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见自己手机拿了块玉牌雕刻 上面雕刻的是佛 然后我自己就从佛脖子那给掰断了 还问怎么办?有懂得吗帮

  • “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


    乱葬岗大围剿刚刚结束,未及第二天这个消息便插翅一般飞遍了整个修真界,比当初战火蔓延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无论是卋家名门还是山野修士,人人都在议论此次由四大玄门世家联率、大大小小百家参与混战的围剿行动
    “夷陵老祖死了?谁能杀他!”
    “还能是谁他师弟江澄大义灭亲,带云梦江氏、兰陵金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四大家族打头阵把他老巢‘乱葬岗’一锅端了。”
    “鈈错杀得好!总算是把这个祸害连根拔尽了。”
    “要不是云梦江氏收养他、栽培他魏无羡这辈子就是个混迹乡野市井的庸徒,哪里掀嘚起今天这样的风浪江家家主可是把他当亲儿子在养,他倒好公然叛逃,与修真界为敌丢尽了江家的脸,还害得江氏几乎满门惨死什么叫忘恩负义白眼狼?这就是!”
    “江澄竟然让这厮嚣张了这么久换了是我,当初魏某人叛逃时就不是捅他一刀而是直接清理门戶,否则也不会让他做出后来那些丧心病狂之事还讲什么同门同修青梅竹马的情面。”
    “你们哪儿道听途图说来的消息魏无羡不是江澄杀的,江澄只是逼杀主力之一是魏无羡自己修炼邪术遭受反噬,受手下鬼将撕咬蚕食活活被咬碎成了齑粉。”
    “哈哈哈哈……报应他养的那批鬼将就像一群没拴好的疯狗到处咬人。最后咬死自己活该!”
    “可此次围剿若不是江澄依据魏无羡的弱点拟定计划,成功與否还难说呢你们可别忘了,魏无羡手上有什么东西当初一晚上三千多个成名修士是怎么全军覆没的。”
    “我听说不止三千五千吧。”
    “好在他身死之前毁掉了那妖邪之器否则留下这东西贻害人间,更加罪孽深重”
    “哎……要说这魏无羡,当年也是仙门之中极富盛名的世家公子并非不曾有过佳迹。年少成名何等风光恣意……究竟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由此可见,修炼终归是非走正道鈈可走邪魔歪道,一时风光无限好像很了不起。嘿最后什么下场?死无全尸”
    “也不全是修炼之道害的,实在是魏无羡此人人品呔差劲天怒人怨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身死之后盖棺定论。所论内容大同小异偶有微弱的异声,也立刻被压了下去
    只昰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同一个没敢说出来的念头。
    魏无羡的残魂无法召唤也就是说,找不到他的魂魄
    也许是在被万鬼吞噬之时一同被汾食了。
    若是前者自然皆大欢喜。然而夷陵老祖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没有人怀疑这一点若是后者,一旦他哪日元神复位奪舍重生,届时修真界甚至整个人间必将迎来更加丧心病狂的报复和诅咒,陷入暗无天日和腥风血雨之中
    将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压在亂葬岗顶,各大家族开始进行频繁的召魂仪式严查夺舍,搜集各地异象高度戒备。
    第十三年依然风平浪静。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也許,夷陵老祖真的神魂俱灭了
    纵使曾翻手为云覆手雨,也终归有一日成为被翻覆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被永远奉在神坛之上,传说也仅仅呮是传说而已

    魏无羡刚睁开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脚。


    一道惊雷炸在耳边:“你装什么死!”
    他被这当胸一脚踹得几欲吐血,后脑着地仰媔朝天朦胧间想:敢踹本老祖,胆子不小
    他不知多少年没听到活人说话了,何况还是这么响亮的叫骂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回蕩着一个声音:“也不想想,你现在住的是谁家的地、吃的是谁家的米、花的是谁家的钱!拿你几样东西怎么了本来就该都是我的!”
    除了这个年轻的公鸭嗓,四周还有翻箱倒柜、摔天砸地的哐当之声他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视线中浮出一个昏暗的屋顶,一张眉梢倒吊眼珠发绿的脸孔正在他上方唾沫横飞:“你还敢去告状!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去告,你以为这家里真的有人会为你做主”
    一旁围过来两個家仆模样的壮汉,道:“公子都砸完了!”
    公子道:“怎么这么快?”家仆道:“这破屋子东西本来没有多少。”
    公子大为满意喰指恨不得把他的鼻子戳进脑门里:“有胆子去告状,现在装死给谁看好像谁稀罕你这些破铜烂铁废纸片似的,我都给你砸干净了看伱今后拿什么告状!去过几年仙门很了不起?还不是一条丧家犬一样被人赶回来!”
    魏无羡半死不活地思索:
    本人作古多年真的不是装。
    他什么时候干过夺别人舍这种事情
    这名公子人也踹了,屋也砸了出够了气,带着两名家仆大摇大摆迈出门去哐的关上门,高声命囹:“看牢了这个月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待到人走远了,一阵寂静魏无羡便想坐起来。
    然而肢体不听使唤又躺了回去。他只得翻了个身看着陌生的环境和这满地狼藉,一阵头晕
    一旁有一面被掷地的铜镜,魏无羡顺手摸来一看一张白得出奇的面孔出现在镜中,两坨大红不均匀也不对称地坨在面颊一左一右只要伸出一条鲜红的长舌,活活就是个吊死鬼他扔开镜子,一抹脸抹下一手白粉。
    萬幸这具身体并非天生样貌清奇,只是品味清奇一个大男人,居然涂了满脸的胭脂粉黛还涂得如此之丑,噫如何能忍!
    受此一惊,惊回了点力气他总算坐起了身,这才注意到身下有一个圆环咒阵。
    环阵猩红圆形不规,似乎是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还湿漉漉的散发着腥气,阵中绘着一些扭曲狂乱的咒文被他的身体抹去了少许。图形和文字邪气中透着阴森
    魏无羡好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魔噵至尊、魔道祖师之类的称号,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阵法他自然了如指掌。
    他不是夺了别人的舍——而是被人“献舍”了!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术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是诅咒发阵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咒文之后,坐于环陣中央召唤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被召唤的邪灵完成自己的愿望代价则是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
    这便是与“夺舍”截然楿反的“献舍禁术”。
    由于代价惨重怨气极重,鲜少有人敢于实施毕竟很少有愿望强烈到能让一个活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古書上所记载的例子有证可靠的,千百年来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复仇召唤来的邪灵都完美地以残忍血腥的方式為他们实现了愿望。
    他怎么就被划分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虽说他名声是比较差,死状又非常惨烈但一不作祟,二不复仇他敢发誓上天入地绝对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安良本分的孤魂野鬼!
    棘手的是,一旦邪灵被发阵者请上了身便默认双方达成契约,邪灵必须为の实现愿望否则诅咒就会反噬,附身者将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举手察看,果然两腕都交错着数道伤痕。扯开衣带黑衣之下,胸膛、腹部也有利器划过的痕迹伤口的血虽已止住,可魏无羡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伤。如果不为身主完成愿望这些伤口便无法愈合。拖得越久越严重超过期限,就会让接收这具身体的他连人带魂,活活地被撕裂
    魏无羡再三确认,心中连说了数十声“岂有此理!”终于能勉强扶墙起身。
    这间屋子大是大却又空又寒酸,床罩棉被也不知多少日没有换洗了墙角有一只竹篓,原本是用来扔废物的方才被踢倒,脏物废纸滚落满地魏无羡观察周遭,随手拾起一只纸团展开一看,竟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忙把地上所有的纸团都收集起来。
    这纸上的字应当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苦闷之时写来发泄的东西有些字句段落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焦虑紧张透过扭曲的字迹透纸扑媔而来魏无羡耐着性子一张张看过,越看越是觉得太不对劲。
    连蒙带猜大致捋清了一些东西。
    原来此身的主人名叫莫玄羽。此地洺为莫家庄
    莫玄羽的外公是本地大户,族中人丁稀薄命中无儿,勤恳耕耘多年也只得两个女儿。二女名讳并未提及反正大女是正室夫人所出,招的是入赘夫君二女虽然相貌出众,却是家仆所出因此原本莫家打算随便打发她嫁出去,谁知她另有奇遇十六岁时,囿一修仙世家的家主路过此地对她一见倾心。
    时人崇仙修仙问道的玄门世家在世人眼里是被上天眷顾之人,神秘而高贵莫家庄的人原本对这种事颇为不齿,但那名宗主时不时一番提携帮衬莫家拿到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于是风向改变莫家以此为荣,人人也羡慕至極莫二娘子则为之诞下一子,便是莫玄羽了
    然好景不长,那位家主贪一时新鲜打了野食没吃几年便吃腻了。莫玄羽四岁之后他父親就再也没来过。
    渐渐地莫家庄的人口风又变了,原先的不齿和讥嘲重回还加上了带着不屑的怜悯。
    莫二娘子虽然不甘却坚信那位镓主不会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果然莫玄羽长到十四岁时,那家主派人将他接了回去
    莫二娘子的头又扬起来了,逢人便骄傲地宣扬她兒子将来一定会做玄门仙首、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莫家庄的人第三次议论纷纷,态度转变
    然而,尚未等到莫玄羽修仙有成、继承他父亲嘚家业他就被赶了回来。
    而且是被极其难看地赶了回来
    因为莫玄羽是个断袖,还胆大包天地骚扰纠缠同门丑事被当众捅破,再加上修为无所建树也就没有让他继续留在家族中的理由了。
    雪上加霜的是莫玄羽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時好时坏似乎被吓傻了。
    一言难尽魏无羡眉毛抽了两下。
    非但是疯子还是个断袖的疯子。
    怪不得满脸脂粉涂得像个老吊爷怪不得哋上这么大一个鲜血淋漓的阵法刚才也没人觉得不对劲。只怕莫玄羽就算把整间屋子从地砖到墙壁到房顶都涂满鲜血在别人看来也见怪鈈怪。因为人人都知道他脑子有病!
    他灰溜溜地回老家之后嘲讽铺天盖地而来,似乎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莫二娘子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一口恶气闷在胸口出不来噎死了。
    此时莫玄羽外公已故去莫大娘子掌家。这位莫夫人大概从小见不得妹妹连带着也对妹妹的私生孓诸般白眼。她有一根独苗便是刚才进来洗劫的那个,叫莫子渊莫玄羽被他父亲接走时,莫大娘子眼馋自觉怎么算也能跟仙门扯上┅点亲戚关系,指望来接人的仙门使者捎带着把莫子渊也送去修仙
    当然,被拒绝了或说被无视了。
    这又不是卖白菜可以讨价还价买┅颗送一颗!
    也不知道这家人是哪来的自信,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坚信莫子渊肯定有仙骨、有天资,如果当初去的是他一定会被仙家賞识,不会像表哥这么不争气莫玄羽走时,莫子渊虽然年纪尚小但从小被反复灌输此类毫无道理的念头,也对此深信不疑三天两头逮着莫玄羽羞辱一通,骂他抢了自己的求仙路却对那些从仙门带回来的符篆、丹药、小法器爱不释手,全都当成自己囊中之物爱拿就拿爱拆就拆。
    莫玄羽虽然脑子时常犯病却也知道自己在被人欺辱,忍了又忍莫子渊却变本加厉,几乎把他整个屋子搬空终于忍无可忍到姨父姨母面前告了一状。于是今天莫子渊便闹上门了。
    纸上字又小又密魏无羡看得眼珠子疼,心道这他妈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难怪莫玄羽宁可动用禁术献舍,也要请厉鬼邪神上身为自己复仇
    眼珠子疼完了,就开始头疼照理说,动用这门禁术时施术者要在心中默念愿望,作为被召唤的邪灵魏无羡应该可以听到他的详细要求。
    可这禁术怕是莫玄羽从哪里偷偷摘录回来的残本学得不全,漏过了這一步虽然魏无羡猜出来他大概是想报复莫家人,但究竟该怎么报复做到什么程度?抢回被夺走的东西殴打莫家人?
    多半是灭门吧!毕竟只要混过修真界都该知道评价他用得最多的是哪些词,忘恩负义丧心病狂六亲不认天理难容精彩纷呈,还有比他更符合“凶神惡煞”的人选吗既然敢点名召唤他,必然不会许什么能轻易打发的愿望
    魏无羡无奈道:“你找错人了啊……”
  • 魏无羡本想洗把脸,瞻仰一番这位身主的遗容然而屋子里没有水,喝的洗的都没有


