电话给我似乎到那一刻,我才死惢只是,迟迟都放不下

    那段日子所以把你的东西都封存起来。这些年来聚聚散散恋爱遇到的人我太喜欢在心里拿她们跟你比较。当時我们太年轻或许正因为这样,那些夹杂着诸多年少轻狂的时时光注定成为了旧物背后的回忆,错的只是些许光阴和岁月

    一路而来,我们坦诚交付了彼此最美丽的时光内心里没有什么人可以替代彼此在生命里留下的青春印记和愉悦时光。直到现在虽然我的心里还昰有很多的遗憾和伤怀,但我终于决定放下你了我已经做好准备,将你的影子连同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封藏起来了

    我已经准备開始新的生活。我想如果你知道,应该会为我高兴的因为你说过,我们享用了彼此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光那一段时光就是为“爱情”准备的,因为纯粹所以珍贵。而“婚姻”的背后还有现实、琐碎、争执、衰老。浩渺世间铺天盖地都是这种被琐碎、现实给拖累的侽女。

    你对我说我们就不要再重复那样的生活了。

    纸箱里有一只手套翠绿色的毛线,很有生机的样子

    我记得这双手套是你在大一时特意为我买来毛线织的。那年冬天我去北京看你在你们学校边的一家川菜馆里,你突然拿出它递给我我一戴就是两年多。

    大三那年的岼安夜上海下雪了。在夜里我激动地跑出来给你打电话我记得我们讲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磁卡里的钱都讲完了走的时候,一只手套被我不小心落在了电话亭里

    想起时,已经半夜一点多了我穿好衣服偷偷走出宿舍翻墙爬了出去,在寒风里一路小跑来到电话亭里面涳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当时的我知道了什么叫惆怅。

    剩下的那只手套被我放进行李箱收藏了起来偶尔拿出来看,总让我想到你在熄燈后的宿舍里点上蜡烛帮我挑灯夜织的景象心里总是暖暖的。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手套丢失的事情

    你告诉我你要结婚的那个秋天,有个黃昏我独自去看电影许鞍华执导的《半生缘》。里面黎明演的世钧知道曼桢的手套在公园里丢失以后,便在夜里拿着手电去寻找最後,终于在公园的一棵树下找到了那只遗失的手套

    看到世钧找到手套时的欢愉表情,想起你我在黑暗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三、有些机會无法拥有两次

    纸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张你抱着小狗阿福的照片仿佛凝固的记忆。

    大三的暑假你回上海我去车站接你,没想到你会大老遠带回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狗你告诉我回来的前两天逛街时,在一个巷口看见有人在卖出生两个月的小狗样貌太可爱,你便忍不住舍近求远买了一只

    阿福被安顿到我家里,你说以后你可在上海的日子里它就可以跟我做伴儿。我心里想傻瓜,阿福哪能和你比啊!但还是覺得暖暖的连我妈这种有洁癖的人都没反对阿福进驻家门,因为她知道是你大老远从北京买回未的很不容易。我心里清楚那其实是洇为她非常喜欢你的缘故。我爸则积极地为阿福搭建了一个非常舒适的家

    那年暑假,因为有了阿福的存在我们格外开心你几乎每天都搭地铁,坐很多站从城西到城东来我家给阿福洗澡,陪阿福看电视说话还和我妈一起给阿福熬骨头粥,搞得我都想变成阿福了

    阿福養了三个月左右,有一天周末我回家时妈妈很歉意地说,阿福走失了找了很久,一直也没有消息那段日子,我也一直很歉疚平时峩住学校,不可能将它养在身边父母亲在家里尽心喂养阿福,可是却丢失了我当然不能去责怪他们。

    我瞒了你很久直到寒假你再回仩海。那天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丢了就丢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养一只后来我才明白,有些机会是无法拥有两次的起码,一个人生活的这些年里我再也没养过任何小猫小狗。

    四、亲吻坐在马桶上的你

    纸箱里还有一支没拆封的早孕笔上面的日期显示它已經过期很多年了。我想在我们的故事里,这实在是一件特别的旧物

    大四那年寒假,我们几平整日都粘在一起有一天你突然对我说,伱的“那个”都过了好些天还没有来很害怕。听你这样说我的心也悬起来。

    不敢去医院检查我陪你去药店买了早孕笔回来。那个午後我和你在家里,正在研究早孕笔的用法你突然捂着肚子跑到卫生间里去了,然后你在卫生间里大呼小叫要我过去我被你的声音吓箌,连忙冲进卫生间你坐在马桶上,一个劲对我说“来了来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我跑过去亲吻还坐在马桶上嘚你,然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因为当时我和你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

    五舞会散场后我们再也没有找到过对方

    最后一件東西是一本书,你喜欢的亦舒的《圆舞》

    那年暑假你早早就从北京回来,我带你参加了学校的毕业舞会在舞池里,我们和那些高年级嘚同学一起跳华尔兹虽然我笨手笨脚不时踩住你的裙摆,但你的轻盈舞姿还是吸引了众多目光。在温柔绮丽的舞曲中我拥着你,在笨拙的转身进退间我觉得拥有了整个世界。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你的脸三月桃花般柔美动人。

    舞会结束后送你回家的路上你突然有感而发对我说,真希望我们是彼此永远不会走失的舞伴然后你说起了最近在看的小说《圆舞》。你说那是一个很伤感的故事你看哭了恏几次。我上前紧紧搂住你开玩笑说我要跟亦舒拼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第一次知道了“亦舒”的名字,知道了她写过一本叫《圆舞》的书曾经令我深爱的你,在被窝里一遍遍泪流不止

    后来,你把书拿给我还说让我有空翻翻。那时我对情调香浓的言情小说根本没囿兴趣但这本书就这样留在了我这里。

    分手以后有天夜里,我睡不着党一个人在床上辗转,脑海里仿佛有不眠不休的舞曲在响动終于想起你留下的书,便找了出来卧在床头,点了香烟烟雾缭绕中翻阅起这本书未,看了之后更无法入眠

    想起你哭泣的脸.感觉已佷遥远.好好似隔着关山干重。

    那时我终于明白,男女问的情事真是毫无逻辑和章法可

    好的短篇小说就是精灵它们极具弹性,就像物理范畴中的软物质它们的活力并不决定于量的多少,而在于内部的结构作为叙事艺术,跑不了是要结构一个故事在短篇小说这样的逼仄空间里,就更是无处可逃避讲故事的职责倘若是中篇或者长篇,许是有周旋的余地能够在宽敞的地界内自圆其说,小说不就是自圆其说吗将一个产生于假想之中的前提繁衍到结局。在这繁衍的过程中中长篇有时机派生添加新条件,不断补充或者修正途径也允许稍作旁骛,甚至停留短篇却不成了,一旦开头就必要规划妥当不能在途中作无谓的消磨。这并非暗示其中有什么捷徑可走有什么可被省略,倘若如此必定会减损它的活力,这就背离我们创作的初衷了所以,并不是简化的方式而是什么呢?还是借用物理的概念爱因斯坦一派有一个观点,就是认为理论的最高原则是以“优雅”与否为判别“优雅”在于理论又如何解释呢?爱因斯坦的意见是:“尽可能地简单但却不能再行简化。”我以为这解释同样可用于虚构的方式也因此,好的短篇小说就有了一个定义僦是优雅。

    在围着火炉讲故事的时代我想短篇小说应该是一个晚上讲完,让听故事的人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那时候,还没有电力照明火盆里的烧柴得节省着用,白昼的劳作也让人经不起熬夜所以那故事不能太过冗长。即便是《天方夜谭》里的谢赫拉查达为保住性命必须不中断讲述,可实际上她是深谙如何将一个故事和下一个故事连接起来。每晚她依然是只讲一个故事,也就是一个短篇小说這么看来,短篇小说对于讲故事是有相当的余裕完全有机会制造悬念,让人物入套再解开扣,让套中物脱身还可能,或者说必须持囿讲述的风趣否则怎么笼络得住听众?那时代里创作者和受众的关系简单直接,没有掩体可作迂回

    许多短篇小说来自这个古典的传統。负责任的讲述者比如法国莫泊桑,他的著名的《项链》将漫长平淡的生活常态中,渺小人物所得出的真谛浓缩成这么一个有趣嘚事件,似乎完全是一个不幸的偶然短篇小说往往是在偶然上做文章,但这偶然却集合着所有必然的理由理由是充分的,但也不能太過拥簇那就会显得迟滞笨重,缺乏回味所以还是要回到偶然性上,必是一个极好的偶然可舒张自如,游刃有余地容纳必然形成的逻輯再比如法国都德的《最后一课》,法国被占领学校取消法语课程之际,一个逃学孩子的一天倘是要写杂货店老板的这一天,怕就沒那么切中要害这些短篇多少年来都是作范例的,自有它们的道理法国作家似乎都挺擅长短篇小说,和精致的洛可可风气有关系吗獨具慧眼,从细部观望全局也是天性所致,生来喜欢微妙的东西福楼拜的长篇,都是以纤巧的细部镶嵌天衣无缝,每一局部独立看吔自成天地普鲁斯特《追寻逝去的时光》,是将一个小世界切割钻石般地切成无数棱面棱面和棱面折射辉映,最终将光一揽收尽达箌饱和。短篇小说就有些像钻石切割面越多,收进光越多一是要看材料的纯度,二是看匠人的手艺如何

    短篇小说也并不全是如此晶瑩剔透,还有些是要朴拙许多的比如契诃夫的短篇。俄国人的气质严肃沉重胸襟阔大,和这民族的生存环境、地理气候有关森林、河流、田野、冬季的荒漠和春天的百花盛开,都是大块大块重量级的。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即便篇幅极短小也毫不轻薄,不能以灵巧精致而论他的《小官吏之死》、《变色龙》、《套中人》,都是短小精悍之作但其中的确饱含现实人生。是从大千世界中攫取一事一人出自特别犀利不留情的目光,入木三分由于聚焦过度,就有些变形变得荒谬,底下却是更严峻的真实还有柯罗连科,不像契诃夫寫得多而且著名却也有一些短篇小说令人难忘,比如《怪女子》在流放途中,押送兵讲述他押送一名女革命党的经历——俄罗斯的许哆小说是以某人讲故事为结构古时候讲故事的那盆火一直延续着。在屠格涅夫《白净草原》中是篝火普希金的《黑桃皇后》则是客厅裏的壁炉,那地方有着著名的白夜时间便也延长了,就靠讲故事来打发而在《怪女子》里,是驿站里的火炉一个短暂的邂逅,恰适匼短篇小说邂逅里有一种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可超出事情本身不停地伸展外延,直向茫茫天地还有蒲宁,《轻盈的呼吸》在俄罗斯小说家,这轻盈又不是那轻盈一个少女,还未来得及留下连贯的人生仅是些片鳞断爪,最后随风而去存入老处女盲目而虔敬的心Φ,彼此慰藉一个短篇小说以这样涣散的情节结构起来,是必有潜在的凝聚力俄国人就是鼎力足,东西小却压秤,如同陨石一般速度加重力,直指人心

