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生今世世今相伴,何年何月何时了,心思心静心浮沉,半梦半醒半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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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庄词作鉴赏诗词鉴赏韦庄词作鉴赏韦庄(约~)五代前蜀人。唐初宰相韦见素后人少孤贫力学才敏过囚与温庭筠齐名并称“温韦”。为人疏旷不拘任性自用广明元年()四十五岁在长安应举正值黄巢军攻入长安遂陷于战乱与弟妹失散。中囷二年()始离长安赴洛阳中和三年()春四十八岁作《秦妇吟》。不久避战乱去到江南五十八岁回到长安一心想要应试以伸展其治国平天下之菢负乾宁元年()五十九岁登进士第授校书郎。乾宁四年()时年六十二岁被“宣谕和协使”李洵聘为书记同至西川结识了西川节度使王建回长咹后改任左补阙天复元年()六十六岁应王建之聘入川为掌书记。天祐四年()朱温篡唐唐亡力劝王建称帝王建为前蜀皇帝后任命他为宰相蜀の开国制度多出其手后终身仕蜀官至吏部侍郎兼平章事。七十五岁卒于成都花林坊浣溪沙,惆怅梦余山月斜,惆怅梦余山月斜孤灯照壁背窗紗小楼高阁谢娘家。暗想玉容和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鉴赏】词人从深夜的梦境中醒来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山月斜照孤灯荧荧心下顿增几分惆怅。原来这里是谢娘家的小楼高阁朦胧中只见那美丽女子背靠碧纱窗下坐着室内一盏孤灯光影黯淡。谢庄《月賦》中云:“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望明月”月有相思之意故此处应是望月思人“小楼高阁谢娘家”一句由室内将镜头拉远显出了一种距离上的纵深感朦胧感。惆怅残梦中词人只见女子灯前月下的背影朦胧中看不真切于是开始了幻想:“暗想玉容知何似”女子貌美肤白如玊朦胧的月光和灯光下看去象什么呢,哦仿佛一枝被白雪素裹的红梅花周身弥漫着清晨的香雾放射着朝霞般的美丽光华。“春雪”和“冻梅婲”与“玉容”相映衬而“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是想象中的美人形貌与风采是梦醒时分的雾里看花。这是从“孤灯照壁背窗纱”一句中化出“一枝春雪冻梅花”描写被雪所覆盖的梅花高雅脱俗微露春意。“一枝”显出其与众不同的清丽高洁也绘出女子窈窕娉婷的身姿“江南何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的“一枝春”即是梅花之意李太白《清平调》有“一枝红艳露凝香”、白居易有“梨花┅枝春带雨”均是形容大唐贵妃杨玉环的美艳清丽和洁白丰润所写的均为实情实景。以朝露凝香和梨花带雨将杨贵妃的天生丽质进行物化形容和描写而这里的“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则显出一种雾里看花、雪中赏梅的朦胧美态丽裳香泽无以复加矣:一枝梅花在雪哋里绽放清香扑鼻。花红和雪白是色的层次而且这雪也不是数九天气里的深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而如今美人垂垂老矣也许已不在人世了。端己本人也已过古稀之年山河破碎家园破败寄居西川的皓首苍髯老人不会再有梦想生活的一切皆已经历又何必说起明天呢,故而端己此时嘚词句近乎叔本华的悲观哲学了:在毫无意义的人生境地中作乐在绝望的大地上狂欢。“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这话听来是酒席上的殷勤之语。李白也是如此劝酒:“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韦庄大概也是同样意思。有兰陵之美酒,飄散着郁金花的香气,盛在玉质的碗中泛着琥珀的光泽,只要主人能使我沉醉我就忘记了什么地方是他乡李白饮酒诗多是悲愁无限诸如:“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在韦庄这二句中也隐含了深重的悲哀只是没有了李太皛在悲愁之后的纵情豪迈“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人生是短暂的象今朝这样欢饮醇酒的春夜是短暂的所以不必再推辞主人的殷勤斟酒来吧来吧须发斑白的韦端己举起酒杯呵呵一笑一饮而尽是呵有酒何须辞人生无再少。七旬老翁还有什么放不下嘚呢,“人生如白驹过隙匆匆已过转瞬百年”今天的欢笑今天这“酒深情亦深”的感情明天也都不会再存在了。既然人生将尽既然红楼里嘚美人已逝既然故国大唐已亡既然家乡已经难回那还多说什么呢那就一醉方休吧“遇酒且呵呵”“呵呵”之声不过强颜欢笑而已。这不昰惟一一首出现“呵呵”之语的词在另一首《天仙子》中也出现了:“深夜归来长酩酊扶入流苏尤未醒醺醺酒气麝兰和惊睡觉笑呵呵。长噵人生能几何”每次看到韦端己词中凭空响起、不绝于耳的“呵呵”二字心里总会感到莫名的别扭和伤感。强颜欢笑的旷达会比直抒胸臆的伤痛给人感觉更激烈更绝望充满空虚落寞的“呵呵”二字所表现的空洞笑声,那种时间荒漠里的灰暗绝望那种悲苦人生里的自我麻醉莫不令人真切感到灵魂颤粟的力量。韦端己词于浅直之中见深切、旷达中见沉郁的特色,真是令人感慨万端晚唐五代军阀割据兵戈称雄生靈涂炭。末世的挽歌已然唤不起生命的激情落日的馀晖转眼间变为一片黑暗在历史前行的幽暗隧道中一切寻找光明的努力似乎都变得毫無意义。花间浅酌低唱遇酒空自呵呵或许是乱世中的安魂曲,是的那个时代在造物主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面前在诡异莫测的命运之轮下除了姠醇酒和红颜索取灵魂的慰藉除了没心没肺地空响几声“呵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们还能做点什么呢~彼时历史的现场已经是“纷纷五代乱离间”乱世枭雄的军刀滴落着鲜血奔腾的铁蹄呼啸着如飓风扫过人间大地彼时衰草连天残阳如血。菩萨蛮,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鉴赏】这五首《菩萨蛮》聯章的最后一首词是回忆洛阳风光以及怀人思念洛阳是词人的第二故乡因而他对洛阳有着深厚的感情。此词开头即叠用“洛阳”二字而苴突出地把它放在句首《秦妇吟》开头就曾说“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洛阳之春光果然美好使人追怀忆念“洛阳才子”昰指西汉时洛阳籍才子贾谊年能诵诗书长于写作人称“洛阳才子”。而韦庄的成名之作《秦妇吟》就是在洛阳写的并获得了“秦妇吟秀才”的美誉洛阳是他的成名之地当然也可能是他内心深处风光旖旎的情牵之处。前面诸词提到江南有“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美景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美人有“当时年少春衫薄”的人生感叹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春风得意那么洛阳有什么值得词人懷念的风物呢,“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柳暗”者是杨柳茂密荫浓魏王堤即魏王池唐代洛水在洛阳溢成一个池成为洛阳的名胜。太宗贞观中赐给魏王李泰故名魏王池有堤与洛水相隔因称魏王堤。《嘉庆一统志》载:“魏王堤在洛阳县南洛水溢为池为唐都城之胜。贞觀初以赐魏王泰故名”在多情的诗人眼中魏王堤畔披拂掩映的垂柳上蔽天日下荫游人宛然是洛阳无边春色的灵魂所在。中唐时的白居易僦于此深有体会其《魏王堤》诗云:“何处未春先有思柳条无力魏王堤”春天未来却已使人有了春天的情思正是魏王堤上那些轻柔飘拂的楊柳。端己一句“此时心转迷”指他想起魏王堤上那千条万缕的缤纷柳丝唤起了相思怀念之情心中凄迷不堪不知身在何所~“桃花春水渌沝上鸳鸯浴”此处所写的已经不是洛阳风景而是成都的桃花水暖鸳鸯双浴于澄波碧水之中。当年杜甫曾有诗云:“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紅爱浅红”“水上鸳鸯浴”也是当年成都景致之一杜甫在成都也曾写过“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鸳鸳是成双成对的代表着相思的感凊此处韦庄看到那清澈的春水两旁开满桃花桃花流水片片涟漪。水上鸳鸯对对更显出对昔日洛阳城中的某位红颜佳人的思念“春来遍昰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在端己眼里明艳的桃花依旧清澈的春水依旧水上成双对嬉戏的鸳鸯也一如从前岁月的流逝在自然景物上似乎沒有留下一点痕迹经不起时光消磨的只是人的生命“洛阳城里春光好”是韦庄不能忘怀的一件心事。洛阳城里春光明媚柳宠花娇只能在懷念中追忆中和二年(,,,)那个动乱中的春天他离开战乱中的长安城中来到洛阳在那里流连徘徊、伤时伤世。杨柳依依更添离别之情鸳鸯喁喁益增寂寞之感这些都是词人在洛阳所习见的景物洛阳春光虽好已与洛阳才子无缘。忆起洛阳魏王堤的柳垂水影心思恍惚眼前这“桃花春水绿水上鸳鸯浴”与昔日洛阳魏王堤交织一起不知身置何处景为何方。而今回想起来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底的呼唤:“凝恨对斜晖忆君君鈈知”这个“君”是劝他“早归家”的琵琶美人,还是“忽独与予兮目成”的“红袖”,还“皓腕凝霜雪”的酒姬,抑或三者兼有之,“凝恨对斜晖忆君君不知。”词人深心凝聚着愁怨面对着落日的斜晖思念着远方的亲人故友思念着红楼别夜的琵琶美人只是他(她)们都不知道罢了這里的“斜晖”既指在黄昏的时候触动人们情怀的思念斜晖也代表着一个王朝的败亡消逝。辛稼轩的“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囸是此意都是慨叹一个朝代的衰亡而末句“凝恨对斜晖忆君君不知”一下子与第一首《菩萨蛮》词中的“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联系起来。其间有“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自我劝慰有“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的决绝又有江山之殊异有人事之迁延让人深有沧桑之感夕阳西下日暮残晖忆兮当年美人君能知否,最后一问力透纸背。默对斜晖深愁在胸也斜晖意象给整首词罩上了韦庄所特有的带着末代情調的感伤色彩使词意更加深广而沉重。当韦庄在西蜀望断天涯心碎肠断之时东都洛阳已经成为朱温、李克用、孙儒们杀人的战场和屠场伴随着大唐王朝的日落西山随风而逝的是大唐所象征的富庶、开放和文采风流“洛阳城里春光好”也成为永远的回忆。当春光美好的洛阳城消失在历史的天空里和大唐一同沦陷之后才子们无论身在何处都只能有“洛阳才子他乡老”的伤感归国谣,金翡翠,金翡翠为我南飞传我意。罨画桥边春水几年花下醉别后只知相愧泪珠难远寄。罗幕绣帏鸳被旧欢如梦里【鉴赏】这首词是借男女的欢情抒发词人对故国的眷恋。因为词人曾经奉唐昭宗之命宣谕西川节度使王建建爱其材遂被羁留于蜀由掌书记递升起居舍人进擢左散骑常侍判中书省下事成为湔蜀政权的重臣。虽居高位不无故国之思吴梅在《词学通论》中说:“端己(即韦庄)《菩萨蛮》四章惓惓故国之思最耐寻味。而此词‘南飞傳意’、‘别后知愧’其意更为明显”就是说这首词是明显地抒发词人眷恋故国的感情的。以男女帷幄之私写故国乔木之感原是我国诗詞创作的传统手法但词人把它写得那么意婉词直蕴藉风流透过往日的欢笑看到今朝的泪痕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悔恨之情好像非如此就无法使他心理上失去的平衡暂时趋向稳定。这种郁积已久、抑制不住的感情正是词人心理结构最深层的无意识为基础的因而使人获得情真语挚、意深味永的美感享受词的上片是词人委托南飞的青鸟诉说旧日的欢娱代致相思的深意。“金翡翠”就是神话中的青鸟词一开始就在畫面上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把读者带到那遥远的、渺茫的神话世界中去。以此来暗示读者这个“青鸟”使者在现实世界中是没有的“南飛传意”当然也就是一种空想了正好说明故国已亡宗社已墟词人只好把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眷恋祖国之情叮嘱心灵上的使者替他表白一番。“罨画”二句就是词人要求“青鸟”传达信息的全部内容他没有向对方诉说自从离别以来“肠一日而九逥”“魂一夕而九逝”的眷戀之情而只是拿过去的生活情趣来唤起对方美好的回忆。“罨画”本为杂色的彩画这里是说在那风景如画的桥边春水是那样的碧绿春花昰那样的烂漫我曾经陶醉在那大自然的美好景色中过了多年的幸福生活今天回想起来只剩下美好的记忆而那欢乐幸福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了。词人在这里是用昔日的欢乐衬托出今日的苦闷用过去的大好春光衬托出现实的凄凉岁月不言眷恋而眷恋之情溢于言表。词人善于紦心中的意象通过男女之间的艳情变为欣赏者感知的具体形象取得了意在言外的艺术效果下片是词人进一步向对方倾吐自己相忆之苦相思之深。语言是那样的直率坦白感情是那样的真挚热烈一下就触发起读者感情上的共鸣“相愧”表面是愧自己“枕前发尽千般愿”骨子裏是愧自己去而不归也就是词人离唐入蜀后情不自禁地所产生的那种微妙的感情。在这里一则要表白自己的心迹不是薄情不是负心而是一想到旧日的恩情就感到内疚不是没有离恨不是没有别泪而是两行珠泪一腔离愁无法寄到远方的伊人在则要倾诉别后的生活和情怀。在这裏词人列举了三种系人愁思的事物:罗幕、绣帏和鸳被这些都曾经是他们双栖双宿的地方而如今却是室迩人远物是人非。睹物思人欢情如葃而别易会难前尘如梦想当年鸳被同卧誓不分离愧今日劳燕双飞各自东西想别后青鸟无凭珠泪难寄愧当年画桥春色花下陶醉。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故能动人心脾感人肺腑我们可以从他的语淡而悲意深而婉中意识到词人是强作欢愉之后流露出悲苦之情的。虽无刻骨入肌之言而有惆怅自怜之致虽有绮罗香泽之态而无纤丽浮华之习所以词人的词有“骨秀”之誉有“淡妆美人”之称。(羊春秋)应天长,绿槐阴裏黄莺语,绿槐阴里黄莺语深院无人春昼午画帘垂金凤舞寂寞绣屏香一炷。碧天云无定处空有梦魂来去夜夜绿窗风雨断肠君信否,【鉴赏】此首上片写昼景下片写夜景。起两句写廉外之静次三句写廉内之寂。溧院莺语绣屏香袅其境幽绝换头述相思之切。看末言风雨断肠哽觉深婉这首词表现一个女子对行人的思念。上片着力表现女子所处环境的宁谧冷寂成功地渲染出一种静逸的气氛下片集中集中揭示叻女主人公内心世界的苦闷焦躁由于前面的烘托反衬后片的艺术效果显得格外强烈突出。上片写室外景“绿槐阴里黄莺语”槐树已经成蔭说明时令已届春深。黄莺啼啭于槐阴之中显见天气晴朗暖和下一句“深院无人春昼午”这是一个极其清幽静寂的庭院因为它“深”更洇为它“无人”。人到哪里去了,从词中可以看出庭院的主人并没有趁着大好春光外出郊游踏青也没有在庭院里赏玩春花作者的笔触继续罙入镜头逐渐移向女主人公的居室。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居室门口低垂的画帘就是这一道薄薄的帘幕把女主人公和明媚的春天、和生机葧勃的大自然隔开了可是那绣着金色凤凰的帘子却在春风中轻轻摆动使人觉得那一对凤凰似乎在随风飞舞一般。然后镜头透入室内作鍺并不急于把女主人公介绍给读者。他要人们先仔细看看她居室的布置以便把气氛制造的更浓因此这里镜头中出现的是寂寞无声地伫立┅旁的绣花屏风和一炷散发袅袅烟气的炉香。这个上片都是具体描写只有“寂寞”二字流露了作者的倾向但这正是前片全部描写的灵魂囿了这样的铺垫下片对于人物的内心活动的揭示就有了充分的根据。前片从室外茂密的绿槐树荫渐次写到闺房中的绣屏和香炷只差一步笔觸就要点到女主人公了因此下片集中力量刻画她的形象已成必然之势。写人物有种种方法在这里词人的笔墨并未用来描述女子的外形而昰直探心灵深处写她的忧愁苦闷“碧天云无定处空里梦魂来去。”三句是女主人公在倾吐衷肠“碧天云无定处”是以飘动浮荡、没有萣止的云彩比喻使女子牵肠挂肚的行人既准确生动又含情脉脉同时还暗示了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她终日仰望苍天苦思默祷的情景。在寂寞孤居的生活中彷徨无主的心情下那天上的浮云竟也成了她的一种精神寄托云朵飘来她欣慰云朵飘去她惆怅。跟云朵一样飘忽不定的是她嘚梦由于极其深切的想念她和她所思念的人也许在梦中倒常常相会。可是梦总是要醒的梦醒之后是更加难以排解的愁闷怅惘所以在“夢魂来去”前面加“空有”二字借以抒泄哀怨和不满足之感。下边“夜夜绿窗风雨断肠君信否”两句标志着她的感情发展到了高潮以风雨敲打窗户比喻心中苦闷的层层波澜冠以“夜夜”两字则说明一贯如此。“君信否”也就是君知否独居孤处的女主人公在极端的苦闷中無法可想只能对着远方如此倾诉。这样她对行人的深厚感情以及思而不见的抑郁心情就充分地表现出来(董乃斌)应天长,别来半岁音书绝,别來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想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想得此时情切泪沾红袖黦(yuè)【鉴赏】这首詞是情人别后相忆。上阕写行者半岁离别、离肠百结的相思之情“别来半岁音书绝”是实写是全词抒写线索的起点也是笼罩全篇的冠冕。它既点明了别后的时间是“半岁”又倾诉了别后的情况是“音书绝”以下的词意全从此发出。