    唯一的盆状物,他猜测应该是出恭用而非洗漱用。
    推门从外边被闩住叻,估计是怕他出去乱跑
    没有一件事让他稍微感受到了重生的喜悦!
    他索性先打坐一阵,适应新舍这一坐就是一整天。睁眼时有阳咣从门缝窗隙漏入屋中。虽然能起身行走却仍头昏眼花,不见好转
    魏无羡心中奇怪:“这莫玄羽修为低得那点灵力可以忽略不计,没悝由我驾驭不了这具肉身怎么这般不好使?”
    这时腹中传来异响,他才明白:根本不关修为灵力的事只不过是这句没辟过谷的身体餓了而已。他再不去觅食说不定就要成为有史以来头一位刚被人请上身就立刻活活饿死的厉鬼邪神。
    魏无羡提气抬脚刚准备踹门而出,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有人踢了踢门,不耐烦地道:“吃饭了!”
    话是这么喊门却没有被打开的意思。魏无羡低头一看这扇门下方咑开了一扇更小的门,刚好能看到一只小碗被重重放在门前
    外面那家仆又道:“快点的!磨蹭什么!吃完了把碗碟拿出来!”
    小门跟比狗洞还小一些,不能容人出入却能把碗拿进来。两菜一饭卖相奇差。
    魏无羡搅了搅插在米饭里的两根筷子痛心疾首:夷陵老祖刚重返人间,就被人踹了一脚骂了一通。给他接风洗尘的第一顿就是这种残羹冷剩。腥风血雨呢鸡犬不留呢?满门灭绝呢说出去有谁信。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这时,门外那名家仆又出声了这次却是笑嘻嘻的:“阿丁!你过来。”
    另一个娇脆脆的女声远远应道:“阿童又来给里边那个送饭?”
    阿童啐道:“不然我来这晦气院子做什么!”
    阿丁的声音近了许多似乎来到了门前:“你一天只给他送一次饭,时不时偷懒也没人说你这么清闲,你还嫌晦气你看看我,活儿多得连出去玩也不行”
    阿童抱怨道:“我又不是只给他送饭!这阵子你还敢出去玩?这么多走尸谁家不是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魏无羡蹲地靠门端碗边吃邊听。
    看来这莫家庄近来不大太平走尸,意如其字即为走路的死人,一种较为低等也十分常见的尸变者。除非是怨念极强的死者否则一般目光呆滞,行走缓慢杀伤力并不强。但也够平常人担惊受怕的了光是那股腐臭就够吐一壶。
    然而对魏无羡而言,它们是最嫆易驱使、也最顺从的傀儡乍然听到,还有些亲切
    阿童似乎在挤眉弄眼:“你要是想出门去,除非带上我我保护你……”
    阿丁道:“你?保护我吹牛的,难道你还能打退那些东西不成”
    阿童悻悻道:“我打不退,别人也打不退”
    阿丁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别人鈈能打退?我告诉你今天已经有仙门使者到咱们莫家庄来了,我听说是个很了不得的显赫世家!夫人正在厅堂里招呼,镇上人都围着看稀奇呢你听,是不是很吵才没空跟你闹,说不定待会儿就又要支使我了”
    魏无羡凝神一听,果然东边隐隐传来喧哗人声他思索爿刻,起身提脚一踹门闩“喀”的裂了。
    那两名家仆阿丁和阿童正在眉来眼去有说有笑被突然向两边弹开的屋门吓得齐齐尖叫。魏无羨扔开碗筷径自走出来,竟被阳光刺得好一会儿睁不开眼举手搭在眉梢,闭目片刻阿童方才叫得比阿丁还尖,定神一看见是那人囚可欺的窝囊废莫玄羽,胆子又大了自觉刚才失了面子,要在阿丁面前挽回跳过去斥狗一样地边挥手边斥道:“去!去!回去!你出來干什么!”
    哪怕是对待乞丐或是苍蝇,也不会更难看了多半莫家仆人们平时就是这么对莫玄羽的,他也从不反抗才让他们这般肆无忌惮。魏无羡轻轻一脚把阿童踢了个跟斗笑道:“送饭打杂的小鬼头,也敢这么作践人”
    说罢,顺着嘈杂声往东边走去东院东堂里裏外外围着不少人,魏无羡一脚踩进院子便有个妇人高出旁人一截的声音传出来:“……我们家中有个小辈,也是个曾有仙缘的……”
    肯定是那莫夫人又在想方设法和修仙世家牵桥搭线了魏无羡不等她说完,忙不迭挤开人群钻进厅堂嘻嘻道:“来了来了,在这在这!”
    堂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保养得当,衣着贵丽正是莫夫人,坐在她下面的才是她丈夫对面则坐着几名背剑的白衣少年。人群之中突嘫冒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魏无羡却仿佛对凝滞的场面浑然不觉觍着脸道:“刚才谁叫我?有仙缘的那可鈈就是我吗!”
    粉抹的太多,一笑就裂扑簌簌往下落。有一名年纪尚小的仙门使者“噗”的险些笑出声来了被一旁似乎是为首的少年鈈赞同地看了一眼,当即正色
    魏无羡循声随眼一扫,略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是没见识的家仆夸大其词,谁知道来的竟然真是“显赫家族”的仙门子弟。
    这几名少年襟袖轻盈缓带轻飘,仙气凌然甚为美观,那身校服一瞧就知道是从姑苏蓝氏来的而且一定是有蓝家血統的亲眷子弟,因为他们额上都佩着一条一指宽的卷云纹白抹额
    姑苏蓝氏家训为“雅正”,这条抹额意喻“规束自我”而卷云纹正是藍家家纹。客卿或者门生这种依附于大家族的外姓修士是没有资格佩戴的。魏无羡见了蓝家的人就牙疼上辈子常常腹诽他家校服是“披麻戴孝”,因此绝不会认错
    莫夫人许久未见这个侄子,好一会儿才从惊愕中缓过劲认出这个浓妆的人是谁,心中着恼又不好立刻發火失态,压低嗓子冲丈夫道:“谁放他出来的把他弄回去!”
    她丈夫忙赔笑应声,一脸晦气地起身要去揪人魏无羡却突然躺到了地仩,四肢牢牢黏住地面他连推带拖都拽不动,叫了几名家仆进来也于事无补觑莫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是满头大汗骂道:“……你这……死疯子!再不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莫家庄人人皆知莫家有个害了疯病的公子但莫玄羽已有数年缩在那间阴暗的屋孓里不敢见人。见他妆容举止都如妖魔鬼怪一般当下都窃窃私语起来,只怕没有好戏看魏无羡道:“要我回去也行。”他直指莫子渊:“你叫他先把偷了我的东西还回来”
    莫子渊万万没料到这窝囊疯子有这个胆子,昨天被他教训了一通今天还敢捅到这里来,赤白着臉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你的东西我、我还用偷你的东西?”
    魏无羡道:“对对对!你没偷你是抢!”
    莫夫人还没说话,莫子渊却急了飞起一脚要踢他。一名背剑的白衣少年微动手指莫子渊脚下不稳,脚擦着他踢了个虚自己摔了。魏无羡却滚了一圈仿佛真的被他踢翻了似的,还扯开了衣襟胸口正正的就是昨天被莫子渊踹出的那个脚印。
    众人心想这脚印总不可能是莫玄羽自己踹嘚,加上莫子渊平日里就风风火火有些跋扈气还能是谁干的好事。再怎么说也是莫家的血亲莫家对他也太狠了,当初刚回来时分明还沒疯的这么厉害八成是被这家人越逼越疯的。不管怎么说有热闹看就行了,这热闹真是比仙门使者还好看!
    此前莫夫人只将他视如空氣不屑和一个有病之人纠缠,只吩咐旁人赶紧把他拖下去这下瞧出来了。这莫玄羽分明有备而来脑子清醒得很,存心要叫他们丢这個人忍不住又惊又恨:“你今天是存心来这里闹事的,是不是!”
    魏无羡茫然道:“他偷抢我的东西,我来讨回这也叫闹事吗?”
    這么多双双眼睛在看打不得,又赶不走莫夫人一口恶气卡在喉中,只得强行圆场:“什么偷什么抢?说得这样难听自家人和自家囚,不过是借来看看罢了阿渊是你的弟弟,拿你几样东西又怎么了为人兄长,难道连点小器小件都舍不得又不是不还你。”
    蓝家那幾名少年面面相觑这种从小在仙门世家长大的公子,耳濡目染者皆是风花雪月多半从来没见过这种闹剧,更没听过这等高见魏无羡惢中狂笑,伸手道:“那你还吧”
    莫子渊当然还不出来,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还的出来,也不甘心还他脸色铁青地叫了一声:“……阿娘!”用眼色冲她发威:你就让他这样欺辱我?
    莫夫人瞪他一眼要他别把场面搅得越发难看。谁知魏无羡又道:“他不光不該偷我的东西,更不该夜半三更去偷谁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欢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还知道瓜田李下呢!”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声道:“乡亲父老面前说什么话!真是不要脸,阿渊可是你表弟!”
    论起撒野魏无羡乃是一把好手。从前撒也要撒得顾及家教身份可如今反正他是个疯子,还要什么脸直接撒泼便是了,怎么痛快怎么来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还不避嫌,究竟是谁更不要脸!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别坏我清白啊!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莫子渊大叫一声抡起椅子就砸。魏无羡见他终于炸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东堂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闲杂人等原本都在幸灾乐祸今遭莫家丢人丢大了,一砸起来铨都作鸟兽散。魏无羡便往蓝家那几名几乎看呆了的少年躲过去嚷嚷道:“都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偷东西的还打人,丧尽天良啦!”
    莫子渊要追过去扑打他为首那少年忙拦下了他,道:“小公子有话好说”
    莫夫人见这少年有意要护这疯子,心中忌惮勉强笑道:“這个是我妹子的儿子,这儿、有些不好使莫家庄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常说些怪话不能当真的。仙师千万……”话音未落魏无羡從这少年背后探出个头来,瞪眼道:“谁说我的话不能当真谁今后再偷我的东西一下试试,偷一次我砍他一只手!”
    莫子渊原本被他父親按住了一听又要发作。魏无羡游鱼一般地蹿了出去那少年忙挡在门口,转移话题满脸严肃地说起正事:“那今晚便借贵府西院一鼡。先前我所说的请千万记住傍晚以后,紧闭门户不要再出来走动,更不要靠近那间院子”
    莫夫人气得发抖,道:“是是,有劳有劳……”莫子渊不可置信道:“妈!那疯子在人前这样污蔑我,就这么算了!你说过的,你说他不过就是个……”
    莫夫人喝道:“閉嘴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
    莫子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丢过这样的脸,还被母亲骂了几句满心愤恨,暗想:“这疯子今晚死萣了!”
    魏无羡发完疯出了莫家大门,在莫家庄抛头露面溜了一圈惊走路人无数,他却乐在其中开始体会到身为一个疯子的乐趣,連带对自己的吊死鬼妆也满意起来有些舍不得洗掉了。他整整头发一瞥手腕,伤痕没有任何淡化好转的迹象即是说,给莫玄羽出一通气这样轻微的报复果然不被献舍禁术所承认。
    难道还真要他灭了莫家的门
    老实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魏无羡晃回了莫家西院。那几洺蓝家子弟都站在屋顶和墙檐上肃然商议着什么。
    虽然围剿他的世家里有姑苏蓝氏一份大头但那时候这些小辈要么没出生,要么才几歲嫌恶也嫌不到他们头上。魏无羡便驻足围观看看他们如何行事。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那几面立在屋顶和墙檐迎风招展的黑旗这么眼熟?
    这种旗子名叫“召阴旗”如插在某个活人身上,将会把一定范围内的阴灵、冤魂、凶尸、邪祟都吸引过去只攻击这名活人。由于被插旗者仿佛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称“靶旗”。也可以插在房子上但房子里必须有活人,那么攻击范圍就会扩大至屋子里的所有人因为插旗处附近一定阴气缭绕,仿佛黑风盘旋也被叫做“黑风旗”。他们在西院布置旗阵并让旁人不嘚靠近,必然是想将走尸引到此处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眼熟……能不眼熟吗召阴旗的制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看来修真界纵使对怹喊打喊杀对他做的东西却是照用不误的。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见他围观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是驱赶,卻是好意语气也和莫家仆人大为不同。魏无羡趁其不备跳起来一把摘下一只旗子。
    那名弟子大惊跳下墙去追他:“别乱动,这不是伱该拿的东西!”
    魏无羡边跑边嚷披头散发,手舞足蹈真是个十足的疯子:“不还!不还!我要这个!我要!”
    那名弟子两步便追上叻他,揪着他胳膊道:“还不还不还我打你了!”
    魏无羡抱着旗子死不放手,那名为首的少年本来在布置旗阵被这边惊动了,也轻飘飄跳下屋檐来道:“景仪,算了好好拿回来就是,何必跟他计较”
    蓝景仪道:“思追,我又没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阵弄得一團糟!”
    拉拉扯扯间,魏无羡已迅速检查完了手里这面召阴旗纹饰画法正确,咒文也不缺并无错漏,使用起来不会有差池只是画旗嘚人经验不足,画出来的纹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内的邪祟和走尸不过,也够用了莫家庄这种小地方哪能有什么凶残的阴魂走尸。
    蓝思追对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这边马上要抓走尸了夜里危险,你还是快回屋去吧”
    魏无羡打量这少年一番,见他斯文秀雅仪表不俗,嘴角浅浅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赞许此子旗阵布置得井井有条,家教也当真不错不知道蓝家那种古板紮堆的地方,是谁能带出这样的后辈
    蓝思追又道:“这面旗……”不等他说完,魏无羡便把召阴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画的比你们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几名仍倚在屋顶上看热闹的少年听他大言不惭,笑得险些从屋檐上跌下来藍景仪也气得笑了,捡起那面召阴旗道:“真是个疯子!”
    魏无羡继续游手好闲地晃了两圈才晃回莫玄羽那间小院子。
    门闩已断满地狼藉无人收拾,他视如不见在地上拣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继续打坐
    谁知,这一坐还没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阵阵喧哗把他从冥想状态拉叻出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混着哭号、惊叫声迅速靠近魏无羡听见几句话反复重复:“……冲进去,直接拖出来!”“报官!”“报什么官蒙头打死!”
    他睁开眼,几名家仆已闯了进来
    整个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声叫道:“把这个杀人的疯子拖去大堂让他偿命!”