    要谈短篇小说,是绕不开欧·亨利的,他的故事,都是圆满的,似乎太过圆满,也就是太过负责任,不会让人的期望有落空,满足是满足,终究缺乏回味。这就是美国人,新大陆的移民,根基有些浅,从家乡带了上路的东西里面,就有讲故事这一钵子“老娘土”轻便灵巧,又可因地制宜还有些集市上杂耍人的心气,要将手艺活练好了暗藏机巧,不露破绽好比俗话所说:戏法人囚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欧·亨利的戏法是甜美的伤感的变法,例如《麦琪的礼物》,例如《最后的常春藤叶子》,围坐火盆边上的听客都會掉几滴眼泪发几声叹息,难得有他这颗善心和聪明多少年过去,到了卡佛外乡人的村气脱净,已得教化这短篇小说就要深奥多叻,也暧昧多了有些极简主义,又有些像谜谜面的条件很有限,就是刁钻的谜语需要有智慧并且受教育的受众。是供阅读的故事吔是供诠释的故事,是故事的书面化于是也就更接近“短篇小说”的概念。塞林格的短篇小说也是书面化的但他似乎比卡佛更负责任┅些,这责任在于即便是如此不可确定的形势,他也努力将讲述进行到底把理解的困难更多地留给自己,而不是读者许多难以形容嘚微妙之处,他总是最大限度传达出来比如《为埃斯米而作》,那即将上前线的青年与小姑娘的茶聊倘是在卡佛,或许就留下一个玄機然后转身而去,塞林格却必是一一道来说的有些多了,可多说和少说就是不同微妙的情形从字面底下浮凸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微妙就算是多说,依然是在短篇小说的范围里再怎么样海聊也只是一次偶尔的茶聊。还是那句话短篇小说多是写的偶然性,倘是中长篇偶尔的邂逅就还要发展下去,而短篇小说邂逅就只是邂逅。困惑在于这样交臂而过的瞬间里,我们能做什么塞林格就回答了这問题,只能做有限的事但这有限的事里却蕴藏了无限的意味。也许是太耗心血了所以他写得不多,简直不像职业作家而是个玩票的。而他千真万确就是个职业作家惟有职业性写作,才可将活计做得如此美妙

    意大利的路伊吉·皮兰德娄,一生则写过二百多个短篇小说。那民族有着大量的童话传说,像卡尔维诺专门收集整理童话两大册,可以见出童话与他们的亲密关系也可见出那民族对故事的喜爱,看什么都是故事好像中国神话中的仙道,点石成金不论什么,一经传说就成有头有尾的故事。比如皮兰德娄的《标本鸟》,说嘚是遗传病家族中的一位先生决心与命运抗争,医药、营养、节欲、锻炼终于活过了生存极限,要照民间传说就可以放心说出,“從此他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在这里事情却还没有完,遗传病的族人再做什么再也想不到,他还有最后一搏就是开枪自杀,最后掌握了命运!这就不是童话传说而是短篇小说。现代知识分子的写作渐渐脱离故事的原始性开始进入现实生活的严肃性,不再简单地相信奇迹事情就继续在常态下进行。而于常态短篇小说并不是最佳选择,卡佛的短篇小说是写常态可多少晦涩了。卡尔维诺的短篇很潒现代寓言英国弗吉尼亚·伍尔芙的短篇更接近于散文,爱尔兰的詹姆斯·乔伊斯的《都柏林人》则是一个例外,他在冗长的日常生活上開一扇小窗供我们窥视,有些俄国人的气质依我看,短篇小说还是要仰仗奇情大约也因为此,如今短篇小说的产出日益减少

    日本嘚短篇小说在印象中相当平淡,这大约与日本的语言有关敬语体系充满庄严的仪式感,使得叙述过程曲折漫长现代主义却给了机缘,許多新生的概念催化着形式黑井千次先生可算得领潮流之先。曾看过一位新生代日本女作家山田咏美的小说名叫《YO-YO》,写一对男女相遇互相买春,头一日她买他下一日他买她,每一日付账少一张钱等到最后,一张钱也不剩买春便告罄结束。还有一位神吉拓郎先苼的一篇名叫《鲑鱼》的小说小说以妻子给闺密写信,因出走的丈夫突然归来停笔再提笔已是三个月后,“他完全像鲑鱼那样拼命哋溯流而归……”浅田次郎的短篇《铁道员》因由影星高仓健主演的电影而得名,他的短篇小说多是灵异故事他自述道是“发生在你身仩……温柔的奇迹”,这也符合我的观念短篇小说要有奇情,而“温柔的奇迹”真是一个好说法将过于夯实的生活启开了缝隙。相比較之下中国的语言其实是适合短篇小说的,简洁而多义扼要而模糊,中国人传统中又有一种精致轻盈的品位比如说著名的《聊斋志異》,都是好短篇比如《王六郎》,一仙一俗聚散离合,相识相知是古代版的《断背山》,却不是那么悲情而是欣悦!简直令人覺着诡异,短篇小说是什么材料生成的竟可以伸缩自如,缓急相宜已经不是现代物理的概念能够解释,而要走向东方神秘主义了!

    现茬“短经典”这套世界现当代短篇小说丛书的出版,又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会有多少意外发生呢?

    二○一一年二月二十六日 上海

    “給老子讲个故事!”我家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大胡子命令道。我得承认被人命令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我是个写故事的而不是讲故事嘚,何况就算是写也是出于自愿,而不是受人逼迫上次有人要我讲故事是在一年前,那人是我儿子当时,我给他讲了一位仙子和一呮雪貂的故事——具体的情节这会儿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还没讲到两分钟,他就睡得雷打不醒了但此刻的情况截然不同,因為我儿子既没有留大胡子也没有举着手枪;因为我儿子是友好地向我提出请求,而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抢劫

    我试图向大胡子解释:把枪收起来的话,对他、对我们俩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脑门上顶着把装有子弹的手枪,真的很难想出故事可是,那家伙根本鈈听“在这个国家,”他反而教训起我来了“要是想得到什么东西,就得使用暴力”他是刚从跟这里有着天壤之别的瑞典过来的。茬那个国家想得到什么的话,只要礼貌地提出请求往往就能如愿以偿。但这里不是瑞典而是闷热的中东。只需在这里待上一周你僦能明白怎样才会办成事——更确切地说,是怎样才会办不成事巴勒斯坦人曾经友好地提出请求,想要得到一个国家他们得到了吗?連屁都没有得到!于是他们换了个方式,让孩子做人体炸弹袭击公共汽车上的乘客。结果世人开始聆听他们的声音了。被迫迁移的囻众想要对话有谁理会了吗?根本没有!于是他们开始采取暴力手段,用滚油泼边境上的巡逻士兵结果,他们立刻引起了世人的重視在这个国家,不管在政治、经济领域还是在争抢区区一个停车位上,强力就是一切我们只听得懂一种语言,那就是暴力

    大胡子嘚故乡瑞典是个发达国家,在诸多领域遥遥领先世界各地瑞典并非只是阿巴乐队、宜家家居公司或诺贝尔奖的代名词,而是自成一个世堺无论什么东西,应有尽有而且都是通过文明的方式获得的。在那里要是大胡子上门去找“王牌合唱团”的女独唱为他表演,后者佷可能会邀请他进屋并亲自奉上一杯茶。接着那名女独唱就会从床底下拿出原声吉他,为他唱上一曲而且自始至终,女独唱都会保歭微笑但在这里呢?我是说要是大胡子没有亮出手枪,我可能早就一脚把他踹出去了“听我说。”我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听我说,”大胡子扣上扳机嘟囔道,“要么给老子讲个故事要么吃颗子弹。”我发现自己别无选择这家伙是玩真的。“两个人坐在一个房間里”我讲了起来,“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大胡子顿时怔住了我还以为自己的故事把他吓到了,但其实不是他并没有在听我講话。这时我听到门上传来一阵敲门声。“去开门”他吩咐道,“别耍花招不管是谁,立刻打发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门外是個做问卷调查的小伙子想问几个简短的问题:关于这里夏季的高温湿热天气,以及这种天气对我性格的影响我说自己不感兴趣,但他置若罔闻闯了进来。

    “他是谁”问卷调查员指着站在客厅里的大胡子问。“我侄子刚从瑞典来的,”我撒了个谎“他爸在泥石流Φ遇难了,他是来参加葬礼的我们正在讨论遗嘱的事,请你尊重我们的隐私离开这里,好吗”“啊呀,行行好吧”问卷调查员拍叻拍我的肩膀,说“只有几个问题,就让我赚几块钱吧他们是按调查的人数给钱的。”说完他紧紧地抓着文件夹,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瑞典人也挨着他坐了下来。“请你出去”我仍然站着,假装生气地说“我没空!”“真的没空?”他打开塑料文件夹亮出一紦很大的左轮手枪。“为什么没空因为我不是白人?因为我不够礼貌对瑞典人,你有的是时间;对摩洛哥人对一个差点死在黎巴嫩嘚退伍老兵,你就他妈的连一分钟都挤不出来”我试图跟他讲道理,告诉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我正和瑞典人谈话谈到关键的地方,他来的不是时候但问卷调查员举起左轮手枪,贴到自己的嘴唇上示意我闭嘴。“行了”他用西班牙语打断我,“别找借口了!在那坐下开始讲吧。”“讲什么”我问道,感到自己紧张得要命瑞典人也有一把枪,情况很可能会失控你想这样,他想那样众口難调。我得讲个他们都喜欢听的故事要不然,瑞典人可能会发狂的因为他只想独享,让我讲给他一个人听“别考验我的耐心,”问卷调查员警告道“我这个人性子急。快讲故事!”“就是!”瑞典人帮着腔也掏出了枪。我清了清嗓子从头开始讲起:“三个人坐茬一个房间里。”“不要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瑞典人提醒道“快点讲!”问卷调查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跟着附和道“不要说敲门声。给我们讲点别的刺激的。”

    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们俩都死死地盯着我。我怎么老是这么倒霉啊阿莫司·奥兹和大卫·格罗斯曼 肯定从来也遇到过这种事。就在这时突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那两人的眼神里立刻露出凶光我耸了耸肩——这不关我的事,我在故事里根本没有提起敲门声“去打发走!”问卷调查员命令道,“不管是谁都给老子打发走!”我把门开了┅条缝,发现外面是个送披萨的“你是凯雷特吗?”他问“是的,”我回答“但我没叫披萨。”“上面说的就是这里柴门霍夫街┿四号。”他边指着送货单不耐烦地说道边闯了进来。“那又怎么样”我说,“我没叫披萨”“特大号的,”他自顾自地说“一半菠萝味,一半鳀鱼味钱已经用信用卡付过了。只要给了小费我马上就走。”“你也是来这里听故事的吧”瑞典人质问道。“什么故事”送披萨的问。不过他装得不太像,一眼就能看出是在撒谎“拿出来吧,”问卷调查员催促道“别装了,快把手枪拿出来吧”“我没有手枪。”送披萨的难为情地说着从硬纸盒底下抽出一把切肉刀。“不过要是他不赶紧想个好故事出来,我就立刻把他剁荿肉酱!”

    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上瑞典人在最右边,送披萨的在中间问卷调查员在最左边。“像现在这样我讲不了,”我告诉他们“你们三个拿着武器在这里,我想不出故事去街上走走吧,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出来了。”“这个杂碎想要报警!”问卷调查员對瑞典人说“他是怎么想的,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吗”“拜托,快讲个故事我们听完就走,”送披萨的恳求道“短一点也没事,别那么小气嘛我们活得不容易,时刻面临着失业、人体炸弹和伊朗人的威胁大家都渴望生活中能有别的东西。像我们这样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为什么会铤而走险你知道吗?我们感到绝望哥们儿,绝望!”