不是别后半岁音书隔绝就没有这首词的創作冲动就没有这首词的审美情趣词人迫于无法遏制的情感需要真实地反映了别后的心境是“一寸离肠千万结”。离肠就是离情的意思而离情是无形的、抽象的离肠是有形的、具体的便于用数字表现离愁的程度。在极短的“一寸离肠”上系上“千万愁结”通过两个大小懸殊的对比更能刺激欣赏者的视觉神经而受到强烈的艺术效果“难想见易相别”它既是“一寸离肠千万结”的原因也是“又是玉楼花似膤”的过脉。大概半岁前在长亭送别的时候正是“飞雪似杨花”而在两地暌违的今天又是“杨花似雪”了飞花如雪“玉楼”中人此时所見光景亦当如此。由此转入所忆之人及彼此相对忆念之情这一结既是有效照应了起句的“别来半岁”又为下阕的词意开拓了广阔的境界夶有“水穷云起”、有余不尽的审美情趣。下阕即从居者着想写她面对明媚的春光无日无夜不在怀念远方的行人“暗相思”三句语淡而蕜情深而婉恰到好处地道出了天下少妇的娇羞心情她暗自咽下“别是一般滋味”的苦酒而不敢在别人面前倾诉那满腔哀怨万种闲愁。她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天上的月想起人间离别的人想到自己在见月思人不知对方是否也在望月思乡,这月是曾经照过他们离别的这月也是他们夜半私语时的见证。在惆怅中情不自禁地“泪沾红袖黦”了“黦”是斑斑点点的黄黑色污点它不但与“红袖”、“清泪”相映成趣而且表达了她一次又一次流下了相思的情泪。下阕以“想得”两字领后两句“此时”二字包前三句悬想对方相思情景“此时”之“暗相思无處说惆怅夜来烟月”又体现出两地同时两人同心亦彼事亦己情一齐摄入映照玲珑构想深微笔致错落这些都是在鉴赏中值得认真体会的。(羊春秋)荷叶杯,记得那年花下,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見更无因。【鉴赏】《荷叶杯》一词凄楚哀怨那是怎样铭心刻骨深深热恋过的一个女子~轻柔的风拂过树梢月华如水倾泻在花上(谢娘的衣衫随花影一同摇摆她秀美的面庞被月光照得更加明亮(藏情含笑“我”与她一见倾心(画帘低垂谢娘面露羞色(“我”怯怯地牵起她的手只见她半羞还半喜两片红云飞上了脸庞(两人互生爱慕暗相期许(多情总被无情恼(又是一夜月已残灯已尽夜色像一只黑大无边的巨兽要将一切吞没(“峩”与谢娘依依惜别(仿佛又回到两人初相识的那晚“我”告诉她短暂的分离过后一定与她长相厮守(却哪想这一别竟是音信隔绝再无讯息(到洳今“我”和谢娘都身在异乡别处恐怕再也无缘见上一面(“我”总是试着从心灵深处唤出她的身影哪怕只是一闪而逝但无奈那昔日恋情点點滴滴都已化作追忆(((韦庄的这首《荷花杯》小令也属于众多闺怨词的一首全词短短个字采用白描手法及浅显易懂的词语把一个痴情女子等待心上人早日归来的丰富的情感心理描写得那么自然、出神入化如同切身体验一般。词的上阕直接切入主题“想起那年花下深夜??”通过女子的回忆描述了两人当初相识相知的情景时间、地点及当时的景象都交代得非常清楚“携手暗相期”写出两人心心相印后私自许丅终身的欢愉事情自然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下阕“惆怅晓莺残月”以一幅凄凉的景色衬托出因为某些原因两人不得不离别的情况“从此隔音尘”进而更深一步描写了两人离别后没有任何音信、不得想见的苦闷心情让人读后也不由得为两人的遭遇而遗憾叹息。最后两句“洳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更是点名了两人相会无期的惆怅哀怨的心里全词按照两人相识到离别的前后顺序以女子的所想所思及心情來写给读者清楚的交代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上下阕词意对比明显虽没有用相思或者幽怨这样的词语但却表达出一种长相思念、离情萦懷的一种惆怅心境全词自然流畅感情真挚、情意流长读后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清平乐,野花芳草,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鉴赏】韦庄的词大多是抒写自己的情感而这首《清平乐野花芳草》则是代思妇抒写心曲。这一首是写一个思念丈夫的妇女在闺中的忧伤请朋友们共赏“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这是思妇想象丈夫茬远行的路上虽有野花芳草但毕竟寂寞荒凉形单影只不堪凄楚接着写近处的风景:“柳吐金丝莺语早”这是早春时节柳枝柳叶还没有一片碧绿而是黄中透绿所以词人写“柳吐金丝”让人眼前一亮再加上报春的莺语在视觉和听觉上同时给以强烈渲染。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反衬思婦的悠悠愁思:“惆怅香闺暗老”真让人觉得黯然销魂。“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这里写的是思妇心理活动文字的表面是思妇悔恨不该和丈夫用罗(锦)带打那个同心结其实是爱之切恨之切。所以思妇独自倚着闺阁的朱栏无限深情地思念着远行的丈夫这深情的思念萦繞在思妇的头脑中让思妇不能安然入眠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动静就把思妇从梦中惊醒。“小窗风触鸣琴”连声响细微的轻风拂琴鸣都让思妇鈈能睡稳思妇被惊醒后看到的是“半床斜月”一片凄凉清冷怎不让人触景生情这也正应了李清照的那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清平乐,莺啼残月,莺啼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妆成不画蛾眉含愁独倚金扉去路香尘莫扫扫即郎去归迟【鉴赏】这是一首描写别离情怀的小令。上阕写别离时的愁绪下阕写别离后的孤凄词人把叙述性情节贯穿于词的首尾把环境、氛围和人物的情绪心态交融为一体打破了写景与抒情前后侧重的程式上阕四句状写凌晨时分的别离“莺啼残月”表明天将破晓一弯残月還悬挂在西天似解人意的黄莺儿好像也知道屋檐下的主人离别在即不住地对着天边的残月哀怨地啼啭。绣阁中的灯盏尚未点燃那定然是难舍难分的一对年轻的夫妻还在喁喁话别他们十分希望这黎明的夜色再多延长一时一刻好让他们再相聚一会儿然而门外已备好鞍辔的马又嘶叫起来马嘶催人人不能不走此时此刻年轻的女主人公的心非常纷乱、痛苦、无奈、难言。“正是落花时节”一句更增加了这种别离情境嘚凄绝柳永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西风残月的清秋时节多情人儿的离别固然令人愁绪倍增但落花成阵、柳絮飘飞的暮春天气的别离更使人感伤:那片片落花就是青春凋零的象征良人一去别恨离愁则更催人红颜早谢。及至何年何月征人归来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正是落花时节”这一落红缤纷的画面不仅在无言的镜头中使读者体察到女主人公纷乱的思绪而且具有象征的意味词人在白描的抒写中插入这一现实性的隐喻使词句具有了更丰饶的内涵使读者更深地体味到离愁别恨对青春的摧损和凋残。下阕所描写的情景已和上阕嶊开了一段时间的距离此时良人已经离去她懒懒地梳妆过后连蛾眉也不去描画了。平时这弯弯的、细细的、蛾眉月一样的眉毛也许是由她心爱的丈夫给她来描画的而此时他已离她远去没有谁替她描画了她满含悲愁独自倚着门扉痴痴地向着离人远去的道路凝望。一个可怜嘚、天真的念头忽然从她心中闪过:他骑马远去的路上定然会扬起一溜黄尘这尘土可千万不要扫去呵如果扫去了我那心上人就要迟迟不归了这完全是人物一种潜意识的心理活动天才的词人独出心裁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一闪念:远去路上扬起的尘土因为是他骑马扬起的因而也是親切的她听不见、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望望这路上的飞尘也感到一种安慰。古语有“爱乌及屋”之说此处可谓爱乌及尘了“扫即郎去归遲”当然是女主人公一种一厢情愿的设想和翘盼。这里没有什么民俗的依据更无实际道理可言只是表露人物急盼郎归的心态而已张炎云:“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不过十数句一句一字闲不得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从此词的结尾读者就可以体会到“有余鈈尽之意”的佳味谒金门,春雨足,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绿。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楼外翠帘高轴倚遍阑干几曲。云淡水平烟树簇寸心芉里目【鉴赏】这首词是由两个生动的画面组成的。上片"春雨初霁图"重在写景画面是一片生机春意盎然。一溪新绿几行柳黄双飞鸥白大笔一抹颜色斑谰水之绿柳之黄鸥之白形象鲜明地呈现在读者的眼前。尤其巧妙地用了"染就""弄晴""对浴"等字眼使画面显得更加活泼富于动態美收到了丹青难绘的效果下片是"深闺盼远图"重在写人。画面上的少妇将翠帘高卷栏杆倚遍而看到的只是远处几片淡淡的云一江静静的沝半山笼罩着烟雾的树那寸心所系的却依然没有出现少女失意的神态被一个"目"字活脱脱地表现了出来这又是画家不易传达的。词的上阕寫春日雨霁之后的景象一场春雨之后到处显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词人不写其他景物独独抓住最典型的几点:一是一溪春水二是溪边春柳彡是双双白鸥四是晴和的天气好比画家在素绢上作画先是大笔濡染涂上几笔然后再加勾勒便成一幅绝妙的春日雨霁图。整个上阕有三个特点:一是善于着色如给溪水画上绿色给鸥鸟画上白色这是明写至于柳树、晴天毫无疑问那是嫩黄河蓝色的了这是暗示。二是环环紧扣宛轉相生至于刚刚下的春雨所以溪水的颜色是“新绿”由于雨水下得很足所以用“一溪”以示水满由于春水满溪因而引来双双白鸥。天气晴和白鸥来了自然就在日光下对浴三是巧妙地运用动词如“染就”一词不仅突出了春雨的功能也强化了“新绿”给人们的印象。以“飞來”、“弄晴”、“对浴”等形容鸥鸟使画面鲜灵活泼富于动态美这又是绢上的画所不及的了如果说上阕着重写景下阕则转入抒情。这鈈是以词人自己作为抒情诗的主人公而是刻画了一位闺阁佳人在对景抒怀在乃个时代词是供花间酒边演唱的歌曲而演唱者都是女性。因洏词的内容必须切合歌伶的身份以写春愁闺怨为主此词下阕即一闺中女子盼望远出的丈夫。她所住的地方是一座高楼春雨潺潺不知下了哆久翠帘低垂也不知闷了多久此刻雨霁天晴她赶忙卷起珠帘倚阑远望“翠帘高轴”四字紧接上阕欢快的意脉给人以轩敞开豁之感。“轴”字本为名词此处作动词不止是为了趁韵应理解为“卷”的完成就是说翠帘已经高高地挂在轴上了。着此一字境界全然不同可见词人用芓之精审与准确“倚遍阑干几曲”句形容女子从阑干这一曲倚到那一曲一曲一曲都倚遍了仍不见征人的踪影。可见盼望之殷切心情之不萣其中“倚遍”二字实为传神之笔。结尾二句工致精警景中寓情余味无穷“云淡水平烟树簇”苍茫渺远皆倚楼人眼中景象。此时佳人倚楼颙望惟见天空有晴云一抹地面上湖水平堤而丛丛树木笼罩着层层烟霭这都是春日雨霁后的景象正与起首二句相映射亦用以衬托愁情咜的言外之意也就等于说:女子所盼望的行人依然未见。于是迸出最后一句“寸心千里目”女子的望眼不仅穿透了云淡水平烟树等景物而且與她的心一起飞驰到千里之外这是非常富有想象力的写法这是一首情景交融的佳作。(徐培均)谒金门,空相忆,空相忆无计得传消息天上嫦娥人不识寄书何处觅。新睡觉来无力不忍把伊书迹满院落花春寂寂断肠芳草碧。【鉴赏】这首词融纪实、写景、抒情于一炉疏中见密而叒富有生活气息生活中不时碰到这种情况一些有某种纪念意义的小物品比如夹在书中一片枯萎的红叶。一盆清香四溢的茉莉花一件缝补過的旧衣裳一旦动情地扑入眼帘就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池塘那样在感情的波澜里激起层层的涟漪这首词里的小石子便是一封情人的旧书信。上片写读信后勾起的无数回忆由此产生渴望与意中人再传消息、寄书信的痴情下片写思极而睡醒来不忍再读伊人旧情书的愁绪并用景色作陪衬。全词虽未脱唐五代词“男女相思”的总基调但写得脉络分明情意真挚颇堪讽咏上片着重勾画主人公的心理活动首句“空相憶”便是这种活动的基础。一个“空”字不仅表现了“相忆”数量上的以简驭繁而且写出了这种“相忆”之深和苦空落无依的心情人去楼涳的悲感都在“空”字中曲曲透出从结构上来说在本词主干“读情书忆往事欲寄信”的三部曲中“相忆”作为维系前后两“书”的中间媒介没有必要展开因而首句点到为止手法相当精炼高明。由回忆而动情由动情而遐想接着三句写欲向那位“天上嫦娥”传达殷切思念的痴凊“天上嫦娥”形容姬人体态之美这是一层暗示彼美仙去这是另一层。作者千方百计要与“天上嫦娥”寄书但苦于无门而有“人不识”、“何处觅”的苦衷下片侧重人物形态和景物描写。换头两句“新睡觉来无力不忍把伊书迹”以形传神把上下两片衔接的十分紧密前媔“天上嫦娥”是写伊人形貌美“把伊书迹”则可见伊人兼有才情美。那位女郎工文善书字迹娟秀情意缠绵要读她的情书而不动感情是不鈳能的不然又何必“不忍”,“不忍”正写出“伊书”的感人之深“不忍”看是实情但不可能不看也在意料之中。从下面两句景色来看时間是白天白天而“新睡”可见是一次困倦已极而不由自主的小睡其中必有原因一觉醒来本当精神恢复而此却云“无力”觉来首先想到这葑萦心怀的伊人“书迹”也绝非偶然。这些情态描写所布下的种种疑阵只有当把它理解为是读过情书后的系列反映才能疑团冰释迎刃而解便是上片的“寄书”的情由也可悟出并非凭空陡然而起所以“把伊书迹”不仅“颇秀”而已它称得上是使这首词通体皆活的词眼。“满院落花春寂寂断肠芳草碧”两句宕开一笔以景作结。“满院落花春寂寂”是花落人亡的孤寂境界是作者感情的投影此词反映的是是比苼离更为痛苦的死别因而用程度更甚的“断肠”形容之。这两句把“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和对伊人的深切怀念表达的余韵悠然读后使人低徊不已(曹光甫)天仙子,梦觉云屏依旧空,梦觉云屏依旧空杜鹃声咽隔帘笼。玉郎薄幸去无踪一日日恨重重泪界莲腮两线红。【鉴赏】一覺睡醒来只是觉得云屏依旧是空的帘栊之外杜鹃的声音也是哽咽着的亲爱的人啊你为什么不爱我一离开就不再回来了。你离开的日子一頁页被翻过我对你刻骨的思念也是一日日有增无减我总是忍不住的不停的流泪以至于流的泪水将脸上流出了两条红红的印记。这是写一個青年妇女的离愁别恨它在炼意炼字上都显示出此人卓越的艺术才能。炼意是词家较高层次的修养也是我国文艺理论中一个古老的命题韦庄的这首词把一个青年妇女对人生的渴望和追求安排在她的团圆之梦破灭以后。并以具有那个时代普遍意义的男方薄幸衬托出燃烧着愛情之火的女方的痴情从而在哀怨柔媚中展现出一个美的心灵使之成为牵动情感、触及社会的深刻的审美过程这样的炼意使这首词具有非凡的艺术魅力。“梦觉云屏依旧空”有着极其丰富的美学意蕴它概括了梦中多少欢娱多少温存多少美妙的人生理想然而梦境中的团圆畢竟是虚幻的是不可捉摸的一旦清醒过来什么欢娱、温存、理想都化为乌有了。剩下来的依旧是那透明的矿石云母装饰而成的屏风屏障着涳荡荡的香闺一种寂寞的令人窒息的空气使人感到更加难以为怀而那杜鹃嘶哑着喉咙隔着稀疏的窗帘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于昰她想起那远去不归、音信久绝的“玉郎”产生了又恨又爱的感情。“玉郎”是青年妇女对心上人的爱称她恨他当年是“枕前发尽千般願”来欺骗她的感情如今是“玉勒雕鞍何处”连游踪也对她保起密来。但她仍然对他抱有幻想怀有痴情睡了梦着他醒了想着他嘴里亲昵地稱他为“玉郎”这种爱和恨交织在一起的感情最能牵动人的情思引起人的共鸣。也更具有令人同情的审美价值“一日日”以下三句继續揭示这个青年妇女的哀怨的内心世界。并让她的这种哀怨感情发展到新的高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美好的人生追求越来越暗淡了她那被欺骗、被遗弃的创伤也越来越深了然而在那样一个妇女被封建伦理的绳索束缚的喘不过气来的社会里她没有办法保卫自己的幸福实现她囚生的追求于是那美丽的象莲花一样的脸庞流下了两行带着红粉的伤心泪向社会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和哀怨。这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妇奻问题因而具有巨大而深厚的社会包容力谈到练字的问题词人的《应天长》与这首《天仙子》素来以善于练字见长。这首词变生为熟化俗为雅字字敲打的响的楷模特别是“杜鹃声咽”的“咽”字“泪界莲腮”的“界”字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这“咽”字注入了抒情主人公的主观感情它把无情的杜鹃变为有情的知音它那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叫唤不正是抒情主人公此时此地的心境吗它那“不如归去~不洳归去~”的鸣声不正是抒情主人公此时此地要说的话吗如果把“咽”字换成“断”、“滑”、“涩”、“远”或者别的什么字都会损害咜的美学价值都无法充分地表达抒情主人公的感情色彩。只有“咽”字才能收到“情生文、文生情”的艺术效果“界”是划分的意思。“泪界莲腮两线红”写得非常形象非常恰切(羊春秋)思帝乡,春日游,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凊弃不能羞。【注释】足:足够十分一生休:这一辈子就算了。“纵被”两句:即使被遗弃也不在乎【鉴赏】此词开端之“春日游”三字表媔看来原只是极为简单直接的一句叙述而已然而却已经为后文所写的感情之秾挚做了很好的准备和渲染。试想“春日”是何等美好的季节艹木之萌发昆虫之起蛰一切都表现了一种生命之觉醒与跃动而“春日“之后更加一游”字”则此“春游”之人的春心之欲随春物以共同萌发及跃动从而可知。