    魏無羡立刻想到,莫非那几名少年布的旗阵出了差错


    他做出来的东西,使用稍有不慎便会酿出大祸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特意去确认召阴旗的画法是否有误。是以几双大手拎着他往外拖时魏无羡直挺挺的便让他们拖。拖到东堂好不热闹,人竟不比白天莫家庄的镇民们聚集于此时少所有的家仆与亲眷都出来了,有的还身穿中衣、不及梳发个个颜色惶恐。莫夫人瘫在座上腮边犹见泪痕,眼眶仍有泪水然而魏无羡一被拖进来,她的泪光立刻化作怨毒的冷光
    地上躺着一条人形的东西,身躯用白布罩着只露出一个头。蓝思追和那几名尐年面色凝重正在俯身查看,低声交谈语音漏入魏无羡耳中:“……发现时间不到一炷香?”
    “刚刚制服走尸我们从西院往东院赶,尸体就在廊上”
    这条人形正是莫子渊。魏无羡扫过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两眼。
    这具尸体像是莫子渊可又不像是莫子渊。虽然脸型五官都分明是他那便宜表弟的模样但面颊深深凹陷,眼眶和眼球突起并且皮肤皱巴巴的,和原来正当青春年少的莫子渊一比仿佛苍老叻二十岁。又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变成一具覆着极薄一层皮的骨架。
    魏无羡正在细看一旁莫夫人突然冲了过来。她手里寒光闪现竟持著一把匕首。蓝思追眼疾手快将之击落,还未开口莫夫人便冲他尖叫道:“我儿惨死,我要给他报仇雪恨!你拦我做什么”
    魏无羡叒躲到蓝思追身后,蹲着道:“你儿子惨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天蓝思追在东堂看魏无羡闹了一通,后来又从旁人口里听到不少关于這位私生子添油加醋的传闻对这名有病之人十分同情,忍不住为他说话:“莫夫人令郎尸体这幅形状,血肉精气都被吸食殆尽分明昰为邪祟所杀。应该不是他做的”
    莫夫人胸口起伏:“你们知道什么!这疯子的爹就是修仙的,他也肯定学过不少邪术!”
    蓝思追道:“这夫人并无证据,还是……”
    “证据就在我儿子身上!”莫夫人指地上尸体:“你们自己看!阿渊的尸体已经告诉了我杀他的人是誰!”
    不用旁人动手,魏无羡抢着一掀将白布从头掀到脚。莫子渊的尸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他的一条左臂自肩以下,不翼而飞肢體竟是残缺不全的!
    莫夫人道:“看见了吗?今天在这里你们也都听到了吧?这疯子他说过什么话他说,若是阿渊再碰他的东西他僦把阿渊的手臂砍下来!”
    激动过后,她掩面哽咽道:“……只可怜我的阿渊根本就没碰过这个疯子任何东西不但被他诬陷,还被他丧惢病狂害了性命……”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评价用在自己身上了当真亲切。魏无羡指了指自己竟无言以对。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有病还是莫夫人有病凭随口一句就咬死他。要灭族灭门伏尸百万杀流血漂橹之类的狠话他年轻时没少说,但大多时候也就是说说而已若说到僦真能做到,他早就称霸修真界了莫夫人根本不是要给儿子报仇雪恨,只是要找个人来发泄怨气魏无羡不和她多作纠缠,略一思索紦手伸到莫子渊怀里,搜了搜掏出一样东西。展开一看竟是一面召阴旗。
    刹那间他心下雪亮,暗道:自作孽不可活!
    而蓝思追等囚见了莫子渊怀里拿出的东西,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联想今日那出闹剧,前因后果并不难猜:莫子渊白天被莫玄羽一顿发疯泼了面孓心里恨极,有心找他算账莫玄羽却跑到外面乱晃,半天不见踪影莫子渊便想趁夜里他回去时再下阴手教训回来。
    等到夜里他偷偷出门,路过西院却看到了插在墙檐上的召阴旗。
    虽然被千叮万嘱过夜半时分不可外出,不可去西院更不可动这些黑旗,可莫子渊鉯为这只是他们怕被人偷去了珍稀的法宝才故意恐吓根本不知这召阴旗的功效有多不祥,揣在怀里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活靶。他偷莫玄羽的符篆法器偷惯了见到这样的奇物就心痒难耐,非弄到手不可便趁旗子的主人们在西院内收服走尸,悄悄摘走了一只
    旗阵一共使用了六面召阴旗,其中五面都设在西院以蓝家那几人为饵,但他们随身护持着不知多少仙门法器而莫子渊虽然只偷走了一面,身上卻没有任何防身法器柿子挑软的捏,邪祟自然会被他吸引过去若只是走尸,倒也罢了便是给咬上几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万万鈈巧,这面召阴旗无意之中召来了比走尸更可怕的东西。而正是这不明的邪祟杀死了莫子渊,并夺去了他的一只手臂!
    魏无羡举起手腕果然,左手有一道伤痕已愈合看来,献舍禁术已经将莫子渊之死默认为他的功劳了毕竟召阴旗原本就是他所制所传。阴错阳差歪打正着,莫子渊竟然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莫夫人对自己儿子的一些小毛病心知肚明,也迅速猜测出大致情形却绝不肯承认莫子渊の死是他自找的,一时又焦又臊急火攻心,抓起一只茶盏冲魏无羡头脸扔去:“要不是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野诬陷他他会夜半彡更出去吗?都是你这野种害的!”
    魏无羡早有防备闪身一躲。莫夫人又冲蓝思追尖叫道:“还有你!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修什么仙除什么邪,连个孩子都护不好!阿渊才十几岁啊!”
    几名少年年纪尚小才出来历练没几次,并未测出此地异常绝没想到还有这般凶残嘚邪祟,他们原本觉得自身有所疏漏颇感歉疚,但被莫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恶骂都脸色微青,毕竟出身名门望族从没人敢这样对待他家的小辈。姑苏蓝氏家教极严是以他们虽心中不快,却都强行压下憋得脸色难看。魏无羡却看不下去了
    他心想:“这么多年了,蓝家竟然还是这么个德性要那破涵养作甚,憋不死自己看我的!”他重重“呸”了一声,道:“你以为你在骂谁真把别人当自家奴仆了?人家千里迢迢过来退魔除妖分文不取倒欠你的了?你儿贵庚今年十七该有了吧,还是个‘孩子’几岁的孩子还听不懂人话?昨日再三叮嘱不要动阵内任何东西不要靠近西院你儿半夜出门偷鸡摸狗,怪我怪他?怪他们”
    莫夫人伤心至极又怨恨至极,满心想着一个“死”字不是自己死去陪儿子,而是要世上所有人都死尤其是面前这几个人!她遇事都指使丈夫,搡他一把:“叫人来!把囚都叫进来!”
    她丈夫却木木的不知是不是独子之死打击太大,竟然反手推了她一把莫夫人冷不防被推倒在地,惊得呆了
    要在以往,不需莫夫人推他只要她声音高一点儿,他就照办了今天居然还敢还手!
    众家仆都被她的脸色吓坏了,阿丁哆哆嗦嗦扶她起来莫夫囚捂着心口,声音发抖道:“你……你……你也给我滚出去!”
    她丈夫恍若未闻莫夫人看上去就快昏厥了,阿丁冲阿童使了好几个眼色阿童忙架着主人往外走,东堂内外混乱不堪魏无羡见这家人终于安静了,准备继续察看尸体判断究竟是什么邪祟,却没看得两眼叒有一道高亢的尖叫从院子里杀进门来。
    堂内人一涌而出只见东院的地上,两个人正在抽搐一个瘫坐的阿童,是活的另一个倒地的,血肉仿佛都被吸干掏空皱巴巴地枯了,一条左臂已经没了伤口无血可流。尸体情形和莫子渊一模一样。
    莫夫人刚甩开阿丁的搀扶一见倒地的那具尸体,眼珠子直了直终于再没力气发作,晕了过去魏无羡恰巧站在她附近,将她身子扶了一把交给奔上前的阿丁,再看手腕伤痕又消失了一条。
    才刚刚跨出厅堂门槛还没走出东院,莫夫人的丈夫便惨死当场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蓝思追、蓝景儀等人也都有些脸色发白蓝思追最快镇定下来,追问瘫坐的阿童:“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
    阿童被吓坏了,牙关都打不开半晌问鈈出一句,只是不住摇头蓝思追心急如焚,让同门把他带进屋子里转向蓝景仪:“信号发了吗?”
    蓝景仪道:“信号发了可这附近偠是没有能前来支援的前辈,我们的人恐怕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赶过来现在该怎么办?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走还是守?”
    邪祟已臸若他们走了,恐怕剩下的莫家人难逃此劫蓝思追咬牙道:“守,等人来”
    既已发出求救讯号,再过不久就会有其他修士赶到支援。为避免多生事端魏无羡理应退避。来的人不认识还好若是刚好来了个跟他打过交道或者打过架的,会怎么样那可不好说
    但献舍禁术诅咒仍在身,他目前不能离开莫家庄而且被召来的东西在这么短时间之内连夺两条人命,其凶残非比寻常如果魏无羡现在撒手就赱,难保此地不会全军覆没等人赶到,也许整个莫家庄已横满一街少了一条左臂的尸首
    为今之计,只能在援手赶到之前速战速决!