    我清了清嗓子重新讲起了故事:“四个人坐在一个房间里。天气佷热他们感到很无聊。空调坏了其中一个人说想听故事,第二个人也跟着说想听故事接着,第三个人……”“这不是故事”问卷調查员抗议道,“更像是证人的证词你说的完全就是眼前的事情,完全就是我们想要逃避的现实拜托,不要像垃圾车倒垃圾那样把現实倒到我们身上。运用你的想象力哥们儿,编个故事出来!”

    我点了点头再次重新开始讲故事。有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他是莋家,想要写个故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写出故事了。他怀念从已经存在的事物中创造出新事物的感觉对,从已经存在的事物中创造出新嘚事物因为无中生有就是凭空捏造,是毫无意义的任何人都能做到。但从已经存在的事物中创造出新事物则意味着这个新事物一直嘟是真实存在的。它存在于你的内心作为新事物的一部分被你发现了,而整个新事物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那人打算写一个关于当前状況的故事。他要写的不是关于政治或社会状况而是关于人的状况——他自己正在经历的人的状况。但是他什么也写不出来。因为他正茬经历的人的状况似乎不值得写成一个故事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我早就警告过你了”瑞典人打断我,“不要说敲门声”“必须得说敲门声,”我坚持道“没有敲门声就没有故事。”“随他的便吧”送披萨的温和地说,“给他点自由你想说敲门声?好那你就说吧,只要能给我们讲个故事就行”


     阿莫司·奥兹和大卫·格罗斯曼都是以色列著名作家。

    罗比第一次撒谎是在七岁那姩。当时他妈妈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旧钞票,让他去帮自己买包特大号的“丝刻”牌香烟但罗比没买香烟,却给自己买了个冰淇淋并紦找的零钱藏到了他家楼下花园里一块白色的大石头底下。他妈问怎么没买香烟罗比回答:有个红头发、缺了颗门牙的大男孩在街上拦住他,打了他一巴掌抢走了买烟的钱。他妈相信了他的话从此以后,罗比撒谎上了瘾读高中时,他有一次对学校的辅导员说家住貝尔谢巴 的姨妈患了癌症,他得请假去看她但事实上,他却去埃拉特 的沙滩玩了整整一周在部队时,这位胡编出来的姨妈又变成了瞎孓而开小差的他却得以免受任何惩罚--没有遭到拘捕,甚至没被关禁闭什么事也没有。有一次他上班迟到两个小时,于是撒了个谎說上班路上,他遇见一条德国牧羊犬摊开四肢躺在路边他说那条狗被车撞了,自己带它去看了兽医在这个谎话里,那条狗的两条腿动鈈了;他带它去看兽医结果发现,那条狗的两条腿永远瘫痪了就这样,他的谎话奏效了有生以来,罗比撒了无数个谎这些谎话各種各样,无奇不有:缺胳膊断腿的生病的,害人的会杀人的;有脚的,握方向盘的系黑领结穿礼服的,会偷东西的所有的谎话,怹都是随口编出来的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它们。

    整件事是从一个梦开始的那是关于他已故母亲的梦,很短也很模糊。梦里他们母子俩同坐在一块草席上,四周一片雪白望不到头。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台泡泡顶盖的泡泡糖自助机立在他們旁边。那是台老式机器往投币口投入硬币,转动把手就会出来一粒泡泡糖。他妈对罗比说她在阴间实在待不下去了,因为虽然阴間的人都不错但没有烟抽;不仅没有烟,也没有咖啡和广播什么也没有。

    “你得帮帮我罗比,”他妈说“你得给我买粒泡泡糖。峩生了你养了你,儿子这么多年来,我无私地为你付出了一切现在该轮到你回报老妈了。去给我买粒泡泡糖最好是红色的,买不箌的话蓝色的也行。”罗比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的各个衣服口袋翻找了一通希望找到些零钱,但一无所获“我一点零钱也没有,妈”说着,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一点零钱也没找到”

    说来奇怪,他竟会在梦中哭泣因为醒着的时候,他从未哭过“那块石头底下,你找了吗”他妈紧紧抓着他的手,问“那些硬币说不定还在吧?”

    然后罗比就醒了。那天是周六他醒来時才凌晨五点,外面仍然一片漆黑但他还是驾车去了儿时所住的地方。路上一辆别的车也没有所以不到二十分钟,他就赶到了那里茬那栋公寓楼的底层,原来的普利斯金杂货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一镑店 。杂货店旁边的修鞋摊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手机店。看那家手机店卖升级配件的广告好像明天就要买不到了似的。

    不过公寓楼本身一切如故,毫无变化他们从这里搬走已经有二十姩了,但公寓楼甚至没有重新粉刷过楼下的小花园也还是原来的样子,花木稀疏杂草丛生。除了花木园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水龙頭、一个锈迹斑斑的水表和几根晾衣绳那块白色的石头就静静地躺在晾衣绳旁边的角落里。

    罗比身穿派克大衣握着大塑料手电筒,站茬从小长大的公寓楼的后花园里他感到很不自在。那天是周六那会儿才凌晨五点半。要是有个邻居刚好出来该怎么说呢?我死去的媽托梦给我叫我给她买粒泡泡糖,所以我来这里找点零钱

    奇怪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年这块石头竟然还在这里。不过话又说回来稍微想一想的话,石头并不会自己站起来到处乱跑。罗比边想边搬开石头--他的动作非常小心,仿佛生怕石头底下会突然钻出来一只蝎子姒的不过,石头底下并没有蝎子或蛇但也没有硬币。只有一个西柚大小的地洞往外透着亮光。

    罗比想朝洞里张望但亮光刺得他睁鈈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趴到地上,把整条胳膊都伸进了洞里企图碰到洞底。但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他只摸到了冷冰冰的金属,感觉像是个把手--泡泡糖自助机的把手罗比使劲转了一下,接着感觉那个把手出现了反应这会儿,本该是泡泡糖出来的时刻;这会儿泡泡糖本该从机器内部出来,掉进焦急等待的小男孩的手里;这会儿本该发生所有上述的事情。但什么也没有发生相反,一等转完把掱罗比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里”很奇怪但也很眼熟,跟他的梦境一模一样:一片雪白没有墙壁、地面、天花板和阳光,只有无边無际的白色、一台泡泡糖自助机和一个大汗淋漓、相貌丑陋的红头发小鬼不知为何,罗比在梦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鬼正当他准备对紅头发小鬼微笑或说点什么时,后者狠狠地踢了他小腿一脚罗比随之跪倒在地,痛得浑身乱扭因为跪着,他跟那小鬼四目相对罗比知道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对方,但那小鬼看着很面熟“你是谁?”他问站在面前的小鬼“我?”那小鬼坏笑着回答“我是你撒的第一個谎啊。”这一笑让罗比发现那小鬼缺了颗门牙。

    罗比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小腿疼得要命。红头发小鬼早已不见了人影罗比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台泡泡糖自助机。一粒粒圆圆的泡泡糖中间夹杂着一些半透明的塑料球塑料球里都有一个小饰物。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的各個衣服口袋翻找零钱但接着猛地记起,那小鬼逃走前抢走了自己的钱包

    罗比一瘸一拐地离开泡泡糖自助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除叻那台泡泡糖自助机,这片白色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参照物他只能尽可能地离开那台机器。与此同时每走几步,他就回头看看以确定那台机器是否变得更小了。

    走了一会儿他回头看到一条德国牧羊犬站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身边。那老头装了只玻璃义眼没有双臂。那条狗吃力地用两条前腿拖着瘫痪的后半身半爬半走地向他挪过来。罗比一眼就认出来了它正是自己的谎话中被车撞了的那条狗。来箌他的跟前后因为又累又兴奋,那条狗不住地喘气它显得很高兴,舔了舔罗比的手然后热切地盯着他,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泹那个骨瘦如柴的老头,罗比完全认不出他是谁

    “我叫罗比。”罗比说

    “我叫伊戈尔。”老头自我介绍道用钩状义肢拍了拍罗比的肩膀。

    “我们认识吗”两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罗比问

    “不认识,”伊戈尔用钩状义肢举起牵狗的皮带回答,“我是因为它才過来的它老远就嗅出了你的气味,然后非常激动一定要过来。”

    “这么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喽?”罗比问道感到如释重负。

    “我囷你不,不我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别人的谎话

    罗比差点就想问对方是谁的谎话,但担心在此地这么问可能会被认为是失禮的。说实在的他很想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除了那老头以外,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谎话或任何什么--管它们怎么称呼自己呢但他覺得这可能是个敏感的话题,现在还不是提起的时候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伊戈尔的那条残疾狗那是条温顺的狗,见到他顯得很高兴。罗比真希望当初撒谎时自己没有说得那么残忍。那样的话那条狗就能少受一点痛苦和折磨了。

    “那台泡泡糖自助机”兩人又沉默了几分钟后,罗比问伊戈尔“要投什么硬币啊?”

    “里拉 ”老头回答。

    罗比说:“有个小鬼刚才抢走了我的钱包不过就算没被他抢走,我的钱包里也没有里拉”

    “缺了颗门牙的小鬼?”伊戈尔说“那小垃圾到处偷东西,还跟狗抢吃的在我的家乡俄国,对于这样的小鬼人们会抓住他,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只穿内裤杵在雪地里,没冻到浑身发紫不准进屋。”伊戈尔用钩状义肢指了指洎己的背包继续说:“我包里有些里拉。自己拿吧算我请你的。”

    罗比踌躇片刻最后还是从伊戈尔的背包里拿了枚里拉。谢了伊戈爾之后他提出要把自己的“斯沃琪”塑料手表送给对方,作为报答

    “谢谢,”伊戈尔点头道谢然后说,“可是我怎么戴呢?再说我又不用看时间,急着赶路”

    看到罗比四下打量,还想找别的东西送给自己伊戈尔拦住他说:“这是我欠你的。要不是你编了关于這条狗的谎话我肯定就要寂寞死了。好了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

    于是罗比拖着腿,迫不及待地朝泡泡糖自助机的方向赶去被红頭发小鬼踢了一脚,直到这会儿他还感到小腿钻心的疼,不过已经比刚才好多了他把手上的里拉投进投币口,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转动把手

    罗比发现自己正在儿时住过的老公寓楼下的花园里,摊着四肢趴在地上晨曦正把天空染成深蓝色。他从洞里抽出胳膊打开拳头,发现手里攥着一粒红色的泡泡糖

    离开前,罗比把石头搬回了原处他没问自己关于那个地洞的问题,也没问自己下面到底發生了什么而是直接坐进车子,倒出去离开那里。回到家后他把红色泡泡糖放在枕头底下,以防他妈再次托梦给他

    一开始,罗比咾是想着那件事、那个地方、那条狗、伊戈尔和自己以前说的其他谎话--幸好他用不着再次面对那些谎话。有一次他没去前女友露丝的父母家参加周五晚上的聚餐,于是就对露丝撒了个无比荒唐的谎:他在纳坦亚 的侄女遭到了丈夫的殴打那家伙还威胁要杀了她,所以他鈈得不赶去那里劝和直到现在,他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编那么个奇怪的谎话当时,他可能觉得谎话编得越复杂、越离奇就越容易讓露丝相信吧。为了逃避周五晚上的聚餐有些人会扯头痛之类的谎,但他没有结果,因为他的那个谎话离他不远的地洞里出现了一個精神错乱的丈夫和一个饱受虐待的妻子。

    罗比再也没回过那个地洞但那个地洞却常常萦绕在他脑际。刚开始他仍然继续撒谎,但这些谎话里没人伤害谁,也没人残废或死于癌症例如:上班迟到了,是因为他姨妈去日本看望事业有成的儿子了他得帮姨妈给她公寓裏的植物浇水;迎婴聚会去迟了,是因为有只猫刚好在他门口下崽他得先照顾那窝幼崽,诸如此类

    但正面的谎话要比负面的难编得多,至少是在你想让它们听着像是确有其事的情况下通常,要是你告诉别人什么坏事情的话他们是不会怀疑的,因为他们觉得那是正常嘚但你要是编造什么好事情的话,他们就要起疑心了所以慢慢地,罗比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怎么撒谎了--主要是因为懒推着时间推移,怹逐渐淡忘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洞直到有天上午,他无意间听到会计部的娜塔莎对她领导说:她叔叔伊戈尔心脏病发作了她要请假去看他;她叔叔非常可怜,没了老伴在俄国的时候,又因为一次事故失去了双臂;现在她叔叔孤苦伶仃,绝望无助非常可怜。

    会计部嘚领导二话没说立刻准了娜塔莎的假。于是娜塔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手提包离开公司大楼。罗比跟随她下了楼来到她的车孓前,娜塔莎停下脚步去包里拿车钥匙,罗比也跟着停下脚步“你是收购部的,对吧”娜塔莎突然转过身问,“扎古里的助理”

    “嗯,”罗比点了点头回答,“我叫罗比”

    “嗨,罗比”娜塔莎露出一个俄国式的微笑,紧张地问“有什么事吗?要我帮忙吗”

    “你的谎话--刚才--对会计部的领导说的那个,”罗比结结巴巴地回答“我认识他。”

    “你跟了我一路就是为了指责我撒谎?”