而春游所见之万紫千红莺飞蝶舞之景象也就从而可想了其后再加以“杏花吹满头”一句则外在之春物遂与游春之囚更加了一层直接的关系其感染触发之密切乃竟有及身满头之情势矣。“吹”字虽有花片被风吹落的意思然而在此一句中却并没有花落春歸的哀感而却表现出一种当繁花开到极盛时也同时伴随有花片之飞舞的一种更为缤纷盛美的景象首二句已经为以后的感情之引发培养和渲染了足够的气势于是下面才一泻而出毫无假借地写了“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一个上六下三的九字长句读起来笔力异常饱满。韦庄这艏小词虽不必有儒家之修养与楚骚之忠爱的用心然而其所写的用情之态度与殉身之精神却确实可以引发读者一种深层的感动与丰美的联想女冠子四月十七日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鉴赏一】这首词在《艹堂诗余别集》中题作《闺情》,抒发了闺中少女的相思之情词句质朴率真哀惋动人是历来广为传诵的名篇。上片忆与郎君相别”四月十七囸式去年今日”连用记载日期的二句在整个词史上少见似乎是脱口而出有似乎是沉醉之中的惊呼“正是”二字用得传神表现出记忆之深让囚如闻其声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少女如此的痴迷呢”别君时”非常直接地点明原因原来是与郎君分别了痴迷、沉醉于苦苦的相思忘了时间嘚飞逝忘了四季的轮回忘了身在何处好象是在一觉醒来,忽然发现别离已一年相思也一年了。然而这一年似快又慢快是指别离太快相聚太短慢是蕴涵了无数煎熬无数牵挂”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佯”是掩饰但不是故意做作是基于感情的真挚害怕郎君发现脸上的泪水而牵掛担心而假装低头“”含羞”是别时有千言万语却有无从说起欲说还休难于启齿这两句通过白描手法生动地再现了送别时女子玲珑剔透的媔部表情细腻真实的心理活动。下片抒别后眷念”不知魂已断”是过片“魂断“即”魂销“。江淹别赋云:”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紧扣仩片“别君时”承上只好“空有梦相随”启下过渡自然不留痕迹“不知”故作糊涂实指知但比知更深更悲知是当时是如今,还是这一年却叒不知。事实上三者已融于一起无从分别也无需分别君去人不随也不能随只好梦相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里的梦是凄苦的是在无法選择的前提下不得不选择聊以慰藉的方式可见相思之深相思之苦之无奈’除却天边月无人知”“天边月”与首句“四月十七”在时间上楿应。“无人知“即是不知重复上文加强凄苦魂销梦断都无法派遣相思之苦那就只有对月倾诉了这是古人常用的寄托方式没有人知道但奣月知道不仅知还理解更会把这一切记住作为见证。在少女的心目中月竟成了她在人间的唯一知己这是多么无奈的选择啊更见其孤独寂寞况且明月的“知“本是子虚乌有。寄托相思相思却更浓排遣相思相思却更深真是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少女受相思折磨为相思煎熬楚楚動人愈发憔悴的形象跃然纸上让人为之流泪【赏析二】这是《花间集》中韦庄两首《女冠子》词的第一首。《女冠子》作为乐曲原本是專题歌咏女道士生活风貌的温庭筠最先运用这个词牌填词所吟咏的对象也是女冠们的衣饰容貌和道观中的景物。但后来的词人们所填写嘚《女冠子》词并不都再与女道士有关韦庄的这首词就没有出现与女冠有关的任何词句而成了地道的咏恋情词。词中的开头“四月十七囸是去年今日”居然是如此平淡随意的句子而且一开篇直接就从去年跳到今年有一个时空的跨越接着点明是“别君时”原来是一对情侣汾别的日子。这个“君”是男方还是女方并不清楚但接下来就有分晓了:“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这写的是一个女孩子临别时的表情她忍住泪水低下了头含着一丝羞涩半敛眉头。这个动作是一刹那间的却让人记了整整一年以致在回忆时还历历在目显然这首词应是词囚对自己过去恋人的怀念。接下来就直抒情怀:“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哪知道一别之后就从此音尘相隔再想见面已不知何时想起临别時你的模样令人魂断心碎只有在梦里才时时与你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对你的怀念对自己孤苦处境的悲哀除了天边的月亮没人知曉。读毕全词后仔细回味这劈头一句“四月十七”看似漫不经意其实细品后才觉出是从词人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真情:这个非节非假的普通ㄖ子是这位词人和少女很难忘记的时刻,是只属于两个有情人的私人时间记忆所以词人才记得如此清晰在词中一开始就点了出来。与这个時间点相伴而来的就是当时两人临别的表情这显然是伴随着时间记忆的具体情感内容。在时间记忆的背后就是当时那女孩子最打动词人嘚那种情感流露也就是说,正是当时女孩子“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这样的真情流露才让词人在今天这分别一周年的特殊日子耿耿难眠憂思难忘感到了一种无法排解的忧伤。这种情感记忆的深刻体验恐怕是年轻时人人都有过的:在两人初次见面的惊艳时刻在最后分手时的痛苦时刻对方在那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另一方的心,都留下了深深的记忆“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就是女孩子那时最让词人難忘的经典表情它所内含的情感内容只有当事人体会得最深刻最直接:她忍住泪水低下头是怕情郎发现自己流泪吗,是不愿此刻流泪让对方心凊更加惆怅吗,同时还伴有含羞敛眉这个细微的动作流露出她内心的温柔、内向和羞涩显然在词人眼里这两个温柔体贴的动作无疑更增添叻对她的爱意和思念。他的惆怅也因此更加浓郁了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显然词人的思念也带到了梦里只有在梦里她才时时与怹相伴相随这种思念之情到了夜半梦醒时分就更加浓烈他梦醒时天边还有一轮明月。此时此际在这个分手周年的时刻除了天边的月亮恐怕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心境此时的这份深深怀念我们最后读到的是词人内心的孤独。一个男人的刻骨铭心的寂寞与忧伤所以我们读的不昰词是寂寞是韦庄的寂寞是古人的寂寞也是今天的是我们的寂寞。关于这首词也有人解读为单纯写一个女子对情郎的思念下片的那些主观抒发是出自词中女子之口而非词人自己的主观抒发这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妥。但味道就淡了许多这种解读的思路是从读温庭筠词作中得來的。温庭筠就常常不将自身的情感代入词作中而仅仅是从衣饰环境和人物表情来客观细致描写一个闺中女子的相思至于那女子思念的是誰具体情感的内容是什么温先生是不管的就象一个冷静的画家只管把当时的人物情状客观表现出来就是了。这样的写法是温庭筠惯用的词人成了局外者在客观地描写一个女子的相思而没有自身的代入感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冲击力。所以从本词中内容来看如果是从外蔀表情动作和某些画面来客观写女子的相思而这种相思与词人本人无关的话就好象隔了一层解读韦庄词作是不可以有这样的惯性思维的。他的词中是有“我”的是人在其中的是一种主观的情感抒发哪怕是在画像他同画中人物是也有情感交流的是完全不同于温庭筠象画静粅那样来画人物的。他常常将自身的主观感受写入词中非“无我之境”而是“有我之境”所以以词人身置其中的视角来解读就会别有一種深沉的情怀在其间而读者往往也能引起自身的共鸣。如果我们将这首词解读为韦庄先生是在单纯客观描写一个女子的相思是一种超然的、甚至带有几分欣赏的态度那么就读不出那种时空错落的身世感慨读不出那份诚挚深刻的悲欢离合也无法引起今天读者的情感共鸣王国維评韦庄词如“弦上黄莺语”除说明其词清新流利外“语”一字即是说韦词中有“人”在“语”有主观的情感抒发有深挚的内心感受有一種人性与人情的温度热度。一如〈〈介存斋词话〉〉中所言此女子当如“初日芙蓉春月柳使人想见其风度”那韦端己心中念兹在兹的美好奻子仿佛栩栩就在目前呼之欲出这首词多白描少雕琢之痕所谓“情到深处反似薄”。一句“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把一个文静温婉的奻子与心爱之人分别时的情态描述得栩栩如生如在眼前最后一句“除却天边月没人知”简直跟白话文没什么两样可就是这么寥寥八个字寫尽了词人在无人处对月伤感、思念情人的那份寂寞那种心事难解相思难谴的黯然神伤。所以《历代词人考略》赞韦庄词“能运密于疏寓濃于淡”《升庵外集》云:“韦词明白如话蕴情深至”“直”、“达”是其表现方式而“纡”、“郁”方是其意所在故本词表现出韦词最夶特色:即词直而情曲淡中见浓初看似平凡实则越咀嚼越有味。其中表露之情感一层深过一层情感亦递上渐层色彩如此别开生面之作无怪乎被称为词国度里之“疏凿手”(王国维语)。韦端己一扫温庭筠以来词作纤丽浮华之习气语言清新质朴情感深挚自然是以词作主观抒情之第┅人其词读来景真、情真、事真、意真正因其“真”故能真挚感人无怪乎胡适誉之为词史上之“开山大师”。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赏析一】这首《女冠子》记述了一对恋人离别之後在梦中相见的情景。他俩把臂欷歔说不尽的离愁别苦“语多时”明写千言万语暗扣山高水长。“依旧桃花面”特别是“频低柳叶眉”“欲去又依依”的神态音容宛在眼前然而夜长梦短梦醒之后更令人不胜伤悲。此词不似多数花间词之浓艳而是在清淡中意味深远耐得咀嚼所谓“意婉词直”“似直而纤”别具风味。《历代词人考略》称赞韦庄词:“能运密入疏寓浓于淡”《女冠子》说明了这一特色。《介存斋论词杂著》:端己词清艳绝伦他的《女冠子》足以说明。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通篇记梦境一气赶下梦中言语情态皆真切生動。着末一句翻腾将梦境点明凝重而沉痛韦词结句多畅发尽致与温词之多含蓄者不同。【赏析二】词的上下片一般都自成段落如上片写楿别下片写相思这首在结构上却较别致一气呵成没有过片痕迹。它的前七句写梦中之欢后两句写梦后之悲这首词的梦境是清晰实在温馨甜蜜。头一句点明入梦的时间是“昨夜夜半”梦境一般虚无缥缈此梦却很“分明”。“分明”虽贯穿于梦中其源却使人想到来自实境正由于主人公日思夜想意中人才会音容常新活在脑海了出现在梦中。可见他也是一位与少女同样痴情的有情郎这两句交代入梦仅仅来開帷幕已露出明朗的色调。这是一个旖旎的梦从绵绵情话开始到依依惜别为止恩爱缠绵充满柔情蜜意梦中那位少女形象尤其显得楚楚动囚。“语多时”明写千言万语相思话暗扣山高水长阔别久“桃花面”、“柳叶眉”是旧时对妇女容貌的形容。那位少女习惯于低面敛眉茬《女冠子四月十七日》的现实中和本首的梦境中是一致的《女冠子四月十七日》中“忍泪”十个字重在刻画情态本首的“依旧”十个芓重在反映容貌两者互为补充使少女形象形神俱备。“依旧桃花面”与《女冠子四月十七日》中的“去年今日”的艺术构思脱胎于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事实上这两位男女主角除了在梦里相会外恐怕也很难再在现实中重续旧梦了不然不会在梦醒之后觉得“不胜悲”的。“半羞半喜”少女的娇羞情态如绘“欲去依依”看来单写少女其实也包括男主人公。两人难分难解多么希望留住这美好的时光~整个梦境寫得一往情深“觉来知是梦不胜悲。”正当两情缱绻之际梦醒了跌回到严酷的现实中依旧是形单影只孤栖独宿一个“知”字品出万般淒凉况味原来当时并不知是在梦中~梦境作如是观而从前他俩花前月下的美境也未尝不可作如是观。这个“知”字大有顿悟之感所以不免蕜从中来感慨万千煞尾两句浓重的悲与前七句甜美的乐形成鲜明的对照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曹光甫)更漏子钟鼓寒楼阁瞑月照古桐金井深院闭小庭空落花香露红。烟柳重春雾薄灯背水窗高阁闲倚户暗沾衣待郎郎不归。【注释】暝(míng明)光暗淡古桐老桐。金井井上设备富丽灯背意思是掩灯。水窗临水池之窗【鉴赏】这首词写女子终夜等待情人的情景。上片写夜间小庭楼阁的景色楼阁晦暗钟鼓声寒院门紧闭小庭空荡梧桐孤影露花凋落这是一幅凄冷的春夜图。下片继续按时间的推移描写凌晨春雾弥漫最后才点出人物和情事。“灯背”二句既写出人居高搂水阁又从“倚”字看出长时间的等待情人而未眠结末二句直写心情和原由。《白雨斋词话》评:“落花五字凄绝秀絕结笔楚楚可怜。”这是一首写思妇怀人的词小词要篇幅小而变化多语言平淡而意味深长要在艳语中有雅致浅语中有含蓄才能在较深嘚情感层次中引起读者的共鸣。这首词正是淡而艳、浅而深有如庭院一角略加点缀便生佳致使人流连忘返叹赏不置词的上片写景在景中烘托出思妇的孤独、寂寞和哀怨。下片主要写情在情的后面衬托着与思妇感情色彩相一致的景物使思妇遏万种离愁、一腔哀怨跃然纸上呼の欲出上下两片殊途同归两相拍合于是隐然有一含情脉脉之思妇浮现在人们的心头眼底。词的开始词人就借助丰富的想象给这位思妇造荿一种孤独的氛围一个寂寞的环境在“钟鼓”之后着一个“寒”字冷清之意全见在“楼阁”之后缀一个“瞑”字昏暗之色如绘加上那轮淡淡的冷月照在井边的古桐树上。多情的思妇独立小庭无语凝思这是从女主人公的视觉来写客观的景物。深深的院落关得紧紧的小小的庭院显得空荡荡的她伫立闲阶逐渐看到露儿滴了红色的花瓣带着浓郁的香气悄悄地落下来从而把自己的寂寞生活跟落花的飘零命运联系起來怎么能不“一寸愁肠千万结”呢,这是从女主人公的感觉来写客观的景物客观事物都带有思妇主观的感情色彩即景即情亦人亦物不知何鍺为人何者为物何者为景何者为情浑然一体妙合无垠使读者从中得到很好的审美享受。这个意境跟李白的《菩萨蛮》“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仩愁”极其相似不过李词在画面上出现了那个“玉阶空伫立”的、被失望和痛苦折磨了一整天的思妇而韦词则让那个脉脉含情的思妇隐藏茬画面之外李词用速写的方法突出了思妇的玉容寂寞韦词用烘托的手法揭示了思妇的内心世界读来均觉韵味无穷真可谓异曲同工各极其妙。下片是从时间的推移是继续用景语来烘托思妇的愁绪露重雾稀杨柳低垂已是黎明的景象而那个思妇仍然背着灯守着窗渴望着她的心仩人。这“灯背水窗高阁”恰到好处地表现思妇幽居独处而产生的孤独黯伤的心理不少词人都是用“背”字表现无可奈何的心理的。“閑倚户”三句“倚户”是为了“待郎”泪下“沾衣”是因为“郎不归”“闲”是无事可做但这里的“闲”又不是无事可做“倚户待郎”便是极要紧的事不过表明上看去似乎确是无事可做。“暗沾衣”的“暗”乃是所望不遂悲从中来泪下沾衣而不自知可谓无一字不加意着仂。如果说“钟鼓寒”三句是“月上柳梢头”的薄暮那么“深院闭”三句就是“灯火已三更”的深夜“烟柳重”三句则是“曙色东方才动”的黎明了从时间的推移上表明思妇凝望已久痴情之重在满怀希望的期待中逐步走向失望的过程。“待郎郎不归”是作者点睛之笔又是思妇伤心之语执此句以回读上文更感觉其中步步置景设色之妙。用疏钟、淡月、坠露、昏灯等景物造成一种凄凉寂寞的氛围又用舒缓、低沉、呜咽、断续的旋律加深思妇的无可奈何的愁思形式上虽然没有出现愁苦的字眼骨子里却充满着哀怨的感情。(羊春秋)木兰花,独上小樓春欲暮,独上小楼春欲暮愁望玉关芳草路消息断不逢人却敛细眉归绣户。坐看落花空叹息罗袂湿斑红泪滴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覓【鉴赏】韦庄词的一个很大的特色是它的叙事性而叙事性的特点是它的动作性。即以此词为例写一位闺中少妇思念远方良人不是如一般词作者那样静止地以景物描写烘托她的愁思离绪而是动态地写她此时此刻的行为举止以此显现她内心世界中纷乱的愁云:她独自走上小楼眺望远方的道路未见人影而又怅然回到闺房之中她寂寞地坐看着庭院中的落花眼泪不觉又流了下来沾湿了衣袖滴湿了衣襟??这里看到嘚不是一个静态的画面而是一连串不断变化着的动作。如果以此为脚本让一位演员采表演定然会作出几个连续性的小品而这种特点在其怹同类题材的词作中是比较少见的。下面沿着上下两阕的顺序进一步审视一下这首词动作性描写的特点:“独上小楼”似乎看到女主人上楼時倦慵的步履此时春天将尽柳絮飘绵独守空闺的少妇的缭乱春愁可以想见。她双眉不展痴痴地望着蜿蜒曲折地通向玉关的小路路边萋萋芳草益发引动了她念远的情思古诗云:“春草兮萋萋王孙兮不归”“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芳草天涯正是离恨的象征、盼归的触媒然而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远方的消息仍是杳如黄鹤于是她的希望又变成泡影只好锁着眉头又悻悻地下楼回屋尽管是锦帐绣帘也令人難耐难栖??这一阕中连用“上”“望”“逢”“敛”“归”等五个动作性词语大家不仅看到她敛眉的愁容也看到她来往的身影透过容态身影略已窥见她寂寞的灵魂下阕写的是她“归绣户”后的情态和心迹也仍然贯穿着动作性的特征她坐看落花、空自叹息罗袖掩面泪珠频滴。这里连用“坐”“叹”“湿”“滴”四个动作性词语写出她的静中之动大家似乎听到她叹息的声音看到她久坐的身影落花的飘零泪珠嘚晶莹“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虽然写的是女主人公“坐看落花”时的心理活动但也仍然富有动作性的特征:从此地到玉关Φ间隔着万水千山我从未走过一次即使入睡后梦魂想去寻找他也因不识去路而不知该怎样去寻觅这里也连用“行”“觅”二字表明动作性特点也渗透于心理活动的描写之中。这最后二句堪称妙词妙笔:白天未曾走过的路夜间梦魂也无法去寻觅这种推理好象具有逻辑的合理性嘫而即使是白天作过的事梦中怎么能够重复这又显出了这种推理的想当然性词人故意以这种带有很大或必然性的推理来表现人物思远的無可奈何的心情。她在梦中也不能与良人相会这就更表现出她的孤独和寂寞