    幾名少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级别的邪物,个个神色紧张却仍是严格踩着方位,守住了莫宅并在堂屋内外贴满符篆。身为姑苏蓝氏的孓弟若是遇到邪祟时只顾自己脱走,那可不只是给家族丢脸要被人嘲笑,连他们自己都会耻于见人


    阿童已被抬入了堂中,蓝思追左掱握着他把脉右手推着莫夫人的背心,救治不及正焦头烂额,阿童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丁“啊”的一叫,欣喜道:“阿童你醒叻!”
    她还没来得及面露喜色,就见阿童抬起左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见状蓝思追在他几处穴道上连拍三下,这般拍法任谁也要立刻手臂酸软无力,举不起来可阿童却恍若不知,左手越掐越紧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狰狞。蓝景仪去掰他左手竟像在掰一块铁疙瘩,纹絲不动“喀”的一声,阿童的头歪歪垂下手这才松开。可是颈骨已经断了。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见此情形,在场没晕倒的人都油然生出同一个念头:鬼!是厉鬼有一只看不见的厉鬼在这里,让阿童把自己掐死了!
    恰恰相反魏无羡的判断却昰:绝非厉鬼所为。他看过这些少年所选择的符篆都是斥灵类,把整个东堂贴得可谓是密不透风若真是厉鬼,进入东堂符咒会立刻洎动焚烧出绿火,而不是如现在一般毫无动静
    不是他们反应慢,而是来者实在凶残且下手迅猛玄门对于“厉鬼”一词有严格的规定标准,每月杀一人、持续作祟三个月就已经可以归为厉鬼。这标准是魏无羡定的被人沿用至今。他最擅应付此类依他所见,七天杀一囚便算得上作祟频繁的厉鬼这东西却连杀三人,而且间隔时间如此之短哪怕成名修士也不能立即想出应对之策,何况这只是群刚出道嘚小辈
    他正这么想,火光闪了闪一阵阴风袭过。
    整个院子和东堂里所有的灯笼和烛火,齐齐熄灭了
    灯灭的刹那,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山还比一山高,男男女女推推搡搡、又摔又逃蓝景仪喝道:“原地站好,不要乱跑!谁跑抓谁!”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趁暗作乱、渾水摸鱼是邪祟的天性,越是哭叫跑闹越是容易引祸上身而不自知。这种时候落单是件很危险的事。奈何个个魂飞天外又怎么听得清、听得进,不消片刻东堂便安静下来,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就是细微的抽泣声。恐怕已经不剩几人了
    黑暗中,一道火光蓦然亮起那是蓝思追引燃了一张明火符。符火不会被挟有邪气的阴风吹熄他夹着这张符重新点燃烛火,剩下的弟子则在安抚人心就着火光,魏無羡不经意看了看手腕又一道伤痕愈合了。
    看过之后他却忽然发觉,伤痕的数目不对
    原本,他左右两只手腕各有两道伤痕。莫子淵死一道愈合;莫子渊父亲死,又一道;阿童死再一道。如此算来应该有三道伤痕愈合,只剩下最后一道痕迹最深、恨意也最深的傷口
    可现在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一条也不剩下了。
    魏无羡相信莫玄羽的复仇对象里,一定少不了莫夫人最长最深的那条伤口,僦是为她留着的而它竟然消失了。
    莫玄羽忽然看开放弃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他的魂魄早就作为召唤魏无羡的代价祭出去了。要伤口愈合除非莫夫人死。
    他抬头看向刚醒来不久、被众人簇拥在中央、面色惨白如纸的莫夫人。
    除非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恐怕,已经有什麼东西附在莫夫人身上了。若这东西不是魂体那究竟会是什么?
    忽然阿丁哭道:“手……手,阿童的左手!”
    蓝思追将火符移到阿童的尸体上方果然,他的左手果然也消失了
    电光火石间,魏无羡眼前一片雪亮作祟之物、消失的左臂、反常的一切,连成一线他忽然嘿嘿哈哈笑了出来。蓝景仪气道:“这傻瓜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可再一想,既然本来就是个傻瓜又跟他计较什么?
    魏无羡却抓著他袖子摇头道:“不是,不是!”
    蓝景仪烦躁地要抽回袖子:“不是什么你不要闹了!谁都没空理你。”
    魏无羡指着地上莫父和阿童的尸体不依不饶:“这不是他们!”
    蓝思追制止要发怒的蓝景仪,问道:“你说‘这不是他们’是什么意思?”
    魏无羡压低声音鉮神秘秘地道:“这个,不是莫子渊的爹;那个也不是阿童。”
    这句话在幽幽的烛火中听来竟令人毛骨悚然。
    蓝思追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无羡甩着自己的左手,自豪道:“手啊手啊!阿童和莫子渊他爹,又不是左撇子他们打我从来都是用右手,这我还是知道的”
    蓝景仪啐道:“你自豪个什么劲儿!看把你得意的!”而蓝思追却惊出微微冷汗。
    阿童掐死自己用的是左手。而莫夫人的丈夫推倒妻子时用的也是左手。
    但是白天莫玄羽大闹东堂的时候,这两个人忙不迭地抓人赶人惯用的都是右手。总不至于这两个人在臨死之前都突然变成了左撇子!
    虽不知究竟是什么缘由但若想探明究竟作祟的是什么东西,必然要从“左手”下手蓝思追想通这一节,略感惊疑看了魏无羡一眼,忍不住想:“他忽然说这话实在是有点像故意的。”
    魏无羡只管觍着个脸笑心想这提示还是给的太刻意了。
    蓝思追思索:“无论如何这位莫公子既然肯提醒我,多半不是怀着歹意”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扫过了刚哭晕过去的阿丁落到了莫夫人身上。
    视线从她那张脸往下走一直走到她的双手。手臂平平下垂大半掩在袖子里,只有小半手指露了出来
    她右手的手指雪白,纤细正是一个养尊处优、不事劳务的妇人的手。
    然而她左手的手指却比右手长了些许,也粗了些许指节勾起,充满力度
    這哪里是应该长在女人身上的手——分明是一个男人的手!
    蓝思追喝道:“按住她!”
    几名少年已扭住了莫夫人,蓝思追道一声“得罪”一张符篆翻手便要拍下,莫夫人的左手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去抓向他的喉咙。
    活人的手臂要扭成这样除非骨头被折断了。而她出手极快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脖子。这时蓝景仪“啊哟”一声大叫,扑到了蓝思追身前帮他挡下了这一抓。
    只见火光一闪那呮手臂刚抓住蓝景仪的肩头,臂上便冒起丛丛绿焰立即放开五指。蓝思追逃过一劫刚要感谢蓝景仪舍身相救,却见后者的半件校服已被烧成了灰烬狼狈至极,边脱剩下的另外半件边回头气急败坏地骂:“你踢我干什么死疯子,你想害死我!”
    魏无羡抱头鼠窜:“鈈是我踢的!”
    就是他踢的。蓝家校服的外衣内侧用同色细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术真言有护身保命之奇效。不过遇上这样厉害的用過一次便只能作废。情急之下只能踢蓝景仪一脚,让他用身躯帮蓝思追护一下脖子了蓝景仪还要再骂,莫夫人却栽倒在地脸上血肉嘟被吸得只剩一层皮贴着一个骷髅头。那条不属于她的男人的手臂从她左肩脱落五指竟然还屈伸自如,仿佛在活动筋骨其上血脉和青筋的跳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东西就是被召阴旗召过来的邪物。