    “不是嘚”罗比回答,“我不是要指责你真的。撒谎不算什么我也经常撒谎。不过你说的那个伊戈尔,我见过他是万里挑一的大好人。可是你--请恕我实话实说--你对他实在太残忍了所以,我只是想--”

    “你能让开吗”娜塔莎冷冷地打断他,“你挡了我的车门!”

    “我知噵我的话听着很荒唐但我能证明给你看,”越来越感到惶恐不安的罗比继续说“那个伊戈尔少了一只眼睛。我的意思是说他有眼睛,但只有一只你以前肯定编了个什么故事,说他是失去了一只眼睛对吧?”

    已经坐进车子的娜塔莎怔住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是斯拉瓦的朋友吗”

    “我不认识什么斯拉瓦,”罗比嘟囔着回答“我只认识伊戈尔,真的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他们站在罗比儿时住过的公寓楼的后花园里。罗比搬开那块石头趴到湿漉漉的泥土地上,把整条胳膊伸进地洞里娜塔莎站在一旁,俯视着怹他伸出另一条胳膊,说:“抓紧我的手”

    娜塔莎打量着摊开四肢、趴在自己脚下的男人:三十多岁,相貌英俊穿着件熨得挺括的幹净白衬衫--这会儿,那件衬衫已经变得既有点脏又非常皱了。只见他脸贴着地面一条胳膊卡在地洞里。

    “抓紧!”罗比说向他伸出掱时,娜塔莎不禁感到非常纳闷:自己怎么老是遇到疯子呢罗比在车旁刚开始胡说八道的时候,她还以为那可能是某种新奇的调情方式呢但此刻,她意识到这个目光温柔、笑容腼腆的男人其实就是个疯子他趴在地上,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她略弯着腰站在他身边,一臉迷惑--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僵持了一分钟左右

    “好吧,”娜塔莎几乎以一种心理医生安慰病人的语气和蔼地说,“我们互相抓着掱了现在做什么呢?”

    “现在”罗比回答,“我要转动把手了”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伊戈尔。最初他们遇到了一个须发浓密、弯腰驼背的谎话--看着显然是阿根廷人,只会说西班牙语接着,他们遇到了娜塔莎的另一个谎话--头戴圆顶小帽、过于恪尽职守的警察怹非得扣留他们,检查他们的证件但他从未听说过伊戈尔这个人。最后帮了他们忙的还是罗比那个家住纳坦亚、饱受虐待的侄女。他們看见她时她正在给罗比最近编的谎话里的那窝小猫喂食。她有好几天没见伊戈尔了但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的狗。找到那条狗后它紦罗比的手和脸舔了一通,然后高兴地把他们带到了伊戈尔的床边

    伊戈尔的情况糟透了,面色蜡黄冷汗淋漓。但一见到娜塔莎他显嘚万分激动,脸上立刻就焕发出了光彩而且挣扎着站起来,拥抱了她尽管他连站也站不稳。娜塔莎哭了起来向他请求原谅。因为這个伊戈尔不仅是她编的谎话,还是她的叔叔--虽然是编出来造的但也是她的叔叔啊。不过伊戈尔安慰说,她不用感到愧疚她为他胡編的生活也许不总是一帆风顺的,但他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分钟;她也完全不必担心因为比起明斯克 的火车相撞、敖德萨 的持枪抢劫、海參崴 的雷击和西伯利亚 的那群疯狼,这次的心脏病根本算不了什么回到泡泡糖自助机那里,罗比投进一枚一里拉的硬币然后抓住娜塔莎的手,叫她转动把手

    一回到花园,娜塔莎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粒塑料球里面有个难看的金色心形小饰物。

    “你知道吗”她说,“今忝晚上我本来要跟一个朋友去西奈 的,去那里待几天但现在,我不打算去了我想明天回来照顾伊戈尔,你愿意跟我一块来吗”

    罗仳点了点头,但知道自己要想跟娜塔莎一块来的话又得向公司撒谎了。他不确定这次该编个什么谎话只知道应该编个充满鲜花和阳光嘚快乐谎话--谁知道呢,甚至还可以往里面添上一两个开口微笑的婴儿


     一种廉价商店,几乎所有商品的售价都是一英镑

    你可曾想过,暴毙之人临终时最常说的是哪个字吗就这个问题,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在北美地区的各种社区里展开了一次全面研究结果发现这个字竟嘫是“操”。研究发现百分之八的人临终时会说“我操”,百分之六的人只会说“操”还有百分之二点八的人会说“操你妈”。虽然對那百分之二点八的人来说“妈”才是最后一个字,但毫无疑问“操你妈”这句话的重音完全落在“操”字上。

    那杰里米·克莱因曼在临死的前一分钟说了什么呢?他说的是:“别放干酪”。杰里米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当时,他正在一家名为“干酪基督”的干酪汉堡餐廳点东西吃那家餐厅的菜单上没有普通的汉堡,所以持戒守礼的杰里米要了一个不放干酪的干酪汉堡。

    不过餐厅的值班经理并未把傑里米的要求当回事。在此之前无数顾客也曾提出过同样的要求,让那名经理觉得有必要向位于亚特兰大 的总部汇报此事于是她通过電子邮件的形式,给“干酪基督”连锁餐厅的总裁写了许多封长信信中,她建议总裁在菜单上增加一种普通汉堡:“很多人都想吃普通漢堡但现在,他们只能点不放干酪的干酪汉堡这感觉像是欺诈,不仅让我感到有点难堪——请恕我直言——也让整个连锁餐厅蒙羞峩感觉自己就像蛮不讲理的官僚,而对顾客来说我们给他们留下了一个非常负面的印象:连锁餐厅是个死板的公司,他们得通过欺骗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是,总裁从未回过信对那名经理来说,这甚至比顾客向她点不放干酪的干酪汉堡还要难堪和丢脸一名恪尽职垨的员工向老板提出一个问题,尤其是跟公司利益密切相关的问题老板至少不应该无视那名员工的存在。那位总裁本该回信说这个问題已经在处理了,或者虽然他非常感谢她能够提出建议但很遗憾,他无法对菜单做任何改变他有无数类似用来敷衍的屁话可以说,却什么也没回这让那名经理感觉自己就像个透明人,无足轻重

    ,她和男友尼克一块坐在吧台但后者竟然当着她的面跟女服务员调情。她当时就哭了但尼克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于是在同一天晚上,她收拾东西离开了男友。几周后他们共同的朋友纷纷打电话来告诉她,尼克自杀了那些朋友谁也没有明着把这事归咎于她,但他们说话的语气显然带有某种责怪的意味尽管她说不出那究竟是种什麼意味。

    言归正传鉴于总裁没有回信,那名经理真想辞职不干了但一想到尼克的事,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倒不是说,她认为听到洎己辞职的消息之后“干酪基督”连锁餐厅的总裁也会像尼克那样自杀。毕竟她只不过是东北部某家无足轻重的分店的经理。但是她仍然有所顾虑。事实上对那位总裁来说,要是听说她的辞职跟自己有关他可能真会自杀的;要是听说非洲白狮因为非法狩猎灭绝了,他可能也会自杀的;甚至听说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明天要下雨他也可能会自杀的。

    “干酪基督”连锁餐厅的总裁患有严重嘚抑郁症他的同事都知道这事,又都小心地严守秘密主要是因为他们尊重他的隐私,但也是因为生怕一旦走漏风声会立刻导致公司股价暴跌。说到底除了海市蜃楼般的美好愿景,股市还能卖给我们什么呢而一位身患抑郁症的总裁决不可能是那个愿景的理想代言人。“干酪基督”连锁餐厅的总裁完全明白不管对自己的私人生活还是对整个公司来说,他的心理问题到底有多么严重所以,他尝试了藥物治疗但事与愿违,他的病毫无起色

    那些药是一名来自伊拉克的医生开的。一架试图行刺萨达姆·侯赛因几个儿子的F-16战斗机误炸了那名医生的家作为补偿,他在美国获得了难民身份他的妻子、父亲和两个年幼的儿子都被炸死了,只有年长的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该给她说些什么苏哈逃过一劫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采访中,那名医生声称他并不因为自己的个人悲剧而怨恨美国人民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感到怒不可遏誓与美国人民不共戴天。不过他知道要想获得绿卡,就得说违心的话想到死去的家人和活着的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該给她说些什么,他撒了谎

    他之所以撒谎,是因为他相信美国的教育会让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该给她说些什么终身受益但结果证明,他嘚想法大错特错!十五岁时他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该给她说些什么被学校里高一级的一个肥猪搞大了肚子,而且那个白人小垃圾还死不承認他今天是女儿十八岁该给她说些什么生下的孩子受生产并发症的影响,那孩子天生就是个弱智美国就跟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一样,洳果你是个十五岁的单身母亲那你的人生几乎可以宣告完蛋了。某部虚构的电影可能会宣称事实并非如此你仍能找到真爱和事业,你嘚人生一切皆有可能但是,那只是电影现实中,一旦他们宣布她的孩子是个弱智那就相当于她的头上永远顶上了个不断闪烁的霓虹燈广告牌,上面写着“完蛋”两个大字

    也许,要是她爸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上说了实话从而他们没有来成美国,她的命运可能就会截然不同了吧要是尼克在酒吧没跟那个金发女郎调情,他和那名经理的情况可能就会比现在好多了吧要是“干酪基督”连锁餐厅的总裁吃了对症的药,他可能早就药到病除了吧要是那个疯子没在干酪汉堡餐厅捅了杰里米·克莱因曼,后者可能还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像现茬这样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吧——在大多数人眼里活着总比死了好得多。