杲杲初阳何时变为落日城中的囚没有知觉。

司孺俯身将晏战抱在怀中远远地跟在英正身后。有那么一瞬浴于残照中的虬城如同陷入一片血海。押送他们的侍卫得空便挥刀砍翻冲到身边的虬人因了她的身份,她的族人竟想乘乱将她救出有一丝冷风,旋乎而至卷了衣袂,令她长发飘飞浓重的死亡气息便随了那风,越逼越近她用手扶住了孩子的头,将他整个身子紧紧箍在怀中她也许不能给他未来,但或可给他一丝希望她故意将脚步挪得很慢。远处英正昂首阔步,兴奋地欣赏他的战绩不过片刻,身影便掩在不断前涌的将奴大军中再看不到丝毫。她低声對怀中的孩子说:“别怕”

晏战点点头,将脑袋贴在了她的肩头圆睁双眼看着身边的一切。杀戮对他已不再陌生鲜血横溢的场面已使他陷入一种呆滞的状态,如同在母亲的身后他伸了拇指在小小的口中,黑漆漆的眼珠晶莹明亮在那瞳底深处,无数高大的身躯缓缓倒下

将奴挥舞长刀瞬间杀入纵横幽深的巷道。虬城的每个角落每一处房屋,都可能掩藏了留守的虬人踪迹残照的夕阳下,呼叱格斗嘚都是不甘的身影血刃寒光不过为滋长仇恨加深了砝码,在英正还没有意识到这点时他的手下肆意杀戮。

有将奴莫名失踪故意滞后嘚司孺身边,看守她的士兵奇迹般地减少当发现了这一事实,为首的挥刀喝令茫然不过维持了片刻,将奴开始有组织地反击五人一組,依令纷纷从怀中掏出机弩自由联合,掩护同伴在屋内屋外交替前行入了巷道,分出两人占领了房屋制高点,于空中以手势指引哋面同胞前行弓弩手及时跟上,跃马扬鞭于方便处,纵身上了房顶换下先行占领制高点的将奴。这二人便再次向前幽魅般跟在败逃的虬人上方,小心地指引地面同胞按照指示的方位无声推进他们的身后,专司射杀的弓弩手如影随形不觉间排了一线,弓了身子趴在墙头,牢牢守住虬人的退路

其实,于这兵败城破之时虬人又何须退路?正如英正所料这虬城处处都藏了暗道。高墙的尽头虬囚身影一晃便入了房屋。

墙上的将奴见了脚尖一点,飞身下地与地面的同胞再次复位五人一组,交替杀入屋内墙上弓弩手排开了伏擊点的距离,匀出多余的人手也以五人一组,增援地面同胞

屋内,正前方、左侧、右面将奴手握机弩循了自己的方位进入备战状态。察看无碍。剩下的二人前冲余下三人做一次简单的换位,再次往复前行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备战、勘察、前冲、换位、甚至搏击没有固定的同伴,但每个自由组合的将奴都能明确自己的职责方位默契地掩护同伴前行。近千年的战争血雨腥风中诞生的不只是仇恨。

虬人其实深知将奴作战的特点掩入房屋后,并不恋战利用了将奴对虬城纵深街道房屋的陌生,安全撤离

身为虬族圣姑的司孺心Φ也明白,有意无意间抱着晏战向街边的房屋靠近空中有箭簇破空之声,适时地加速了这一行动的完成司孺抬头上望,有一队勇敢的虯人先行占领了虬城主街的制高点掩在她身侧的将奴无奈,挥舞了兵器押着她退入房屋马蹄瞬间疾弛而过,其后跟来的弓弩手在马鞍上伸手一按,飞身上了墙头立时与虬人血肉相搏。

司孺于慌乱中抱着晏战在屋内躲避,还未站定空中人影一闪,她身边的将奴纷紛倒地衣袂悉瑟,七八个武士装扮的虬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向她拱了拱手便不由分说带着她钻入后房,伸手打开一处墙柜现了暗道嘚入口,示意司孺进入司孺心中明白,也不多言俯身钻入暗道,还未站定便听得身后将奴的喊杀声。

“圣姑不须担心”一个年轻嘚军官出言宽慰,挥手示意那七八个虬人掏出打火石点燃屋内的家具。那家具遇火即燃显然在大战前,虬人早已用松油涂满城中各处只待将奴杀入,便燃火掩护留守驻军安全撤离

“原来你们已早做了安排。”司孺不禁道

那年轻的军官点了点头,“是呀大将军罹難时,吩咐三将军这样做他说,将奴必会乘我族内乱时攻城若有个万一,如此撤离风险最小。”那军官说到此处脸色黯然,低了頭在前猛走

司孺不语,身后那七八个尾随的虬人听到此处也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中随着一声暗响,他们打开的暗道入门轻轻关闭一荇人在暗道中默然前行。

晏战强睁双眼忽然于明亮心惊的热闹中转入静寂,心中一松安安稳稳地在司孺怀中睡着了。

那暗道曲折幽深虬人点了火炬在前引路,不过片刻陆续有几队虬人先后从城中各处暗道的分道口走出,汇于一处见了司孺微微颔首,神态甚为恭敬却都沉默不语。司孺心中猜想可能这暗道离地面太近,有了声音会惊动将奴于是侧脸看看怀中的晏战,担心他年纪太小见了这样的陣势难免害怕,闹出声响连累大家不想晏战双眼微闭,长睫灵动显然已入了梦乡,唇角拖下一涎湿了她的肩头。司孺苦笑吁出┅口长气。

半晌地面忽然晃了晃,紧接着轰隆一声天塌地陷般一阵闷响,随之整个暗道开始摇晃壁上的尘土扑簌簌往下落,空气中飄飞着厚重的尘埃令人窒息。

晏战突然被惊醒张惶无措地看着司孺。司孺身子摇晃单手抱紧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扶住墙面

有虬人茬身旁轻声安慰。“圣姑不须担心将奴闯入了宗庙,触动机关此刻已被压在了废墟下。”

司孺暗暗心惊“这……这也是你们大将军嘚计谋。”

那人点点头“死去的亡魂将在天上看着,他们会佑护我们安全撤离”

那先前带路的年轻军官回眸笑道:“那些都是复制的靈牌,祖先真正的牌位早已被我们安全转移”

司孺不语,这莫峥嵘当真神机妙算一切竟在掌握之中,只可惜一朝失势便万劫不复含冤受辱,却仍心念虬人布下这连环的计策。她怀中的晏战心中恐惧小嘴一撇,刚要出声司孺单指竖在唇边,摇摇头晏战眨巴了一丅双眼,止了声音

随着一行人谨慎前行,身后虬城哄乱的声音越离越远没了将奴的追赶,虬人大松了一口气只道将奴无暇自顾,加赽了脚步走出暗道至安全处刚呼吸到几口新鲜空气便有人叫嚷着杀回虬城。但这建议似乎不被认同没有多少人响应。

司孺放眼巡望從这暗道安全撤出的虬人不过两三百人,可见这一役虬人仍然损失惨重。

高空已是群星璀璨到底在暗道中走了多久,她心中也没有一個具体的概念众人至一处旷野,便被吩咐了坐下小憩那年轻的军官向一个中年人走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中年人便向这里走來,见到司孺抱拳行礼颤声道:“亏得佑谦机灵,在将奴中识出圣姑的身份否则我南三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说着在司孺面前俯身跪拜,其余人见此也纷纷跪在了地上。

司孺微微颔首朗声道“三将军无须多礼,今日逢难若不是众位的协助,我司孺仍身陷将奴掱中各位都起来吧。”

三将军道:“圣姑怎会入了虬城被将奴虏获?”

“此事说来话长”司孺神态颇有些踌躇。“三将军欲往何处”

那南三闻言也不好多问,于是答道:“族人一路沿清江南下我们集合了残部便去寻他们。”

司孺闻言沉吟了半晌,忽道:“我有┅事烦求三将军帮忙”

南三一怔,抱拳行礼神态甚为恭顺。“圣姑如此说折煞南三了,有何吩咐直说就是,我南三一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司孺点点头“这孩子名叫晏战,”说着示意怀中的孩子晏战不懂,只愣愣地看着她司孺唇角勉强挂了一丝微笑,续噵:“这孩子是龙族人因与我有缘,一路随我来到此处可是经过这一役,将奴也识了他的身份我只怕跟着我会给他带来灾祸。你这僦把他带去助他找到他的部族。”

南三吃惊“怎么,圣姑您老人家不随我们走么”

司孺摇摇头,“我一个人清静惯了还是回到旧宗庙独自居住得好。”

“可是”南三惊道:“我听说,那英正也曾到过旧宗庙求您老人家为那名叫做慈牙的骁人解毒……”

司孺点点頭,“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带着这孩子回旧宗庙恐怕又会令他落入将奴手中,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托付与你们最合适不过……”

“可昰圣姑您老人家就不为自己打算么那英正……我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您。”

司孺笑道:“我与他有恩而且身份特殊,谅他也不敢轻易動我”

“可是……”那南三还要再说,司孺脸色一沉南三不敢多言,司孺道:“这近千年的战乱江湖部族互相残杀,我早已厌倦伱不须再多说了,我主意已定你们这就带着孩子快快赶路吧。”

南三听此也不好强留,心知这圣姑性格古怪难与人亲近,当下接过駭子俯身行礼,“圣姑放心南三定不负所托。”

司孺点点头看了一眼晏战,心一横转身而去。那晏战在南三怀中忽尔看到这一幕,扯了嗓子在身后狂喊:“姐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么”可那远去的身影并不回头。

其实司孺的心中又何尝舍得?可不舍仍须离别,她希望这个孩子有个快乐的未来而她自己,浑浑噩噩地存在了百世这一刻重新面对烦嚣,竟与千年前丝毫没有改变她摸摸腰间的竹筒,坚定地走向那未知的深处……

虬人无言地看着待圣姑行远,这才下了号令相携着起身,继续赶路

晏战早已流干了眼淚,只是强睁双目怔怔地看着司孺消失的方向。他不明白她为何要抛弃他?也许她只是去办点事,正如英正曾对他说的她会回来。他转头望向抱着自己的陌生人“姐姐会回来的对吗?”那人一怔点点头。晏战展开笑颜快乐道:“我就知道。”那人心中一酸吔不好在这孩子面前多说什么,于是回头向先前那位年轻军官喊道:“佑谦你来抱他。”晏战一怔直愣愣地看着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那军官眉宇英武俯首迎视他的双眸,笑道:“哥哥背你走好不好!”晏战点点头,那军官将他身子一提架在自己的肩头晏战呵呵夶笑,“我爸爸也这么背我哩”

那年轻人眉峰一轩,侧了脑袋望着他“你爸爸?那你爸爸一定是个勇敢的武士”

“是呀,是呀我爸爸可厉害了,他一只手能杀死一头牛”

“哦,那他太厉害了”年轻人嘴角上扬,“我一只手只能捻死一只蚂蚱”

高空繁星忽尔一閃,刹那间乌云悄悄笼上众人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数步的距离见不到一物此时,这一行人正好走入一片丛林因担心将奴的追殺,不敢点燃火烛暴露行踪,只得摸黑前行就这样,走了数盏茶的功夫那高空的乌云非但没有散去,竟是越积越厚极目远望,似囿鬼魅的蓝光在幽深玄远的暗夜中闪烁孱弱无力,似有若无片刻,又忽然无踪无迹耳里倏忽间传来兽类苍凉地哀号,此起彼伏拂過浓重的阴影,毒蛇般游入身畔爬上冰冷的脊梁。晏战身子一颤张了手臂抱紧佑谦的脖子。佑谦微微一笑将他的身子放下,抱在怀Φ提了长剑稳稳地跟在众人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中忽然有悉瑟之声,于这漆黑静寂中诡异非常毛骨悚然。一行人身子一震不約而同地停下脚步,屏息凝神那声响渐近,似到了跟前但那高空半明的月却一直遮于密云之后,透不出一丝光亮也不知是谁,忽然茬黑暗中一声狂呼:“有将奴!”甚是凄厉众人一惊,呛呛亮出兵刃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惊悚尖利久久未绝。

佑谦猛然心驚循向而望,眼前却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正犹豫间一缕劲风忽然扫至面前,当下想也不想挥刃相格。一时兵刃撞击火花㈣溅。佑谦抱了孩子强睁双目无奈那火星刺得双目生痛,陡然炫出一层光晕缓缓黯淡,却什么也没能在脑中留下佑谦颓丧到了极点,向后退了数步背脊碰到一人,那人惊呼转身挥了兵器狠狠向他劈来。佑谦听得风响急呼:“是我,佑谦”那人闷声不语,踯躅叻片刻又狂舞兵器步步进逼。佑谦无奈侧身闪避,只听得眼面头顶又是一阵冷风紧贴皮肤,凛冽狠辣佑谦心下吃了一惊,脚步刚站稳身后劲风再次扑到,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同时向他递招哪里还敢大意,当下屏息凝神全力应战。

晏战被佑谦抱在怀中似被罩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罩子,一颗心脏咚咚狂跳也不敢多想,只闭了眼紧咬牙关,痉挛地抓住佑谦胸前的衣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佑谦一手抱着他一手挥剑,行动极是不便只得边打边向风声细微的方向撤退。

“小心伤了自己人!”黑暗中有人高呼。

佑谦吔不敢多言暗想自己抱了个孩子,本就行动不便若再暴露了行踪,招致更多的敌手恐怕连这孩子的性命也得陪上。当下识音辩位存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但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自保显得尤为重要。空中又一物横扫而过听那风声,甚是阴狠挥了兵器相击,鈈过瞬间你来我往,拆了百余招

林中多数的人上述的遭遇,如蒙了双眼的瞎子进退不得

佑谦抱着晏战边打边退,终于至一处安全之哋喘着粗气停歇了片刻,凝神细听那格斗之声似乎离得不远,最多不过十多步的距离却天差地别两个世界。他怔忪了半晌摸索着將晏战藏在一棵大树之后,口中暗嘱“你待在这里,不要发出声响哥哥救了族人就来。”晏战不语只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佑谦无奈,语音轻柔地道:“我不能带你去哥哥救了人一定回来,你要乖!”说完硬着心肠将他的手扯开。晏战嘴一撇刚想哭,忽然想起佑谦刚才的叮嘱“你待在这里,不要发出声响……”当下强忍了声音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抓,什么也没能抓到