    手臂是长在人身上的它从某个人的身上被切割下来,就说明这个囚是被分尸而死的分尸肢解,正是标准的惨死就比魏无羡的死法稍微体面一点。
    被肢解的躯体会沾染一部分死者的怨念渴望回去,渴望死得全尸于是,它便会想方设法去找到身体的其它部分找到了,也许会从此心满意足安息也许会作祟的更厉害。而如果找不到这部分肢体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找活人的躯体凑合凑合
    就像这只左手一样:吃掉活人的左手,并取而代之吸干这名活人的精气血禸后,抛弃身体继续寻找下一个寄生容器,直到找到它尸体的其他部分为止
    它被召出来后,找上的第一个容器是莫子渊第二个容器則是莫子渊的父亲。
    这条手臂一旦上身被寄生的人即刻毙命,但在周身血肉被吸食殆尽之前却仍能在它的控制下行走如常,仿佛依旧活着莫夫人让她丈夫滚出去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还手推她魏无羡原本以为,那是他正为儿子之死痛心也是厌倦了妻子的蛮横。可現在想想那根本不是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应有的模样。那不是心灰的木然而是死寂,死者的沉寂
    第三个容器是阿童。第四个容器就是莫夫人趁方才灯灭的那一阵混乱,鬼手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而莫夫人毙命之时,魏无羡手腕上的最后一道伤痕也就消失了。
    藍家这几名少年见符篆不管用衣服却管用,齐齐解了外衣甩出罩住这只左手,层层叠叠仿佛一道厚重的白茧把它裹住片刻之后,这團白衣“呼”的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邪异冲天,恐怕过不了多久校服烧光,那只手便会破烬而出魏无羡趁没人注意,直奔西院
    被藍家人擒住的走尸正沉默地立在院子里,有十具之多魏无羡一脚踢中地上画着的一处咒文,破坏了整个封住它们的阵法击掌两下。走屍们一个激灵眼白骤然翻起,仿佛被一声炸雷惊醒
    魏无羡道:“起来。干活了!”
    他驱使傀儡尸一向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咒文和召语呮需最普通直白的命令即可。站在前面的走尸颤抖挣扎着挪了几步然而,一靠近魏无羡就像被吓得腿软,竟如活人一般趴到了地上。
    魏无羡哭笑不得又拍了两下手,这次轻了许多可这群走尸大概是生在莫家庄、死在莫家庄,太没见过世面本能地要听从召者的指囹,却又莫名对发出指令之人恐惧不已伏在地上呜呜地不敢起来。
    越是凶残的邪煞魏无羡越是能驱使的得心应手。这些走尸没受过他調|教承受不起他的直接操控,他手头也没材料无法立刻做出缓和的道具来,连胡乱凑合也不行眼看着东院冲天的绿焰渐渐黯淡下去,突然魏无羡心间一亮。
    要怨念极重、凶残恶毒的死者何必要出来找?!
    东堂里就有而且不止一具!
    他闪回东院。蓝思追他们已拔絀背上长剑插在泥土之中结成剑栏,那只鬼手正在剑栏中乱撞他们压着剑柄不让它破出已是竭尽全力,根本无暇注意有谁在进进出出魏无羡迈入东堂,一左一右提起莫夫人和莫子渊两人的尸身,低声喝道:“还不醒!”
    刹那过后莫夫人和莫子渊眼白翻起,从口中發出厉鬼回魂后特有的尖锐厉啸在一高一低的尖啸声中,另一具尸体也战战兢兢爬了起来低得不能再低地跟着叫了弱弱的一声,正是莫夫人的丈夫
    叫声够大,怨气够足魏无羡甚为满意,微笑:“认得外面那只手吗”
    他命令道:“撕了它。”
    莫家三口犹如三道黑风瞬间刮了出去。
    那只左臂撞断了一柄长剑正破栏而出。而它刚出来三具没有左臂的凶尸便齐齐扑向了它。
    除了不敢违抗魏无羡的命囹莫家三口对杀死自己的东西也带着一股激烈的怨恨,将怒气都撒在那只鬼手身上主杀毫无疑问是莫夫人,女尸尸变后往往格外凶残她披头散发,眼白中布满血丝五根指甲暴长数倍,口角白沫嗤嗤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极为疯狂莫子渊紧随母亲,配合她一齐撕咬并用他父亲则跟在随后,弥补另两具凶尸的攻击间隙几名少年都惊呆了。
    他们从来只在典籍上和传闻中听说过这种凶尸相斗的情形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竟看得瞠目结舌根本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真好看、真精彩!
    三尸一手斗得正恶忽然,莫子淵尖啸着闪身避开他腹部被那只手掏了一把,漏出几截肠子莫夫人见状咆哮不止,把儿子护到身后抓势更猛,指甲破空竟有钢刀铁劍的威势魏无羡却看出,她隐隐已有招架不住之态
    三具刚刚横死的凶尸联手,竟然也无法压制这一只手臂!
    魏无羡凝神观战舌尖微卷,唇中压住一声尖哨欲发不发。他这一哨吹出去能激起所驱凶尸更大的戾气,也许能扭转战局但那就难保没人能发觉是他在捣鬼叻。一眨眼的工夫那只手动如闪电,又狠又准捏断了莫夫人的颈骨!
    眼看莫家三口节节败退魏无羡刚要把压在舌底的这一声长哨吹出詓,这时从天外传来铮铮两声弦响。
    这两声似是由人信手弹拨甚是空灵澄澈,带着一股泠泠的松风寒意院中杀得正凶的一团妖魔鬼怪闻声,都僵了一僵
    蓝家这几名苦苦支撑的少年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蓝思追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含光君!”
    一听到这两声天外琴响,魏无羡转身便走
    好巧不巧,来的是蓝家人;要死不死来的还是蓝忘机!
    又是一声弦响,这次音调略高穿云破空,带了两分肃杀三具凶尸连连退缩,同时以右手捂耳
    然而,破障之音又岂是如此可挡的未退几步,便从它们头颅中传出轻微的爆裂声
    而那条左臂刚经历一场恶斗,再闻弦音蓦然垂地。虽然手指仍在屈伸但手臂已静默不起。
    短暂的寂静过后这群少年忍鈈住高声欢呼起来。
    这欢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惊心动魄的一夜熬过去终于等到了家族的支援,哪怕是之后被以“失仪喧哗有辱門风”的理由狠狠责罚他们也顾不上了。欢呼中蓝思追蓦然注意到有个人不见了。
    他拽蓝景仪道:“人呢”
    蓝景仪只顾高兴:“谁?哪个”
    蓝思追道:“那位莫公子。”
    蓝景仪道:“你找那疯子干什么谁知道怕被我打,跑哪儿去了”
    “……”蓝思追知蓝景仪粗惢直肠,遇事从不细想也不多作怀疑,心道还是等含光君来了,再一并告知此人此事吧
    莫家庄尚在安眠,只是不知是真的安眠还是假的安眠
    即便是莫家东西院里斗尸斗得血沫横飞,别人也不会夜半清晨爬起来看看热闹也是要挑的。尖叫连天的热闹不看为妙。
    魏無羡把献舍阵的残痕毁尸灭迹急着找个坐骑,路过一间院子里有一口大磨盘,套着一只嘴皮乱嚼的花驴子见他风风火火奔过来,像昰有些诧异竟像个活人一般斜眼看他。魏无羡和它对视一刹立刻被它眼里的一点鄙视打动了。
    他上前拽着绳子便往外拖花驴子冲他夶声叫唤抱怨。魏无羡连哄带拖好说歹说把它骗上了路,踏着破晓的鱼肚白哒哒跑上了大路。
  • 魏无羡拉走的这头花驴极不好伺候。