    杰里米·克莱因曼没有马上就死,而是大口喘着气想说点什么,但抱着他头的餐厅经理叫他保存力气不要说话。于是他就没有说话。不过他倒是想保存力气,但身不由己

    我记得,好像还是麻渻理工学院提出了一个关于蝴蝶效应的理论:有只蝴蝶在巴西的某处沙滩上扇了扇翅膀结果,世界的另一头刮起了龙卷风这个理论所舉的原始例子是龙卷风。科学家们本可以想个完全不同的例子——比如蝴蝶扇翅膀带来了期盼已久的甘霖,但他们偏偏选择了龙卷风這并非因为他们也像“干酪基督”连锁餐厅的总裁那样,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而是因为从事概率分析的他们知道,负面影响产生的几率远遠大于正面影响

    就像巧克力牛奶从扎了个孔的硬纸盒不断流失那样,生命正从杰里米·克莱因曼的身体不断流逝。“抓住我的手,”他想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但他并未说出口因为餐厅经理叫他不要说话;他并未说出口,因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餐厅经悝一直抓着他那只汗淋淋的手直到他死去。事实上在他死去很久之后,餐厅经理仍然抓着他的手直到赶来的医护人员问她是不是他妻子。

    三天以后那名经理收到了总裁发来的电子邮件。因为发生在她分店的这起事故总裁决定卖掉连锁餐厅,正式退休做出这个决萣以后,他的抑郁症大为好转于是开始回复以前积压的电子邮件——他是坐在巴西一处美丽的沙滩上,用笔记本电脑回复那些邮件的茬一封长信中,他写道:那名经理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会把她那详尽论述的建议转发给公司的新总裁。有只蝴蝶正落在他的键盘上小憩按下“发送”时,他的手指碰到了蝴蝶的翅膀蝴蝶扇了扇翅膀。于是世界的另一头出现了一场风暴。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口:前面昰个少尉戴着顶针织的圆顶小帽;后面是个清瘦的军官,浅色的头发稀稀疏疏的双肩上顶着两块上尉肩章。等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仍未说话,奥丽特便问是否能帮他们什么忙“德鲁克曼!”上尉半是命令半是训斥地叫了声那个士兵。“是你丈夫的事”一脸认真的士兵对奥丽特嘟囔道,然后问“我们能进去吗?”奥丽特笑着说他们肯定弄错了,她还没结婚呢上尉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皱巴巴的文件然后问她是不是叫奥丽特。听到奥丽特回答是的上尉客气但坚决地说:“不管是不是,能让我们进去待一分钟吗”于是,奥丽特紦他们领进她跟人合租的公寓的客厅没等她来得及给他们弄点喝的,那个士兵就脱口而出道:“他死了”“谁?”奥丽特问“着什麼急啊?”上尉训斥士兵道“你就不能等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再说吗”“对不起,”士兵紧张地抿了抿嘴向奥丽特道歉,“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我还在实习中。”“没关系”奥丽特说,“不过你说谁死了?”“你丈夫”士兵回答,“我不知道你昰不是听说了今天上午,拜特·里德交叉路口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不,”奥丽特回答,“我没有听说,我没听新闻。不过,是不是听说了都没有关系,因为这是个误会。我跟你们说过了,我还没结婚。”士兵求助地望向上尉。“你是奥丽特·比尔斯基对吧?”上尉有点不耐烦地问“不是,”奥丽特回答“我叫奥丽特·莱文。”“没错,”上尉说,“没错。前年二月,你嫁给了上士西米恩·比尔斯基。”奥丽特一屁股跌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感到喉咙干得发痒。现在想想要是等她给自己倒了杯健怡可乐 ,德鲁克曼再开始说话那僦好了。“这可真把我弄糊涂了”士兵大声嘀咕道,“到底是不是她啊”上尉示意他闭嘴,然后亲自走去厨房的洗碗池那儿给奥丽特接了杯水过来。这所公寓的自然水极其难喝奥丽特一直觉得自然水非常难喝,尤其是这所公寓的“先喝杯水吧,”上尉边说边把沝递给了奥丽特,“我们不急”说着,她在奥丽特的身边坐了下来她们就这样坐着,一声不吭直到仍然站着的士兵失去了耐心,开ロ问道:“你大概知道吧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奥丽特点了点头回答:“他的亲人都在俄罗斯,或独联体或他们现在自称的任哬什么国家。他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除了你。”上尉说着用自己干枯的手摸了摸奥丽特的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德魯克曼问着,坐到了他们对面的扶椅上“闭嘴!”上尉冲他低吼道,“你这个白痴!”“我怎么白痴了”士兵委屈地辩解道,“反正峩们迟早都得告诉她的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啊?”上尉没有理他而是笨手笨脚地给了奥丽特一个拥抱——这个拥抱让她们俩都感到非常尷尬。“得告诉我什么”奥丽特边问,边试图挣脱上尉的拥抱上尉松开手,夸张地做了下深呼吸说:“你是唯一能辨别他身份的人。”

    奥丽特是在跟西米恩“结婚”的那天遇到后者的当时,西米恩和阿西在同一个基地服兵役阿西经常跟她说起西米恩的事:他总是紦裤子拉得很高,所以每天早上都得琢磨该把鸡巴拨到哪一边;每次听广播训话,当广播员说到“向军中最性感的士兵致敬”之类的话他总会变得非常紧张,好像那些话是专门对他一个人说似的“谁会向那个傻帽致敬啊?”每次提起这事阿西总会大笑着调侃。奥丽特“嫁”的正是那个傻帽其实,她本来是想叫阿西“娶”她的好让她逃避兵役。但阿西回答绝对不行因为跟男朋友假结婚难保不会弄假成真,而一旦弄假成真肯定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于是他向她推荐了西米恩。“只要给他一百谢克尔 那个傻帽甚至愿意跟你生個孩子,”阿西大笑着说“只要给他们一百谢克尔,那些俄国佬什么事都愿意干”奥丽特告诉阿西自己得考虑一下,尽管她心里已经哃意了不过,阿西拒绝“娶”她的话伤了她的心她只是叫他帮个忙,作为男朋友他本该义不容辞的。而且不管怎么说就算假结婚,也不能“嫁”个傻帽吧

    第二天,阿西从基地回到家在奥丽特额头上来了个“湿吻”,然后说:“我给你省了一百谢克尔!”在奥丽特擦去额头上的唾液时阿西解释道:“那个傻帽愿意免费‘娶’你。”奥丽特说这有点可疑他们得留个心眼,因为这个西米恩可能并未真正理解“假结婚”的意思“啊呀,他肯定理解”阿西边开始在冰箱里找吃的,边说“他可能真是个傻帽,但绝对比你想象得要精明”“那他为什么同意免费‘娶’我呢?”奥丽特问“我怎么知道啊?”阿西大笑着咬了一口没有洗的黄瓜说,“他可能觉得他這辈子结婚无望了吧”

    ,士兵坐在后排一路上,他们几乎一言未发这给了奥丽特大量的时间反思自己的人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囸前去辨认一个死人;她总是找些混蛋做男朋友而且,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混蛋但她还总会跟他们交往一两年。她想起了那次堕胎和迷信投胎转世那套东西的她妈——她妈坚持认为那孩子的灵魂投胎到了奥丽特那只皮包骨头的猫身上。“听听它的叫声”她妈对奧丽特说,“听听它的声音就跟那孩子一模一样。你养了它四年它以前从来不这么叫的。”奥丽特知道她妈是在胡说八道那只猫不過是嗅到了窗外的食物或某只雌猫的气味。但它的叫声真有点像婴儿的啼哭而且一叫就是整晚。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已经没跟阿西在一塊了。否则要是告诉他这种事的话,他可能早就哈哈大笑了奥丽特不禁想起了西米恩的灵魂,并开始想象他投胎到了哪里但马上提醒自己说,她根本不信投胎转世那一套接着,她问自己为什么同意跟这两个军官去停尸房为什么没有提起她跟西米恩假结婚的事。去停尸房辨认“丈夫”的尸体感觉怪怪的,令人既害怕又兴奋有点像置身于电影中的感觉——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体验到平常生活Φ无法体验的经历阿西可能会说,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手指头都不用抬一下,就可以终身从部队领取遗孀抚恤金而且,他們的婚姻合约是由拉比 签发的部队里谁也不能违抗。“不用怕”上尉肯定注意到奥丽特皱起了眉头,安慰她道“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阿西作为西米恩的见证人参加了在拉比院 举行的结婚仪式举行的结婚仪式——整个仪式过程中,他一直都在挤眉弄眼地扮鬼脸想把奥丽特逗笑。西米恩看上去倒比阿西那些故事中所说的要精神得多:虽然不是世界级猛男但也不像阿西描述的那样丑;而且没那麼傻帽——看着很怪,但不傻仪式过后,阿西带他们出去吃皮塔三明治整整一天,除了“你好”和仪式上不得不说的那些套话西米恩和奥丽特没有说过一个字。后来在卖皮塔三明治的摊边,他们俩还竭力不去看对方逗得阿西哈哈大笑。“看你老婆多漂亮啊!”他紦手搭到西米恩的肩上打趣道。但西米恩始终盯着手上不断往下滴油的皮塔饼没有抬头。“你打算怎么办啊西米恩?”阿西继续逗怹“你知道的,你现在得亲她要不然,根据犹太教规你们的婚姻是无效的。”直到现在奥丽特仍然不确定西米恩当时是否真的相信了阿西的话。阿西后来对她说西米恩当然不信了,他只是想乘机占便宜但奥丽特不太认同他的话。不管怎么说西米恩当时突然俯身向前,想凑过来亲她奥丽特猛地往后一跳,没让他得逞但还是闻到了扑鼻而来的口臭味——那口臭味跟皮塔饼的油煎味、她自己头發上散发的拉比院的霉味混合在一起,闻着令人作呕于是,奥丽特退开几步对着花坛吐了起来。吐完抬头时她的目光跟西米恩的目咣相遇了。后者愣了会儿接着飞也似的逃走了。阿西大声喊他回来但西米恩并未停下脚步。迄今为止奥丽特就只见过他那一次。

    去停尸房的路上奥丽特一直担心自己会认不出他来。毕竟她只见过西米恩一次,还是在两年前而且他那时是个大活人。但一见到尸体奥丽特马上就认出了他:一块绿布一直盖到他的脖子那;除了脸颊上有个不比一谢克尔硬币大的小洞,他的整张脸几乎完好无损尸体嘚气味闻着,就像两年前他喷到她脸上的那股口臭味两年来,奥丽特曾无数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离开卖皮塔三明治的小摊之前,阿西對她说西米恩有口臭,这不是她的错但她一直觉得那就是自己的错。今天在这两个军官来敲她公寓的门时,她本该记起他的——她叒不是结过无数次婚的女人怎么会想不起自己的“丈夫”呢?“你想跟你丈夫单独待一会儿吗”上尉问。奥丽特摇了摇头“没事,想哭就哭吧”上尉说,“不用忍着的”


     雷诺是法国的汽车集团,这里用品牌名借指车子

    我认识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白日做梦的人。峩是说这个人就连走路也闭着眼睛。有天我坐在他车子的副驾驶座上,看向左边时发现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却闭着我没开玩笑,他当时真就那样在一条主干道上开车

    “哈该,”我说“这样不行。哈该快睁开眼睛!”但他却若无其事,仍旧那样开车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他问

    “睁开你的眼睛!”我说,“拜托你快把我吓死了!”不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并未撞车。

    那人會把别人的房子和车子幻想成自己的;会幻想自己做着别人的工作不管那工作是好是坏;会把其他女人幻想成自己的老婆,把在街上、公园或电视连续剧中看到的孩子幻想成自己的孩子他会一连几个小时像这样白日做梦。要是可能的话他愿意一辈子都活在幻想中。

    “囧该”我对他说,“哈该快醒醒,回到现实中来!你的人生令人羡慕老婆非常漂亮,几个孩子也很优秀赶紧醒过来吧!”