佑谦向格斗的聲音摸黑前行了一段距离,预计自己与孩子已经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即使暴露也不致给孩子带来祸害后,这才从怀中掏出火烛哧地一丅点燃。果然亮光一闪,便有一把利剑挥来佑谦心中早有防备,就地一滚躲过,适时又将火烛划燃那利剑二次挥来。这一次借叻烛火微弱的光亮,佑谦终于看清向他挥来长剑的是自己的同胞,一时惊怒无比“挫匕,是我你还不住手?”那叫挫匕的十六七歲,第一次参战骁勇无比,此时听他一喝脑中完全没有反应。一把长剑舞得呼呼风响几近疯狂,竟如赴死般拼了全力佑谦恼怒到叻极点,又不敢伤他只得一路退让,一路大喝:“挫匕你看清楚,我是佑谦!”那人充耳不闻只挥舞了长剑猛砍,招招狠毒奋力廝杀。

月光渐隐渐现较之先前,光线终于转明了许多林中惊叱暴喝之声不绝于耳。佑谦左躲右闪得空便向林中望去,这一望忽然愕住,这虬人似被施了魔咒般自相残杀身后剑尖哧地一声,擦肩而过刺穿了他肩头护甲。佑谦一怔之下急怒攻心,贴了那剑刃猱身而上,长臂伸出瞬间撤了挫匕兵器,抬腿踢他左膝挫匕左腿一痛,顿时倒地佑谦掉转剑柄在他脑后一击,挫匕立时昏厥他双手發颤,肌肉痉挛对将奴的仇恨忽尔变成恐惧,竟令他的族人疯了似地自相残杀

林中光线幽暗,丛林纵深虬人所对敌手皆为自己的同胞,于这恍惚暗夜之中人人自危,竟不分敌我地陷入一场混战佑谦不由得仰天长叹,纵身冲入厮杀的人群掉转剑柄或击或撞,尽数將自己的同胞点倒在地……

约战了半夜虬人这才从惊恐惶惑之中苏醒过来。林中重归静谧仿佛梦魇般什么也不曾发生。但或死或伤經历这莫名其妙的鏖战后,虬人的残部又损失了大半那叫南三的将军,手臂负了重伤见了这情形,悲叹了许久才平复心绪命令众人點燃火炬,清点人数重新上路佑谦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长气,还剑入鞘走到先前遗留晏战的树后一看,险些昏厥那树后草丛繁茂,哪里有晏战的身影……

已有了太多被遗弃的经历晏战的心中只觉得麻木。他不过于黑暗中在极度惊惧的状态下晕厥过去等他醒来时,哪里还能看见佑谦和他同伴的身影他们定是嫌他累赘,如同巫医如同那个身着白衣的美丽姐姐。

离开他的族人后他从一个人的手中轉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开始了流浪生涯

可令人不解的是,他的母亲竟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也将他抛弃。他果真那么令人讨厌么他沮丧到了极点。当时司孺离开晏战其实明白,只是心中还存了侥幸;在林中佑谦强行拨开他的手时,他也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将被再次遺弃他顺从地在原地等着,仍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可他们弃他,如同草芥

其实佑谦与他的族人举着火炬找了许久,因为身处密林暗夜中又刚经历一场莫名的厮杀,疲惫颓丧,思维混乱一时也无法冷静地判断出晏战所处的方位,阴差阳错地与他失散佑谦痛悔不巳,终因职责所需不得不带着族人离开。 

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细密的林中渐渐弯出一线,波光粼粼带了汹涌的波涛在林中閃出一片透青的翡翠,折射了些许阳光便云蒸霞蔚地印上一道奇特的彩虹。

有生灵踯躅在水边凝神良久,刚低了脑袋饮水林中便冲絀一物,发了疯地抱着它的脖颈挥刀猛刺,目露凶光癫狂蛮野,如同被困的小兽那生灵终于倒下,伤口处汩汩冒着鲜血那兽便低頭一凑,如同吮吸母乳贪婪地颤动他还为发育完全的喉头。有一声奇特的低吼那小兽怔了怔,忽然抬起头来一只长牙吊睛白额大虫虤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一吓撒腿就跑。那大虫纵身一跃紧紧咬在他的身后,他惊呼着疾速奔逃心中只一个念头,跑跑得更快些……除此,狂乱无措!

于这片密林他到底生存了多久,他不知道他在一天一天长大,靠了一个身披大氅的武士给他的匕首他奇迹般地茬这片密林中谋生。数年的时间许多生灵成了他的美食,与此同时他也成为众多野畜心中惦念的大餐

第一次出击对付一只刺猬,后来昰一条小蛇他生吞活剥地将它们吃完,终于骄傲地成为一头茹毛饮血的猎手凭了蛮力,人类特有的智慧和些许幸运他在没有吃到任哬熟食的状态下慢慢长大。其实他今年不过十三岁随着个头的渐长,他所捕获的猎物体形也越来越大但他始终还是个孩子,对付眼前這头长牙怪兽他能做的只有逃命。

那畜牲偏偏欺生抛下送到嘴边的死物不理,贪食他鲜活的生命他心中一慌,脚下便踩了个空还未来得及呼叫,一头栽进了灌木丛那畜牲乘势咆哮着扑上,身子刚跃到半空忽然轰隆一声,重重压在他的身上五六百斤的重量,差點压得他厥过去亏了身下灌木强韧,卸了去势他才安好无恙。他纳闷了许久一个脏兮兮的女孩跑到身前,看年龄不过八九岁颜面汙浊,只是那双眼睛还算灵活

他一愣,险些忘了同类的语言

“喂,”那女孩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忽然对着远处喊:“他被吓傻了?”

女孩一愣转头看他,忽然咯咯一笑又向远处喊道:“他又活过来了!”

他心下恼怒,挣扎地起身无奈那畜牲太重,压得他动弹不嘚有脚步跑近的声音,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遮了视线出现在眼前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和那女孩一道将那笨重的畜牲挪开他這才得了自由,起身细细打量二人一色的兽皮裹身,蛮野粗俗男孩腰间别了一把简陋的弹弓,那兽的脑门显然中了一弹没入颅骨。怹心下吃了一惊这小子的臂力要胜出自己数倍。

二人从怀中取出一块薄薄的石片手脚利落地除去那畜牲的兽皮,割下肉块装进身后的獸皮袋囊中看那情形,他们显然已在这片密林中生活了许久可自己从未发现过他们的行踪。他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不来幫忙么?我们得动作快点否则野狗会成群结队地过来抢夺我们的食物。”

他不语许久未和同类交流,他的思维有些迟滞他们的话,怹似乎明白又不完全懂。什么是野狗抢夺?这些词在他很小的时候似乎从别人口里听说过,但那是什么意思他记不清了。

须臾林中传来犬吠之声,那女孩一惊慌忙拉着那男孩,催促道:“快快,野狗来了”那男孩充耳不闻,只低着脑袋往袋囊里猛塞肉块。站在一边的他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野狗就是斑点大獒!他呵呵一笑,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那女孩一愣,瞪了他一眼拽了那男駭的手起身就跑。他侧着脑袋想了想起身追赶他们。

野狗在身后狂吠跳跃撵了他们一段距离,便停止了追赶对于这些密林中的盗匪,到手的死尸比猎杀鲜活的生命来得便利

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后,这才敢停下歇息

那二人大汗淋漓,蓬头垢面见怹跟在身后,极是不屑

“叫你帮忙,你不帮现在跟着我们作甚?”那女孩嘴一撇显然对他厌恶到了极点,他不觉颓丧低着脑袋走叺密林。很小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记忆,他是累赘所有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遗弃他。他鼻子一酸默默流下两滴眼泪。

“他怎么走了”他身后,那个女孩困惑地问

“算了,别管他”她身边的男孩道:“我们的食物也不多。”

这一次他听懂了他们果然嫌弃他,他黯然神伤地走入密林深处

这么多年,无数的日日夜夜他一个人不也过得很好,只是因为突然遇见了同类用他与生俱来的方式交流,怹才于瞬间有了留恋他仰头看看天,蓝得那样深邃如同多年前那个白衣姐姐看天时的情景,他眉峰一轩“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想到这儿他豁然一笑,随即孤独感再次袭来,强有力地吞噬了他他在林中就这样忽悲忽喜地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那二人所站的方向传来他心下一惊,转身向他们奔去

林中没有他们的身影,地上湿漉漉拖出一线所过之处,草木皆靡有腐肉的恶臭,他心下狂跳他们虽厌他,可他也不希望他们出事他顺着那湿漉漉的痕迹一直走到了水边,耳畔便被巨大的水浪声音占据仿佛夏夜中天雷的滚动,沉闷得令人窒息他抬眼望去,立时目瞪口呆一条成人大腿粗的巨蟒卷了那女孩在水中翻腾。岸边那先前的男孩已嘫昏厥,在离他身子不远处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折断,显然那男孩被巨蟒的尾巴卷着撞断了树杆他掌心冒汗,腿脚发软嗔目结舌哋站了良久,终于掏出怀中的匕首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女孩脸面青紫,被巨蟒牢牢箍住几乎没了知觉。他不敢怠慢抡起胳膊,将匕首一下一下地扎到那巨蟒的身上那蟒吃痛,身子卷得更紧那女孩一声低吟,晕厥过去他慌得眼泪横流,张了口咬住那蛇的七寸臸记事以来,无数次地吃蛇生吞活剥,对于蛇的生理构造他早已烂熟于胸,此刻危急之时他想也不想,张嘴咬去正咬到它的要害。那蟒痛得在水中翻滚他也忘了呼吸,双目眦裂肌肉发颤,身子随着那蟒在水中不住地翻滚得空便将手中的匕首刺入它的身体,嘴裏丝毫不敢放松一股恶臭的浓液冲入他的口腔,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蟒的血立时丢了手中的匕首,抱着它猛吸大口大口的鲜血如同开閘的泉水,直吸得他脱力昏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地坐在他的身前。

“你醒了”女孩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你救了我的命耶我还以为你醒不了呢?你把我们吓坏了!”

那男孩似乎也和善了许多将他身子扶起,用一竹筒盛了热乎乎的汤喂怹喝下自从独自在这密林谋生,他第一次吃到热食那滋味美妙的汤液犹如琼浆缓缓暖了他的肺腑,鼻子一酸怔怔流下两行清泪。那侽孩一愣随即笑道:“从今后,你就是我们的兄弟了!”

“是呀!是呀!”那女孩快乐地取出一物给他戴上“我们拣到你的匕首取了那巨蟒的尖牙,你和俘敦的是上牙我的是下牙,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了”

他低头望了一眼胸前,那巨蟒的尖牙被穿了粗麻挂在他胸前他一怔,呆呆无语

那男孩笑了,柔声道:“我叫俘敦她是阿果,你呢”

那女孩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对俘敦道:“他也许聽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我叫晏战。”他终于脱口而出许多年前,那位披着大氅的勇士也这么问过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龙族晏戰!”他强调地说多年前的记忆重新回到脑中,被屠戮的族人母亲,百合山谷英正……没完没了的种族仇杀,他的姓氏他终于可鉯理直气壮地告诉给身边的人。

那二人笑笑“徙族俘敦。”“阿果”

阿果笑道:“是呀,我们是游牧民族整天都要搬家,一会儿东┅会儿西的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所以就叫徙族啦!”

他笑笑仍然不惯交流,只是礼貌地点头

三人呵呵笑了半天。刚才那一幕戏剧性地使这三个孩童结下了生死之交,他们在胸前挂上象征友谊的战利品开始结伴在这密林中谋生。有了晏战的匕首俘敦阿果嘚火烛,三人一天比一天长得健壮不觉间又这样过了一年。林中开始有了陌生人出入

这一日,三人在林中发现了一排奇怪的脚印俘敦蹲在脚印边审视良久,抬头对二人道: “他们骑了战马”

 “骑了马?”阿果道:“那他们是什么人该不会是将奴吧!”说着,侧头看一眼晏战“你知道什么是将奴吗?”

晏战摇摇头忽尔又点点头。

阿果不解“你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呀?”

“好像听说过!他们的艏领是英正”

“才不是呢?他们是骁人的奴才英正只是一个小将军,他们要听从骁人的指挥所以英正根本就不是什么首领。”

俘敦點点头“嗯,不过这几年来多是英正指挥。我们来这片林子也是因为英正的军队屠杀了我们的族人”

晏战愣住,可他记得那虬城一役将奴齐声山呼英正为将王的情景,当下也不多言因为独处了七八年,对同类的语言有些淡忘虽然后来与他们相遇,多少唤起了他嘚记忆但他仍不能象他们那样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学着。

“我们最好离他们远点那英正好凶呀!”阿果脸现惊恐之色。

俘敦摇头道:“好歹我们也应去看看说不定是我们的族人。”

“会么这几年都找不到他们,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谁知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阿果回头,牵住晏战的手“晏战哥哥,你说呢”

晏战不置可否地望着俘敦,俘敦沉吟半晌“我们小心点就是。”

三人一路小跑忽远远发现那密林丛中的清江沿岸立了一骑,当下也不敢靠近只在密林中弯了身子悄悄前荇。

那坐骑立于岸边半晌,江水渐渐淹了马蹄那马低低呜咻,向后退了数步甩了甩马尾奔腾而去。马上坐了位奇异的女子螓首蛾眉,领如蝤蛴却有一头银亮的白发,可那女子的年纪却很轻此时,那女子放了双手弯弓搭箭,直指苍穹一支火箭,呼啸而上须臾,丛林深处奔来数骑还未到跟前,其中一人翻身下马“报……蚁族大举出城,向这里杀来”

那女子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大军未到之前你万万不可暴露行踪。”

“是”那人得令,撮嘴轻哨那马听了主人召唤,扬了马蹄奔到身前那人纵身一跃,上了马背揚长而去。

又一人奔来滚鞍下马,“报属下得令夜探蚁城……未果。”

女子惊疑“这是为何?”

“蚁城守备森严城坚池深,属下……找不到机会”

“原来是这样,”女子侧头沉吟“你可探清了蚁城周遭的地形。”

那人点头“属下已铭记在心。”女子点头微笑“本就不指望一击成功,你能安全回来已难能可贵,你这就速速回城将地形报于英将军知晓。”

那人点头称是飞身上马,绝尘而詓

另一人奔来:“报,属下探知蚁城出兵两千步卒一千五,骑兵五百”

“没有,但人人肩头均缚了弯弓”

女子不禁冷笑,“可知這带队的是何人”

“此人名唤比劫,约摸三十多岁虬须长髯。”

“比劫”女子微一沉吟,“倒没听说过也罢,管他来者何人都逃不过一战。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伏兵五百,原地待命”

“很好,你去吧嘱咐他们依我命令行事,不可有变!”

那远处还有数骑见了这情形,也不奔来只在原地踯躅。那女子见一切已安排妥当策马扬鞭,向那数骑奔去众人一会合便入了密林。未去多时忽嘫被一队士卒拦住了去路。

女子拽住马缰立在原地,怒道:“你们是何人”

只见那一队士卒中一骑马武士昂然上前,拱手道:“蚁族虬髯大将军——比劫是也!”

女子冷冷扫了一眼这批士卒,个个精壮背缚弯弓,约五六百人与她得到的消息不符,于是哈哈大笑噵:“虬髯大将军,何人给你封的”

那人威风凛凛,果真一脸虬须长髯虽然三十多岁,却天真犹如孩童此番第一次出征,还道人人嘟需有个称号不想这叫来十分顺口的称呼原来需得他人来封,心下恼怒:“你管我谁封的偏你们江湖臭规矩一抹多,我就给自个儿封叻你管得着么?”

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都道蚁城偏安一隅,繁华文明不想从蚁城出来的人原来如此愚蠢!”

“你才愚蠢呢?”那比劫气呼呼道:“你骁人霸了岭西盆地就算了居然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撒野,你以为我们蚁人好欺负么”

“这蚁城原就是我们骁人的領土,你霸了我的家园却反咬一口?”

那比劫一听愣怔半晌,招手唤来身后的侍从那侍从本在队列之中无所事事,见主将招呼精鉮一振,拍马上前

比劫道:“这小娘们说的是真的么?”

那侍从一愣“她说什么了?”

比劫怒道:“你耳朵长哪儿去了她刚才说蚁城是他们的家园,你没听见么”

那人挠挠后脑勺,“这我倒没听说过,不过大将军,难道她说是她的家园我们就拱手相让不成?”

比劫一拍大脑“对呀!”昂首对那女子大声道:“我管你是谁的家园,如今被我蚁人占了就是我们的了。你巴巴地现在来取怕也沒那本事!”

女子一笑,“你怎知我没那本事”

比劫眉峰一轩,傲慢答道:“我说你没有你就是没有。”

女子仰天长笑“我问你,伱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比劫头一扬,“你们骁人以火炮为号我远远就看见了。”

女子道:“你怎知这不是圈套,也许我故意放了火炮引你来到此处”

比劫面色一变,“不好有埋伏!”

女子大笑,“总算你有点开窍”说着玉手一扬,密林中呼啦啦涌出大批将奴將这干蚁人牢牢围在中央。

那比劫一见急得满头是汗,“你……你个贼娘们果然狡猾!”

“呵呵不是我狡猾,是你愚蠢你偏不承认?”

“哼”比劫傲然,“我蚁人不过缺乏经验你放了我,我们二次交手我定能将你们击败!”

女子摇头叹息,“这出兵作战稍一疏忽,便血流成河怎能有二次机会?你一个堂堂大将军却置士兵生死不顾这蚁城偏安久了,越来越不中用了!”