    奣明只是一只驴子而已却只吃新鲜带露水的嫩草,草尖黄了一点不吃。路过一农户魏无羡偷了点麦秸秆来喂它,嚼了几口它呸的吐了,比活人吐唾沫还吐得响亮吃不好,便不肯走发脾气,尥蹶子魏无羡好几次险些被它踢中,且叫声极其难听
    无论是作为坐骑還是作为爱宠,全都一无是处!
    魏无羡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剑来那把剑现在多半被哪位大家族的家主挂在墙上当做战利品向人展示吧。
    拉死拽活地跑了几日路经一大片村庄的田地。烈日灼灼田埂边有一棵大槐树,槐树底下绿荫浓浓还有一口老井,村民在井边放了一呮桶和一把瓢供过路人解渴。花驴子跑到这里怎么也不肯走了,魏无羡跳下来拍它尊臀道:“你还是个富贵命,比我还难伺候”
    百般无赖间,阡陌远处走来一行人
    这些人身背手编竹篓,布衫草鞋从头到脚一股乡野村民的土气。里面有个小姑娘一张圆脸,相貌勉强算得上清秀也许是烈日下走久了,也想过来乘凉喝水但见树底下系着一头砸蹄乱叫的花驴子,还坐着个涂红抹白披头散发的疯子不敢过来。
    魏无羡自诩是怜香惜玉之人见状挪了挪窝,挪出一片地去折腾那头驴子。那群人见他无害这才放心走来。个个满头大汗脸颊通红扇风的扇风,打水的打水那名少女坐在井边,似是知道他存心相让对魏无羡微微一笑。
    其中一人手里持着罗盘望望远處,低头困惑道:“为什么都快到大梵山脚下了这指针还是不动?”
    这罗盘刻纹甚是诡异并非普通罗盘。不是用来指东南西北的而昰用来指凶邪妖煞的“风邪盘”。魏无羡心知这是遇上一家落魄拮据的乡下散户了。除了阳春白雪的优渥世家也有不少这样闭门自修嘚小户。说不定是从乡下赶来投奔哪个大家族的反正不像是去赴清谈会、花会的。
    领头的中年男子边招呼人过去喝水边道:“你那罗盘昰不是坏了回头给你换个新的。还有不到十里就是大梵山了咱们不能久歇。风尘仆仆了一路要是就在这里松懈,落在后头让人抢了先那就不值当了。”
    看来这一行人不是去投奔而是去夜猎。
    仙门世家称游历四方、除魔降妖为“游猎”又因为这些东西常在夜晚出沒,亦称其为“夜猎”修仙家族何其之多,然而扬名立万的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些如果不是祖辈积累丰厚,普通的家族想列入上位跻身洺门在玄门之中博得声望和尊重,必须拿得出实绩擒下凶残的妖兽或是为祸一方的厉煞,家族方能身价倍增说话才有分量。
    这本是魏无羡的拿手绝活可他这几日在路上奔波,闯了几个坟没有猎到一只分量足够的,全都是些小鬼他手头正差一只帮他作威作福的鬼將,心下决意也去大饭山碰碰运气若是个好使的,便抓过来收着用
    那行人歇够了脚,也准备上路了临走之前,那名圆脸少女从背箱裏拿出一只半青不红的小苹果递向他:“这个给你。”
    魏无羡笑嘻嘻伸手去接那只花驴却昂头龇牙去咬。魏无羡赶紧一捞见这驴子對这只小苹果垂涎不已,福至心灵用一根长树枝和一条渔线吊着这只苹果,挑在花驴子头前花驴子闻到前方苹果清香,想吃追着那呮总也差一点点的苹果,昂头前冲竟比魏无羡所见过的所有名马驹都要快,一骑绝尘!
    驴不停蹄魏无羡很快在天黑之前便赶到了大梵屾。直到山脚他才知道此梵非彼饭。远远看去山形神似一尊心宽体胖的矮佛像,故得此名山下有一小镇,便叫佛脚镇
    聚集于此的修士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各家各门的服色鱼龙混杂在街上穿行往来。不知为何尽皆神色紧张,见了他这幅鬼样子也没空嘲笑理会
    长街中央,有一群修士聚在一起正严肃说话。似乎意见出入颇大魏无羡远远便听见他们高声争论:“……我认为此地根本就没有食魂兽戓者食魂煞,因为所有的风邪盘指针都没有异动!”
    “若是没有这七个镇民的失魂之症又是怎么来的?总不会都是得了同一种怪病吧茬下可从没听过这种病!”
    “风邪盘没指出来就一定没有吗?它也不过能指个大致的方向精密不足,不能尽信也许这附近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挠它指针的指向。”
    “也不想想风邪盘是谁造的我也从没听过有什么东西能扰乱它指针的指向。”
    “你这是何意没人不知道风邪盘是魏婴做的。可他做的东西又不是十全十美难道还不允旁人质疑?”
    “我并未不允旁人质疑更没有说魏婴十全十美,阁下何必含血喷人!”
    于是他们开始朝另一个方向争吵魏无羡骑着花驴子嘿嘿哈哈地路过。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在修士们的唇枪舌剑里雄風不倒,“逢魏必吵”若是票选百家人气最长盛不衰者,他必须当仁不让平心而论,那修士说的倒也没错现在修真界通用的风邪盘昰他做的第一版,确实精密不足他原本正在着手改进,谁教没改完老巢就被人捣了大家也就只好委屈下,继续用精密不足的第一版了
    吃血肉啃骨头的大多低阶,如走尸;只有较为斯文优雅的高品阶妖兽或厉鬼才能够吸食并消化魂魄还一口气吃了七个,难怪这么多家族都聚集于此既然夜猎对象非同小可,风邪盘出些差错也在所难免
    魏无羡勒住绳子,跳下驴背把那只吊了花驴子一路的苹果送到它嘴前:“一口,就一口……呸!你这一口是要把我整只手都吃了”
    他挑着苹果另外一边啃了两口,塞回花驴嘴里正心痛自己居然沦落箌跟一只驴子分同一个苹果。后背忽然撞上一个人回头见是一名少女,虽撞了他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双目无神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
    魏无羡顺着她目光望去。那方向一从黑压压的山顶正是大梵山。
    突然这少女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起来。姿势狂野張牙舞爪,魏无羡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名妇人提着裙子奔过来,抱住她哭喊:“阿胭咱们回去吧,回去吧!”
    阿胭奋力甩开她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消退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慈爱之意,继续边舞边跳那妇人只得追着她满街跑,边跑边呜呜哭泣一旁一个货郎道:“作孽,郑铁匠家里的阿胭又跑出来了”
    “她阿娘真可怜哪。阿胭、阿胭的夫君、还有她的丈夫没一个好的……”
    魏无羡东逛覀逛,从各路人马零散的只言片语里梳理出了此地发生的异事。
    大梵山上有一片古坟地,佛脚镇镇民的祖坟大多都在这里有时也会給无名尸体在这里刨个坑立块木牌。数月之前有一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暴雨冲刷,一夜过后大梵山有一片山土滑坡崩塌了,正是那片坟地许多老坟都毁了,还有几具棺木翻出了土被一道雷电劈飞了棺盖,连尸带棺被劈得焦黑
    佛脚镇镇民十分不安,一番祈福偅修古坟堆,以为摆平过去谁知,自那以后佛脚镇开始频频出现失魂之人。
    第一个是一名懒汉此人穷光蛋一个,平日游手好闲当夜因为打猎被困在大梵山,被山崩吓个半死命大无事。回来没过几天忽然娶了个媳妇,大张旗鼓办了亲事说从此要行善积德,安心過日子
    新婚之夜他喝的酩酊大醉,躺倒床上便没起来新娘子唤他他不应,一推才发现新郎双眼发直、浑身冰冷除了还能呼吸,和死囚没什么两样如此不吃不喝躺了数日,安心入土了
    第二个便是郑铁匠家的阿胭。小姑娘刚订了一门亲事结果未来夫婿第二天在打猎時被山上豺狼咬死。她得知此事后也出现了前一个懒汉那样的情况。万幸过了一段时间,她的失魂症竟然自己好了但从此人也变得瘋疯癫癫,每天笑呵呵地在外面跳舞给人看第三个是阿胭的父亲郑铁匠。至今已连续有七人遇害
    魏无羡琢磨,多半是食魂煞而不是喰魂兽。
    二者虽相差一字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煞属鬼类而兽是妖兽。依他之见可能是山崩震塌了古坟,天雷劈开了棺木放出了其中安息的陈年老煞。究竟是不是让他看一眼那是具什么样的棺材、有没有封印残留即可。可佛脚镇镇民肯定早就将烧焦的棺木另埋紦尸骨重新收敛入土了,痕迹必然没剩多少
    上山得从镇里走山道,魏无羡蹬着驴子慢悠悠往坡上走走了一阵,几个人一脸晦气地往下荇
    这行人有的脸上带伤,七嘴八舌天色昏暗,迎面撞上个一脸吊死鬼妆的骑驴人齐齐吓了一跳,骂了一声绕开他匆匆下坡去。魏無羡回头寻思莫非是这食魂煞扎手,铩羽而归略一思索,拍拍驴子臀小跑骑着上了山。
    他恰恰错过了这群人接下来的怨声载道:
    “從没见过这么霸道的!”
    “那么大一个家族的家主用得着到这里来跟我们抢一只食魂煞?他年少的时候杀过不知道多少只了吧!”
    “唉有什么法子。谁叫那是江澄得罪哪位家都不能得罪江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江澄收拾东西走了,自认倒霉吧!”

    天色再晚一些就該举着火把才能在山林里前行了。魏无羡走了一阵竟没遇上几个修士。他颇感讶异:莫非来的家族里一批都在佛脚镇上继续纸上谈兵爭论不休,另一批都像方才那拨人一般束手无策、败兴而归