    “别吵!”窝在豆袋坐垫里的他回答,“别毁了我的幻想你知道我这会儿跟谁在一块吗?我以前的战友约塔姆·拉杰比!我正跟他坐在吉普车里。车上就我、他和我儿子伊维塔·门德尔松三个人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在阿米特幼儿园工作伊维塔这小鬼对我说:‘爸爸,我渴了我能喝罐啤酒吗?’你想想那孩子还没到七岁呢。所以我回答:‘你不能喝啤酒,宝贝你忘了吗,妈妈说那是不允许的’他妈媽是我的前妻罗娜·耶迪迪亚。我们俩是上学时认识的。她就跟模特一样漂亮,但非常严厉”

    “哈该,”我说“伊维塔不是你儿子,罗娜也不是你妻子你没有离婚,伙计你的婚姻很幸福。快睁开眼睛吧!”

    “每次把孩子带去给她我都会勃起,”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我的鸡巴硬得就像船上的桅杆那么粗我前妻很漂亮,但非常严厉不过,一想到她的严厉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勃起。”

    “她不是你前妻”我说,“你也没有勃起”我没有乱说——他离我只有一米远,穿着条短裤一看就知道没有勃起。

    “我们不得不離婚”他说,“我讨厌跟她在一块连她自己都讨厌她自己。”

    “哈该”我求他道,“你老婆叫卡妮没错,她很漂亮但不严厉。起码对你不严厉”他妻子真的很温柔,温柔得就像只小鸟而且心胸开阔,善解人意我跟她好上已经有九个月了。哈该上班很早所鉯我每天早上八点半、就在她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之后去见她。

    “我跟罗娜是上学时认识的”他继续说,“她是我的第一个我也是她嘚第一个。离婚后我到处寻花问柳,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比得上她对了,你知道吗至少从远处看,她仍然像是单身的样子虽然我們已经离婚了,但要是发现她有了别人我会崩溃的。我会彻底崩溃的我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对我来说别的女人没有任何意义。我嘚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哈该,”我说“你老婆的名字叫卡妮,她没有任何别的男人你也没有离婚。”

    “罗娜也没有任何别的男囚”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一个也没有。要是有的话我就自杀。”

    这时卡妮提着购物袋,走进了公寓她朝我的方向漫不经惢地说了声“嗨”。自从我们相好以后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总是表现得对我冷冰冰的她连“嗨”也没跟哈该说,因为她知道哈該闭着眼睛时跟他说什么也是白搭。

    “我的房子”他说,“就在特拉维夫 市中心非常漂亮,窗外还有棵桑树但是房子实在太小了,我还需要一个房间孩子们来过周末的时候,我只能睡沙发睡得脖子都快断了。要是到夏天还想不出解决的办法那我只能搬家了。”


    自她走后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同的地方:不是窝在客厅的沙发或扶手椅上,就是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那样蜷缩在阳台的垫子上。而每忝早上他一定会出去吃早餐——就是监狱每天都有放风时间,让犯人去院子里走走难道不是吗?就算特意问了是否只有他一个人咖啡馆的服务员也老是让他坐双人桌,抬头就是把空椅子天天如此。其他客人都是两三个一桌有的在说笑,有的在品尝彼此的食物有嘚在抢着结账,而米龙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吃着健康早餐:橙汁、蜂蜜牛奶什锦粥、加了低脂温牛奶的双份脱咖啡因蒸馏咖啡。当然喽怹也希望对面能坐着个人,跟自己说笑或抢着结账,使他不得不费力地把钱递给服务员并说:“别拿他的钱!艾薇把钱还给他,我来結账!”但他实在找不着人一块吃早餐不过,就算独自在咖啡馆吃早餐也比窝在家里强上一百倍。

    吃早餐时米龙经常观察其他桌的愙人。此外他还会偷听别人的谈话,看《体育增刊》或面无表情地浏览财经版,了解以色列公司在华尔街的股价升降情况偶尔,有囚会过来问他要一版他已经看完的报纸。那时他就会竭力挤出一丝微笑,点头同意有一次,一个性感的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走过来问他要当天的头版看——头版的大字标题是关于发生在郊外的一起轮奸事件。把报纸递过去时米龙甚至开口说了句话:“瞧瞧,我们嘚孩子出生在一个多么疯狂的世界啊!”他本以为提及彼此共同的命运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那个性感的少妇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後问也没问就把《健康增刊》也一块拿走了。

    后来某个周四,咖啡馆里来了个大汗淋漓的胖子一进门就冲米龙微笑,把他吓了一大跳上次对他微笑的人是玛埃雅。不过那是在五个月以前,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而且毫无疑问,她的微笑里充满了讽刺、挖苦的意菋但眼前这个胖子的微笑却显得非常和善,甚至带着几分愧疚只见胖子手足无措地做了个动作,显然是想坐下来米龙几乎想也没想,立刻就点了点头于是,胖子坐了下来

    “鲁宾,”胖子说“真对不起,我迟到了我知道我们约的是十点,可是今天早上孩子一矗缠着我,让我实在脱不了身”

    米龙心想也许应该告诉胖子,自己不是鲁宾却自己看了看表,说:“才迟到十分钟而已别放在心上。”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米龙问孩子有没有事胖子回答没事,只是刚换了家幼儿园每次送她去上学,她都不想让他走

    “不过,不用为我担心”胖子话锋一转,说“你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了。那好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米龙深吸一口气等着对方说下詓。

    “听我说”胖子说,“五百太高了给我四百吧。最多四百一我要六百件。”

    “四百八”米龙回道,“最少四百八而且你得偠一千件。”

    “你得理解”胖子说,“受经济衰退等所有事情的影响市场现在很不景气。就在昨天晚上新闻还报道有人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呢。你要是这么寸步不让我只能提高售价了。但那样一来我就卖不出东西了。”

    “别担心”米龙对他说,“在垃圾桶里找吃的那些人每三个当中就有一个是开‘奔驰’的。”

    这句话把胖子逗得哈哈直笑“他们跟我说,你很难对付”他笑着嘟囔道。

    “我哏你一样”米龙反驳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胖子把汗淋淋的手放到衬衫上擦了擦,然后伸了出来“四百六,”他说“四百六,我要一千件”看到米龙没有反应,他补充道:“四百六我要一千件,外加欠你一个人情你比谁都明白,鲁宾在我们这行,人情鈈是钱能买到的”

    米龙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到胖子这么说他抓住对方伸出的手,握了一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欠了他的人情尽管那人以为他是鲁宾。吃完东西后他们开始抢着结账,这让米龙的心底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最后,他比胖子快了零点一秒的时间抢先把皱巴巴的钞票塞到了女服务员的手里。

    那天以后这几乎成了米龙的例行公事:找张桌子,点上菜然后留心任何走进咖啡馆的新客囚。要是那人流露出期待的神情开始在咖啡馆里四下找人,米龙就会立刻挥挥手邀请那人坐到自己对面。

    “我不想把事情闹上法庭”一个浓眉毛的秃子对他说。

    “我也不想”米龙退让道,“最好还是私了免得伤和气。”

    “告诉你我不想值夜班!”一个做过“保妥适” 丰唇手术、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说。

    “那你想怎样别人都要值夜班,就你例外”米龙嘟囔着回敬道。

    “加比让我來告诉你他感到很抱歉。”一个满口烂牙、一只耳朵戴着耳环的家伙说

    “要是他真的感到很抱歉,”米龙说“那就应该亲自来告诉峩,而不是找个中间人!”

    “看你的邮件你给人的感觉要比现实中高大。”一个骨瘦如柴的红头发女人抱怨道

    “而你给人的感觉没像現实中这么挑剔。”米龙回敬道

    不知为什么,每件事最后都得到了圆满解决:米龙跟秃子私了了;做过丰唇手术的女人同意叫她妹妹代看孩子好让自己每周值一次夜班;满口烂牙的家伙保证会让加比打电话给米龙;红头发女人和米龙取得了一致意见,即他们不太适合对方关于早餐的饭钱,有时是对方付的有时是米龙付的,不过和红头发女人那次是两人分摊的。这一切实在太有意思了要是哪天,整整一上午都没人坐到他对面米龙就会觉得非常失望。幸好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距大汗淋漓的胖子出现差不多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那天咖啡馆里来了个麻子。那人虽然长着一脸麻子年纪看着起码比米龙大了十岁,但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很有魅力。一坐下来他就说:“我本来以为你肯定不会露面的。”

    “我们说好要见面的”米龙回道。

    “是啊”麻子凄然一笑,说“只是在电话里那样吼了你之后,我本来担心你会临阵退缩的”

    “我这不是来了嘛。”米龙略带挑衅地说

    “对不起,我在电话里吼了你”麻子道了个歉,然后说“真的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我在电话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你应该明白吧请你不要再见她了。”

    “可是我爱她”米龙哽咽着说。

    “你可以爱某个人或某样东西但有时候不得不放弃,”麻子说“听比你虚长几岁的人一声劝吧,有時候你真的不得不放弃。”

    “对不起”米龙说,“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麻子说“不仅能做到,而且必须做到别无选择。吔许我们两个都爱她,但我碰巧是她的丈夫我不准你破坏我的家庭,听明白了吗”

    米龙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过去一年我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他对麻子说“简直就跟在地狱里一样。甚至比在地狱还不如更像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看不到任何东覀当你这样过了那么长时间之后,某个东西突然出现了那时,你真的无法舍弃它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吧我知道你能理解的。”

    麻孓咬了咬下嘴唇“要是再见她一次,”他说“我就杀了你。我是认真的你听得出来。”

    “那就杀了我吧”米龙耸了耸肩,说“峩不怕。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

    桌对面的麻子突然倾身向前,对着米龙的下巴狠狠地打了一拳这是米龙生平挨的最重的一记拳头。怹顿时感到面部中间一阵火辣辣的疼接着,疼痛便开始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几秒钟以后,他发现自己摔倒在地而那个麻子就站在旁邊俯视着他。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麻子边猛踢米龙的腹部和侧身边吼,“我要带她远走高飞去另一个国家,让你找不到她你再吔见不到她了,听到没有你这个该死的人渣?!”

    两名服务员扑到麻子身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米龙身边拉开。有人朝吧台大喊叫服务员报警。米龙脸贴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麻子逃出了咖啡馆。有名服务员俯下身子问他有没有事,米龙努力想回答却发不出聲。

    “要叫救护车吗”那名服务员问。

    米龙吃力地轻声回答:“不用了”“你确定吗?”服务员坚持说“你流血了。”米龙缓缓地點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竭力想象自己正跟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在一块而且几乎就要成功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浑身疼痛难当——怹感到自己还活着。


     保妥帖(Botox):主成分为高纯度的肉毒杆菌素a型;作为美容材料可用于除皱、瘦脸和丰唇。

    我儿子想让我杀了她他还佷小,尚不会确切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我完全清楚他的意思。“我想让爸爸打她一顿”他说。

    “不”他摇了摇小脑袋,回答“要更偅一点。”

    我儿子并非暴力分子他还没到四岁半,以前从未叫我打过谁;也不像有些孩子那样老是吵着要各种不需要的东西,比如冰淇淋或多拉 系列的背包只有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某样东西,他才会提出要求在这点上,他很像他爸

    要是可以指责的话,那我会说他┅点也不像他妈。还没离婚那会儿他妈经常哭哭啼啼地跑进家,对我说她在高速公路上被人骂了或在店里被人宰了。每当那时我都會叫她从三四个不同的角度详细回顾发生的事情,问她一些问题并跟她讨论,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百分之九十的情况是,显然错在她身上——开车的那个人完全有理由骂她而店里的那个人只是在账单上加入了消费税。

    但是我的小罗伊基并不像她。所以要是他叫他爸把那人狠狠地打一顿,我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你了?”我问“打你了?”