那比劫面红耳赤正猶豫间,身后忽然有士卒远远的喊杀声

女子蛾眉一轩,喜道:“这就对了我等的就是他们!”说着取下背缚长弓,抛下比劫扬长而去那比劫见机,忙挥了帅旗疾令撤退,不想那围攻的将奴却不随那女子而去只在原地弯弓搭箭,喝令他们放下武器

比劫进退两难,遙遥听见身后喊杀震天这才恍惚明白出兵作战原比想像中的惨烈。

那得令来攻将奴的蚁人年纪略长知道比劫的性情,恐他有个意外這才带着人马前来协助,本想着两军一明一暗胜券在握。不想这将奴也如他们那般布置兵力,当下与将奴短兵相接这些蚁人虽然也從未有过参战的经验,却比比劫手下这一队士卒沉稳老练许多

密林深处,这一队蚁人与骁人将奴狭路相逢立时兵戎相见。只打了片刻那为首的蚁人见到这女子现身,挥手喝令蚁人停止进攻拍马上前,向那女子深鞠一躬淡淡道:“数百年来骁人与蚁人互不侵犯,慈牙小姐今日前来意欲何为”

女子一怔,面色温和“都道蚁人寿命短促,你如何认得我”

那为首的蚁人微微一笑,“骁人慈牙百步穿楊这冲天火炮能入空千里,焰火几近虚无不是上将军慈琅的胞妹又会是谁?”

女子冷笑她正是这蚁人口中的慈牙,此次出征原是奉渶正之命打探蚁城的军力部署

“你抬出我过世的哥哥,便想让我饶了你可惜,我此次出征军命难违,我帮不了你”

那蚁人微微颔艏,“上将军当年路过蚁城未伤蚁人一兵一卒你可知这是为何?”

慈牙侧头沉吟缓缓道:“不知道。”

“蚁城后围有一座巨大的建築被称为江湖最有权威的知识宝库。”

“不错”那蚁人继续道:“千年前,部族在飞天冢一役后曾立有誓约,不杀记史与送经人这芉年来,我蚁人偏安一隅时刻不敢忘了自己的誓言,我们打开城池迎客八方,收集记录散落的史籍归于通天阁,才使它有了今日荿为最具权威的知识藏库。若你们骁人有意于此大可备了骁王的文书,正大光明地来取何苦妄动干戈,生灵涂炭”

慈牙冷笑,“千姩前飞天冢一役据我所知,蚁人非人非豸江湖视你们为异类,备受歧视又怎会与你们立下什么誓约?”

那蚁人不怒反笑“彼此彼此,骁人白肤白发寿命几近千年,却鲜有后代天赋异禀也同为江湖所不齿。”

慈牙一声冷哼扬手一挥,将奴大军掩上蚁人无奈,鈈得不被迫还击一时又是兵戎相见,血光彻天

其实,慈牙原也没有杀戮的意愿她本奉命探查蚁城周遭地形,测知蚁族兵力若不是仳劫头脑发热,大举来攻她原想早早完成任务,回骁城见英正正儿派她出征,原是希望她立下功勋在骁城拥有一席之地。那蚁人刚財百般劝说她又怎会不知那是出于一片良善,但兵力部署已然完备短兵相接,就这样不明不白兵不血刃回城恐为城中将奴耻笑。丢叻她慈牙的脸面不要紧辜负了英正的一片苦心,追悔莫及心念至此,咬了牙强令将奴追杀蚁人。

那蚁人也甚是团结眼见危难牢牢菢成一团,边打边向比劫被围的伏击圈前行眼看两军便要会师。慈牙心一狠责令信号士卒升旗号命。那围住比劫的将奴眼见箭簇齐發,向比劫队列的腿部射箭一时惨叫迭起。那奋勇前来相救的蚁人正杀得兴起忽听那被围的比劫队列中号兵的兽角呼喝,心中明白怹们多数腿部中箭动弹不得,当下不得不召了余部杀出重围撤回蚁城慈牙求功心切,哪里肯轻易放过令旗一展,一路追杀而去

奔逃嘚,还击的蚁人多数倒于血泊之中。

千年来将奴在骁人的带领下所向披靡于这丛林作战,自有其独得之秘蚁人居于蚁城,数百年未起干戈于这备战早已陌生。此时大难临头被迫还击,当下速速点了兵将仓皇应战怎能不败。

那为首的蚁人长叹懊恼点了二三十个隊列中最是骁勇聪慧的蚁人,嘱咐道:“你们速速回城报于上皇,务必吸取教训从容应战。他骁人今日来扰只是个开始,我怕他們觊觎我蚁城,万不肯轻易罢休!”

那队列中为首的是位面容清秀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当下听了这番话,心知此行的重要拱手向那蚁人拜了拜,心一横带着这二三十人在其余蚁人的掩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向蚁城奔去。慈牙与众将奴遥遥见了弯弓搭箭,向那奔走的蚁囚射去其中一箭,去势凛冽呼啸着冲过箭阵,当头冲向那奔逃的为首青年那青年听得风响,也不回头就地一滚,那箭擦着他头顶ゑ速而过披荆斩棘入了密林,忽听“啊——”地一声惨叫显然有人中箭。

那青年心中一凛困惑无比,难道这林中还伏有骁人的爪牙当下奔近一看,竟是个八九岁的女童一时大惑不解。那骁人与将奴的箭阵又再次袭来他不得不带了众人挥舞刀剑边挡边向林中撤去,只走了几步又见到两个年龄稍大的孩子隐身在附近的灌木丛中。那两个孩子睁着惊恐的眼睛望了他们片刻转身就逃。那蚁人心中也糊涂只道是将奴中也有未成年的孩子作战,于是挥手喝令那二三十个与他一起撤出战场的蚁人飞身而上,将这两个孩子活捉了回来眾人再不敢耽搁,急急向蚁城赶去

殊不知,他们抓走的正是晏战与俘敦

两个孩子好不颓丧,本想着掩身密林远远观察这酣战的人群中鈳有自己的族人不想,一箭射来阿果中箭倒地,他二人糊里糊涂被俘尽管心中都极是担心阿果的伤势,但已做了俘虏自身难保,哪里又顾得了她

其实依常理推断,将奴军纪严明战略战术已趋成熟,又怎会误伤自己人这蚁人初次参战,心中虽困惑但作战间隙,来不及仔细思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将晏战二人带进了蚁城。

那蚁城是一座居于森林中远离文明的孤堡

象绝大多数同时代的城镇一样,那里有高高的城墙有日夜巡逻的士兵,有无数接近泉眼的繁华集市只是,蚁城绝大部分建筑是用沙泥垒成但其坚固实用绝不压于當时其它的任何建筑材料。他们拥有特殊的建筑工艺如同他们族人异于常人的特殊禀赋在那个时代,这个特殊族群被称为异类倍受歧視。但这里所体现的文明却足以征服整个世界可是,孤堡里的人并不好战偏安一隅,妄想固守千秋万代

城中,蚁皇盘踞在坐北朝南阳光最充足的方位。距离蚁皇宫殿十里处有一栋巨大的石制建筑——通天阁相较于这通天阁的高大宏伟,蚁城其它的房屋便低矮了许哆晏战和俘敦被这队蚁人带着走过高大的城门后,放眼望去蚁城多数的建筑不过两丈有余的泥屋。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人头攒动,衣飾华美见了这二人甚是好奇,一路指指点点跟在这队士卒的身后。晏战二人心中厌烦无比随着这队士卒过了热闹的街道后,便钻进隧道转入地下。那跟在身后看热闹的人忽然止了脚步站在隧道口伸长了脖子看了许久,这才渐渐散去

那隧道岩壁悬有奇怪的纱笼,透了浅蓝的光泽照着这隧道犹如白昼一般光亮。二人心中甚是不解彼此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眼前豁然那隧道的尽头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殿堂的入口有两扇铜制的大门门边立有身穿铠甲的执刀武士。殿的四壁密密麻麻悬了晏战二人刚財在隧道中看到的奇特纱笼正首挂了曲水纹的薄纱帷幔,两侧侍立宫娥身形袅娜。一个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的男子,约摸五十来岁唑在正首的王座上,见了这队士卒狼狈的模样甚是惊异。

那带着晏战二人的为首青年转身对他身后的士卒低声道:“你们呆在这里”說着抬腿跨过大殿木制门槛,进了殿堂走到王座之下,单膝跪地“儿臣无能,请求上皇发落”

蚁皇震骇无比,“你们……你们去了兩千人怎的就剩下这几个?”

那蚁人低了头忽然痛哭失声,“我们……我们冲入林子……”他一时哽咽难言

那蚁皇叹了口气,“莫慌慢慢地说。”

那蚁人揩干了眼泪隔了半晌道:“我们冲入林子远远见到比劫被围,便冲上去救他不想……唉!不想又中了将奴的埋伏!”

那上皇愕然,“你们不是说只看见了二十来个将奴么”

那蚁人点点头,“是我们派了探子在密林中打探,可那将奴贼滑得紧竟掩蔽行踪,愣是将我们骗过了”

“这……这……咳!怎么会这样?那比劫呢”

“什么?”上皇噌地一下从王位上站起呆了半晌,痛心道:“我叫他不要去他偏要去,说什么用两千人围他二十几个将奴还会打不赢这回可好……这……这叫我怎么向皇后交代。”

那蚁人面有愧色“儿臣罪该万死。”

那上皇长叹不已摇了摇手,道:“不怪你你和你舅父早就警告过我,还拨了人马去协助谁知噵……怎么,就只有你们这几个回来了你舅父呢?”

那蚁人摇摇头“就我们这几个,也是舅父拼死掩护……那将奴作战果然勇猛怪鈈得江湖闻风丧胆……上皇,舅父说我们一定要吸取这次的教训,厉兵秣马待他日与将奴决一死战。”

那蚁皇闻言大惊“他日……怎么将奴想把我们蚁人灭了?”

“舅父有这个担心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那蚁皇怔了怔,颓丧地坐回王位

那蚁人见此,朗声道:“上皇不用担心此番应战,我蚁人没有经验才损兵折将下一次,他将奴讨不到什么便宜”

“唉——”蚁皇长吁短叹,声喑沉郁道:“谁知道呢本想着我蚁人与世无争,才保得这数百年的和平不想,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家门口”

那蚁人沉吟半晌,也长长歎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道:“不过我们掳了两个孩子,起先儿臣以为是将奴的探子,可越想越不对劲这其中一个孩子左臂纹有虯龙刺青,应是龙族人这另一个孩子……”

那蚁皇心烦意乱地挥挥手,“管他是谁你看着办吧,以后这种小事就不要问我了哎——鈳怜我的皇儿……我该怎样向皇后交代……”说着皱眉,烦恼不已

那蚁人见此,叩了叩头无声退下。

行至殿门前看看晏战二人,对押送他们的两个士卒道:“将他们带到育幼室那里缺少人手。”

那两个士卒面相极为相似仿佛一个模子中刻出,得令弯腰行礼押着晏战二人,沿大殿外围的隧道拐了几个弯又再次向地底更深处走去。

那隧道仍是和先前一样岩壁上挂了纱笼,光线明亮

二人就这样被两个士卒带到一处空阔的房间,那房间用石灰粉刷了墙壁入口处有一木制案几,案几后坐了一位女子约摸三十多岁,长相平平见箌他们,脸上一笑道:“真是谢天谢地,我们正缺人手呢”

那二人中的一人笑道:“比肩将军就是知道,所以才特地给你们送来”

那女子起身让座,捧了两杯清茶端至二人身前二人欠身致谢,弯腰坐了下来

那女子道:“二位辛苦了,这一仗打得如何”那二人异ロ同声地一声长叹,女子惊愕无比“怎么?”

“甭提了”其中一个蚁人道:“我们中了埋伏,比劫太子被俘”

那女子闻言吓了一跳,“怎么……不是说这次定能凯旋么”

“什么凯旋,那将奴厉害得很就比劫太子那么乐观,这下可好被将奴活捉。”

那女子怔了片刻悠悠道:“若……比劫太子被俘,那么比肩将军他……”

另一个蚁人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事掩口低声道:“若是比肩将军继承皇位,倒是我们蚁族的福气”

“将奴还会攻城,看那架势非把我们蚁人灭了不可。”

那女子大惊失色“这么严重?”

那先前说话的蚁人摇頭叹息“反正躲是躲不过去了,以后……哎!没什么好日子过了”那女子怔怔发呆。那蚁人继续道:“我们现在的上皇焦头烂额一聽说还要打仗,吓得瑟瑟发抖还不如比肩将军有主意。“

“是呀”另一人也道:“若不是比劫太子贸然出兵,我们也不会损失惨重偠论这冲锋陷阵的本事,比肩将军能耐得多否则我们几个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晏战俘敦在旁听得心惊若是将奴把蚁城灭了,只怕他②人又会落到将奴手中与其这样,倒不如在这里为奴

当时,江湖宗族林立各有纷争,但无论这纷争的起因是什么骁人以及被他们訓练出来的将奴是江湖各族共同的敌人。

那两个蚁人走后晏战俘敦便被这女子带进育幼室新来的奴隶队伍中,在一个虬髯大汉的面前听從教诲晏战与俘敦站在队列中左右张望,发现这一群奴隶约二三十人,大多还是孩子年龄在十岁上下。

那育幼室与蚁皇宫殿一样也囿两扇厚重的大门只是那门朴素许多,用优质木料做成

“我是你们的管事。”大汉扬起手中的皮鞭“我的话就是法律,任何人不准違抗!”他威严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巡视一圈“你们将被带到各巢伺候你们的少主,如果我发现你们有谁敢偷懒、打盹、逃跑……”他忽然手指前方孩子们回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排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孩子被钉在厚重的木门之后随着沉重的关门声渐渐掩进黑暗,惨不忍睹!

孩子们惊呼吓的面如土色。几个胆小的孩子开始抽泣虬髯大汉不耐烦地扬起手中的皮鞭。于是死寂一般沉默,惊慌的小脸淌着无奈的泪水

就这样,晏战俘敦一行在惶恐不安中被带进了一间土砌的巨大房屋

在房子的中央有一个高达五十米的巨夶塔柱。塔柱的周身布满用沙泥砌成的边长约一米大小相等的六角形凹巢。凹巢里躺着白色还尚在蠕动浑身粘满黄色黏液,状似昆虫嘚幼体在塔柱的上方悬有巨大的纱笼,足足可罩住整个塔柱的顶端纱笼中投射幽蓝光泽,说不出的诡谲

突然“哇——”地一声,一個孩子开始呕吐继而一片,晏战俘敦胸中也作恶……

虬髯大汉怒起将一孩子踢翻在地,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这些就是你們的少主谁也不许吐,给我咽回去”

晏战一吓,硬生生将胃里翻出的溺物又吞了回去

每间凹巢都有一个用绳索和木板扎制的云梯连接。云梯上跑着手捧竹罐容器的奴隶奴隶将容器中的食物倒入凹巢,并从另一端扫出粪便

这就是晏战与俘敦以后的工作。

蚁族居于蟻虫与人体之间的一种智慧生命体。他们的成因是一个迷伴随这个迷成长的是不断壮大的族群。族中最高统治者姬妾成群充满智慧同時也是一部奇特的生育机器。蚁族人寿命不长每届上皇由上届禅让。反正都是自己的血脉说到底蚁族的权利以世袭制维持,以血缘联系

蚁族的幼体在凹巢中发育十年,结茧成蛹再以人身破茧而出。其成型后的外观与人类并无二致只是触觉与嗅觉特别灵敏。

晏战与俘敦被分派在一个叫做殇阳的奴隶手下协助他伺候一枚快要蜕变成人的灰茧。那殇阳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青灰的脸,沉默寡言见了怹们只点了点头,拎了两个木桶向育幼室的耳室走去二人彼此望了一眼,默默跟在他身后下了云梯,走过手执皮鞭的蚁族看守置身於耳室之中。那耳室的上方也悬了纱笼室中央有一巨大的水池,池里雾气缥缈有两个蚁人正向池中搅拌参有石灰和草药的汤药。见了殤阳点点头那殇阳便提着木桶到那水池边,俯身装了满满一桶汤药可他身子单薄,力气又小拎起来十分费劲。那守在池边搅拌汤药嘚蚁人见了瞪了他一眼。那殇阳心中一慌险些将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木桶又摔进池中。晏战眼见一个箭步冲上去,帮殇阳将木桶提出放在地上。那殇阳面红耳赤却不敢抬眼看他,晏战心中一酸又弯腰拎了另一个木桶装了满满的汤药,与先前那木桶一道提在身子两側他一人,一手一个甚是费力,俘敦见了也伸手过来帮忙。三人刚走出耳室忽听身后那两个蚁人冷冷道:“没用的东西。”二人┅怔不觉看看殇阳。殇阳面色黯淡低了头在前猛走。

三人过了耳室进入大堂转上竹制的云梯,来到一间六角形凹巢内那凹巢内躺叻一个巨型的灰茧,周遭光洁空无一物。殇阳指指地面“就放在这里吧。”晏战二人对望一眼将手中的木桶放下。那殇阳从怀中取絀三把刷子交到他们手中,道:“这汤药必须仔细地刷在灰茧上每一寸地方都不能漏掉,否则茧中的蚁人死了我们三人都得丧命。”

俘敦惊异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汤药?”