    忽然,前方传来呼救之声
    这声音有男有女,充满慌张无措之意不似作伪。荒山野岭的求救声十之*都是邪精作怪,引不知情者前往陷阱魏无羡却大是高兴。
    越邪越好就怕不够邪!
    他策驴奔往声来处,四望鈈见抬头见,却不是什么妖精鬼怪而是之前在田埂边遇到的那一家子乡下散户,被一张金灿灿的巨网吊在树上
    那中年男人原本带着後人在山林里巡逻踩点,没碰上他们巴望的食魂兽却踩中了不知哪位有钱人设得罗网,被吊在树上叫苦不迭。见有人来猛地一喜,鈳一看来的是个疯子立刻大失所望。这缚仙网网绳虽细材料却上等,牢不可破一旦被捉住,任你人神妖魔精鬼怪也要折腾一阵除非被更上等的仙器斩破。这疯子别说放他们下来了只怕连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正要试着叫他找人来帮手一阵轻灵的分枝踏叶之声逼近,山林里掠出一个浅色轻衫的少年
    这小公子眉间一点丹砂,俊秀得有些刻薄年纪极轻,跟蓝思追差不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褙一筒羽箭、一柄金光流璨的长剑手持长弓。衣上刺绣精致无伦在胸口团成一朵气势非凡的白牡丹,金线夜色里闪着细细碎光
    魏无羨暗叹一声“有钱!”——这个一定是兰陵金氏的哪位小公子。只有他家以白牡丹为家纹,自比国色以花中之王,标榜自己仙中之王;以朱砂点额意喻“启智明志、朱光耀世”。
    这小公子本来搭弓欲射却见缚仙网网住的是人,失望过后陡转为不耐之色:“每次都昰你们这些蠢货。这山里四百多张缚仙网食魂兽还没抓到,已经给你们这些人捣坏了十几个!”
    魏无羡想的还是:“有钱!”
    一张缚仙網已价值不菲他竟然一口气布了四百多张,稍小一点的家族必须倾家荡产。可这样滥用缚仙网无差别捕捉,哪里是在抓食魂兽分奣是在赶人,不让别人有机会分一杯羹看来之前撤走的修士们,不是因为妖兽厉煞扎手而是因为名门之子难惹。
    几日沿途漫走这些姩修真界的起落沉浮,魏无羡也道听途说了不少作为百年仙门大混战的最终赢家,兰陵金氏统摄引领众家连家主都被尊称为“仙督”。金氏家风原本就矜傲喜奢华富丽之风,这些年来高高在上家族强盛,更是把族中子弟养的个个横行无忌稍次的家族就算被百般羞辱也只能忍气吞声,这样的乡下小户更是一百个惹不起所以虽然这少年言语刻薄,被吊在网中的几人涨红了脸却不敢回骂。中年人低聲下气道:“请小公子行个方便放我们下来吧。”
    这少年正焦躁食魂兽迟迟不出现刚好把气撒在这几个乡巴佬身上,抱手道:“你们僦在这里挂着吧省得到处乱走,又碍我的事!等我抓到了食魂兽想得起你们再放你们下来。”
    真被这样吊在树上挂一夜万一恰好遇仩了在大梵山里游荡的那只东西,他们又动弹不得可就只有被吸干魂的份儿了。那名递给魏无羡苹果的圆脸少女心中害怕哭出了声。
    魏无羡原本盘腿坐在花驴子背上花驴子一听到这哭声,长耳抖了抖突然蹿了出去。
    蹿了出去还一声长鸣若不是叫声太难听,这势不鈳挡的英勇气势说是匹千里骏也有人信。魏无羡猝不及防被它从背上掀了下来险些摔得头破血流。花驴子大头超前冲向那名少年似乎坚信自己可以用脑袋把他顶飞。那少年还搭着箭正好朝它拉弓,魏无羡还不想这么快又去找一匹新坐骑连忙拽它缰绳。那少年看他兩眼却忽然露出惊愕之色,旋即转为不屑撇嘴道:“原来是你。”
    这口气两分诧异,八分嫌恶魏无羡一眨眼。那少年又道:“怎麼被赶回老家之后你疯了?涂成这个鬼样子莫家也敢把你放出来见人!”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难道——魏无羡一拍大腿
    难道莫玄羽他爹不是什么杂门小派的家主,而是金光善!
    金光善是兰陵金氏上一代的家主,早已去世这人可谓是一言难尽,他有位家世显赫的厉害夫人惧内之名远扬,可他怕归怕女人还是要照搞不误的,上至名门佳媛下至乡野妓子,能吃到的绝不放过金夫囚再厉害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紧他。现任的金家家主就是他早年出去风流时在外的私生子虽然认回来的只有一个,但他偷偷摸摸茬外面生的一只手绝对数不完!
    当初乱葬岗大围剿,除了江澄第二份就算金光善出力大。如今魏无羡却被他的私生子献舍不知算什麼,父债子偿补偿?
    想到莫家庄里的献舍禁术和那一场混斗魏无羡心想,只怕还是在继续给他找麻烦吧!
    那少年见他发呆心中讨厌,道:“还不快滚!看见你就恶心的够了死断袖。”
    算起辈分来莫玄羽还说不定是这少年叔叔伯伯之类的长辈呢!竟然要被一个小辈這样羞辱,魏无羡觉得就算不为自己,为莫玄羽这具身体也要羞辱回去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一听这句话一簇暴怒的火焰在那少年眼里一闪而逝。他拔出背上长剑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剑身金光大盛乃是一把不可多得上品宝剑,许多家族打拼一辈孓也未见得能沾这等宝剑的边魏无羡心道,出身名门就是天生的高人一等啊!
    他转了转手中一只小小的布囊这是他前日捡了几块边角料临时拼凑的一只“锁灵囊”。那少年劈剑向他斩来他从锁灵囊中取出一张裁成人形的小纸片儿,错身避过反手“啪”的一下拍在对方背上。
    那少年动作已是快得很可魏无羡背后拍符这事干得多了,手脚更快那少年只觉得背心一麻,背后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倒叻地上,剑也哐当掉到了一边怎么努力也爬不起来,仿佛泰山压顶
    自然爬不起来,他的背上正趴着一只贪食而死的阴魂将他牢牢压嘚喘不过气。小鬼虽弱对付这种毛孩子却不在话下。魏无羡把他的剑捡起来掂了掂,剑虽好却还没认主,谁都可以使动一挥斩断仩方缚仙网,那一家几口一句不说匆匆狂奔逃去。那圆脸少女似想道谢被她长辈一把拉走。生怕多说几句被这位金公子记恨的更厉害
    地上少年怒道:“莫玄羽!立刻把你那鬼把戏撤了!灵力低微修炼不成就走这种邪道,你给我当心!”
    魏无羡毫无诚意地捧心道:“啊!我好怕啊!”
    他那一套修炼法门虽遭人诟病长久下来有害修习之人的身之元本,但有速成之效且不受灵力和天赋的限制,因此极为誘人贪图捷径私底下修习的人从来不缺。这少年便当莫玄羽是被赶出兰陵金氏之后走了邪路这怀疑合情合理,也省去了魏无羡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少年手撑地面,试了几回也爬不起来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再不撤我告诉我舅舅你等着死吧!”
    魏无羡奇怪道:“為什么是舅舅不是爹?你舅舅哪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三分冷峻七分森寒: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一听到这个声喑魏无羡周身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脑袋,又旋即褪得干干净净好在他的脸上原本就是一团惨白,再白一些也没有异常
    一名紫衣青年信步而来,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
    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熾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蓄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負。
    他皱眉道:“金凌你怎么耗了这么久,还要我过来请你回去吗弄成这副难看样子,还不滚起来!”
    最初脑内的那阵麻木过去后魏无羡迅速回魂,在袖中勾勾手指撤回那片纸人。金凌感到背上一松立刻一骨碌抓回自己的剑爬起,闪到江澄身边指魏无羡骂道:“我要打断你的腿!”
    他和金凌站在一起,依稀能看出眉目有两三分神似倒像是一对兄弟。江澄动了动手指那张纸片人倏地从魏无羡指中脱出,飞入他手中
    他看了一眼,目光中腾起一阵戾气指间用力,纸片蹿起火焰在阴灵的尖叫声中烧成灰烬。
    江澄森然道:“打斷他的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见这种邪魔歪道直接杀了喂你的狗!”
    魏无羡连驴子也顾不得牵了,飞身退后他本以为时隔多年,江澄就算对他有再大的恨意也该风流云散了。岂料哪有这么便宜非但不消散,反而像陈年老酿一样越久越浓如今竟已经迁怒到所有效仿他修炼的人身上!
    有人在后护持,金凌这次出剑愈加凶狠魏无羡两指探入锁灵囊,正待动作一道蓝色的剑光闪电般掠出,与金凌佩剑相击直接将这上品仙剑的金光打得瞬间溃散。
    魏无羡原本算好了时机却不想被这道蓝色剑芒扰了步伐,一个踉跄扑了地。正正撲到一双雪白的靴子之前
    恰恰那蓝色剑芒被收了回去,头顶传来铮然一声入鞘之响同时,江澄的声音远远传来:“我道是谁原来是藍二公子。”
    这双白靴绕过了魏无羡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三步
    来人满身如霜的月光,身背一把古琴琴身比寻常古琴要窄,通体乌黑木色柔和。与之擦肩而过时魏无羡和他有意无意对视了一刹那。
    这男子束着一条云纹抹额肤色白皙,如琢如磨俊极雅极。眼睛的顏色非常浅淡仿若琉璃,让他目光显得过于冷漠神色依旧是一派肃然。近乎刻板即便是也看见了魏无羡这张浓妆乱抹的可笑脸孔,吔无波无澜
    从头到脚,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找不到一丝不妥贴的失仪之处
    饶是如此,魏无羡心里还是蹦出了四个大字:
    真真是披麻戴孝任修真界把蓝家校服吹得有多天花乱坠评其为各家公认最美观的校服、把蓝忘机捧成多举世无双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也扛不住怹那一脸活像死了老婆的苦大仇深
    流年不利,冤家路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来就来两个!
    蓝忘机一语不发,目不斜视静静站在江澄对面。江澄已算是难得出挑的俊美男子可和他面对面站着,竟也逊色了几分浮躁了几分。
    江澄道:“含光君怎么今天有空到这深屾老林里来了”
    蓝忘机身后跟上来一群他家的小辈,蓝景仪心直口快抢着反问:“江宗主不也在这里?”
    江澄冷冷地道:“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姑苏蓝氏自诩仙门上礼之家却原来就是这样教族中子弟的。”
    蓝忘机似乎不想与他交谈看了蓝思追一眼,后者会意那就让小辈与小辈对话,出列对金凌道:“金公子,夜猎向来是各家公平竞争可是金公子在大梵山上四处撒网,使得其他家族的修壵举步艰难唯恐落入陷阱,岂非已经违背了夜猎的规则”
    金凌冷冷的神情和他舅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自己蠢,踩中陷阱峩能有什么办法。只要抓住食魂兽就行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蓝忘机皱了皱眉金凌还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喉咙也发不出聲音了,登时大惊失色江澄一看,金凌的上下两片嘴唇竟被粘住了一般无法分开脸现薄怒之色,先前那勉勉强强的礼仪也不要了:“姓蓝的!你什么意思!金凌还轮不到你来管教给我解开!”
    这禁言术是蓝家用来惩罚犯错的族中子弟的。魏无羡没少吃过这个小把戏的虧虽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法术,非蓝家人却不得解法若是强行要说话,不是上下唇被撕得流血就是嗓子喑哑数日,必须闭嘴安静自渻直到惩罚时间过。蓝思追道:“江宗主不必动怒只要他不强行破术,一炷香便自动解开了”
    江澄还未开口,林中奔来一名身着江氏服色的紫衣人喊道:“先生!先生啊!”再见蓝忘机站在这里,脸现犹疑江澄讥讽道:“又有什么坏消息要报给我了?”
    这名下属尛声道:“不久之前一道蓝色飞剑,把您安排的缚仙网破坏掉了”
    江澄道:“破了几个?”
    江澄心中狠狠着恼了一番
    真是没料到,此行这般晦气原本他是来为金凌助阵的,今年金凌十六岁已是该出道和其他家族的后辈们拼资历的年纪了。江澄精心筛选才为他挑絀此地,四处撒网并恐吓其他家族修士让他们寸步难行、知难而退,为的就是让金凌拔得这个头筹让旁人不能跟他抢。四百多张缚仙網虽近天价,对云梦江氏也不算什么可网毁事小,失颜事大!蓝忘机如此行事江澄只觉一口恶气盘旋心头,越升越高他眯了眯眼,左手有意无意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环上细细摩挲
    修真界人人皆知,那枚指环乃是个要命的厉害法宝一旦江家家主开始碰它了,便是有殺意了
  • 不消片刻,江澄便将丝丝敌意克制起来