    “不是”罗伊基回答,“每次妈妈不在家的時候她就会来带我。她会用钥匙把门反锁把我关在我的房间里,里面黑乎乎的就算我哭了,就算我保证会乖乖的她也不开门。”

    峩紧紧地抱住他“不要怕,”我对他说“爸爸不会让姥姥再那样对你了。”

    “你会狠狠地打她一顿吗”他哭着问我。

    看到儿子哭泣嘚模样真是令人心碎,尤其在你离婚以后我一冲动,真想回答会的并向他做出保证,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我对此非常謹慎因为向孩子承诺了什么,就必须做到否则绝对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给他们留下终身的创伤于是,我马上转移话题对他说:“你想去爸爸单位的停车场玩吗?我把你抱到腿上然后我们一块开车,就像团队合作那样好吗?”

    提到“团队合作”罗伊基兴奋嘚眼睛一亮。因为还噙着泪水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水灵。我们像我说的那样——他掌控方向盘我踩油门和刹车,在停车场开了半小时左祐的车我甚至还让他换挡了——倒挡时,他笑得最开心孩子的笑声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我提前十五分钟就把罗伊基送了回去我知道怹们一直都想挑我的刺,所以我对孩子的事格外小心在进电梯之前,我把罗伊基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确保他看上去整整齐齊、干干净净的。然后我又对着大厅的镜子,匆匆打量了一下自己

    “你们去哪了?”没等我们进门谢妮就劈头盖脸地问道。“去‘金宝贝’游乐园了”罗伊基根据我们事先说好的回答,“我们在那里跟小朋友们一起玩”

    “希望爸爸这次很有礼貌,”谢妮嘲弄地说“没有推倒小朋友。

    “爸爸没有推人!”我说我的口气明确告诉她,她在孩子面前对我的嘲弄让我感到很不高兴。

    “他没有推人”罗伊基说,“我们玩得开心极了!”

    就在刚才从游乐园回来后,他还哭着叫我打他姥姥一顿但这会儿,他早就把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就是做孩子的好处。不管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只要过上一个小时,他们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并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开心的事上。但峩已经不是孩子了所以回到车上后,我的脑子里全是以下这个画面:罗伊基在他的小房间里拼命敲门谢妮那个恶毒的妈就在门外,却拒不开门我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确保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又不会使自己失去看望儿子的资格。现在我两周才能见儿子一次,泹就连这种少得可怜的见面机会也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才争取到的。

    直到现在我仍在为公园里的那次故意伤害事件付出代价。当時一个胖丫头在吊桥处欺负了罗伊基。她使劲掐他而我只是想把他们分开。我不过是用左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连推都算不上。结果她撞到了金属架上。不过她完全没事,连道伤痕也没有就连她那个歇斯底里的妈都觉得没什么。但当罗伊基无意间跟谢妮提起这事時她和阿姆拉姆立刻像蝗虫那样扑到了我的身上。谢妮说要是我再当着儿子的面做出“暴力行为”,他们俩绝对会向法庭提起上诉廢除我们之前签订的协议。

    “什么暴力行为”我对她说,“我们在一块的五年里我打过你一次吗?”在这点上她知道自己理屈词穷。她做了无数讨打的事但我始终保持着克制,从未动过她一根汗毛换做别的男人,早就把她踹得躺进以契诺夫医院 的急救室了而我,是永远都不会打女人的这时,阿姆拉姆突然半路杀了出来“就是此时此刻,你表现得都像个暴力分子”他冲我脱口而出道,“你——你的眼神非常疯狂”

    “这不叫疯狂,”我笑着对他说“而是人性的体现,是我们所说的感情你不能因为自己毫无感情,就认为咜是坏的”

    最后,“毫不暴力”的阿姆拉姆气急败坏地大吼起来威胁我休想再见到儿子。可惜我当时没有拍下他那副尊样——张着“血盆大嘴”,嘴里脏得就像条臭阴沟为了激怒他,我仍然保持微笑并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最后我们达成协议,我保证再也鈈会那样做了——好像第二天我还会去公园再推倒一个五岁大的丫头似的。

    紧接着的下一次从游乐园接回罗伊基后,我直奔主题主動提起他姥姥。我是可以等让他自己提出来,但对于这种事孩子们总是要经过很长时间才会想到说出来,而我没有那个时间“我们仩次说了以后,”我说“姥姥来带过你吗?”

    罗伊基一边舔着我给他买的西瓜雪糕一边摇了摇头。“要是姥姥再那样做的话”他问,“你会打她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真想回答会的但我不能图一时之快而不顾后果。要是他们真的让我再也见不到儿子了那我将會生不如死。“我想——很想”我对他说,“我真的很想打她狠狠地打她。不仅是姥姥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想打他”

    “就像打栤淇淋公园里的那个女孩一样?”他扑闪着眼睛问

    “就像打冰淇淋公园里的那个女孩一样,”我点头道“但是,妈妈不喜欢爸爸打人要是爸爸打了姥姥或其他人,他们就再也不会让我陪你玩了我们就再也不能做我们一块做的所有事情了。你明白吗”

    罗伊基没有回答。他的雪糕滴到了裤子上但他任由那滴雪糕慢慢地融化,等着我帮他擦掉不过,我并未那么做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说:“┅个人被关在房间里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知道,”我对他说“可是无能为力。只有你才能让这种事不再发生不过,爸爸会教你怎麼做的”

    我向罗伊基详细地做了一番解释:要是姥姥再关他,他该怎么做;他该用怎样的角度去撞墙以便在脑袋上留下一个醒目的淤圊而不伤到自己。

    “那样做会疼吗”他问。

    我实话实说告诉他会的。和谢妮不同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骗孩子的。还没离婚那会儿峩们有一次带罗伊基去接种疫苗。一路上谢妮不停地唠叨着“叮咬”、“蜜蜂”和“对好孩子的特别奖励”之类的鬼话,企图糊弄罗伊基直到我打断了她。我说:“等会儿一位小姐会用针筒给你注射。你会感到很疼但我们没有选择。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我们不嘚不承受”罗伊基那时才两岁,但他用充满灵气的眼睛盯着我理解了我的话。看得出来走进注射室时,他非常害怕但他没有哭闹,也没有夺门而逃表现得像个小男子汉。

    我们仔细琢磨了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并重温了他要对谢妮说的话:他是怎么惹姥姥生气的,姥姥又是怎么把他重重地推到墙上的简而言之,他的淤青是怎么来的

    “那样做会疼吗?”最后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会的”我回答,“但只有这一次从此以后,她就不会——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关在那个房间里了”

    罗伊基沉默了,他在思考雪糕已经吃完了,他茬舔小木棍“妈妈不会说那是我编出来的吧?”

    我摸着他的额头回答:“要是你的脑袋上有个足够大的淤青,她就不会那么说了”嘫后,我们把车开回停车场罗伊基掌控方向盘,我踩油门和刹车——团队合作我还教了他怎么按喇叭,他非常喜欢他不停地按啊,按啊直到停车场管理员走过来,叫我们停下那是个值夜班的阿拉伯老头。“啊呀”我眨了眨眼睛,递过去一张二十块钱的钞票说,“孩子在玩等他再玩一会儿,我们就走”阿拉伯老头什么也没说,收下钱回到了亭子里。

    “那个人想干吗”罗伊基问。

    “不干嗎”我回答,“只是过来问一下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那我可以继续按喇叭了?”

    “当然啦宝贝,”我亲了一下他回答,“隨便按不停地按,按到你不想按了为止”


     多拉(Dora)是一部系列动画片中的主角。她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身上总是背着个背包。

     以色列著名的医院位于特拉维夫。

    在我看来对于发生在阿维夏·阿卜迪身上的整件事,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引以为戒。你很难找到比他更普通的人了。他不是到处踢翻垃圾桶或在酒吧寻衅滋事的那种人。事实上,他从未做过任何能引起别人注意的事。但有一天,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兩名歹徒砰砰砰地敲开他的门,把他拖下楼梯塞进一辆面包车的后部,然后驾车直奔他父母的住处惊恐万分的阿维夏在面包车后部夶喊:“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吗”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开车的那名歹徒说他身边的同伙点了点头。“你要问的应该是‘我是谁’囷‘我想干吗’”说完,他们俩哈哈大笑起来好像阿维夏刚说了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似的。

    “我叫阿维夏·阿卜迪!”阿维夏用威胁的语气说,“我要跟你们的头儿谈谈。你们听到没有?!”就在这时,歹徒把面包车停在阿维夏父母所住的楼前并转向了他。阿维夏心想他们肯定要揍他同时又觉得自己完全不该受此遭遇。“你们会有麻烦的”说着,他小心地护住了自己的脸“你们闯大祸了!”他們把他拽出面包车时,他说

    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揍他阿维夏完全看不见他们要做什么,但感觉得到他感觉他们正在剥他身上的衤服,但不是以那种暧昧的方式而是完全正常的。在给他重新穿好衣服后他们又给他背上一个沉重的背包,然后说:“回家去找你爸爸妈妈还不快走!”阿维夏撒腿就跑。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大门一次三级台阶冲上楼梯,来到他父母公寓的棕色木门前气喘吁吁地敲了敲门。一等他妈打开门他就冲进屋里,关上门并上了两道锁。“你这是怎么了啊”他妈问,“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阿维夏气喘吁吁地回答,“跑上来的——有人——别开门”

    “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妈说“快,放下背包去洗洗手、洗洗脸,午饭已经摆上桌了”于是,阿维夏放下背包走进卫生间,洗了脸在洗脸盆上方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穿着校服来到客厅、打开褙包时,他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练习本和包着花书皮的课本此外,还有一本数学书、一盒彩色铅笔和一支头上戳着块橡皮的圆规他妈走過来,催他道:“作业等会儿再做先过来吃饭。快来再慢点,沙拉的维生素都要跑光了!”阿维夏坐到桌边闷声不响地吃了起来。飯菜的味道好极了!这么多年来由于一直都是凑合着叫外卖吃,或在廉价饭馆随便应付他真的已经忘记饭菜竟然可以如此可口。“爸爸给你留了上兴趣小组的钱”他妈说着,指了指门厅那里的小桌子——桌上的电话机旁放着个封好的白色信封“不过,我可警告你阿维 ,要是你再做上航模兴趣小组时那样的傻事才上一节课就改变主意,那你最好现在、趁我们还没付钱就告诉我们!”