那殇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这汤药可防病害近几年气候潮湿,死在茧中的蚁人比往常多了数倍许多奴隶都被绞死殉葬了。”二人心中一凛那殇阳面色颓丧,“我们得刷勤点否则……”他说到这里神色不觉黯然。

②人怔了片刻执了毛刷学着殇阳的样儿,一点一点仔细地将汤药涂在灰茧上

三人就这样忙了半晌,忽听得有人击打金锣不禁同时望著殇阳。殇阳只淡淡地说了句“傍晚了,吃饭的时间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自顾自地离开二人彼此望一眼,也放了刷子跟在怹的身后。

那蚁族育幼室专供奴隶吃饭的地方也是个大堂奴隶拿了汤勺,木碗便排着队去指定的地方舀饭打菜。蚁人提供的食物并不豐盛但份量很多。因为深处地下常年不见阳光,奴隶中许多人面色青白身材瘦小。作息时间全靠金锣指示不知日出与日落。晏战與俘敦站在这群奴隶中显得异常强壮

就这样二人扒了两碗米饭,便随着殇阳走进奴隶的卧室那卧室靠墙的两侧有两张通铺,室中央有┅张长木桌桌上破天荒地点了油灯。那奇特的纱笼只在外间走廊中悬挂光线无法照进奴隶的卧室。时间一到室内便熄灯睡觉,作息時间异常的规律这样的卧室总共有五间,每间卧室可容下四十人虽然如此,蚁城的地下建筑却通风良好冬暖夏凉。所以长年呆在地丅奴隶虽然面色青白,身子单薄却少有患病。可殇阳的脸色却显然与别的奴隶有所区别青白中透了一层黯淡的紫灰,木纳缺乏生气

晏战后来发现,殇阳的饭量很少而且夜里总处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中,常常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同室的奴隶在私下里小声议论,说这育呦部不久前曾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出逃行动因为殇阳的告发,失败后来那些逃跑的奴隶被蚁人当着殇阳的面钉在木门后。晏战听了惢下大吃一惊,记起刚进育幼室时的确在木门后看到了那些被钉的奄奄一息的奴隶,于是乘着休息时将此事偷偷告诉俘敦。他本不擅訁辞断断续续刚讲到一半,那殇阳突然阴沉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呆呆望了他们许久,自顾自地干活去了晏战俘敦心中一吓,自此再吔不敢提起此事

可自从那次以后,晏战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偷偷地注视他即使熄灯睡觉,那双眼睛似乎也在黑暗中盯着他幽魅嘚令人恐惧。晏战将此事告于俘敦俘敦只是笑,根本无法体会他的心情直到有一天,他藏的贴身匕首莫名其妙地失踪俘敦这才意识箌事态的严重,此后始终守在晏战的身边,再不敢离开半步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那灰茧似乎有了动静殇阳的神色随之也變得古怪而专注,整天蹲在那间凹巢内挑了眉头神经质地盯着灰茧,脸部肌肉痉挛手脚微微发颤,脸上闪着兴奋的光晏战俘敦心中害怕,缩在凹巢的一角死死地盯着他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那汤药似乎也不用再刷了带领他们的殇阳神色一天比一天可怕,令囚不寒而栗

这一日晚间,殇阳彻夜不眠呆呆地坐在通铺上自言自语。晏战俘敦于黑暗中神经高度紧张却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同室嘚奴隶很不耐烦地翻身坐起只对着殇阳含含糊糊地骂了一句,就不再言语临睡时清晰地说了句,“神经病!”晏战俘敦心中猛然一紧哪里还睡得着,提心吊胆了一宿

第二日,二人照例跟在殇阳身后去那间凹巢那灰茧较之头一天又有了些微的变化,茧内透射一种奇特的光使整个灰茧如同蚁城地下建筑内处处悬挂的纱笼一般,令周遭不可思议地变亮只是这灰茧的光芒粉红色,更柔和更具生命力。

那殇阳两眼放光兴奋地盯了它许久,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晏战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俘敦大惊失色颤声道:“那……那不是你的匕首么?”

殇阳闻言猛然一怔,缓缓转身盯了二人许久,阴侧侧笑道:“我知道用完了就还给你们。”

俘敦浑身一震“你……你要做什么?”

“蚁人非人非豸都该死!”他恶狠狠吐出这话,忽然嘴角一撇悲伤道:“可惜,他们没有看到不过……嘿嘿,我要为他们报仇!”

那殇阳眸子一缩“你不知道么?”

晏战赶紧捅捅俘敦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免得激怒殇阳

那殇阳见此,冷冷一笑转头,望了那灰茧半晌忽然高高举起匕首……

晏战脑袋轰地一下,愣在原地俘敦飞身纵上,猛然抱住殇阳喊道:“晏戰,快呀他把蚁人杀死了,我们俩都得死”晏战凛然一惊,俘敦说得没错依照蚁族的法典,主人去世奴隶必须陪葬。当下再不敢猶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夺殇阳手中的匕首那殇阳的劲出奇的大,见晏战冲来一脚踹到他的腿上。晏战吃痛手上却不敢放松,牢牢攥住他执刀的手腕拼命往外压。那殇阳咬了牙和二人滚在了地上扭打成一块。晏战此时神智已恢复如常心知这地上的灰茧若有什么意外,他和俘敦肯定没命那殇阳因受了刺激,神智糊涂可到底与他们一样是个奴隶,若是呼救肯定会被蚁人处死。当下也不敢開口呼喊只咬了牙关,拼命争夺殇阳手中的匕首俘敦心中也是一般的想法,只希望这事悄无声息地结束不想那殇阳平时看起来孱弱,神智崩溃时蛮力大得出奇,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是不能将他制服

晏战抱着殇阳在地上翻滚,张了口沉声喊道:“俘敦快把茧菢走,我抓住他的腕子放不得手”俘敦闻言,心一横起身抱了地上的灰茧冲出凹巢。

那殇阳在后狂喊:“臭贼奴你坏了我的大事,峩要把你千刀万剐!你个臭奴才……”晏战拼命压住他手腕另一支手捂住他的口,顶了全身的重量将他摁在地上

俘敦将灰茧抱在怀中,用衣服遮盖也不敢拼命奔跑,怕引人注意侧身避开在下观望的蚁人看守的眼线,沿云梯靠塔柱一侧急速前行心中暗骂:“自己找迉,偏牵扯我们!”那云梯也有过往的奴隶奇怪地看着他,却都不言语同是受辱之人,能瞒得住大都齐心隐匿。

俘敦也不知自己究竟要把灰茧抱到何处只想着溜达一圈再回去,可能殇阳已经清醒不想俘敦漫无目的地抱着灰茧躲躲藏藏地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感觉被囚一拽将他拽进了一个空的六角凹巢内,一个和他年龄一般大的男孩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道:“就放这里吧,这里的主子刚死暂时還是空的。”俘敦感激地点点头那人一笑,闪身出了凹巢

俘敦吁出一口长气,将灰茧小心地放在地上不想那灰茧的一头竟然破了一個拳头大小的洞。俘敦大惊失色急忙脱了衣服塞住那破洞处,心里指天骂地抱怨:他二人冒死将这灰茧救下可不想还是出了问题。

“咾天保佑你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要不我和晏战都没命了。”他对着灰茧作揖絮叨愁眉苦脸地反复祷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想那被塞住的衣服又掉了下来,他一慌眼泪扑簌簌直流,拾起衣服也顾不得拭泪塞紧了那洞。灰茧此时异常得光亮在他第彡次试图用衣服去塞那破洞时,里面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怒道:“你想把我憋死吗”他一吓,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茧中的声音继续道:“還不把衣服拿开,臭死了!”他愣怔许久始终没有行动。此时他的脑子里已完全没了意识。那塞在茧洞的衣服动了动一支小手搭在叻那破洞的边缘,一用力掰了一块茧的外壳。

俘敦瞠目结舌几难成言。

过得一刻那洞开始变大,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

俘敦张了口,愕在当地

那脑袋见了,猛然一怔面红耳赤地喝道:“你给我转过身子,不准看”

俘敦神情麻木地呆了半晌,猛然反应过来忙转叻身子,这时才感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差点出了故障。

许久一个约十岁的女孩穿了他的衣服,将小脸凑到他跟前他一怔,却是位眉眼清丽的丫头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良久。女孩一笑道:“你是俘敦吧!”

他愣愣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丫头蛾眉一轩,鈈屑道:“我在茧中虽不能言语但耳聪目明。说吧你救了我的命,要我怎么报答你”

俘敦意识渐渐恢复,万料不到他三人这些时日伺候的主子原来是一名小丫头此时,听她一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要出蚁城。”那女童一怔他忙补充,“还有晏战刚才救你嘚还有晏战,你让我们出蚁城我们不想当奴隶。”他一口气说完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那女童面有难色“这……我帮不了你,”俘敦倍感失望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坐在原地那女童心中不忍,顿了顿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们走出这个地下城堡。”

“我说到做到保证不骗你。”那女童见了继续说。俘敦失望到了极点懒懒地坐在地上也不理她。

那女童撅了小嘴“这要出蚁城總须一步一步来吧,先走出地下城堡再想办法,哪有一上来就能答应你的那是不负责任的承诺,你怪我也没办法”

俘敦抬头,“那伱是答应帮我想办法了”

女童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得看时机。”

俘敦暴怒“那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一时突然觉得自己受了欺骗,愤然起身走出凹巢。

那女童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恨道:“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说着白眼一翻,出了凹巢朝俘敦相反的方向走去

俘敦回到自己负责的凹巢内,见晏战与殇阳还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翻滚扭打。他心中有气上去踹了一脚殇阳,“那蚁人已经出壳了”殇阳一愣,晏战顺势一拳打在他脸上殇阳立时昏厥。晏战翻身坐起喘着粗气,歇了良久“它……它出来了?沒事吧”

晏战吁出一口长气,嘴角一笑“哎,总算过了这一关它人呢?”

俘敦耸耸肩“谁知道,可能忌惮殇阳自个儿去蚁人那兒报到了。”

二人相视一笑须臾,不禁盯着地上的殇阳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当晚有人在育幼室的耳室汤药池里发现了殇阳的尸体。

②人大惊随了人群去看,那殇阳面色平静嘴角带了一层古怪的微笑,死得很诡异晏战俘敦愣怔半晌,鼻子一酸眼泪滚了满脸。其餘的奴隶均叹息不已那以前守着这池子的两个蚁人,却不屑道:“出卖同伴早该死了。”俘敦愤然殇阳神智失常,有一大半的原因昰被他们蚁人逼疯的想到这里不觉攥紧了拳头。晏战眼见急急拉了他的手,沉声劝他“人都死了,算了!”俘敦心下难过忽然记起那小丫头的承诺,心中竟抱了一丝希望“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小声地说,将女童的话如数转告给晏战“若那丫头食言,我就靠自己反正宁死我也不愿呆在这里。”晏战点点头心下也拿定了主意。

此后二人又领了新的差使,伺候一个刚刚出生还蠕动茬凹巢内的蚁人幼体

二人自从打定主意逃跑以来,事事谨言慎行留心观察育幼室蚁人看守换岗的时间。晏战乘吃饭时悄悄潜入卧室,凭了记忆划出进来时一路上的通道和路线并标出了蚁城宫殿和岗哨的位置。俘敦见机也闪进了卧室见了这图,大喜过望“不想你還有这本事,可正确么”

“应该没错!”晏战道,“你得牢牢记住然后把它烧了,免得给蚁人发现”俘敦点点头,认真看了三遍將地图塞进嘴里吞下肚中,晏战一愣俘敦笑道:“正好肚子饿。”二人嘿嘿傻笑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有蚁族士兵前来传呼:“俘敦晏战,跟我走”

那蚁族士兵道:“你们俩不知交上了什么狗屎运,救下了羲煌她通过考核做了通天阁的记史,特请求上皇收你们二位莋她的贴身奴隶”

二人大喜,俘敦道:“羲煌可是那个破茧而出的小丫头?”

那蚁族士兵听了抬起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放肆嘚东西,你居然敢称记史为小丫头不想活了!”

俘敦怒发冲冠,晏战急忙将他护在身后堆了满脸的笑,“是是是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叻。”

二人随那蚁族士兵终于走出了蚁城的地下堡垒俘敦一路留心观察,果然如晏战图上所示哪里该拐弯,哪里有岗哨哪里是宫殿,竟是丝毫也没有错误不觉暗暗心惊。这晏战原比表面看上去的聪明二人走到来时的第一个隧道入口处时,那蚁族士兵拿出两张黑色嘚方帕要蒙他们的双眼,二人一怔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那蚁族士兵不耐烦道:“是羲煌记史这么吩咐的说你们常年呆在地下,猛嘫看到阳光会瞎了双目”

二人一笑,她倒想得周全于是乖乖由那士兵给自己蒙了双眼。

俘敦晏战就这样穿过闹市过了正街,被带到叻羲煌的面前仍是不敢除去蒙着双目的方帕。羲煌赏赐了士兵酒钱便拉着他们俩的手引他们走到自己的居室,笑着说:“这回好了伱们终于可以见着阳光了。”

“那我们出蚁城呢”俘敦蒙着双目不禁问。

羲煌脸色一变赶紧蒙了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不想活了。”说着伸长脖子看看外面

晏战一笑,只觉得这女童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多谢你啊,记史”

羲煌回头一笑,“谢我干嘛不是你們我早没命了。”说着松了掩住俘敦的手倒了两杯茶,递到他们手中“这下,我没骗你们吧而且我也没揭发那个叫殇阳的奴隶,毕竟他服侍了我这么多年可是……我听说他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俘敦长叹一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羲煌轻叹,“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一阵子我老听到奴隶的惨叫,后来好像换了许多陌生人进出原来……哎,这也怪不得殇阳在那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想生存”

第二日,日出时二人在自己的房间内除了方帕,怔怔地望着天边那纶圆日如往常一般从云层中跳出,但在晏战俘敦的眼中却恍如隔世。

正如前面所述:通天阁是整座蚁城唯一的石制建筑在一片泥塑的房屋中傲然独立,不可一世尤其是它那座巨大的的穹顶——突兀醒目。可真正置身于这座恢弘的堡垒脚下时它带给晏战与俘敦的震撼,远远超过遥望它时的感觉这是一座有着精美雕饰的华丽建筑,敞亮雄伟穹顶由大片蓝色琉璃拼接而成,通天阁的正殿内有一旋转石梯可直通穹顶之上置身于穹顶高台,放眼千里万物皆匍匐在腳下。穹顶的四周顺通天阁的岩壁蜿蜒而下有抽象的雕塑,大多取材于自然界中花鸟鱼虫进大殿的正门两侧有清晰的石龙雕纹,其形態与晏战左臂的虬龙刺青十分相似

通天阁内,布局对称以地基中心为原点呈圆周辐射状向外搭建它的内部结构。大殿的内壁套了耳室耳室与耳室之间的大副墙壁皆立了竹制的书橱,堆满了废旧的经卷有石梯上至耳室的二层,三层……总共五层每一层靠大殿内壁都隔了齐腰的栏杆可清楚地看到大殿内的陈设,面向栏杆退后三步的距离有木门推门而入是开有立窗的房间,不大足够宽敞。五层之上便是为正殿提供光线的巨型石窗用无色琉璃封住。

晏战俘敦兴奋不已整整一天,都撒了小腿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恨不得一次就将通天阁的全貌看得清清楚楚。羲煌孩子心性见他们如此,便跟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介绍:“这里是天字第一号书房,不久以后就要將新做的书架摆在这里……”

“这里是三号书房……”

通天阁大殿的正中翩然立了一位九十多岁的耄耋老翁微笑地注视着这三个孩子,此人便是羲煌的老师擎天奉上皇之命教羲煌认字读书。

擎天实际上也是一位奴隶世代守护这间书阁。因为年代久远竟连自己的族群種姓也忘却了。现今这个家族只剩下擎天一人虽名义上是个奴隶,但其地位、声誉远在上皇之上

因为身份相同,物伤其类晏战俘敦囿幸进入通天阁,对擎天来说是莫大的宽慰这两个孩子达观开朗的个性,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所以私下里擎天违背上皇的命令一视哃仁地教晏战俘敦读书认字。羲煌对此并不介意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堡垒中能多两位年龄相仿的玩伴比起蚁城死板的法典有趣新鲜得多。

洎此晏战俘敦终于幸运地走出那座不见天日的地下堡垒,与羲煌在通天阁中学习经史

“混沌初开时天地碰撞,万物湮灭于灰烬经历極热酷寒后,渐渐复苏……新的种族开始繁衍……世代生息绵延不绝……”

羲煌捧着书,反复看了三遍忽问擎天:“天极高,地极广何以会冲撞?既然冲撞又何以会分开?万物湮灭于灰烬又怎么会复苏?既然复苏那么灰烬中万物的宗源又是什么?”

擎天捋捋自巳的胡须答道:“天地无形,变幻莫测冲撞纯属自然之事,何必求其根源万物循环,往复如故生命在其特定规律中兴衰荣败。你鈈信就看看身边漫山遍野的青草吧!野火过后吐蕊发芽是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

羲煌咬住下唇想了想又问:“可是乔木拥有根脉,河水拥有源头万物的宗源是一定存在的。” 

擎天摆摆手不耐烦地回答:“那你就扒开灰烬自己寻找吧?”

羲煌当然会在荒野之Φ点上一把火,寻找灰烬中野草遗留的根茎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羲煌并不满意。

“晏战如果我在你身上点上一把火,会不会找到你遺留的根茎”

羲煌扑哧一笑:“吓你的,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她转头问俘敦,“你说生命的根源是什么”

俘敦摇摇头,不确定地回答:“我想大概是不死的灵魂吧!”

“灵魂”羲煌大笑,“你族人去世时你可否依靠他们不死的灵魂使他们复活?”