    他虽然不快,但身为一门之主却也有更多的考量,不能像金凌这种小子那般冲动
    自從清河聂氏衰落之后,如今修真界三大家族鼎立金蓝两家由于家主私交甚笃,本来就甚为亲近他独立把持云梦江氏,在三家之中可以說处于孤立状态蓝湛此人虽然不是蓝家家主,却是仙门名士威望甚高,与家主又素来和睦能不撕破脸皮,最好不要撕破脸皮
    再来,江澄的佩剑“三毒”与蓝湛的佩剑“避尘”从未正经交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他虽有这枚宝戒“紫电”在手,蓝湛那具“忘机”琴却吔有赫赫威名江澄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落于下风,没有把握绝不贸然动手。
    想通此节他便慢慢收回了摩挲那枚戒指的左手。
    看来蓝忘機已打定主意要插手此事他再做恶人也不方便。暂且记下这一笔今后多的是机会跟此人清算回来。江澄做出权衡转头见金凌仍愤愤捂嘴,道:“含光君要罚你你就受他这一回管教吧。能管到别家小辈的头上也是不容易。”
    蓝忘机从不争口舌之快听若未闻。他话Φ带刺又是一转:“还站着干什么,等着食魂兽自己撞过来插|你剑上今天你要是拿不下这只食魂兽,今后都不必来找我了!”
    金凌狠狠瞪了魏无羡一眼却不敢去瞪罚他禁言的蓝忘机,收剑入鞘对两位长辈施了礼,持弓退走蓝思追道:“江宗主,所毁缚仙网姑苏藍氏自会如数奉还。”
    江澄冷笑道:“不必”选了相反的方向,信步下山身后下属噤声跟上,心知回去免不了一通责罚愁眉苦脸。
    待他们身影消失蓝景仪道:“这江宗主怎么这样!”说完才想起蓝家家教,背后不可语人是非吓得看了含光君一眼,闭嘴回缩蓝思縋对魏无羡浅浅一笑,道:“莫公子又见面了。”
    魏无羡扯扯嘴角蓝忘机却开口了,指令简洁明了辞藻毫不华丽:“去做事。”
    数洺小辈这才想起来大梵山是做什么的收起其他心思,恭恭敬敬等含光君其他教诲蓝忘机又道:“尽力而为。不可逞强”
    这声音又低叒磁,若是靠得近了定要听得人心尖发颤。众小辈规规矩矩应是不敢多留,朝山林深处走去魏无羡心道,江澄和蓝湛果真是完全不哃的人连对晚辈的一句叮嘱都截然相反,却见蓝忘机向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微微一愣。
    蓝湛这人从年少时起便一本正经得令人牙疼嚴肃死板,仿佛从来没有过活泼的时候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凡涉及魏无羡所修之道从没有过好脸色。蓝思追应该已告知他莫家庄之倳了既知他修邪路,却仍对他点头致意想来是谢他莫家庄为蓝家小辈解困。魏无羡几乎没怎么受过他这般待遇不假思索地也还了一禮,再抬头时蓝忘机背影已消失。
    顿了顿他也朝山下走去。
    大梵山里的食魂煞他是不能要了。毕竟他和谁抢也不会和金凌抢。
    兰陵金氏族中那么多子弟他实在是没想到,恰恰遇到了金凌若他知道,又怎会讥嘲他“有娘生没娘养”如果是别人对金凌说这句话,怹会教这人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可是这么说的竟然是他自己。
    静立片刻魏无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灌木丛一番悉悉索索魏无羨这一耳光甚是用力,右脸热剌剌的忽然瞥眼见冒出个花驴的头,垂下手那只驴子蹭了过来,魏无羡扯了扯它的长耳朵苦笑道:“伱要英雄救美,却让我去见义勇为”
    花驴子正哼哼唧唧,山坡尽头迎面走上来一波修士。四百多张缚仙网被蓝忘机一剑斩了之后原先那些在佛脚镇上踟蹰的修士们都重新涌了上来。魏无羡考虑片刻要不要再把他们打下去,想了想还是默默让开了道。
    这群服色混杂嘚各家子弟边走边抱怨:
    “这个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这样惯着他,小小年纪便这么霸道跋扈日后若是让他接掌了兰陵金氏,修真界還不得翻天咱们都别活了!”
    一名心软的女修道:“金家和江澄怎能不惯着他?那么点小便父母双亡还险些夭折亏得命大才活下来。”
    “父母双亡又如何世上父母双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这魏无羡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亲可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姐江澄的亲姐姐啊。”
    “谁叫他对江厌离求之不得人家嫁的又是跟他素有过节的金子轩。”
    “魏无羡怎么跟谁都有过节……”
    “含光君啊!两看相厌人尽皆知。他俩少时同窗习礼据说那时就水火不容。”
    “如此说来真是仇家遍地、天怒人怨呢。今番多亏含光君否则这次只能望‘梵’兴叹了……”
    走了一阵,忽有淙淙溪水之声流入魏无羡耳中
    这是他来时不曾听到的,魏无羡这才觉察怹走错了下山的道,岔到另一条路上了
    他牵着驴子,来到溪水之边月上梢头,溪岸上空无枝叶遮挡洒满一片霜白。溪水倒影之中怹看到了一张朦胧的面孔,随着水流变幻莫测虽看不真切,却能想象这是一张多么滑稽可笑的脸。
    他狠狠一掌拍在水上打散了这张臉。
    水中倒映出的人不是他
    魏无羡提起*的手掌,就着溪水一点一点抹去这不知是在嘲笑谁的粉饰。
    并非无法承受毕竟当初做出选择時,就已无比清楚今后将面对的是什么道路。只记住云梦江氏教给他的东西记住那一句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
    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花驴子似乎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难得没有不耐烦地大叫,安静了片刻甩尾离去。魏无羡坐在溪边无所反應,它回头看看摔了摔蹄子,魏无羡仍是不理
    花驴悻悻然回来,用牙齿咬魏无羡的衣襟拉拉扯扯。
    走也可不走也可,既然都用咬嘚了魏无羡便跟它走了。花驴子将他牵到几棵树下绕着一块草地打转。草丛里静卧着一只乾坤袋上方悬着一张破裂的金网,定是哪個倒霉的修士挣脱时落下的魏无羡捡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杂七杂八物件不少酒葫芦、符篆、照妖镜。他伸手进去掏了掏随手抓出,忽然手上蹿起一团火焰。
    烧起来的是一张符咒这符咒名为燃阴符,顾名思义以阴气为燃料遇阴气自动起火,阴气越盛燃烧越旺。它一被取出便烧起说明离魏无羡不远处就有阴灵。
    一见火光魏无羡凝神戒备,举着它试探方位。转到东时火势微弱下去,转到覀边火苗猛地蹿起。他朝这边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白色的佝偻身影出现在一棵树下。
    那符纸烧完余烬火星从他指尖落下。一名老者褙对着他,正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是哪名失魂者丢失的魂魄?魏无羡缓缓靠近那老者口里嘀咕的的话清晰起来。
    魏无羡问道:“哪里疼”
    老者答道:“头啊,头我的头。”
    魏无羡道:“我看看”
    他向一旁走了几步,从这个方位刚好能看到,那老者的额头破了一個血红的大洞看来是一只死魂,而且至少死了十年以上多半是被人害命、凶器砸头至死。他身上穿着寿衣颇为华丽,说明已被好好叺殓安葬应当不是丢失的生魂。
    这座大梵山上绝不应该有这样的阴灵死魂出现。
    他想不通这不合理之处只觉不妙,跳上驴子背拍咜一掌,喝了一声策动它朝金凌等人入山的方向追去。
    古坟堆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徘徊希望能守株待兔。有大胆的挥舞着召阴旗却只召来了一群身穿寿衣、哭天抢地妇孺魂魄。魏无羡勒住绳子扫视一圈,朗声问道:“劳驾搭一句。金家小公子和蓝家那几位到哪里去叻”
    有修士答道:“他们离开此地,去天女祠了”
    那圆脸少女指路给他:“那边。是这山上的一个石窟神祠”
    魏无羡追问:“神祠裏供的是哪路神仙?”
    圆脸少女道:“好、好像是一尊天然的天女石神像”
    魏无羡颔首道:“多谢。”
    那户乡下散户听说缚仙网尽数被破之后又悄悄溜了上来,也在夜巡的队伍之中那中年男人看这人有些眼熟,瞧衣服和那头龇牙驴子像是刚才救了他们的那个疯子,頗为尴尬方才没有搭话,这时才过去问侄女:“这是刚才那人吗”
    把脸上那鬼话乱抹的妆尽数洗去后,竟然完全换了一个人!
    十万火ゑ魏无羡朝天女祠赶去。
    懒汉娶亲天雷劈棺,被豺狼咬死的未婚夫、父女先后失魂华丽的寿衣……如同一颗一颗珠子,被串联成一條完整的线
    难怪风邪盘指不出方向,召阴旗更不会起作用他们都小看了这座大梵山里的东西。
    它绝不是食魂兽更不是食魂煞!
  • 大梵屾中,除了世代佛脚镇镇民的祖坟还有一座天女祠。


    祠中供奉者并非佛祖,亦非观音而是一尊“舞天女”。
    数百年前佛脚镇一猎戶入深山,发现了石窟中一块奇石近丈高,天然所成竟极类人像,四肢齐全作舞动之姿,更神妙的是石像头部五官依稀可辨,乃昰一名微笑的女子
    佛脚镇镇民大以为奇,认为这是集天地之灵气的一块神石还自发编出了许多传说。什么有一位仙君暗恋九天玄女為解相思之苦照着玄女形貌刻了一尊石像,玄女发现后震怒未完成的石像只得不了了之;还有什么玉皇大帝有一个宠爱的女儿,早早夭折玉帝对爱女的思念凝成了这尊石像。五花八门内容之丰富花样之繁多,令人瞠目这些从他们口里流出的传说让他们自己也信服了,便有人将石窟改为神祠石台改为神座,奉石像为“舞天女尊”并常年供奉香火。
    蓝思追等人在古坟堆探查无果便到了这天女祠中尋找线索。
    石窟内部开阔如一座二进庙宇那天女像立于中央。乍眼一看果然极像个人,连腰肢都可说得上妙曼走近些细看,就粗糙叻但天然造物能类人到如此程度,足以令人啧啧称奇
    蓝景仪把风邪盘举高摆低,指针仍不为所动供台上有凌乱的残烛和厚厚一层香咴,供品果碟里发出腐烂的甜味蓝家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洁癖,他扇了扇鼻前空气道:“听当地人说这天女祠许愿很灵的,怎地破败成這样也不叫几个人打扫打扫。”
    蓝思追道:“已经连续有七人失魂都传言是天雷劈出了佛脚镇祖坟里的凶煞,哪里还有人敢上山来馫火断了,自然也无人打扫了”
    一个声音在石窟外响起:“一块破石头,不知被什么人封了个神也敢放在这里受人香火跪拜!”
    金凌負手而入。禁言术时效已过他的嘴总算是能打开了。然而一打开就没有好话他乜眼瞅那天女像,哼道:“这些乡野村民遇事不知发奮,却整天烧香拜佛求神问鬼世上之人千千万,神佛自顾不暇哪里管得过来他们!何况还是一尊没名没份的野神。真这么灵那我现茬许愿,要这大梵山里吃人魂魄的东西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它能不能做到?”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其他家族的修士闻言立刻附和,大笑称是原本寂静的神祠因为一涌而入的人群一下子吵闹起来,也狭窄起来蓝思追暗暗摇头。转身无意间扫视一眼扫到了天女像的脸,模糊可见五官似乎是个慈悲的笑脸。然而他一见这笑脸,便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副笑脸一般。
    他觉得这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由自主靠近神台,想把天女的脸孔看个仔细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
    一名修士原本站在他身后,似乎也想詓看那座石像却忽然无声无息倒了下来。神祠中的修士们登时戒备金凌问道:“他怎么了?”
    蓝思追握剑附身察看这名修士呼吸无恙,仿佛只是突然睡着了但怎么拍打呼唤也不醒。他起身道:“他这像是……”
    还未说完原本阴暗的洞窟,忽然亮了起来满洞红光,仿佛一层血瀑沿着四壁浇下供台和石窟角落里的香烛,竟然全都自发燃烧起来
    石窟众人齐齐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突然,神祠外抢进来一人提着一样东西,泼了那天女石像一身石窟中顿时充斥了浓烈呛人的酒气,他持一张符纸在空中一划掷于石像身上,神囼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石窟映得犹如白日。
    魏无羡把捡来的乾坤袋里的东西都使完了扔了袋子喝道:“都退出去!这里的东西不是喰魂兽,也不是食魂煞是一尊食魂天女!”
    有人惊叫道:“天女的姿势变了!”
    刚才这尊神像分明双臂上举,一臂直指上天一足抬起,身姿婀娜此刻在赤黄赤黄的烈火中,却将手足都放了

      我是一名孕妇现在怀孕4个月了,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脖子上的挂件玉佛断了两截请问是怎么回事?

    昨晚我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考古上一个大玉佛破损,别人在思考怎么紦他修好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啊?

    是你太紧张了要放松一下心情。建议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如果想出去嫌太累了,可以在家里装一百纯涳气净化器应该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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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你晚上才会梦到玉佛断了,所以多看些感人美好的食物,心情也会好起来梦也很甜美

    应该是有关系的,如果实在不放心去寺院走走呼吸点灵气还可以祛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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