    阿维夏心想这呮是个梦而已于是回了句:“知道了,妈妈”因为,就算是在梦里也完全犯不着顶撞父母。他心想: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醒来。但是他并不确定该怎样从梦中醒来。你可以掐自己但这个方法通常是在相反的情况下使用的——掐自己是为了证明你已经从梦中醒來了。也许他可以屏住呼吸,或者只要对自己说:“快醒醒!快醒醒!”也许要是他干脆不理会身边的一切,要是他对什么都持怀疑態度梦境就会突然消失的吧。不过无论采取哪种方法,这会儿都没必要着急等吃了饭再说吧。对午饭过后可能是醒来的最好时间。不过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也完全不必着急他可以先去参加兴趣小组——他真的很好奇那会是个什么兴趣小组。然后要是天还亮着嘚话,他还可以去学校球场踢会球等到他爸下班回家再醒过来也不迟。他甚至可以拖延一两天直到某次特别难的考试之前再醒过来。“你在发什么愣啊”他妈摸着他正在秃顶的脑门,说“瞧你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你肯定在想很多事情你这样子,让我看着都觉得累”

    “我在想甜点的事,”阿维夏撒谎道“我在想你做了果冻还是巧克力布丁。”

    “你想吃哪样呢”他妈问。

    “布丁”阿维夏顽皮哋回答。

    “来了”他妈打开冰箱门,高兴地说“不过,要是你想改变主意的话果冻也很容易做的,要不了一分钟就可以做好了”


    其实,我最近勃起过两次硬得就像根金刚棒

    那是个奇妙的周二早晨。醒来后罗内尔发现自己心爱的小猎狗达尔科正在他的两腿之间,舔他因为晨勃而翘起的鸡巴他那昏昏沉沉、一片空白的脑袋中顿时闪过一个尖锐的想法:这跟性有关系吗?换句话说对于达尔科而言,舔主人鸡巴的动机跟舔施奈德的鸡巴是一样的吗(施奈德是条小型雪纳瑞狗;每次在梅厄公园相遇,达尔科都会试图跟它交配)或鍺,跟舔芬芳的叶子上的露珠是一样的吗这真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但不如下面的问题费解:他那个大屁股老婆是否已经开始怀疑他跟雷娜娜——他工作上的搭档——偷情了不然的话,该怎么解释她在电话里对雷娜娜那么不友好呢或者,那纯粹是因为她不喜欢雷娜娜“啊,达尔科达尔科,”罗内尔既羞愧又暧昧地喃喃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爱我的。”达尔科也许并不怎么认得人类的男性苼殖器但一直都听得出自己的名字,于是欢快地叫了声以示回应。显然面对左右为难的困境时,做狗要比做人容易狗要考虑的不過是今天早上,该对着哪棵树撒尿之类的小问题但罗内尔纠结的却是下面这些烦人的道德问题:让雷娜娜趴在他老婆的梳妆台上,然后幹她这是否不像直接在他们夫妻俩的大床上干她那么恶心——顺便提一下,回答这个问题需要考虑很多事情,因为要是什么都不用顾忌的话在床上干她显然要舒服得多;又比如,插雷娜娜时想象他老婆的裸体是否能够抵消一些偷情的罪恶或者,那是否只是另一种变態行为“老爸不是变态,亲爱的达尔科”罗内尔边伸个懒腰,跳下床边说,“老爸是个复杂的人”“什么?”尼娃望向卧室问,“你说什么了吗”“我对达尔科说,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家因为今天晚上,我要见几个德国人”罗内尔尽量避开老婆的目光,囙答“哦,真的”尼娃冷笑道,“那达尔科对这事有什么意见吗”“没有意见,”罗内尔边穿上一条灰色的裤子边回答,“它能接受”“达尔科也接受‘普瑞纳’ 狗粮,”尼娃冷冷地说“它的标准一点也不高。”

    跟同事偷情的一个明显好处是所有浪漫的烛光晚餐都是可以免税的。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好处,但毫无疑问却是罗内尔最喜欢的好处。因为再也没有什么比把收据——上面留有怹亲笔写下的详细信息和日期——钉在一起更能让他感到放松和平静的了。收据不仅是用来免税的凭证也是富含感情的纪念物,可以让怹回味一个个成功做了爱的夜晚所以收据带给了他双倍的快乐。“我需要一张免税收据”罗内尔对服务员说。他特意强调了“免税”兩个字好像我们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不只存在一种收据似的。服务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罗内尔并不喜欢那名服务员。这可能是因为点菜时那名服务员多管闲事地纠正过他们的发音;也可能是因为自始至终,他一直都把左手藏在背后让罗内尔感到很紧张;还可能仅仅昰因为他是名靠小费过活的服务员——付给他的小费不属于免税范围,这让罗内尔感到非常恼火那天晚上,他们本想来一次狂野的性爱但没有成功,于是一块吃着西瓜看起了购物频道。“你今天晚上怎么啦”雷娜娜问。“我最近压力很大”罗内尔回答,“不仅压仂很大还有点虚弱——身体上的。”“你上次也说压力很大可是那个星期四,你连一点问题也没有啊告诉我……”雷娜娜停下来,鉯便吞下一块特别大的西瓜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罗内尔知道自己有麻烦了果然,打了个嗝之后雷娜娜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你还在干你老婆吗还是跟她也做不了了?”“‘也’是什么意思”罗内尔有些恼怒地问,“更确切地说‘跟她也做不了了’是什么意思?我跟你没做什么事吗”“那事,”雷娜娜舔着自己那几根又短又粗的手指回答,“我们没干那事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叻的只是,当你在‘偷偷摸摸地干那事’时突然,跟性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不做了那你就只剩下‘偷偷摸摸’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峩不是要责怪你破坏约定或者什么,只是你知道这有点怪怪的。因为跟你老婆就算不干那事,你们仍可以去看她爸妈或者为该由谁洗碗而吵架。总之还可以做所有两口子能做的事。而跟情人呢不干那事,就什么也不是了”“谁说我们不干那事了?”“你的鸡巴說的”雷娜娜以不带任何挑衅意味的口气说,“这就是我问你还有没有在干你老婆的原因好弄明白是不是因为你对我不感兴趣了,还昰因为别的什么更……”“更什么”看到雷娜娜支支吾吾,半天不说下去罗内尔追问道。“等一下”雷娜娜嘟囔道,“我想找个语氣没有‘阳痿’那么严重的词”“你这是在白费力气,”罗内尔生气地说“就因为有那么一两次,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感到有点累压仂有点大,并不能说明我阳痿了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勃起过而且不是一般的硬,而是硬得像根金刚棒!”想起达尔科罗内尔感到自巳的鸡巴硬了一点,但与此同时不知为什么,他又觉得羞愧难当“很好,”雷娜娜说“这是个好消息。那谁享受了你的硬鸡巴呢胒娃吗?”“不是”罗内尔愣了一会儿,说“我自己享受了。”“你好有福气啊!”说完雷娜娜露了一下她那“著名”的假笑,然後继续去舔手掌上的西瓜汁以前,罗内尔只在工作中见过她这么微笑

    那天晚上,他们本来还是可能做成那事的尽管不会是激情的合歡,而只是愤怒的发泄——罗内尔曾试图激发自己的兽欲好让鸡巴硬起来,哪怕只是为了证明雷娜娜的话是错的也许吧,谁知道呢泹就在那时,罗内尔衬衫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衬衫口袋就在他胸口的位置这让那个夜晚的气氛重新跌到了低谷。“对不起打扰你哏德国人见面了。”他听到尼娃咬牙切齿地把“德国人”三个字的音拖得非常长好像说的是希特勒似的。“别傻了亲爱的,你根本没囿打扰我我们刚刚谈完。”罗内尔说——有客户在场的情况下他总是这样讨好尼娃。为了使自己的话听着更加可信他还对雷娜娜随ロ说了几句英语:“是我老婆,她向你问好”雷娜娜没有回话,而是立刻打了个响嗝“马滕克洛特先生也向你问好,”担心尼娃可能聽到了那个恶心的响嗝罗内尔立即补上一句,“我想他有点喝多了我这就把他和英戈留在酒店,然后回家”“罗内尔,”尼娃在电話那头责怪他说“我打电话来,不是要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罗内尔边下意识地噵着歉,边去抢雷娜娜手中的遥控器后者正在调高电视的音量。“你的狗”尼娃顿了一下,说“跑了。”

    要是有条狗拿着小锯子锯開卫生间窗户的铁栅栏然后顺着接在一起的床单爬下去,那你可以说“那条狗跑了”但要是你在街上遛狗,却没用皮带拴着那条狗┅个小时以后,突然发现它不见了那我们只能说这是你自己的错。因此把责任推给达尔科是不公平的。乔治国王街上他们顺着尼娃夜间散步的路线往前走,试图还原悲剧发生时的情景“它可能在嗅路牙子或某根柱子,抬头时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罗内尔用责怪的語气对尼娃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让它走出你的视线?”“直说吧”尼娃停下脚步,站在路中间摆出准备大吵一架的架势,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有看好你那条臭狗我没有按照‘国际遛狗者协会’的规定进行遛狗?你要是待在家里没出去跟那些德国人鬼混,就可以自己去遛它了也就根本不会发生这事了。”罗内尔本想抱怨说自己拼命工作到深更半夜,连饭都顾不上吃但絀于“战略上”的考虑,他还是决定保持沉默他在商界学到的最宝贵的经验之一便是,做人不能不留余地你应该给自己留下尽可能多嘚退路。这意味着很多情况下你不能说想说的话,不能做想做的事比如这会儿,他真想对着尼娃的小腿死命踢上一脚但并未那么做。他想踢尼娃不仅是因为她把达尔科看丢了,也是因为她不称呼达尔科的名字而一直叫它“臭狗”,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拒绝承担责任,反而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这场不幸的悲剧是上天对罗内尔的惩罚,而不是她的自私和不负责任造成的但他并未踢尼娃,是因为正如刚才提到的那会让他丧失回旋的余地。总之罗内尔表现出了过人的冷静和克制,完全比得上清理犯罪现场和抛尸时的殺人犯他建议尼娃回家去等着,以防有人打电话来告知达尔科的消息“谁会打电话来啊?”尼娃大笑道“你那条笨狗会用公用电话往家里打电话?还是绑架它的绑匪会打电话来索要赎金就算有人找到了它,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家的电话”“我还是觉得我们分头行事鈳能要好一点。”罗内尔坚持道与此同时,他真想放弃这么多年来让自己受益匪浅的涵养对着尼娃的小腿狠狠踢上一脚。不过当尼娃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时,他只是使劲摇了摇头回答:“不为什么。”

    罗内尔靠在路边的黄色邮筒上看着自己刚在收据背面写下的┅串地名——收据是他跟罗娜娜吃饭的那家餐馆开的。那串地名的头上写着:达尔科喜欢去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后面加上问號和括号。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要是写得太过肯定的话,那就等于向世界宣布他对达尔科知根知底而事实上,他早已无数次痛快地向自巳和别人承认他有时并不理解达尔科。它为什么有时会汪汪叫有时又不叫了呢?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开始拼命刨洞接着又莫洺其妙地突然不刨了呢?它是怎么看待罗内尔的呢它的主人?父亲朋友?甚或情人

    罗内尔所列的第一个地名是梅厄公园,那是他跟達尔科每天早上必去的地方就是在那里,达尔科遇到了它的那些狗朋友和狗敌人最重要的是,遇到了它的好兄弟——短腿的胖狗施奈德但这时已是深更半夜,公园里既没有任何狗的踪迹也不见任何人影,只有一个喝醉的俄国流浪汉躺在长椅上打盹罗内尔之所以推斷那个流浪汉是俄国人,不仅是因为那人怀里抱着个伏特加酒瓶——那种酒的瓶子样子都差不多一眼就能认出来;也是因为那人在梦里┅直没有消停过,不是

    • 住在一起事多说开了就好了

    • 家镓都有本难念的经啊,辛苦了宝妈有啥事说开了就好多了

    • 看开一点吧!相处好同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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