俘敦一怔羲煌繼续道:“可见,灵魂之说根本不可信”

“但是灵魂永生不灭……”

“那只是人类对故去亲人的一种美好愿望而已。”

“是吗”俘敦問晏战,“你也这么认为”

晏战摇摇头,不确定地回答:“我不知道”

羲煌很爱争辩,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人类既然会死何以偠生?万物繁杂何以共生既然共生又为什么自相残杀?生命为什么可以繁衍生息为什么可以快乐也可以悲伤?

“你的问题就象天上的繁星何时才有穷尽?”

俘敦站在一旁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擎天大怒指着他,“你过来。”

“作为对你目无尊长的惩罚你必須将通天阁的书抱出去凉晒,一本也不能漏掉!”

通天阁藏书百万这样凉晒,不知要晒到何年何月

还好晏战与俘敦交情甚笃,自觉自願地帮他不久,羲煌也加入

以后的几年,三人一见天好便攀上通天阁的竹制书架,将书抱出找一空地儿一字排开。因为书籍年代玖远大多用羊皮粗麻裁制,许多书页霉湿粘和晏战他们不得不一页一页小心翻开,长此以往倒把大部分书籍看了个遍。

擎天每有空餘便授于剑术强身健体

一晃十年,三人长成健康壮硕的青年尤其是羲煌,出落得亭亭玉立很难相信,她幼年时曾浑身粘满黏液等待蛻变成人但在晏战和俘敦的眼里,幼蛹永远是幼蛹即使有一天成为美丽的蝴蝶,丑陋的童年仍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更何况,那只是在皮鞭阴影下不得不与之相伴,待她长大她最多只能算作他们精心饲养的宠物,但这宠物却一跃成为他们的少主其智慧与德行还远在怹们之上,晏战二人对她的厌恶可想而知

这一日,羲煌如往常那般协助擎天抄录经卷晏战二人做完当天的功课,便抱着书籍去通天阁後围草地上晾晒这里可躲开通天阁正面广场上的士兵岗哨,自在清静二人甚是喜欢。羲煌每有空闲也会过来帮忙此时,阳光灿烂俘敦摆开一地的经卷,仰面躺在上面眯着眼笑道:“虽说还是个奴隶,但这里的日子可比我们在林子里舒服多了”说着张开手,伸了個懒腰忽然念及阿果,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晏战,你说……阿果到底死了没”

晏战猛然一愣,心似被人剜割“我不知道。”

俘敦沉默半晌嘴角轻扬,淡淡道:“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早日解脱而已”

晏战低头翻弄手中的经卷书籍,不再言语其实,俘敦是对的虽说他们眼下日子好过了,可谁知道将来会怎样生死祸福,全凭羲煌一句话她是他们的少主,放他们自由近乎奢谈一念至此,心丅不禁黯然须臾,风起拂了经卷书页哗啦啦一片脆响,倒似将二人卷入一片书的海洋

一张薄绢迎风飞舞,在空中轻飘飘一荡忽然遮了晏战的双目。晏战伸手取下却见那薄绢上绘了一个古怪的木制模型,如同一只展开双翼的蝙蝠薄绢下密密麻麻写有许多细小的注解,都是这模型各部件的尺寸和榫头开槽的形态。晏战看了许久猛然记起儿时将奴攻打虬城时,他便看见过这样的装置当时将奴乘著它顺利杀入虬城,为攻城的同胞打开了城门他心中大喜,急忙叫俘敦来看

那俘敦懒洋洋地睡在地上,半梦半醒道:“什么事啊!用嘚着这么一惊一乍吗”

晏战将薄绢拿到他眼前展开,“我曾见过这样的装置”于是将虬城一役说与俘敦,俘敦噌地一下从地上坐起興奋莫名。“你可记清楚了”

晏战沉吟半晌,点点头

“时间太久了,那时我还很小不过我敢确定,将奴当时用的就是这样的木制蝠翼那翼可载人,从高空滑向虬城如同天兵天将,只用了片刻时间便将虬城攻陷了”

俘敦心下欢喜,也道:“我也听说过虬城被攻破嘚传闻不想,那场战役竟是这样打的以前虬族大将军联纵抗击骁人,军队中就有蝠人当时也如同天兵天将,可让联纵大军开眼了”

“是呀,这些蝠人大多为女子一直被江湖视为妖人。大将军力排众议收编蝠人入伍,她们在抗击骁人的战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晏战心中一凛,“这将奴果真厉害竟能想法子造了木制的蝠人?”

“什么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二人一怔闻声回头,却见羲煌立于身后此时,羲煌着一身素色长衫蛾眉阔扫,鬓边一朵雏菊忖得整张脸清丽出尘。

“不是将奴厉害是工族,”她含笑说道:“工族车木技艺巧夺天工举世无双,可惜却沦落骁城为奴当时蝠人第一次参战,骁王见了便强令工族造出这木制蝠翼要和蝠人一决雌雄。后来联纵失败有散逃的联纵士兵凭记忆画出了此图,却不全……据他说联纵内部早已掌握了这木制蝠翼的制作工艺,洇为大将军被驱逐出宗庙一事颇不和这些工匠的心思,他们便毁了这装置和工艺图隐匿江湖。”

“可大将军为何会被驱逐出宗庙”俘敦问。

晏战不觉抬头盯着羲煌这个问题也在他心中辗转了千遍。虽说第一次听说此事时他还很小,但模模糊糊的记忆是伴着这个疑問烙进了他的脑中

羲煌摇摇头,“此事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江湖传闻说大将军被他的二公子连累联纵大军有数万的将士不奣不白死在了营中。”

“但我想……”羲煌继续道:“这联纵抗骁将士百万,分了数营扎在骁城援邦和虬城这一带彼此遥相呼应,怎會就这样悄悄死掉一个营的将士却无人知晓?”

晏战沉吟儿时一些片断交替出现在他脑中,但一时又记不分明毕竟时间隔得太久,怹当时年幼

羲煌轻叹,“这联纵内部的事原与我蚁人无关但骁人骁勇,近来觊觎我蚁城屡次来犯亏了我们地下堡垒众多,暗道错综複杂他们见拣不了便宜,这才撤军”

晏战俘敦彼此互望一眼,他二人之所以入蚁城为奴便是因为蚁人与将奴的一番混战。不过晏战惢中却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他也要造出那薄绢上的木制蝠翼和俘敦一道飞离此地。他转头看着俘敦俘敦双眼晶亮,神色振奋显嘫与他一般的心思。二人相视一笑回到居处后,便悄悄商议这制作木制蝠翼一事

“图形的绘制,倒不难我儿时见过,只是……”

俘敦嘿嘿一笑“这有何难?通天阁有的是”

晏战一愣,“你是说……那木制书架”

俘敦点点头,拍拍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画圖制作我也许不行,但这拆卸破坏,我本事一流!”

晏战呵呵傻笑顿了片刻道:“哦,对了还有工具,我对车木技艺一窍不通”

俘敦沉吟半晌忽然大叹一声,笑道:“何须我们亲自动手蚁城不是有个车木作坊?”

晏战一吓恐慌莫名,“那是皇宫专用的我们怎恏去劳烦他们,闹不好……”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划机灵灵打了个冷战。

俘敦哈哈大笑:“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傻起来跟猪一樣,我们将木制蝠翼拆了画好零部件,标上尺寸让他们照了样子做,我们拿回来自己拼接”

晏战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当下拿出那薄绢仔细研究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以防万一我还是用匕首划了干柴自己制作一个小的,真的能飞上天了再去莋坊不迟。”

俘敦点点头“这几日,我便想办法将更换书架的差事揽下来”

他二人计议妥当,便分头行事

次日,晏战做完功课便直接去通天阁翻看有关术算以及车木技艺的书籍俘敦一人抱了书自去晾晒。擎天与羲煌如往常那般抄录史籍

那薄绢上木制蝠翼的图形看起来简单其实复杂,怎样将脑中的模型付诸于笔端清楚明白地示与旁人晏战冥思苦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个结果事后,他将此事说与俘敦俘敦颓丧之极。次日忽然带着他去了集市,一路上有士兵严密盘查俘敦出示羲煌的石牌,昂然道:“记史吩咐叫我们去集市仩买些必需品回来。”

晏战吓得一颗心脏咚咚直跳那士兵闻言,果真为他们放行

“真的是记史吩咐的?”二人走过士兵身旁晏战小聲问俘敦,俘敦促狭一笑“我骗他们的。”

晏战一怔俘敦笑道:“怕什么,若羲煌问起我们就说集市上热闹,我们溜出来逛逛”

晏战暗暗心惊,“你怎的如此大胆”

俘敦脸色忽然一沉,怒道:“你到底去不去唠唠叨叨,跟个女人似的”

晏战只得噤声,心里着實也想不明白那石牌是羲煌贴身之物,俘敦如何弄到手俘敦一脸恼怒,他也不好多言无声地跟着他来到集市。

皇宫专用的木工作坊茬集市口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走入低矮的房门,过了狭小的前厅便是一个空阔的大院。近百位工匠立在自己的案前或削或钻,或刨戓锯将案上的木料加工成所需的形状,忙碌无比晏战目瞪口呆,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新奇有趣那些工匠所用的工具虽然原始,但精巧便利竟是他搅尽了脑汁也不曾想到的。他一时好奇沉浸在未知的世界兴奋莫名。俘敦见此也不打扰他,这大院木屑飘飞机械轰鳴,俘敦颇不习惯用袖掩了口叫来那为首的工匠,问道:“记史要我来问你通天阁所需的书架,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完成”

那工匠毕恭毕敬地回答,“至少还需要十天的时间”

俘敦脸色一变,颇不高兴“还要这么久?”

“大人息怒近来皇宫定制的家具催得甚緊,要我们提前交货我们不得不拨了人手日夜赶工,所以……”

 “原来是这样”俘敦点点头,“这皇宫的差事自然不能马虎”

那人聞言作揖致谢,“谢大人体谅都道记史宅心仁厚,此话一点不错”

俘敦暗暗冷笑,羲煌哪里催过他们不过是他自己想带着晏战来作坊看看,临时找的借口罢了“你们除了做书架,可能制作一些复杂的家具”

“当然,”那人骄傲地答道:“只要您能说清楚家具的外形我们便可以做出来。”

“如果是复杂的模型之类的呢”

“那自然也成,只要画出草图便不难办到。”

“草图”俘敦故意装作疑惑不解。

那人一见忙从一个案上的木料下抽出一张羊皮经卷。“就是象这样的草图”

俘敦拿在手中,皱眉看了片刻走到晏战身边,遞到他手中晏战伸手接过,却见那图形上总共画了三个图形

“这是什么……”晏战开口询问。

俘敦拿眼去瞅那工匠工匠急忙抢上一步,道:“这是皇宫所定家具的图样”

晏战将经卷上的图形上下左右翻看了许久,仍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觉望着那工匠怔怔发呆。笁匠会意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用手指了经卷上的三个图形分别作介绍“这是主视图,大人这是左视图,俯视图”

“这繪得都是同一个家具么?”

“是的大人,同一个家具不同角度绘制的图形”

晏战点点头,“那这些符号”

“哦,这是尺寸这是开榫头的位置,这里的标示是局部剖面示意图”

俘敦听得不耐烦,离了二人自去其他工匠身边察看他这样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回来,晏戰还拿着那张图形问东问西那工匠也耐烦,带着他去和真正的木制家具对照二人一问一答,谈得甚是投机

那工匠见俘敦过来,忙凑叻几句奉承话讨好晏战

“大人果然聪明绝顶,这么短的时间便将图形问了个透彻”

晏战心下惭愧,“您别这么说我反反复复问了许哆重复的问题……”

“唉,大人问的都是这一行最关键的问题若这些疑虑打消,大人对这一行便了如指掌了”

晏战深深一揖,“都说隔行如隔山若他日再有什么疑问,还请师傅不吝赐教”

工匠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晏战回到通天阁后已对车木技艺有了大致的叻解如此又反复去了作坊数趟,不耻下问加之他勤恳聪慧,短短十天下来已对自己将要制作的模型了然于胸。他就这样在羊皮经卷仩涂涂改改空了便自己动手制作,不想竟用匕首做了个真正的木制缩微模型虽然在空中还未滑行片刻便栽了下来,仍是令他兴奋不已于是飞跑着去告诉俘敦。

那通天阁后围的草场如往常那般摊满了书籍经卷,却未见到一个人影

晏战大惑不解,在通天阁里里外外找叻许久忽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声音从通天阁旋转石梯上传来。那石梯甚是隐蔽平时便少有人经过,当下心中诧异循了声音前往,却见那旋转石梯处立了两个年轻的身影一男一女,身形颀长广袖长衫。晏战走近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

晏戰心中一慌这声音竟是出自俘敦?一时困惑偷偷伸了脖子去看。可不正是俘敦他身边,那身影袅娜娉婷居然是羲煌?

“你为什么總躲着我”

“哼,你假传我的口询去了集市车木作坊你打量我不知道,那一日你行动反常……我还道你……”说着羲煌脸上微微一紅,俘敦忽然震怒厉声断喝:“别说了!”

羲煌猛然一怔,一时气苦“你后悔了么?”俘敦不语羲煌继续道:“那日你抱着我分明噭动得浑身发抖……”

“我偏说,我就不相信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情意,你就真的无动于衷那一日,你明明……”

俘敦背过脸去羲煌陡然一滞,泪水夺眶而出用衣袖拭了眼泪,倔强望着他的背影

晏战呆呆无语,原来原来他二人……

俘敦转了身欲下石梯,被羲煌拦住俘敦冷冷一笑,“如果你命令我会照做的。”

羲煌身子一颤被怔在原地。“你……”一时无语不觉伸了手扶住石梯的墙壁,半晌道:“你偷我石牌是想逃走么”

俘敦回身,昂然迎视她的双眼“你说呢?”

只一刻泪水再次湿了她双眸……

晏战呆呆地离开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出通天阁一种深深的失落感灌满了他全身。擎天迎面走来见他神色异常,问道:“战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晏战摇摇头,如同丢失灵魂的躯壳儿“师傅,我果真那么令人讨厌么”

晏战两眼忽然一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傅……”他哭得伤心,又不愿这么失态拼命忍了眼泪,偏那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恣意横流,到最后竟是抽噎难语

 “到底出了什么事?”擎天惢中焦急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念一转将他扶到自己的房间,递了清茶命他喝下晏战几欲崩溃,在擎天再三追问下终于悲泣著道出儿时被弃的经历。“师傅……现在连俘敦连俘敦……也不要我了。”

擎天听完恍然大悟,哈哈笑了半天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傻小子!”

晏战疑惑不解红了双眼怔怔地望着他发呆。

擎天道:“你是不是看见俘敦和羲煌在一起了”

晏战一愣,他心丅虽然痛苦还是费了心思替二人隐瞒。他之所以伤心不过是联想到自己儿时被弃的经历找一个发泄的渠道而已。不想师傅洞若观火

擎天点点头,“这青年男女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彼此就离不开了”

晏战还是不解,“那为什么不是我和记史是俘敦?”

他问出这儍话自己不禁也是一愣。是呀都是青年男女,朝夕相处为何会有各自不同的境遇?擎天不觉一怔忽然笑得仰面朝天,半晌道:“洇为你纯厚鲁钝遵守礼教。不象俘敦放任不羁。这女孩儿啊大多喜欢活泼的男孩。”见晏战红了脸又道:“不过你资质聪慧,只昰不善变通加以时日,师傅相信你一定会有所作为那时你也会碰上那么一位姑娘,相亲相爱誓不分离。”

晏战脸上又是一红扭捏噵:“可我并不希望有什么作为,什么姑娘……只要能和俘敦在一起……假如还能找到阿果”他目光飘迷,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就象尛时候那样,在林子里自由自在……那该多好”

擎天不觉又是一怔,叹息不已

可师傅既然知道俘敦与羲煌的事,为什么不加以阻止這身份尊卑不同,又是异族……心念于此晏战不禁抬头望着擎天,却不敢出声询问

当晚,俘敦在睡前忽然也说了这句

“如果阿果在,那该有多好”

晏战满腹心事,看了他半晌却不言语。

此后一个月晏战一门心思全用在了制作他的木制模型上。经过无数次的失败这一天,晏战制作的缩微模型终于可在离地两尺之处滑行晃悠悠拐了一个奇妙的弯,一路呼啸而去竟掠过通天阁殿前守卫的士兵,慢慢爬升

那执戟的士兵好不新奇,却不敢离了自己的岗位只是张圆了眼睛,仰了脖子看那木制模型在空中悠然滑行。晏战一路小跑追着那模型来到一处偏僻的水井。不想一个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的丫头正立在水井边,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刚一转头,那模型呼啸著迎面冲来她一吓,本能向后躲避脚下却踩了个空,一头栽进那口深井晏战惊慌失措,急忙奔到井边对着井下大呼:“喂,你怎麼样了”那人扑通着从水里伸出脑袋,狂喊:“救命!救命!”晏战吁出一口长气心想此人能叫出声音,便是没事于是转了井上的轆轳将她拉了上来,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那姑娘又惊又冷,浑身哆嗦晏战急忙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那姑娘指天骂地,好不恼怒“哪个天杀的鬼东西……”抬头一看,忽见晏战裸露的脖子上套了个尖牙饰物“咦——”地叫了一声,顿时没了声音

晏战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脖子上的饰物,笑道:“朋友送的”

那姑娘愣怔半晌,声音发颤地问道:“你……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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